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直说,不用藏着。”
仇孝直道:
“我以为章鸣岳之所以不当面向卫侯发难,乃是因为余杭事已成定论,章鸣岳撼之已难,
反倒是让这一家人上街找机会纠缠卫侯可以败坏卫侯名声。”
鱼公公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他道:
“随他去吧,雕虫小技能有什么用。反倒是子义你,那人你打算怎么办?不如我把他们抓紧洗冤寺里好生伺候,给小鞑子们看看。”
兰子义听到话后想了想,他道:
“公公名声一向不错,何必做出这种事来?”
第七百五十四章 台城小议()
鱼公公道:
“几个闹事的刁民而已,和名声有什么关系?子义你若有意便把他们抓了,省的麻烦。”
兰子义道:
“子义还小,以前的事情只能听别人说,也不知真不真。据说公公之前的几位台城提督在位时可比公公威风得多,那几位对朝中众臣可是生杀予夺,看谁不爽就抓谁,京城乃至全国当时听到台城公公的名号都屏息色变。可结果呢?车裂的车裂,鞭尸的鞭尸,没一个有好下场。”
鱼公公听着兰子义的话默默喝茶,对于兰子义提到的事情他的态度是暧昧的,从他的脸色便能看出。这一碗茶鱼公公喝了有些功夫,待放下碗后他说道:
“子义你突然提这些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兰子义笑道:
“公公何等人士,怎么可能听不懂,我是说公公既然有意爱惜羽毛,又何必为了些小事污了自己清白?那几个衙役的家人只是来寻我晦气,今日我已经当面替京城百姓抓了人,赚足了名声,他们这一家人给我扣得屎盆子自然而然也就被洗干净了。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再抓人了。”
鱼公公看着兰子义冷笑道:
“好你个兰子义,越来越滑头了。你嘴上说着让我爱惜羽毛,实际上你是不想给自己留个阉党的坏名声,不愿借我的手杀人吧?行了,他们是找你麻烦又不是找我麻烦,你不愿意让我抓我便不狗拿耗子了。”
兰子义闻言抱拳道:
“公公您真是精明,什么都瞒不过您,子义的这点小心思立马就被您看穿了。”
鱼公公笑道:
“行了行了,也就是你兰子义,要是换别人嫌跟着我脏,我一定让他知道洗冤寺里的冤是怎么被洗掉的。”
说了这么半天兰子义也觉事情办的差不多,打算起身告辞,鱼公公自然要留兰子义吃午饭,兰子义则推脱道:
“刚才抓人之前我一直在望仙楼里坐着,嘴就没听过,这阵也没胃口吃。而且我抓了步落稽,估计没多会功夫铁木安达就要来找我,我得回去等他。”
鱼公公道:
“既然如此我便不强留你了,你早些回去吧。”
鱼公公一说放人,兰子义与其他几人便起身抱拳,就在兰子义出门要走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他转身抱拳问道:
“公公,前几日我上书一封,请朝廷派兵追剿江东山岭之间藏匿的妖贼。这书上去怎么一点动静没了?就算是朝廷不同意,或者章鸣岳作梗,那他们也应该有动作才是呀。”
鱼公公已经起身到门口来送,听到兰子义的话后他道:
“你小子还敢提这事,当时我听说你上书请兵吓得我差点打算去军机处和几位大人说道这
事。不过这次事情出乎了我的意料,你的奏章不仅没被驳回,相反,章鸣岳很有要赞同你的意思。“
鱼公公一边说一边拍着兰子义的后背,示意他边走边聊,兰子义便跟在鱼公公一旁问道:
“章鸣岳赞同我的奏章?怕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鱼公公道:
“太阳还是打西边出来的,派兵去怕是有自己的安排,他提议要让戚荣勋带人去。“
兰子义道:
“这也自然,他肯定不会派我去。”
鱼公公看了兰子义一眼,他道:
“你说你,费了老大劲,冒着被人骂的风险却替别人做嫁衣,你是不是又犯傻了?“
兰子义笑道:
“那妖贼留在山中只会越聚越多,我提议发兵也是为了大正,做不做嫁衣的也无妨,这点军功还用不着我费心去抢。
只是公公,既然章鸣岳都同意了,为何奏章没批呀?难道隆公公那里卡住了?“
鱼公公道:
“你知道这事是为了国家难道皇上不知道?这江山是皇上的江山,皇上同意那姓隆的还能怎么做妖?这事不是卡在司礼监,还是军机处那边没谈拢。“
兰子义闻言惊讶的问道:
“难道说军机处里还有人胆敢忤逆章鸣岳?“
鱼公公道:
“说道这老夫就佩服你的眼光了,你是怎么看出来李澄海那厮可用的?我以为他已经是一条死狗,掀不起风浪来了。“
兰子义听闻鱼公公提起李澄海的名字,登时眯起了眼睛,他道:
“李澄海不想发兵?“
鱼公公道:
“他想发,但他另有人选。“
兰子义问道:
“他想让谁去?”
