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义在马上伸手一指,说道:
“那边有人来了。”
只见一名骑手超过其他围攻的贼寇,从本阵中顺着山坡飞驰而来,停在兰子义他们不远的地方,之后扯着嗓子大喊:
“转生正道,光照众生,得信真神,来世成仙!
天王好生,众人皆知,天将领命,扫清妖孽,尔等虽为正妖,但天有好生之德,特降恩典,饶尔等不死!
只要你们现在放下武器,乖乖……“
贼寇传令兵话还没说完,魏琼楼便捡起一直贼寇丢弃在地上的长枪,当作投矛掷出,
长枪好似游鱼一般在空中顺流而下,卷起一阵雨水旋风,闷声击中贼寇,将其射落马下,那贼寇连叫声都没有喊出来。
辑虎营将士们见状呐喊,士气高昂。
魏琼楼这一下扯着了脖颈的伤口,苦笑着说:
“废话连篇,听着人心烦,现在耳朵清静多了。”
桃逐虎骑在马上扫视战场,说道:
“情况不妙。“
桃逐鹿说道:
“不能再从西南方向突围了,刚才两轮反复冲杀我们折了许多将士,现在只有三百骑不到,而且人困马乏,冲不动了。步战的弟兄们刚才也损失惨重,真要再和贼寇近战必败无疑。“
魏琼楼说道:
“贼寇没有骑兵,只能靠两条腿追我们,从这里走西边山上没有陷阱,依我看我们可以往山上撤退。“
桃逐兔说道:
“将士们已经筋疲力尽,再爬山能爬多久?这样撤搞不好走着走着就成溃逃了。“
兰子义叹了口气,说道:
“走都走不动,战就更不可能,既然有生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众人主意已定,便赶紧调头往山上爬,
魏琼楼本打算让兰子义率领剩下的骑兵先走,但兰子义执意要殿后,这样以来,一旦追兵逼近,骑兵可以及时应对,最主要的是如果骑兵先行,步行的战士们有可能会以为骑兵要逃跑,造成全军士气崩溃可就完了。
最后两人的方案折中,兰子义走在步兵左侧,防止堵在西南的贼寇方阵进犯造成威胁。
辑虎营的将士们连番作战,器械缺损严重,刀口砍废乃至砍断的战士都顺手捡起贼寇的腰刀用,步行的战士们还捡起贼寇藤牌拿在手里。
见到官军改变方向向山上撤退,贼寇本阵中立即派出传令兵向其他方阵下达命令,还派出新的头领重新组织溃散的贼寇。
各方阵顺着兰子义他们撤退的方向展开追击,
但两条腿追两条腿,这就是在比拼耐力,哪里能在短时间内追的上。
所以在接到传令兵的命令后,贼寇方阵中的弓弩手全都从阵中出来,加速追赶兰子义他们。
贼寇方阵又在此吹响海螺,刚才被击溃的贼寇跑出一段路后又都冷静下来,毕竟官军人少,他们只是一时失利而已。
那些往其他方向逃跑的贼寇被本阵派出的头领挨个找回,重新集结,
而那些逃向山坡方向的贼寇见到官军也向这个方向进发后都有些不知所措,有的改换方向逃跑,而有些胆大的则在听到海螺号声之后竟然掉头向官军进攻。
虽然只是散兵游勇,不会真的挡住官军,但这么几个不怕死的还是给官军前进带来了一些麻烦,
这些不怕死的虽然很快就葬送在了官军刀下,但他们却给其他贼寇做了榜样,有越来越多的逃跑贼寇开始转身攻击辑虎营。
