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近战搞不定狼筅,明军制式的长刀经常劈在软枝上拔不下来,但是呢,用强弓硬弩一通儿攒射,拿狼筅的肯定得跪,虽然靡费不少,但只要有战果,将领就是好将领,没看见王骥这个封了伯的兵部尚书在麓川靡费巨万,任凭御史们怎么攻讦,不但没掉根毛,还被加倍重用了么?!
当初王骥征麓川,是王振鼓捣的,现在虽然王振没有跳出来鼓捣点儿什么,但是他门下的二号走狗、同为太监的曹吉祥可是在这里做监军呢,正所谓“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他李贤得了的军功,至少一小半是曹吉祥这个死太监的,就冲着这个,王振和他手底下的阉党,也不敢对此多说半个不字儿!
所以发号施令之后的李贤,看着曹吉祥所在的营帐,不由得发出了如是感慨:“却也想不到,这人憎鬼厌的死太监,在关键的时候还是很有用的嘛。”
而这个时候,在台州府黄岩县,杨尚荆同样发出了类似的感慨:“却也想不到,这人神共愤的倭寇,居然在关键时候还有这般的作用。”
杨勤去接价值三千贯的茗烟姑娘了,他杨尚荆也不可能就沉醉在知琴、明棋的温柔乡里面,主次要分清这种事儿,在他搞社团的时候就很明白了——讲座要办,要好好办,但是讲座办的再好,也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活动报告要写的天花乱坠,让社联的那帮官僚胚子们交口称赞亚克西才行。
办讲座能够让他装逼,能够使他快乐,但是并不能给他带来切实的利益,比如社团升星、个人先进评选之类的,这就和搂着知琴和明棋玩滚床单,能给他带来身心的愉悦,却不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官帽子一样,想评先进要写报告,想升官发财就得拿军功。
所以在那个熟悉的小校场上,杨尚荆就把从各个卫所简拔出来的一千多人集中了起来,开了个诉苦大会,让这帮卫所士卒倾诉一下倭寇给自己家造成的苦难。
虽然这些兵派系驳杂,旧有势力还有影响,但这大过年的也没法挑选甚么平民子弟了,只能菜地里拔萝卜,拔到哪个算哪个了。
而结果嘛,自然是给了他足够的惊喜。
“……就在今年夏收的时候,我家里遭了倭寇,当时我正在卫所操练,等接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眼,家中被倭寇洗劫一空不说,老父老母带着年幼的弟妹,都被倭寇剁下了脑袋,整座村子成了一片火海……”
一个大头兵站在高台上,那叫个声泪俱下,不过听着这个词儿就知道,这是杨尚荆让人编排的,这个人也是原本巡检司的人,算是杨尚荆现在的亲信了,为了引出来众人心头的悲伤,搞个哀兵必胜什么的,杨尚荆也是煞费了苦心。
“张老六这小子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他们村儿啊,就在我们村儿隔壁,要不是当时巡检司的官兵路过,将那股倭寇阻拦了下来,燃起烽火求附近的卫所增援,只怕我们那个村儿也得被那帮狗娘养的倭寇给祸害了。”
高台下面,另一个明显也是黄岩巡检司出身的大头兵低声和身边儿的人嘀咕着,一脸后怕的神情,加上高台上那个大头兵的控诉,很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代入感。
当然了,这也是杨尚荆的设计,反正这帮大头兵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标……不对,是这帮大头兵来自三府沿海的各个卫所,为了剿倭这件事情走到了一起,组成驳杂的很,打乱了站在一起,谁都不认识谁——特么的就五百年后那个通讯水平,隔着一个村儿的都未必能认清楚隔壁村的全体人员,这帮十五世纪负责屯田的大头兵,还能知晓了自己身边儿的那个谁来自哪里?
而和下面这个人类似的人物,杨尚荆很是在队列之中安插了那么几个,所以起到的效果,就是好顶赞,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家都知道台上的张老六的悲惨遭遇属实了。
被倭寇灭门,真特么惨啊!惨绝人寰!
