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无耻的是,回府以后他依旧夜夜传她到他屋里去……去让他抱着睡!
阮墨第一反应当然是不从了,结果他不等她反抗便将她抱上了榻,扯过锦被裹住,还贴着她耳边,笑意深沉:“在军营的时候,我们不也是这么睡的?”
“……”那……那是她尚未痊愈无力反抗,难不成他还成习惯了?
“而且,”他将她搂得紧紧的,垂首靠在她颈窝里低语,“少了你的琴,若我又睡不着,你不该负责……哄我睡?”
这……什么话……
他单大将军睡不着觉……还让她哄他睡……没吃错药吧?
阮墨不放弃,继续挣扎,男人却懒得理会她,突然翻身一压,被压住的她便一动不能动了。
顺带着,终于觉察出那么点儿……嗯,危险了。
“睡不睡?”单逸尘眯眸,不耐地盯着她,深邃的眼里有什么在暗暗涌动,看得她立马就怂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讨好地笑,“睡……睡了……”
之后只好乖乖让他抱着睡了整夜,如同在军营时的三十多个日夜般。
然后便有了第二回、第三回……
阮墨总算是深刻体会到,何为“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成自然”了……
只是,有些时候,她也会疑惑他们如今算是什么。
她的左臂伤得过重,现在虽是看起来治好了,可只有抚上琴弦时,才知那只手已经再使不出一点儿力……往后,只怕是再无法奏曲了。
有一回她问单逸尘:“我的手再无法奏琴,你也不必靠琴声入眠了,为何……”为何还愿意留着我?
当时他只是握住她的左手,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末了还放在唇下吻了吻,才微勾着唇角道:“不能奏琴也无碍,我的俸禄不少,以后,养你便是。”
她听得愣了,垂首靠在他怀里,久久不曾回神。
心头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隐隐觉得是那个意思,却又怕自己自作多情,空欢喜一场。
“阮姑娘……还要吗,花生?”
阮墨回神,瞥了眼已然堆成小丘的花生壳,摆摆手:“够了够了……别撑得一会儿吃不下饭……嗝……”
哎,这场梦,也许……很快便要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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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爱卿此回立下大功,着实令朕好好高兴了一场。”皇上抚了抚自己的长胡子,坐在书案后,笑眯眯看着年轻有为的爱将,“说吧,有什么想要的,朕定赏你。”
单逸尘从座位里起身,几步行至皇上面前,撩袍跪下,垂首道:“臣有一事相求。”
“哦?”这臣子性情冷淡,鲜少会特地求取何事,皇上顿时来了兴趣,“何事?”
“臣,欲请皇上赐婚。”
赐婚?
这下,皇上更感兴趣了,微眯的眼里闪着促狭的笑意,问:“不知是哪家千金得了你的欢心?”
他却摇了摇头:“不,她只是一个普通姑娘。但臣想让她……风风光光嫁予我。”
皇上一听便懂了。
圣上赐婚可比寻常娶亲要隆重得多,无论于哪一方,都是一件极其荣耀之事,甚至相当于向全天下昭告,两人即将喜结连理,携手余生。
“啧啧爱卿,你这一娶妻啊,京城不知多少姑娘要为此垂泪了……”
皇上笑着打趣了两句,便爽快答应了他的请求,不日会派人寻一户小贵人家,让他的姑娘有个体面的身份,然后再让宫里有经验的嬷嬷安排相关事宜。
单逸尘自然无异议,得偿所愿,下跪谢恩:“谢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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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初降,月色隐隐明晰。
阮墨正在前厅里看下人上菜,一回头,便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扬起唇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快些过来。
单逸尘心头一暖,面上不显,脚下却快了许多,一入前厅,便听她絮絮叨叨跟下人说,那道菜是他爱吃的,要放那儿那儿,还有这道……
忽然便忍不住轻轻笑了。
他从来孤身一人,独来独往,不需要任何人为他挂心,也不喜旁人干涉他的事。
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似乎错了,一直以来都错了。
并非不需要。
他只是……未曾尝过那般滋味罢了。
如同毒|药,一旦尝过,便上了瘾,再也无法放手。
却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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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枝头,夜色已深。
“天……怎么这么重……”
娇小的身影吃力地扶着某个几乎完全靠在她身上的男人,也不知他是真醉还是装醉,过去还从未见他这副站都站不稳的模样。
明明也不觉得他喝多少酒啊……
阮墨停着喘了两口大气,才重新鼓起劲儿,屈膝顶开了大门,将他半拖半拽拉了进屋,一鼓作气将他扶到床榻那儿直接一丢。
“呼……累死了……”
谁知她还没松手呢,男人竟突然睁开双眸,扣住她的手腕一拉,下一瞬便一个翻身,完全覆在她的身上。
她倒是没挣扎,也来不及挣扎,光盯着他的双眼看了……
这人……哪有半分醉意,分明是装醉!
亏她那么辛苦,驼了他一路,自己有脚不好好走,捉弄她有意思吗?
