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不知不觉之间,他甲胄下的小衣已经被汗水所浸湿。
“少爷,这……”徐敏英眯着眼睛凑了上来,带着犹疑地问道。
徐尚庸摇了摇头:“你且先带着人在此站着,吾自去写上一封书信送往南京。”
说完,他自己也下了高台,只留下徐敏英一人在上面站着,这事儿也由不得他不急,杨尚荆这边如果真的有后手的话,魏国公府上刚刚变动的布局,就必须跟着进行变动,否则,根本就没有办法拿到最丰厚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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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八章 都有苦衷()
第三零八章
再说杨尚荆,下了高台之后,直接奔着马匹而去,翻身上了马,带着忠叔和一众家丁,向着黄岩县城的方向奔去,一路上不发一语,只是眉头紧锁。
到了半路,忠叔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少爷,只是不遵军令,发发牢骚,怎至于此?打入贱籍,可是永世不得翻身啊。”
也难怪忠叔有这样的感慨,若是对平常人的平常遭遇,以忠叔这种见多识广的人物,自然不会当做一回事,可是这打入贱籍,本身也和忠叔早年的经历相关。
正所谓穷文富武,忠叔能练就一身威震闽地的横练功夫,家室什么的,自然也是没的说的,可是坏事就坏在这“侠肝义胆”四个字上了,一身武艺学成了之后,一腔热血的忠叔那叫一个仗义任侠,专管不平事,很是弄死了不少地主大户的当家人,一时间成了整个闽地地主们眼中的头号祸害。
所以在官府派遣人手将他缉拿之后,他直接就被丢尽了死囚牢里,这还不算,原本那些因为他而出了事儿的大户,也在不停地串联、走动,就像给他老子安一个“教子无方,藏匿匪类”之类的罪名,将他全家打入贱籍,要不是当时看成建宁南霸天的建安杨氏直接出面干预,只怕忠叔现在已经人头落地,自家的亲属也是男为奴隶、女为娼妓。
所以忠叔这辈子,对于“贱籍”这两个字尤为敏感,按照大明朝的军法而言,冲撞上官最多也就是个斩首的下场,根本就不至于直接打入贱籍,祸及家人。
杨尚荆沉默了一下,露出了一个苦笑:“忠叔所言,戬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若不以严刑峻法威慑宵小,只怕戬想要练兵自救的打算,已经是化为了飞灰。”
顿了顿,杨尚荆继续苦笑:“祸不及家人,此言戬自然是知道的,忠叔还请放心,戬自会知会邢宏放此事,让他不要多做株连。”
封建年代这种宗法制横行乡里的条件下,人们对于“家族”的看重,可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能够概括的,“汝妻子,吾养之,汝无虑也”这种话,放在五百多年之后的互联网上,可能会是大家调侃的对象,甚至给染上碧绿的颜色,可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在这个时代的人的观念之中,这就是对他最好的保证。
所以杨尚荆挥舞起大棒来之后,重重地敲下去,是肯定要做的,不过打击的面儿,肯定不是太广的,这里面可以操作的部分,还是很多的。
忠叔听了这话,这才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也跟着摇了摇头:“说来,倒是老仆敏感了些,险些让少爷难做了。”
也不等杨尚荆回话,就听见忠叔继续说道:“少爷今日之作为,也算是给那徐尚庸在巡防千户所之中修桥铺路了,只是此番作为,怕是不能得了什么相应的回报啊,难道少爷真个想要……练兵自救?!”
话说到最后,忠叔自己都有点儿不相信,这也是没辙,没有建安杨氏在后面支持,杨尚荆想要自救,都抓不到倭寇的老巢,抓不到倭寇的老巢,就指着江面上、海岸线上这帮倭寇的脑袋,什么时候能赚出来一个泼天大功,让外朝的大佬们觉得,卖了他给皇帝出气是一个很不值的行为?
