《正统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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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天命-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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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儿发了,麻利点儿滚出来和我们走一趟,县尊明天要提审你们!”

第七十八章 大户人家规矩多() 
第七十八章

    从黄仁安被衙役拿去开始,黄家这一房就乱了,毕竟是乡贤,他们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仅仅是黄岩县这一地,黄家也算是百年大族了,当年元蒙还横跨亚欧非牛的不行的那会儿,地方上的色目人、蒙古人官儿也没说把他们赶尽杀绝了,哪怕说礼遇有加有些过了,也算是客客气气了,朱元璋开国定鼎那会儿,黄家的老祖宗们还想着要不要跟着蒙古人迁往塞外呢,毕竟朱重八这个泥腿子出身的皇帝对乡贤这种生物是一点儿好感都欠奉,那一条条一款款的法令压下来,全是为了抑制豪强地主的。

    家国天下嘛,没有家还有个屁的国?士大夫们可不吃那一套忽悠老百姓的大义,反正谁来了他们过得都不差。

    好在朱元璋在位也就三十一年就没了,黄家的好日子就随着士大夫们的好日子一起慢慢回来了,过了洪熙年之后,越发的是阔气了,逼走了两任县令之后,他们更是牛的没边儿了,在黄岩县这地界,真有了股舍我其谁的主人翁精神,毕竟城西的张家,和他们是姻亲,现在张家的族长得叫黄老太爷一声岳父。

    于是黄仁安的长孙嗣就叫唤着去给黄老太爷报信儿了,剩下的则在家里吵了个天翻地覆,什么怎么营救父亲祖父、什么怎么给县令添乱,反正是越吵话题越多,越吵主意越多。

    “民不与官斗,大人本就犯法在先,那县令也不是个易于之辈,我看,还是派人给那新来的小县令送些银钱,也便是了。”黄仁安的大儿子明显不愿意多生事端,开口就要服软。

    “大哥你说的倒是容易,当时要让下面人起冲突,给新来的县令一个难看,你可是第一个开口说好的,怎么真出了事儿,自己就先服了软?你也不想想,要是真让这县令拿了咱们的痛脚,以后这黄岩县可还能有我黄家的立足之地?”老二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他是丝毫也不想放过打击自己大哥威望的机会,毕竟黄仁安一个秀才的家业,还是很大的。

    老大当时就翻了脸:“啐,老二,你也别说的这么轻松,这新知县今天在城南的作为你可都看在眼里了,就那个手段,还想着和人家来硬的,我看你是不想让大人从县衙活着回来了!”

    “这当官儿的都是贱骨头,咱们软了他就跟着硬了,前两任县令是怎么逼走的?”老二一脸的不屑,“咱们黄家可是大族,这新来的县令有多大的胆子,敢动咱们家?咱们越是硬气,这县令越是软乎,况且大人今年已经七十有四,他还敢对大人动刑不成?”

    老大哼了一声:“你又不是没听说,这县令可是北京城下来的,原来是做过翰林的!”

    “翰林?保不齐就是个在京中得罪了权贵的穷酸,要不然翰林那么清贵的官儿,放下来不是知府也能在布政使司捞个六品往上的肥缺儿!”老二撇了撇嘴,“长房的大哥可是在外做官的,这里面的门道咱们谁不清楚?”

    …………

    眼看着老大和老二吵得昏天黑地的,剩下的人都和鹌鹑一样在那边坐着,每一个敢吱声的,封建社会礼法森严,黄仁安一辈子两个嫡子、两个庶子,还有一个女儿招了个赘婿进家门,可这嫡子之间的战争,着实不是其他人能掺和的,毕竟庶出的儿子有没有继承权全看老头子的心情,赘婿这种生物……和奴隶也差不多,在家里基本就没有地位可言。

    就在这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王二彪粗声粗气的喝骂:“老黄家,你们家的事儿发了,麻利点儿滚出来和我们走一趟,县尊明天要提审你们!”