明代的屯田制,军户平时说白了就是在军籍的农夫,有家有业的,不可能尽数生活在卫所的城池之中,那得活生生饿死,而浙江沿海这么大,军户的屯田相较于普通的老百姓,又大多是真正地临着海,就算防备再严密,又哪儿有可能真就一点儿倭寇不招?
正规的士卒组成的军队都要被倭寇吊起来打,那帮屯田不操练的军户,怎么可能够倭寇打的?
所以有了这么一个良好的开头,剩下的自然是大家集体的控诉了。
一个又一个大头兵走上台来,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倭寇的暴行,恩,这回是真哭了,毕竟万事开头难嘛,有了一个带头的,剩下的上来之后,哭了也不会让人嘲笑什么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眼瞅着上台十多个人了,下面那帮没有受过切肤之痛的士卒们也已经露出了心有戚戚焉的表情了,杨尚荆这才从高台的后面走到前面,制止了下一个红着眼圈要上来的兵丁,对着下面放声痛哭的摆了摆手。
于是,站立两厢的士卒们一声怒吼“肃静”,全场的兵丁瞬间收了声,将目光集中在了杨尚荆的身上,只听见杨尚荆一脸怒容地吼道:“浙江苦倭寇久矣,这句话用大白话讲,就是咱们浙江被那帮狗娘养的倭寇祸害了太久了!”
伸手点指这那些哭的两眼通红的士卒,杨尚荆摆着手,继续怒吼道:“我知道你们里面有人很幸运,没有遭受这样的痛苦,可是你们能保证,那帮狗娘养的倭寇下一次不去你们村儿么?谁敢?!”
没人回答,只有低低的抽噎声,和眼睛里燃烧着的复仇的火焰。
杨尚荆很满意地点点头:“那你们告诉本官,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干翻那帮狗娘养的!”下面传来了一声怒吼,紧接着吼声连成了一大片。
他喵的操作失误……才反应过来,对不住啊,重发一次。题目怎么改啊……我后台怎么改不了题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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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五章 实事求是()
第二七五章
先进的东西要发扬光大,这是每一个合格的“人”都应该具备的素质。
不过发扬光大的同时,能不能有效结合所处的时代环境和生产力水平,那就纯粹是靠脑子了。
杨尚荆感觉自己的脑子还算可以,最起码他不会傻乎乎地认为硫磺硝石木炭三样东西混在一起加把火,就能瞬间爆炸,秒天秒地秒空气,他得小心翼翼地让人试验,然后用一个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和自然科学水平能承受的方法,将火药颗粒化了之后,再拿出来使用。
所以他不可能上来就弄个没良心炮之类的玩意秒天秒地秒空气,就这个时代的也贴水平,当年土鳖鼓捣游击战那会让随手抓出来的铁皮桶子,都能让这个时代的铁匠抓掉一把又一把的头发。
自然科学毕竟不是社会科学,没有材料学做基础,其他的全是空中楼阁,想一想就好了,尝试一下的结局……嗯,大约就和诺贝尔的家人一样吧,撞了大运能变成诺贝尔。
所以杨尚荆就特别佩服那些穿越到封建时代的主角,只要有一个主角光环,想啥来啥,想做个钱庄瞬间就能开起来,然后日进斗金,完全不惧怕各地钱庄身后的东家、也就是士大夫们的殴打一样,狂拽酷炫吊炸天。
所以,在丢完了精神原子弹之后,杨尚荆也没说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大宝贝,“D”地一下跟开了嗜血一样,就让底下这帮大头兵山呼海啸一般的吼着“大人英明”,只是大手一挥:“眼看着年关将近,诸位从诸多卫所远道而来,只为了杀敌抗倭,没有血仇的,忠君护国,有血仇的,国仇家恨一起报了,但是本官不能亏待了诸位!”
顿了顿,杨尚荆扭过头去,对着身后站着的徐尚庸吼道:“徐总旗!”