杨尚荆闻言,再次苦笑:“坐以待毙,非戬所愿,想必也不符合家中所想,便是建安家中没有甚么支援,戬也要多做打算啊。”
磨了磨牙,杨尚荆的脸上就露出了一片狠戾的神色:“话说回来,这台州府的水军千户所,可还未曾有人前来拜见,戬也未曾前去调动军队,难不成这水军千户所……不属于台州府辖下的兵丁了不成?”
想从陆地上防的倭寇叫爸爸,那是痴人说梦,大明朝仅仅是一个台州府,海岸线就有多长?他手里才特么几个兵?就算把三府的士卒同时集中在一个台州府里面,都没办法将海岸线守个密不透风。
所以杨尚荆想要彻底剿灭了倭寇,就得从海上下手,海门卫这种靠海的卫所,本质上是不受“片帆不得下海”这种命令约束的,官船、兵船之类的,能拿得出手的,也是有那么几艘的,不过数量上嘛,很捉急,沿海紧急机动一下还想,想进行大规模的水面作战,还是不够看。
这个时候,就要动用水军了,正规的水军带着正规的运兵船,往倭寇老巢的门口一堵,船上火炮啊、床弩啊之类的大杀器对着倭寇一摆,旗语直接打“m你为什么不买……”不对,错了,是“m你为什么不给大明朝做狗”,倍儿有面子。
忠叔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少爷如此谋划,是没有甚么问题的,只是有一点,尚且欠了考虑。”
杨尚荆眉头一挑,就转过头来,看着忠叔问道:“愿闻其详。”
“这水军可不比寻常的卫所,水军千户所便只是一个千户,起能力也不弱于寻常的指挥使,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兵船不受各地关卡盘查,但凡接了调令,在沿海备倭,便可以夹带些物件。”忠叔眯着眼睛,说的意味深长,“而且,这水军若是和倭寇有所勾结,帮助倭寇销赃之类的,可就难办了。”
杨尚荆眼睛就是一瞪,这尼玛,剧本很熟悉啊,军舰做商船,一船一船地拉货卖货,自己做点儿倒买倒卖的小本经营,然后富得流油,吊打岸上的苦逼同行,很有感觉啊有木有。
最重要的是,干这个的时候,方便给朝中的权贵带货,这样就能结下人情,有了人情,就好办事了,要是攀附上国公一级的大佬,别的不说,杨尚荆想要动这个千户,就得多考虑考虑了。
而和倭寇勾连在一起,很容易让他的军事计划外泄,更不利于他“独立自主,功高震主”的升官路线规划。
所以他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发出了一声长叹。
军队一律不得经商,这简直就是最英明的决策。
艹……粘贴出错了,自己看的时候才发现,对不住大家了,我改,我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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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九章 下注(上)()
第三零九章
多亏是在外做官。
这是杨尚荆在大年初一的时候的感慨,因为他觉着,自己要是以现在这个状态在家读书,九成九是要被直烦死的。别的不说,单单是宗法制条件下,那些聚在一起的七大姑八大姨,就足够杨尚荆应付的了。
毕竟杨家也算是数百年的风流豪族了,这人丁一代一代积蓄起来,也是一个足够骇人的数字了,就杨尚荆上辈子生活的那个环境,工业化城市,独生子女,这辈子见过的亲人估摸着也就是这年月大家族一支人的数量,或许还又不如。
要知道,当年他找“奶奶的父亲”叫啥的时候,可还是上网查的。
最悲催的是,最后还特么忘了该叫啥。
因为兼着县令这个官职的缘故,杨尚荆现在还是住在县衙后院儿的,新的官邸,也就是那个正五品郎中的官邸,他建都不打算建,更别说搬出去了,这是一个刷声望的问题,而这个决定,还在外朝卖他人头之前。
毕竟“当官不修衙”是官场的规矩,鬼知道有没有神经病的言官,想靠着喷他去内廷那边儿卖个好什么的?新的官员新的衙门当然有理,可是他是个兼职……官字,可特么是两张嘴啊。
