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皱了皱眉,开始算计双方的战力,现在是在官道旁边,离着庆元县县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附近还有个百户所,大抵对方是想要给自己来个速战速决?
然而杨尚荆的思维方式和忠叔还有区别的,他先问的是“山贼是否携带重武器”。
当年地球上的张良搞地球上的秦始皇的时候,玩的就是重武器,虽然是误中副车,但是哪怕缩减点儿剂量,给他杨尚荆来一发,他也受不了啊。
当他得到的消息是,只看见几个人带弓箭的时候,杨尚荆直接下了命令,莽过去。
妈蛋加起来最多七百人,九成九都是连把弓都没有的臭屌丝,还用得着思考怎么办么?直接莽过去就得了呗!
毕竟带弓率不高就说明一个问题,这特么是一帮杂鱼!
第五四二章 干!(下)()
能靠绝对的优势装备压着人狠揍的杨尚荆可以莽一波,但是面对着数量庞大,自己这边装备没有完全压倒性优势的丰城侯李贤,当然还是要使用绝户计的。
李贤的绝户计就是火攻。
然而这个时候,江南虽然相对历史时期的总体气候来说,是很干旱的,但实际上想要在这时候烧个大火,搞诸葛村夫对付司马懿那一套,或者是玩陆逊火攻那一套,都是不现实的,那至少要准备上十万斤的猛火油,而且要均匀地事先喷在地上才行。
然而这个行情,猛火油这种东西虽然是军需,然而太特么贵了,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李贤这个丰城侯不差钱,但是丢猛火油引燃山火这种“真·烧钱”,他还是烧不起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不能放火烧山,却能用相对少量的猛火油晚点儿别的,比如……放烟。
众所周知,烟是燃烧不充分产生的,而它的威力一定程度上还在火上面。
西游记里面,红孩儿克孙悟空的招数,不是三昧真火,而是火力带着的烟。
而在相对潮湿的丛林地带,想要起烟,水分足够了,只要燃料能在短时间内烧起来,把一部分水分烤干,那么就能升起大量的烟雾,而在烟里,毫无准备的矿贼肯定要阵脚大乱。
于是在付出了至少三十条人命,综合分析了一下叶宗留可能藏身的地方之后,李贤又压上了五个老卒。
这是下了血本的买卖,这种档次的老卒集经验和忠心于一身。
但是为了自己今后的名声,为了自己儿子的大好前程,为了一家子能更好地与国同休,丰城侯他简直豁出去了。
五个老卒最后回来三个,还有一个少了一只耳朵,不过矿贼埋伏的地方也确定了。
于是乎,在行军到了指定位置之后,李贤的亲卫们弄了点攻城器械出来,把火油远远地砸进了矿贼埋伏的地方。
当时整个明军的将领都惊了,谁都没想到李贤突然玩了这么一手,无论是准备火油还是鼓捣攻城器械相关的,都是李贤的卫队一手做的,别说营地里那帮二五仔了,就是等级高一级的千户都没听说。
然后对面的山上就起了浓烟,一帮毫无准备的矿贼瞬间就乱了阵脚。
然后李贤标下的亲兵队长咬咬牙,用湿布堵住口鼻,做了个简单的过滤,带着一半人就冲上去了。
这种战功简直就是捡来的,别说那些本就想着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军官了,就是那些二五仔,也得对着他们挥刀子啊。
江湖义气?qnmd江湖义气,升官发财重要啊!