“末将在!”徐尚庸向前踏了一步,拱手吼道。
“将备倭衙门的库房打开,每人一百文钱,犒劳一番,吩咐火头军,杀上几口‘肉食’,让他们好生吃顿饱饭!”杨尚荆大声吼着,“只要用心抗倭,本官绝不会亏待他分毫!”
精神物质,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精神原子弹轰炸完了,就得用物质的糖衣炮弹笼络人心了。
这帮被派过来的兵丁,抛出去那些军官,再除了磐石卫、昌国卫和海门卫这三个卫所的士卒算得上精锐之外,剩下的,基本都是卫所之中算得上中下游的人手了,别说什么将领亲兵了,充其量也就比一般的炮灰强上那么一丢丢。
就这么一帮人,平时别说看见肉了,就是能吃饱饭都是老天爷保佑,一个两个的状态,放在五百年之后统统都是正统的难民——和那些划着船往欧罗巴偷渡,动不动威胁西方白左条子要溺死自己孩子的那种难民老爷可不一样——身子虚得很。
所以一听说杨尚荆一人给发一百文钱,还特么有肉吃,这帮人一个两个瞬间眼睛就冒蓝光了,这备倭衙门……简直就是天大的好衙门啊,比起自己家那扣了吧唧、动不动还要克扣军饷的卫所,简直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几个混在人群之中的原备倭衙门的兵丁当即就跪了下去,山呼道:“郎中视我等如手足,我等敢不效死?!”
有了带头的,其他的就都好说了,军官们面面相觑,一起跪了下去,然后他们带着的人呢,一看自家顶头上司跪下了,一个两个也跟着跪下了。
杨尚荆对于这个效果显然很是满意,哈哈笑着走下了高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了,这帮卫所士卒才一个个站了起来,除了那些军官之外,剩下的人都是一脸的期许。
出了小校场,杨尚荆骑着马直奔黄岩县县衙而去,忠叔跟在杨尚荆的身后,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蔡那边,新近可有甚么消息传来?”杨尚荆突然问道。
只要不是什么加急的信件,基本都会在忠叔那边转个手,让忠叔拣选一番,才会落到杨尚荆的手中,这也是提高效率的一个办法,事必躬亲如秦始皇、朱元璋滞留,都是活活累死的,杨尚荆还年轻,当年打游戏都不带拼命肝的,他还想留着一头秀发呢。
忠叔闻言一惊,然后笑道:“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体,老蔡如今跟着他那个师父学道教的仪轨,却是真心的想要做个陆地神仙了,那道观后面的事情,已经尽数交给了老许负责,新近研制出来的火药,也没有太大的起色,不过是比最初的那些火药威力大了不足一成。”
杨尚荆点点头,之前做火药的时候,无论是研磨原料的手法,还是加入黏合剂颗粒化的方式,都有着一定的缺陷,不够完善,随着工艺的进步,材料被提纯、颗粒化过程更顺利,能够做出来的炸药,自然也是更加地精良了。
想了想,杨尚荆眯着眼睛说道:“各种威力的炸药如何配置,让他们归个档,总要找出工艺和配比来才是,这东西,嘿,可不是威力越大越好。”
忠叔挑了挑眉毛,老许他们这会儿基本上都疯了一样在钻研如何提纯火药、增加火药威力,怎么自家少爷反而有了一种要限制火药威力的想法了?这……这不科学嘛!
杨尚荆看着忠叔的表情,就笑:“也没什么,放在瓷罐之中抛掷出去的,自然是威力越大越好,可是人力终究有限,这火药最终,可是要撞进枪膛、炮膛的,以我大明如今的冶铁技术,以熟铁卷制的枪管,岂能承受住威力过大的火药?别杀敌不成,先把自己伤了啊。”
就这个时代的材料学基础,别说钻个枪膛这种高大上的活计了,就是当年土鳖打游击那会儿做没良心炮的铁皮桶子拿过来一个,都能让这帮大明朝的铁匠抓秃了脑袋,越古老越牛逼的设定只适用于玄幻类,而这里是正常的历史线,明朝。
第二七六章 乡贤,乡贤()
第二七六章
“我说孙老大,这眼瞅着年关都到了,你家今年欠下的的租子,也该还了吧?”