辑虎营的将士们被贼寇散兵的攻击拖慢速度,后面的贼寇弓弩手又加速进入了攻击距离。
然后弓弩手们开始一轮又一轮整齐的放箭。
密集的箭矢如同雨水一般从天而降,而天空本身就在下着大雨,东南风大作,鼓得箭矢呼呼生风,
箭雨混杂着大雨一起淋到将士们身上,大部分都撞击在铠甲的甲片上,敲得叮当作响,
剩下的则透过缝隙击中战士们的身体,
步行的辑虎营将士们多将捡来的藤牌被在身后,护住脖颈,但这却护不住小腿,
撤退的战士们甲胄早就不全,有筋疲力尽,东风裹挟着劲箭射来,很多战士们都中箭,受伤最多的部位就是小腿。
骑兵们也被射得够呛,但被射中的不是人,而是坐骑,马后股简直就是让开了给贼寇射,不少战马无法支撑,倒地不起。
兰子义见势头不妙,转头看着桃逐虎,
桃逐虎看到兰子义询问的眼神,笑道:
“卫侯下定决心只管做就好。“
兰子义听到桃逐虎这么说,点了点头,然后拔剑猛地调转马头,高喊道:
“骑兵战士们,随我荡平这群贼寇弓手。无人防守就敢冲上来,真是目中无人!“
辑虎营骑兵战士们闻讯高呼,立马掉转马头跟随兰子义冲下山坡。
魏琼楼忙于指挥战士们击杀围攻的贼寇散兵,防御箭雨,同时还要保持速度行军,没有注意兰子义的动向,直到兰子义率队冲下山坡时,魏琼楼才听到动静,忙喊道:
“卫侯别去!“
但已经来不及阻拦兰子义。
兰子义率领剩下的骑兵驱赶着疲马顺势而下,再次发起冲击。
贼寇们见到兰子义冲来,便放平弓箭,对这骑兵来了一轮齐射,
本就人数稀少的骑士们应弦又倒下一批,桃逐虎这次还好没有中箭,但桃逐鹿大腿内侧却被射中一箭。
桃逐兔骂道:
“贼寇是怎么保养弓弩的?为什么他们的没有开胶?“
还没等其他人答话骑士们已经冲到弓箭手跟前,接着就是翻滚的马刀劈砍无人防守的弓弩手,简直就是狼如羊群,弓弩手那里有可能阻挡骑兵们的冲锋,哪怕这群冲锋的骑兵已经疲惫至极,人马稀少。
刚才骑士们铁蹄铮铮趁势而下已经把不少贼寇吓得心惊肉跳,现在近身接战,贼寇们更是丧失肝胆,哪怕好几个方阵的贼寇合起来人数众多,也无法给被冲击的弓弩手们提供安全,人再多在骑兵面前也是待宰的羔羊。
于是指着一轮冲击,贼寇弓箭手们便失去战斗的勇气,掉头向后逃跑,众多辑虎营将士们终于不必再忍受贼寇的箭雨了。
但这么一耽搁,贼寇后面的大部队已经跟了上来,一层又一层的长枪指着兰子义他们这点骑兵,齐整的围了上来。
兰子义见状赶忙喊道:
“快撤!”
将士们听令也立即掉转马头,
可是人受伤还能强撑着走动,马匹受伤就不听命令了,再加上行动这么久,马匹已经脱力,地形又是山坡,这个时候无论怎么抽打,马都只是缓缓移动,不肯加速跑起来,甚至还有马直接累的跪倒在地。
贼寇趁机一拥而上,将兰子义他们围住,长枪林立,枪头密集的好似墙壁向辑虎营将士压来,
哪怕有铠甲保护,将士们想要躲过这种程度的攻击也是不可能的,
外围的辑虎营将士们要么被乱枪捅个对穿,要么被捅下马,一瞬间过半将士或死或伤,剩下的将士们狠抽马股想要逃离。
现在的辑虎营骑兵其实已经崩溃,哪怕他们还愿意听从指挥也以及没有任何有用的命令可以拯救他们,