阮墨生气地哼了声:“走开!就会压着我,你走开……”
“不走。”单逸尘轻而易举便抓住了她乱推的双手,一点一点裹在掌心里,深深地望进她瞪圆的眼里,“阮墨,我今日……真高兴。”
她还在努力抽自己的手,闻言愣了愣:“高兴什么?”
“你猜。”他的语气不似往常……有几分轻佻。
“……”阮墨决定收回前面说他没醉的话。
他也不似真要她猜出什么,忽而垂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便伏在了她的耳边,没有再抬头:“我向皇上求取赐婚了……阮墨,你可愿,嫁予我?”
她看不见他的脸,却听得出他前所未有的温柔,心头蓦地一动,竟不知作何反应。
他问她,可愿嫁他。
“你不嫌弃我的出身吗?”阮墨微偏着头,轻声问。
“怎会?”他低声喃喃,却坚定无比,“我要的是你。只有你一人。”
“……真的?”
单逸尘似是闷笑了一声,终于抬起头,一字一句:“真,的。”
而后,俯首,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活了二十多年,他头一回,如此真切地清楚自己的心。
她是他最心爱的姑娘。
他要每日下朝归来,看见她守候门边的身影。
他要在用饭时,碗里有她夹给他的菜。
他要出征的时候,有她在府里挂念他,等他回来。
……
他要娶她。
唇齿缠绵,银丝勾连。
一道刺目的白光却悄然闪现,渐渐扩散。
待阮墨发现之时,周遭已然被它彻底吞没。
意识全无。
第23章 王爷与婢女(一)()
四月天,阴雨连绵。
目光所及之处灰蒙蒙一片,如同罩了一层乌纱,总叫人提不起劲儿来。
湖边小亭内,一个面容素净的姑娘正倚着亭柱闭目而坐,身上穿着最下等婢女的衣裳,袖下交叠的一双纤手却白皙嫩滑,丝毫不似日日劳作的下人。
她已有几日未曾睡过一顿好觉,此刻睡得极沉,连面前多了个人都毫无所觉。
“哼,死丫头,该干活不去干活,原来是跑这儿来偷懒了?”说话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双手叉腰,脸上尽是嫌弃之色,见她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翻了个白眼,伸手往她手臂狠狠掐了一把。
“……啊!”姑娘立刻疼醒过来,一睁眼,瞧见是管教她做事的兰芝姑姑,心下一颤,不情不愿站起来,手还揉着方才被掐的地方,垂首道,“姑姑,找我何事?”
“还有脸问我找你何事?我让你洗的几盆衣裳,都洗好了吗?”
姑娘暗自撇了撇嘴:“还没……”
“没洗好?”兰芝姑姑早已料到,一指戳上她的额头,还不解气地一连戳了几下,“没洗好你就在这儿偷懒?有没有规矩了?”
“不是偷懒……雨下得大,我在这儿躲雨……”
“躲什么雨?就这点儿雨,还能淋坏了你不成?”兰芝姑姑斜睨了她一眼,不屑地呸了一声,“别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国公府大小姐,如今不过区区一个下等婢女,可容不得你这般娇贵了!”
姑娘登时身子一僵,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咬牙忍着,默默咽下满腔的不甘和委屈,沉默不语。
“怎么,哑巴了?”
“……姑姑教训的是,我以后不再犯了。”
“还‘我’呢。”兰芝姑姑嗤笑一声,刺人得很,“记住自己在这里的身份,要自称‘奴婢’。”
她深吸了一口气,逼自己压下那股乱窜的怒火:“奴婢以后不再犯了。”
兰芝姑姑瞧着她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儿,心里舒坦了些,但依旧没给什么好脸色,不耐烦挥挥手道:“行了,赶紧去干活儿。”
姑娘应了声是,不再停留半刻,转身便直直走入雨中,任由脸上的泪珠混着雨水,落入泥土中。
半个月前,她还是家世显赫的国公府大小姐,锦衣玉食,身份尊贵,京城多少勋贵子弟追在她后头跑,争着抢着向她献殷勤,惹得她的小姐妹们都暗地里嫉妒她,她却一个都瞧不上。岂料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将一切都打成了幻影,国公府上下近百口人,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为奴的为奴,一夜之间,物是人非,叫她几近崩溃。
待回过神来,却被告知分到了瑞王府,当最下等的粗使丫鬟。
呵,瑞王府……
当年皇上还是皇子之时,国公府坚守于太子阵营,可惜后来太子犯了大错,先帝一怒之下将之废掉,改立大皇子为太子,亦即当今圣上,而瑞王则是其一母同胞的亲弟。他从来都是站在自家大哥一边的,与国公府自然势如水火,甚至今日国公府的衰败,指不定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可她如今……竟还要服侍这个仇人!