    整个正厅都为之一静,老二眯了眯眼睛,扭过头看向那个赘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妹夫你去外面看看吧,到底来了多少的衙役,居然想要拿我们去县衙,好好招待,可千万别怠慢了官差。”

    那赘婿“啊”了一声,如梦方醒一般,连忙站起身来,点头哈腰地跟个奴隶似的:“二哥放心,这就去,这就去,保证打问明白了。”

    眼看着这个赘婿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正厅,老二一口唾沫就砸在了地上:“啐,吃软饭的玩意,没卵子的混账,三妹当时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狗屁的东西,还给招进家门了,一天天的除了吟几首破诗,屁都不会做,平白浪费了粮食。”

    对于他的这个论断,老大倒是没说什么反对的话来,反而点了点头,然后摇了摇头:“三妹自幼身体就不好,大人体恤,只不过这眼光……唉,吃软饭也就罢了,这么久了也没帮着咱们黄家添丁进口的,平白让三妹受了苦楚,若不是怕坏了三妹的名声,我早就想把这废物打出门去了。”

    两个庶子听了这话,根本就不敢搭茬,依旧在那儿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家里他们两个的地位也就比后院儿的杂役高上那么一丢丢,比起这个赘婿来都有些不如,毕竟老大老二口中的“三妹”是嫡出的,老二横了两人一眼,想骂“杂种”,但终究还是忍住了,这毕竟都是他老爹的孩子,要是他们是杂种,他又是个啥?

    院门一打开,二十来个衙役如狼似虎地就往里面冲,不过除了铁索、枷锁之外,手里都没带什么家伙,就把这个赘婿吓得一哆嗦,他看向领头的刘虎,陪着笑脸:“刘班头怎么还亲自来了?不知各位差爷来这儿,有什么吩咐?”

    刘虎看了他一眼,脸上全是鄙夷的神色,大明朝大兴程朱理学,可是标准的男权社会,小户人家的女娃子嫁到大户人家里,也就比猪和羊高上那么一级,比牛都不如,毕竟小妾被打死也就罚钱,但杀了牛是要抵命的,所以这吃软饭的赘婿,在这帮差役的眼里连个小妾都不如。

    只听刘虎冷哼了一声,抖了抖手里的铁索:“干嘛的?你这个废物不会是把吃软饭把耳朵都吃聋了把,当然是奉了县尊的命令,过来拿人的,去把黄仁安那几个嫡子、庶子都叫出来,然后跟着我们去县衙吧!”

第七十九章 吏滑如油啊() 
第七十九章

    听着刘虎的嘲讽,这赘婿的脸上“腾”一下就红了,“吃软饭的”可是他的一个痛处,然而人人都能戳一戳,这就很让人绝望了,毕竟……他这个赘婿是真吃软饭的。

    早年他也是个读书人,年纪轻轻地,就在本县颇具才名了,虽然家里不甚富裕,然而写的一首好诗文,做的一篇好八股,要不然也不可能被黄家的小姐看中,本来吧,黄仁安是想在他成了秀才之后,再把女儿嫁给他,贴上些嫁妆什么的,也算是一种投资了,结果他在第一关县试上,就直接被咔嚓了。

    这也是没奈何的事儿,他文章做的的确不错,奈何前两任知县在黄岩县过得太过憋屈了,每次出题的时候都和“行政”有关,然后这位仁兄大谈特谈治国之道,颇有一种指点江山之意,要是换成一个意气风发的知县,可能就点了案首,然而他的文章每每戳中两个知县的痛点上,那八股文章写的越是精彩,这戳的也就越狠,再加上他这黄家未来女婿的身份,不咔嚓了还留着作甚?我拿黄家没辙,拿你这么个黄家旁支的未来女婿还没辙了?