骑兵战士们乱做一团,能跑开的尽量跑向步兵的方向,跑不了的都拼命挥舞马刀,虽然很勇敢,但无补于事,密集的贼寇长枪绝非马刀可以应对,将士们一个接一个的被刺中,鲜血四溅,惨叫着被挑下马。
兰子义被围在骑阵中间,贼寇第一轮的攻击并没有波及到他,但接下来贼寇便蜂拥而上,挺枪刺来。
四面乱战的骑手们堵住了兰子义撤退的道路,眼见贼寇上来,桃逐鹿与桃逐兔策马冲向贼寇为兰子义挡刀。
虽然这暂时解救了兰子义,但桃逐鹿与桃逐兔的战马却中枪毙命,跪地惨死,连带着马上的两兄弟一并被甩下马。
一旁贼寇一拥而上,数十把长枪在下一秒就会刺中两人,
这时桃逐虎大喝一声猛然提起从马上一跃而起,两手举刀,越过自己两个弟弟,跳入贼阵中,
当面的一圈长枪被踩在地上,接着桃逐虎又吼一声,向右一刀剁翻一人,收刀朝正面一挥削掉另一人脑壳,
桃逐虎本想趁势猛攻,怎料贼寇纷纷撤回自己被踩的长枪,
桃逐虎被拉的失去中心,向后趔趄,
接着面前贼寇挺枪刺来,长枪击碎甲片刺入桃逐虎皮肉之中,虽不致命,但若贼寇再发力桃逐虎肯定被刺穿成筛子。
这时桃逐鹿与桃逐兔已经从地上翻起,见状悲愤欲绝,爆喝着加入战阵,在贼寇发力之前将众人散。
兰子义在后面,见状就想回援。
十几把长枪从身上拔开后桃逐虎再也支撑不住,拄着刀跪在地上,都没回头看,就吼道:
“少爷快走!千万别过来!”
桃逐鹿抡起到护在桃逐虎面前,勉强拦下长枪,
桃逐兔蹲在桃逐虎一旁想把自己大哥架起来,
桃逐虎甩开左手,对桃逐兔说道:
“走!”
桃逐兔满面热泪,再次抓住桃逐虎的手,语无伦次的说:
“大哥!我扶你起来,我和二哥保护你出去。”
两翼贼寇已经逐渐靠上,眼看就快包围他们四人,
桃逐虎一把推开桃逐兔,呵斥道:
“骑上我的马,保护少爷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兰子义驱马赶来,先是撞翻一个当面贼寇,一边在马上挥舞佩剑攻击贼寇一边喊道:
“大哥、二哥快上马,我掩护你们!”
桃逐兔被桃逐虎推开后再次扑向自己大哥,喊叫道:
“大哥,我们走!”
这时桃逐鹿一个不小心漏过一枪,枪头虽然被甲片挡开,但还是划伤了大腿,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用尽全力说道:
“三弟!快骑马保护少爷出去!少爷要是有个闪失我宰了你!”
桃逐虎用尽全力转身一拳把桃逐兔打翻在地,自己也也失去重心趴到在地,看着桃逐兔哭着说:
“三弟!走啊~!”
这时兰子义也被好几个贼寇盯上,一名贼寇一枪刺出,兰子义下意识的用左手挡脸,却被枪头划伤。
兰子义本就不习阵战,再这么下去肯定会被贼寇击杀。
桃逐兔望着桃逐虎,一个长的足以让人生死相隔的刹那后,桃逐兔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然后飞速上马,掉头拉起兰子义的马缰绳,头也不回的说:
“少爷,我们走!”
兰子义还在挥剑击杀贼寇,闻言说道:
“大哥、二哥还在里面!”