姑娘捏紧双拳,狠狠朝主屋方向剜了一眼,踩着沉重的步子愤然离去。
******
待她走到浣衣房,雨停了,可她一身衣裳也已然湿透了,紧紧粘着身子,又重又难受,便回了自己的屋里一趟,打算换一身干净的。
王府虽大,她们下人住的地方却不算宽敞。六个婢女同住一间,那木房比她过去住的院落里,那间堆杂物的小库房还小上几分。睡的地方是大通铺,夜半总不时被隔壁的人踢一脚、拍一掌不说,被子也会常常被扯了去,她一夜不知要醒来多少回,更不可能睡得好了。
姑娘拣了一条布裙,褪了身上的湿衣裳,才换到一半,便听见外头有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像是与她同屋的几个婢女。
“兰芝姑姑人真好,看着天儿下了雨,还让咱们先回屋换身衣服,等雨停了再干活。”
“可不是嘛……不过说归说,咱们一会儿要洗不完,会不会挨骂?”
“不会不会。”有人轻轻笑了一声,似是幸灾乐祸,“你不晓得吗?兰芝姑姑最近常把咱们的活分给新来的那个丫鬟做,最后没做完的话,挨骂的也是她,你心虚个什么劲儿?”
“就是,姑姑摆明了专门要作弄她,我们就安分听她的话,有什么吩咐立刻照做,姑姑哪里有闲工夫管我们呢?”
“嗯,有道理……那不急,在屋里歇会儿再出去……”
同屋几个婢女的熟悉嗓音传到后头屏风里,姑娘却听得脸都气白了。
方才兰芝姑姑还那般凶恶地骂她偷懒,原来暗地里还一直给她加活儿,好让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完,再借机羞辱她。
这个恶妇……恶妇!
换做从前,若府里下人敢如此嚣张,她必定立即使人托出去杖毙了,哪会论情面与否。
姑娘垂首理了理身上左一块右一块补丁的粗布衣裳,束好腰带,这才若无其事走出屏风,在几人或惊愕或嘲笑的眼神下,目不斜视地离开了屋子。
虽沦落为奴,但十数年的教养令她说不出半句骂人的话,即便晓得她们心里有多瞧不起她,依旧只能装得毫不在意,不屑与之为伍的模样,来维护她仅存的自尊。
然胸口的那口郁气,却无论如何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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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没脑子的东西……岂能将王爷的衣裳与你的混在一同洗?”
前来催工的兰芝姑姑一手叉腰,指着她身旁的木盆,不可思议地尖声责骂道。
姑娘不服气,如何洗不是洗,难不成她穿过的衣裳是有毒的吗,当即闷声嘀咕了一句:“为何不能了?”
做下人要懂规矩,无论对错,绝不能辩驳。
兰芝姑姑一听还了得,两眼一瞪,挥手便是一巴掌,“啪”的一声狠甩在她脸上。她何曾受过如此对待,立刻被扇得歪倒在地,连带扑倒了盛着水的木桶,登时弄得头发、上身一片*的,如落汤鸡般狼狈不堪。
够了……够了!
这种受尽凌欺凌折磨的日子,不活也罢,死了便一了百了,何苦在此受人差遣,倒头来还百般不是?
“恶妇——!”
她一下翻起身便往那个得意洋洋的女人身上扑,兰芝姑姑不知她会突然发难,猝不及防被她抓了一把脸,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抓破了……
女人最在乎不过容貌,她也不例外,抚着刺痛不已的脸,火冒三丈,一手揪着姑娘的衣领便往木盆里摁下去,把她头毫不留情压进水里,死死不放。
阮墨刚从刺目的茫茫白光中回过神来,却感觉有什么猛然涌入她的鼻腔,霸道地堵住了她的呼吸,欲挣扎,后脑勺却有只手按着不让她起来……
窒息的感觉愈发强烈,她已然开始胸闷难受了,喉咙呛了水,下意识要大口呼吸,却只招致更多的水进入口鼻,简直是恶性循环。
不是吧,一来便要丢了小命?
她这时机也抓得太拦了,怎就恰恰撞上原主遭人戕害的时候呢?
唔,不好……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再如此下去,她真就只有送命的份儿了啊……
“住手。”
一道低沉冷然的声音如天籁般骤然降临,桎梏她脑袋的手像是受了惊,倏地松开了。此时不起更待何时,阮墨撑着最后一口气,猛地从水里抬出头来。那木盆被她推了一把滚远了,她却双手一软,伏在地上艰难地吐着水,像足了一条死鱼。
“王、王爷。”
“在本王的府里,何时连一个姑姑,都可以随意杀人了?”
背光而立的身影颀长挺拔,墨发高束,一身玄色云纹锦袍,衬得他俊美绝伦的面容冰冷肃穆,浑身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令前一瞬还面目狰狞、欲置人于死地的兰芝姑姑,慌忙跪下,垂首作恭顺状:“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是奴婢逾矩了……实在这贱婢太过出格,教她做事不听,竟、竟还要挠花奴婢的脸,奴婢才……”
“够了。”单逸尘皱眉打断。
他向来不耐烦听这些明显润色过的解释,他不是没有眼睛,发生何事自然会看得清楚,用不着旁人多嘴。
“看看她死了没有。”
此话一出,兰芝姑姑晓得他是不打算与她计较了,顾不得心里头还有气,立马跪行到阮墨身边,伸手去扒她肩膀,想将她掀起来瞧瞧。
方才虽一度濒死,但阮墨并未失去意识,脱离险境后便一直趴在地上,用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