一个身高也就一米六左右,穿着麻布长衫的老头儿眯缝着眼睛,背着手,站在一座四处漏风的破屋子前面,左手掐着右手腕,右手则在不断地晃动着,时而握拳,时而屈指成爪,眼中闪烁着冷芒,完全就是一只秃鹫一般,而他面前破衣烂衫、瘦小枯干的男子,就是他眼中的食物。
秃鹫是食腐动物,所以,这个男人实际上已经是个死人了。
孙老大普通一声就跪下了,瘦小的身子抖成了筛糠,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冷的,反正就凭他那身衣服,是抵御不了这寒冬腊月的风寒的,毕竟……今年不是暖冬。
就看见他一边磕头,一边哆嗦着喊道:“刘管家您宽限小人几天吧,今年秋粮收成不好,您老人家也是知道的,小的……小的那几亩水浇地可全都绝收了啊,便是县尊慈悲,可怜我们这帮穷棒子,免了今年秋粮的赋税,可小的家中的粮食却也不敷使用啊……”
“县尊都免了税,你还交不起租子?”刘管家眯缝着眼睛,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你们这帮穷棒子,便是连地都不会种,把田租给你们,把种子借给你们,简直就是我瞎了眼了。”
说着话,刘管家上前一步,一脚就把这汉子踹倒在地,别看他已经六十多了,可是平时摄入的营养摆在那儿,踹这么个瘦小枯干、营养不良的汉子,就和玩儿似的,这孙老大惨嚎了一声,叽里咕噜就滚了出去,这穷人家的门前也不甚平整,凸起的石头又把他那身破烂的衣衫划出了几个口子,顺带着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疼不疼?疼!可是孙老大根本就不敢喊疼,起身之后甚至都不敢犹豫片刻,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刘管家的身边,接着磕头:“小人已经去县衙报备了,明日拿了路引,便去临县亲戚家借贷些钱粮,三日,三日之内就能还上租子!”
孙老大哭嚎着求情,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这刘管家根本就不听他的任何解释,上去又是一脚,嘴里骂着:“你们这帮一事无成的贱种,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的孽,这辈子托生了这么个穷棒子家里,书书不会读,地地不会种,便是说拿起刀枪来,也使唤不动,要你们有什么用?嗯?!”
说着话,这刘管家跟身进步,也不等这孙老大爬起来,上去又是一脚:“我家老爷慈悲,见不得你们这帮穷棒子受苦,只要你们手中自己有些田亩,便是少交些租子,也能借给你们些种子,租给你们些田亩,让你们一家不至于活活饿死,可是你们不能拿着老爷的善心当做理所应当不是?”
一脚,一脚,再一脚。
这刘管家说一句,就是一脚下去,孙老大别说根本躲不开了,就是能躲也不敢躲啊,只能在地上哀嚎着,痛哭流涕着,希望这刘管家能宽限些时日,然而刘管家的话却越发的恶毒了:“老爷慈悲,我这个做管家的可不能慈悲,否则以后老爷家因为你们这帮穷棒子败落了,我给谁做管家去?今天,你若是拿不出租子来,便老老实实地将手中的田契交出来!”
顿了顿,这刘管家眼中全是杀气:“我们也算过了,你家那几亩水浇地拿来充作租子刚刚好够交今年的租子,若是你拿了出来,也算是有信之人,明年便是穷苦些,我们刘家还能租给你些田亩,不让你家活活饿死,或者是沦为流民。”
一脚踩在了孙老大的脑袋上,慢慢地碾动着,任凭孙老大的脸皮和地面摩擦,冒出汩汩鲜血,刘管家冷笑着,眼中全是冷冽:“如今官府对付流民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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