在山上被熏得五迷三道的叶宗留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埋伏是特么白做了,趁着烟气没弥漫过来,带着心腹招呼一声就要跑路。
至于普通的小杂鱼……嗯,被说所谓“义军”的组织度了,就是明军,只要不是京营、边军里面最精锐的那几支,都得兵败如山倒。
于是乎,大队的明军在中军的调度下,如同看见肉的饿狼一般,直接就扑过去了,手里雪亮的刀子挥的飞快,生怕慢了一点儿被人抢去了军功。
要知道,这会儿随便砍一个都是实打实的军功,用不着管老乡借脑袋,事后还要担惊受怕。
丰城侯李贤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当即带着最精锐的部分,直接就奔着叶宗留的中军就去了,杜牧那诗写得好啊,“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弄死叶宗留,这浙闽赣三省交界闹的矿贼就算平息了一半,邓茂七那边现在也就是露个头儿,声势远不如叶宗留的大。
而且见多识广的李贤也知道,这会儿杀了叶宗留,只怕矿贼内部就要为了哪个来继承叶宗留的位子的事儿先打一架,这种程度的利益纠纷,是各大家族也无法直接干涉的,将会从直接控制转变成下注,然后会导致矿贼内部分裂。
无论如何,他丰城侯都是赚大了的,升格成国公是不可能的,但是提升一下江湖声望,给自己下一代,也就是李勇,来一套“铺好路扶上马送一程”的素质三连,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然而叶宗留虽然姿势水平不够,在用兵方面显得很是天真和幼稚,在这会儿被身为长者的丰城侯李贤批判了一番,但是他跑得飞快啊,在这种山地地形,两条腿跑起来是要比马跑得快得多的。
于是漫山遍野的明军士卒开始和漫山遍野的矿贼展开了追逐战。
这会儿的矿贼虽然在整体素质上赶不上莱芜战役的果军,但是明军和土鳖的差距更是云泥之别,所以这么多的矿贼跑得漫山遍野,大抵也就和五万头猪差不多了,明军是根本抓不完的。
但总的来说,还是一场大捷,能让正在“赶来上任”路上的李信发狂,能让李贤甚至有点儿想要“再战五百年”的大捷。
所以说,不管怎么着,李贤还是赚大发了,因为他带着人直接奔着叶宗留的中军去的,所以捞了个“身先士卒”的名头。
以他现在这个岁数,喊“亲射虎,看孙郎”那是要裂土封疆造反了,可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什么的,还是可以吹一吹的。
不过呢,这一波赚得太多,李贤自己是吃撑了,所以他并不介意给其他人分润点功劳。
可是话说回来,这怎么漏,就是一门大学问了。
现在浙闽赣三省交界这片地方的现状,是内廷和外朝妥协出来的,也就是说,虽然他李贤是站在外朝这边的,坚定的勋贵支持者,但是呢,分配功劳上报的时候,也要考虑一下内廷的利益,否则自己吃干的,一口汤不给内廷留,是要出事儿的。
所以呢,李贤面前的单子上,就出现了三省三司长官的名字,出现了宁王的名字,出现了杨尚荆的名字,出现了御史柳华的名字,然后他拿着毛笔,对着明亮的灯光,就像刑部勾绝犯人一样,先勾掉了李信的名字……
第五四三章 态度(上)()
和杨尚荆所料差不多,三百名明军正规骑兵,而且是经过一段时间贴近现代化的近代化操练的明军正规骑兵,想要干翻千把个山贼组成的乌合之众,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原本杨尚荆还以为要用两个冲锋才能解决问题,结果真冲起来,三百个见过血的骑兵的势头,直接就把对面吓得落荒而逃,哭喊着逃进山林之中。
几个杀上瘾,红了眼的明军士卒舔了舔刀尖上的血迹,就想着追杀下去,不过忠叔的命令还是让他们平静了下来:“穷寇莫追,且护着少爷往建宁府去。”
现在最要紧的是护着杨尚荆平安,这才是这些兵丁安身立命的根本,否则,遇上几个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主儿,奔着杨尚荆就来了,那么他们身上的军功再多,也没什么卵用,反而很有可能会成为今后的负担。
因为杨尚荆一旦挂了,他们身上的军功越重,所处的位置越重要,就越是证明自己是杨尚荆的铁杆,在朝局当中,站队远要比能力重要,这样的人,哪怕后面上来的也是外朝的人,也是要充作敢死队,狠狠地清洗一番的。
否则,底下人天天念叨杨尚荆的好处,他们这个兵还要不要带了?