所以今年过年的时候,这县衙里面的小吏瞬间觉得自己开了眼了,虽然他们都是衙门里面混饭的,平日里见多了公文往来,也在上下传递的文书里面见惯了什么官名字号,然而本质上来讲,一个两个都是特么的土鳖,没见过大世面。
“咱们老大真特么牛逼,来了好多的官儿。”
这已经成了整个黄岩县的公务人员们一致认定的事实了,毕竟除了备倭衙门那一帮子正六品往下的官儿之外,还有一堆隶属于卫所的武将前来拜见,从正三品的指挥使,到正五品的千户,可以说是络绎不绝,让这帮平素里连正四品知府长啥样都困难的土鳖,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家老大的强横。
杨尚荆的客堂里面烧着好几个暖炉,工房的大匠亲自督造的,烟气绝对是进不了屋子的,屋子里的热气也不会过多地流失,在这里,杨尚荆甚至只需要穿着一身单衣,还得是不是拿起汗巾来擦擦汗。
有钱人,无论是在那个年代,活的都不差。
他的对面坐着的,是原本的兵部主事陈景明,当然现在也是,和杨尚荆一样,备倭衙门的职司也是个兼职,正六品的官身,又算得上中枢官员,这身份放在外朝,能碾压一片人,可以这么说,寻常的知府的名号,都未必有他陈景明的有用。
而此刻的陈景明,则是一脸小心地看着杨尚荆,身为南京的“京官”,他接到消息的速度自然也不会慢上太多,寻常家丁、仆役之类的人的“过年”,显然也不如他接到消息重要,所以他现在对杨尚荆是多了十分的恭谨。
官场上的山头很可怕。
走向穷途末路的官场大山头,更特么可怕。
这万一杨尚荆发了狂,直接要把他扯下水去,他找谁说理去?
“备倭衙门草创,本官又是匆匆外出,调研各地卫所守备状况,招收新军进行编练,这衙门之中的事情,还是多亏了景明你啊。”杨尚荆一脸感慨,眉宇间根本看不出一点儿的愁绪,似乎被外朝卖了人头的那个不是他一般。
陈景明见了这个状况,心下就是一突,一时间也摸不准杨尚荆这个状态到底如何了,是真的处变不惊,还是真的有后手可以应对?别管怎么样,他一个身为下官的、混的还不如杨尚荆的主事,都得小心点。
所以他微微向前欠了欠身子,恭维道:“全赖郎中指挥若定,拟定之计划条理分明,景明愚钝,只能照章办事,略尽绵薄之力,但求不出甚么差错,郎中谬赞,景明愧不敢当。”
杨尚荆眉头就是一挑,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功劳都是上官的,自己不过是个执行者,这种下属肯定是所有上官最喜欢看见的,所以他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景明过谦了,若是没有景明看守衙门,调度有方,只怕这沿海各个卫所调动而来的精锐士卒,还是一团乱麻一般,理不出个甚么头绪呢。”
从法理上讲,或者说从部门隶属关系上来讲,杨尚荆和陈景明的关系,是要远远近于和韩安材这个户部主事的,所以这会儿杨尚荆用力地夸陈景明,甚至把调度军需、协调军营建造等等功劳全都算在这个陈景明的身上,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当然了,如果韩安材来拜望杨尚荆的时候,杨尚荆再这么说一次,也是没有问题的就是了。
所以陈景明也只能嘿嘿干笑着回道:“郎中谬赞,下官愧不敢当。”
拜年这种事儿,本来就是走一个过场,当官儿的之间或许会夹杂一些阴晦的政治许诺之类的玩意,但是现在杨尚荆的状态都是泥菩萨过河,他给人画大饼人家都不一定会信,所以两人就在这人没有什么营养地拉起了家常。
眼瞅着杨尚荆有了端茶送客的意味,陈景明就是眉头一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道:“方才郎中说道家和万事兴,下官这里近来倒是在与南京的同僚的书信中,听说了一些趣事。”
杨尚荆一挑眉毛,心说你这时候和我说这个有个卵用?咱们是在拉家常啊,我眼瞅着朝不保夕了,你还想在我这下注?