    嗯,所谓的开放性试题不外乎如此,什么激发想象力啊、促进公平啊,全是扯犊子,纯粹就是为了方便当权者按心情办事或者按钱办事儿,穷人家的孩子指望着自主招生一步登天……更大的概率还是复读一年安安稳稳走个统招。

    也不知幸也不幸,这黄家的三小姐也是个重情的人儿,加上平素很受黄仁安的喜爱,一来二去的他也就进了黄家做个赘婿,初登门时倒也好,别说两个庶出的儿子了,就是两个嫡出的兄长都是客客气气的,毕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高中秀才了,到时候撇了赘婿的身份出去另立一房也不是没可能,可是吧,也许这黄家在黄岩县造的孽就被扣在他身上了,县令过得是越来越憋屈,他这个童生试也就越来越过不去。

    所以呢,他在黄家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性子也越来越谨小慎微,后来干脆是连童生试都不去参与了,这性子也是越发的懦弱了,要不是妻子还算贤惠,只怕早就悬梁自尽了。

    看着他愣在当场,刘虎鼻孔里往外喷着粗气,冷笑着说道:“你个吃软饭的吃傻了还是怎么着?还不进去把那两个不忠不孝的混账带出来,难不成让我们冲进去抓人呢?”

    听了这话,这赘婿的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刚想说点儿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刘班头果然是好大的口气啊,这说拿人就拿人,连县里的囚车都拉出来了。”

    随着话语声,是一连串儿杂乱的脚步声,刘虎一扭头,就看见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衫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后,手里还捏着一柄折扇,要多气派就有多气派,要不是肚子实在太大了点儿、胳膊腿儿实在太粗了点儿,这身皮、这个卖相走在河边儿,也能骗上几个大姑娘小媳妇的,而他的身后,则是二三十号拎着木棒、农具的家丁。

    “奉了县尊的命令,前来拿人,自然是说拿就拿了,黄文翔你还敢暴力抗法不成!”刘虎是一点儿都不害怕,做壮班的班头这么多年了,围捕江洋大盗的活儿他都干过,那可是刀头舔血的买卖,就这几个使唤钝器的家丁?那就是笑话。

    这叫黄文翔的男子“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我们黄家可是书香门第,我二哥可还在外省做着正六品的官儿呢,这县令说要在我们家里拿人,还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只怕有些不太对吧?说不得就是你刘虎自己的注意,小题大做这事儿,可是你们差役最爱干的。”

    听了“正六品”三个字,几个衙役就有些怂了,知县可才正七品,这正六品,怎么也比知县大吧?咱们这些小人物能惹得起?

    刘虎冷笑了一声:“若无县令的指派、典史的文书,我这个班头还能调得动县里的囚车?”

    说完这话,也不等黄文翔说话,大喝一声:“王二彪!”

    “标下在!”五大三粗的王二彪就站出来,很有气势地大喝了一声。

    “带人冲进去,给我把那几个不忠不孝的混账捆出来!”刘虎继续大喝着,“我倒要看看,谁敢阻拦!”

    要不说么,人就是从众的生物,身居高位的刘虎都不怂,那些底下跑腿儿的小衙役自然也不怂了,呼啦一声就往里面冲,什么冲撞女眷……封建年代的差役进了人家不把女眷剥了衣服摁在床榻上“嗯嗯啊啊”“咯吱咯吱”一通儿,都是纪律严明了。

    “刘虎你敢!我可是奉了老太爷的命令,来和你商量的!”这黄文翔当即就急了,“我们黄家每年给你送了那么多的东西,你还……”

    听了这话,刘虎眼睛就是一翻,衙门口里厮混的,最烦的和最怕的就是翻旧账,他把手一指,冷笑连连:“姓黄的你可别张嘴就胡说,你们黄家几时给我送过钱?行贿和受贿的,可是同罪!”

    黄文翔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左右瞅了瞅,当即就发狠道:“给我打!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明天家里的老太爷亲自去县衙里和知县理论!”

    于是他身后那三十来个家丁、佃户挥舞着棍棒就往上冲,刘虎一看见这个,当即就乐了,把手里的铁链子往地上一扔,然后就开始打滚了,一边儿打滚还一边儿喊着:“不好啦,黄家人暴力抗法,藐视朝廷,殴打官差啦!”