桃逐虎已经哭了出来
“少爷!你要死在这,大哥、二哥死的就没用了。”
就在这时,东边的山头那边传来阵阵轰隆声,好似打雷,但却比雷声短促响亮。
接着空中由远及近的传来呼啸声,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靠近,越靠越近,然后重重的砸如贼寇阵中。
第104章 绝处逢生()
沉重的铅弹在空中划出一片呼啸声,然后急速坠落,砸在贼寇阵中,
瞬间贼寇之中便掀起一阵血雾,
铅弹落地,中者立成肉末,之后铅弹触地弹起,好像打水漂一样在地面弹了多下,在密集的贼寇阵中冲开数十道血路,
贼寇或被铅弹弹起击中躯干,然后脏腑遍地,
或被铅弹落地砸中腿脚,然后被齐齐截肢,
惨叫声顺着铅弹谈飞的轨迹向贼寇阵中延伸,叫声凄厉还有难以言状的恐惧,让人听得以为这里就是地狱。
贼寇自出生为止,这种阵势还是头一次见到,吓得魂不附体。
围攻兰子义他们的贼寇闻声也都停止进攻,回头张望,虽然铅弹谈不到这里,但这边前锋线上的贼寇还是被溅的一脸泥。
兰子义望着东边自己刚才呆过的山头,只见山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官军,大正军旗在风雨中招展,一群身着猩红布衣的将士整齐的排列在山头,肩上扛着鸟枪,在他们面前则蹲着一排战士,在地上搭好弗朗机,正在急匆匆的装填弹药。
兰子义看着山头,已经忘了眼前贼寇,愣愣的说:
“是神机营!“
那边山头上,戚荣勋身穿金色铠甲傲立马上,见到弗朗机装填完毕后便一挥手,一旁副将高声宣令:
“开炮!“
接着又是一阵雷鸣般的响声,就见弗朗机炮口闪过一下亮光,接着升起一阵烟雾,空中又传来熟悉的呼啸声,
贼寇被刚才一击吓得愣住,这回炮弹落在密集的人群里又向刚才一样开出血路无数,两下叠加贼寇的惨叫已经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攻击兰子义他们的贼寇枪阵被连续炮击两轮,已经骚动起来,贼寇们胡乱说道
“那是什么东西?是正妖请来的雷公?“
有人说道:
“我听说过,我听说书的说正妖有神机营,用得弗朗机大炮,一炮击发,糜烂数十里,血肉横飞从草不生。这炮有火神爷爷保佑,唯有用猪狗血,或是女人经血破溅才能破除法术,否则绝对无法可解。“
此言一出,贼寇阵中骚乱更甚,一个贼寇小头领说道:
“胡说八道!正妖大炮用得是火药,遇水就失去了作用。你在这里怕个什么?”
一旁立马有人说道:
“现在这么大的雨贼寇的弗朗机照打不误,哪里有你说的遇水就败?”
小头领一时语塞,接着又厉声呵斥:
“我等信奉转生大道,自有真神护体,你们在这里……”
话还没说完神机营的第三轮炮击已经降临,一发铅弹径直把这贼寇头目脑袋连同一边肩头砸掉,而剩下的身体竟然还立在地上喷血。
这种丧心病狂的场面已经远远超出了贼寇的理解能力,众多围攻的长枪兵终于坚持不住,怪叫着四散奔逃,贼寇嘴里还不停念叨:
“雷神爷爷饶命!”
“火神爷爷饶命!”什么的。
兰子义见到贼寇逃跑,长出了一口气,身上的伤口也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桃逐兔赶紧翻身下马,来到桃逐虎与桃逐鹿身边,扶着两位哥哥哭道:
“大哥、二哥,我对不起你们,我竟然想扔下你们逃跑!”
兰子义也翻身下马,来到桃逐虎身边,问道:
“……怎么样?在坚持一会,等这一仗打完我们就去找大夫。”
桃逐虎与桃逐鹿互相靠着坐在地上,两人衣服甲胄全都被血染红,这时都脸色惨白,
不过绝处逢生还是人生乐事一件,桃逐虎笑着说:
“卫侯不用担心,幸好有这一身东西在。”
说着用手敲了敲自己身上的铠甲。
兰子义蹲在桃逐虎身边,扶着桃逐虎的肩膀,说不出一句话。
桃逐虎又对桃逐兔说:
“别哭了,别哭了。你不带着卫侯走,卫侯怎么办?你又没做错什么。”
桃逐鹿也说道:
“你就该早些走,要不是你拖累,就这几个杂兵还不够我们砍的呢。”
刚才一轮围攻辑虎营最后的骑兵死伤殆尽,这时候幸存下来的几个人都牵着马,捂着伤口在地上找寻着还有生气的自家兄弟,见到伤势过重,只剩一口气当然是为兄弟记下遗言,嘱托后事,伤心地痛哭一场。
见到山包上神机营开炮猛轰,贼寇本阵并没有更改其他方阵的指令,自己调转方向,向山包上的神机营冲去。
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