不过想归想,他还是一脸笑意地问道:“却不知有何趣闻?”
陈景明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听说这海门卫的指挥使安玉成安指挥,近来可是家宅不宁,正妻压着他的妾室,连带着把他的庶出子都险些打死,这安指挥,可是气的一病不起,听说现在还在海门卫养病呢,今年,许是就不能来拜见郎中了。”
安玉成……好熟悉的名字啊。
杨尚荆就有点儿感慨,这可是险些要了他的命的人呢,怎么突然就……
第三一零章 下注(下)()
第三一零章
其实安玉成的事儿,杨尚荆之前就收到过消息,来源就是邢宏放那个借着杨尚荆的东风,扶摇直上的儿子邢里男,被安玉成大老婆赶出家门的那个倒霉催的侍女,如今可还在邢里男的外宅里面养着呢。
要不说么,千万不要高估了人类的道德底线,这侍女之前对安玉成的大老婆也算是忠心耿耿了,可是自从挨了一耳光赶出了家门之后,整个人就有了反人类的倾向,眼瞅着自己就要在这天寒地冻的大冬天冻饿致死了,突然天上掉下来一个年轻的高富帅来,那还不得敞开了浪?
作为一个安玉成大老婆的贴身侍女兼通房丫头,她的心可以恶毒,但一张脸蛋嘛,那必须是有点儿姿色的,封建年代为了防止丈夫在自己不方便的时候出去沾花惹草的方法之一,就是弄一个相对漂亮些的通房丫头,把丈夫拴住了。
所以说,哪怕是听墙根儿呢,这个侍女都能听见不少的秘密,而邢里男虽然不可能娶她,但也是个高富帅,这个年代喜欢幻想的底层女性,总是想着有个高富帅给自己一个未来,哪怕是做了这个正五品千户的外宅妇,生活上也要比在安玉成这个指挥使家里做通房丫头舒服不是?
要不说么,千万不要高估了人类的道德底线,这侍女之前对安玉成的大老婆也算是忠心耿耿了,可是自从挨了一耳光赶出了家门之后,整个人就有了反人类的倾向,眼瞅着自己就要在这天寒地冻的大冬天冻饿致死了,突然天上掉下来一个年轻的高富帅来,那还不得敞开了浪?
作为一个安玉成大老婆的贴身侍女兼通房丫头,她的心可以恶毒,但一张脸蛋嘛,那必须是有点儿姿色的,封建年代为了防止丈夫在自己不方便的时候出去沾花惹草的方法之一,就是弄一个相对漂亮些的通房丫头,把丈夫拴住了。
所以说,哪怕是听墙根儿呢,这个侍女都能听见不少的秘密,而邢里男虽然不可能娶她,但也是个高富帅,这个年代喜欢幻想的底层女性,总是想着有个高富帅给自己一个未来,哪怕是做了这个正五品千户的外宅妇,生活上也要比在安玉成这个指挥使家里做通房丫头舒服不是?
所以面对邢里男,她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加上自己的一些推测和分析,都说了出来,生怕邢里男因此对她有种不信任的感觉,而这些东西,早在杨尚荆回到黄岩县的时候,就已经摆在了他的桌面上。
只不过杨尚荆当时已经和李信达成了和解,对方的让步也让他很是满意,所以他也就息了动安玉成的念头,如今被这陈景明突然提起来,他也不得不做一点儿感慨。
这个安玉成,简直就是蠢货啊,对内不能齐家,对外不能做到严格保密,整个海门卫漏的就和个筛子差不多,什么情报都能露出来,而且不光露出来,就连特么的南京兵部都知道了这种破事儿。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