    刘虎也没读过几本书,平日里也就是和县里的胥吏、小吏聊天的时候学过这么几个词儿,这会儿也不管对还是不对,反正一股脑地就往外喷,剩下的衙役一看头儿都躺下了,眨巴眨巴眼睛,想想刘虎之前的吩咐,也跟着躺下了,有样学样地跟着瞎叫唤,眼看着快冲进去的王二彪也不彪啊,躺地下也跟着打滚儿了,一身的公服上全是泥土,那叫一个狼狈……

第八十章 演技不好你做个毛的官?() 
第八十章

    知道杨尚荆要对黄家痛下杀手,就算有着“孝道”的大旗、“明律”的宝剑,李继这个典史心里也是一突突的,他可是知道,这黄家和张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姻亲,而且两家还都有人在外面做官。

    官场上可不是“道义”、“法律”这两个概念就能解释的通的,毕竟官字两张口,道义法律怎么解释还要看当官儿的用哪一张嘴说,万一黄家、张家势大,直接秒了杨尚荆,那他这个典史也会跟着倒霉。

    所以他在刑房看着历年的案牍,也静不下心来,干脆起身奔着后衙去了,杨家的家丁一看是他,也没多阻拦,毕竟这是忠叔吩咐了,这个典史在这段儿时间还是算自己人的。

    这会儿杨尚荆刚刚胡吃海喝完,坐在树底下捧着一本《御制大诰》看得起劲儿呢,在明代,有法律效力的东西有两种,一个是《大明律》,一个是《御制大诰》,不过虽然同为明律,实际上还是有不同的,除了老百姓可以拿着后者抵罪、用后者里面的一些理论整县官儿之外,县官儿也是可以活学活用的。

    如果一个县官儿想整人,那么他从桌案上抄起来的执法依据一定是《御制大诰》,同等的罪名,《御制大诰》里的刑罚少说也要狠上三成,流放变成砍脑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作揖伴着傍晚的阳光,走进来的李继看清了书名,整个人的脚步都停顿了一下。

    他又不傻,这县尊是要把黄家往死里整啊。

    杨尚荆扭过头来,看见他进来,哈哈一笑,就放下了手中的《御制大诰》,坐直了身子:“典史前来,所为何事啊?”

    李继就有些忐忑地说道:“县尊,继此来实是放心不下,这黄家、张家两家互为姻亲,且都有人在外做官,据继所知,正六品、从六品的品级总是有的,若是小惩大诫也便罢了,县尊此举明明是想给黄家来个断根啊,这要是他们两家在外为官的人骤起发难,火锅不堪设想啊。”

    听了这话,杨尚荆差点儿没笑出来,摇了摇头,憋了口气才说道:“典史只管放手去做,莫说不过是正六品、从六品的小官儿,只要不是京中六部的主事,正五品的官,本县也是不惧的。”

    自从五门七望这个档次的门阀被隋唐两代皇帝们不遗余力地玩死,小地主阶级登上历史舞台之后,华夏的官场主题就渐渐变成了深沉和内敛的风格,做官的家世如何、官场上谁的后台是谁、谁的靠山在哪儿,都是影影绰绰看不分明的,在地方上做事儿的更是把自己的底牌捂好了,就等着合适的时候打出来一击必杀。

    官字两张口,这个概念不光对老百姓而言有用,对官吏而言同样有用,官场上的一些明的暗的潜规则,也是可以有多种解释的,一旦把底牌亮出来,就算是藩王的世子都有一百种以上的办法玩死你,五百多年之后信息大爆炸时代都是这个德行,何况交通通讯极端不便利的明朝正统年间?

    所以这浙江官场上,除了三司的头头之外,知道杨尚荆底牌的绝对不会超过一掌之数,就是台州府的知府知不知道都是两说,知道的也不会得罪人去瞎说,这帮县衙的属官除了从他的履历里看见“翰林编修左迁浙江台州黄岩县知县”之类的字样之外,基本就是两眼一抹黑的。

    “有了县尊这番话,继心中也算定了。”李继长出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心下稍定的同时,也很是激动,他知道,自己这是抱上大腿了。

    他知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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