要是搁在以前,从百户往下,大家都是斗大个字儿不认识一箩筐的主儿,寻常的卫所百户,能认识一箩筐也算是知识分子了,说这个也没用,约束军纪基本就靠军棍砍刀,可是杨尚荆手底下的兵不一样啊,知书达理谈不上,懂事儿却也能勉强沾个边儿。
然而杨尚荆一套组合拳搞下来,士兵素质的提升,是相当大的。和这个比起来,加强版的明朝火药,连个弟弟都算不上,最多算是孙子。
科技,以人为本,人不行,干啥都白搭。
“这庆元县东北盘踞了如此多的盗匪,庆元县知县却是一点儿风儿都没听到,这附近的卫所,连察觉都没有察觉?”杨尚荆眯着眼睛,用马鞭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手心。
他也算是经历过战阵的,算不上嗜杀成性,也不是什么雏儿,所以用不着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表示自己多牛逼,也不会看见一地尸体先吐一会儿。
忠叔站在他的身后,点了点头:“这失职的罪名,总归是要查一查的。”
如果就是三五十个劫道的土匪,那也没甚所谓,就凭着明朝正统年间这个社会组织度,肯定是察觉不了的。
特么的搁在五百多年之后,村里老少爷们堵一堵省道国道,收一笔保护费赚点儿额外收入的破事儿,都是屡禁不止的,何况现在了?
但是人数上了五百,那就对不起了,昏聩无能这四个字做成的大帽子砸在脑袋上,那是一点儿没问题的。
皇权不下县是不假,但是县里的地主乡贤是借着皇帝的威风,或者说是封建制度起来的,所以他们也要肩负起乡老、里正的责任,要是乱世也就罢了,流民啸聚,大家能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就不错了。
可是……特么的大明朝现在整体上来说,可还没到风雨飘摇的时候呢,矿贼那边,还有个丰城侯李贤总督剿匪呢,当县官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办法把皇权的威严贯彻到里正、乡老这一级别的“乡贤”身上,就别怪别人拿着开刀了。
毕竟……你不能说“如今庆元县风雨飘摇,流民啸聚,危在旦夕”吧?那和指着丰城侯的鼻子骂废物有什么区别?
“尸体就放在这儿,杀了多少叛逆清点清楚,回头记功。”杨尚荆抓过缰绳,翻身上马,“去个人,让庆元县的衙役过来收尸!”
其实这一战没砍掉多少的脑袋,冷兵器时代的兵败如山倒,可没办法呼叫远程火箭炮洗地洗一波,只要跑得足够快,足够散乱,追杀败军的难度甚至要比正面刚还要困难,尤其是在这边人数总共没有多少的情况下。
一个总旗应了一声,拍马而出,带上两个人,直接奔着庆元县就去了。
“今日这情势却也是有惊无险。”忠叔嗅着空气里面的血腥味,带着一点儿感慨,“少爷的确是治军有方啊。”
杨尚荆悄咪咪地咧了咧嘴,心说要是没个方法,等几年,这正统皇帝要去北方瞎浪了,我还要不要崛起了?
“今夜……在何处过夜?”忠叔看了看天色,话锋一转,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想过庆元县直接南下福建,根本就不现实,虽然现在杀散了散兵游勇,可是夜里终究是个麻烦。
杨尚荆琢磨了一下,他这会儿还不知道李贤那边已经玩了一把大的,虽然离着“用五吨弹药换下李云龙的二师”还有点儿距离,但效果还是不错的,所以也不敢就在荒郊野地扎营过夜。
可是让他直接进庆元县,也不太好,到时候庆元县县令直接给他跪舔,他以后想拿这货脑袋上的官帽子就不好下手了。
所以琢磨了一下,杨尚荆便道:“就去城外驿站好了。”
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这能表明杨尚荆对庆元县令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峰,所以哪怕离城很近也不打算进去,也就相当于告诉其他人,这事儿没完。
而这个时候,庆元县县令哪怕出城来跪舔,一句“舟车劳顿”就能搪塞过去,要是换成一句“受了些伤,还需将歇些时日”,简直就能把人吓得魂飞魄散。
特么的先太师杨荣的嫡孙,魏国公徐家的女婿,堂堂朝廷正四品大员,总督浙江沿海备倭衙门的人物,差点儿折在这庆元县的地界?
这时候别说外朝想要撕了他,就算是因此而得利的内廷,也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不是?
毕竟在这个王振都没法横行无忌的当下,内廷的诸位大太监哪怕要跳着高拍巴掌,那也得先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来,这样才能表示他们是拥护各种明规则潜规则的。
于是这边留了十个人看守现场,等着县衙那边来人,剩下的人一股脑往驿馆那边去了。
第五四四章 态度(中)()
庆元县的县令姓陈,是永乐年间的举人,不过他明显没有杨士奇那么好的运势,更没有杨士奇那种才学,是托关系递银子的,这才增补到一个典史,然后一点点爬到了县令这个位置上的。
按照大明朝官吏升迁的基本法来说,这位陈县令,这辈子也就是个县令了,只要在这县令位子上致仕,回家之后也算得上是一方“乡贤”了,百里侯做不得,三里五里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也正是因此,这位陈县令在做官的时候,讲究的也是一个“熬”字诀,小火慢熬,不愠不火,换句话说,就是随下面怎么闹腾,只要不出人命案子,恩,不对,只要是人命案子没有捅到他的桌案上,他是绝对不会去管的。
毕竟庆元县这地方这年月,什么矿贼啊,流民啊,菇农啊,香堂啊,多不胜数,鬼知道背后有什么玩意,万一管了不该管的,他今后的日子咋过?
县太爷这么给面子,下面的各路乡贤地主也是给面子的,换句话说,地方上安定团结,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除了城里偶尔有小偷小摸的被抓住之外,县城外的治安那是相当的“良好”。
毕竟嘛,没有被发现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就凭这这一手,哪怕是矿贼蜂拥的年月,庆元县的治安也是异常的良好了,所以当时负责考绩的分巡道官员直接就给了个上上的考语。
虽然这个考语吧,也就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并不能让一个永乐年间的老举人更进一步,去杭州府挂职什么的,但是呢,能让他的屁股坐的更安稳。
于是乎,他这种“小火慢熬”的手法,就更让他发挥到了极致。
换句话说,两眼一抹黑。
于是乎,当庆元县东北喊杀震天,一票江湖豪杰被杨尚荆手底下的骑兵砍得哭爹喊娘的时候,他还窝在县衙里面和师爷下棋,畅想着下次考绩的时候能不能再拿一个上上,然后换个好点儿的地方继续小火慢熬。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庆元县这个地界都算乱的,他又没有杨尚荆那么梆硬的靠山,更没有杨尚荆浑水摸鱼的本事,还是找个安稳的地方闷声发大财比较好。
结果没过多会儿,本县所属百户所的一个总旗一脑袋汗地跑了进来,那边的小厮和衙役拦都拦不住,正想着怎么落子的陈知县当即被打断了思绪,转过头来,一脸的不悦:“刘总旗,何事慌慌张张?”
文贵武贱嘛,所以陈县令摆摆谱,还真没什么问题。
然而今天这事儿有点儿大,闹不好大家都得跟着掉脑袋呢,这会儿谁特么还管贵贱?
就看这刘总旗,跟身进步,双手一抬,直接就把棋盘给掀了,这个陈知县拿手点指,气得直哆嗦,特么观棋不语真君子,你这是没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