鱼公公道:
“贺温玉。”
兰子义听到这话张大了嘴巴,跟在他身后桃家三兄弟则直接炸了锅,桃逐兔骂道:
“就那个废物怎么能带兵出去?还嫌京营的弟兄们死的不够多吗?”
桃逐虎更是直接向鱼公公进言道:
“公公,末将曾与贺温玉共事过,那小子临阵装病,连战场都不敢上,这种人绝不能让他带兵出征。”
鱼公公回头瞪了三人一眼,桃家三兄弟立刻不说话了,然后鱼公公道:
“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情我是提前透露给你们的,你们叫嚷什么?相让宫里都知道我把军机处押着的奏章拿出来说给你们听?“
桃家兄弟被鱼公公呵斥一番全都蔫了下来不敢再多说。而鱼公公骂完桃家兄弟后则对兰子义说道:
“那贺温玉不可用我知道,既然今次是子义你公忠体国,我也就帮你体谅下皇上,正要是选了贺温玉出来我一定以御马监的名义把他否了。“
兰子义闻言拱手道:
“多谢公公!公公真乃国之栋梁!“
鱼公公冷哼一声道:
“少来拍我马屁,我没心思听。你倒是跟我说说看你有什么人选可派?“
兰子义道:
“我觉得东辑虎营高延宗最合适。“
鱼公公摆手道:
“他和你关系太近,本来的好好的一个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协理京营戎政,愣是给降成了一个空营的营将,全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派人填到他营里去,他高延宗到现在都是光杆将军。你现在还敢举荐他出征,章鸣岳会同意吗?“
兰子义闻言陪笑道:
“公公,那营中的人是四面来的壮士,不是……“
不过兰子义没有把话说完,鱼公公那毒的能把人脸皮剜下来的目光把他瞪得将话咽了回去。鱼公公道:
“你少给我来这套,这事是你欠我的,再敢推诿看我会不会让你吃板子。高延宗不行,你再举荐个人。“
兰子义被鱼公公骂的连连点头称是,听到问题他想了想答道:
“若公公想扶持自己人,那武库营李广忠可用;若是朝中阻力太大,可让张偃武带兵,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
鱼公公听闻张偃武的名字冷冷的默念了一眼张偃武的名字,不过鱼公公并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第七百五十五章 又见安达()
鱼公公一直将兰子义等人送出衙门才这停步,兰子义与众人拱手谢过鱼公公后便由太监领着往东门外去。出了宫,牵了马,过了御沟后众人来到街道上,走过两条街后几人上马再赶回府里。上马之后桃逐鹿说道:
“真是奇怪,朝中不是铁板一块么?李澄海明明不肯帮少爷,怎么突然之间又和章鸣岳唱起反调来了?”
仇孝直道:
“既然军机处已经内讧,那边说明朝中的铁板散开了,这可是十几年都未曾见过的场面。”
桃逐兔道:
“为什么呢?怎么铁板一块就碎了?那李澄海为何突然就跳了出来?”
仇孝直摇头道:
“没有足够的消息,具体的情况我也说不上。但我知道这事肯定和科举舞弊被查一事有关。”
桃逐兔问道:
“诶,对了,怎么这几天听不见科举舞弊这件事了?”
兰子义道:
“我在余杭害死几万人都不了了之,科举舞弊还能怎么查?那季知年都逃了,这事已经没得可说了。“
接着兰子义转头对桃逐兔说道:
“三哥,早晨找我麻烦的那一家你可记住了他的去处?”
桃逐兔闻言朝四面看了看,看见又在张望的闲汉便叫了过来问了几句,然后使了几个钱把人打发走,他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那几人回了大理寺去了。”
兰子义闻言摇头道:
“这赵庭柱,该不骗我的还真是一个字都不骗。”
桃逐虎问道:
“这可怎么办?人在大理寺里我们可不好下手。”
仇孝直插话道:
“无妨,只要他们在京城里那就跑不了,三郎只需把人手撒下去将人盯住,那几个人总有从大理寺里出来的时候,他们只要敢出门便教他们知道,京城到底是什么地方。”
桃逐兔闻言看向兰子义,兰子义点点头默认了仇孝直的计划。
之后几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不多一会几人便回到了家中。今天大家都起了个大早,又忙活了一早晨,回了家中大家之略微吃了些午饭便各自回房午睡去。兰子义正在月山间的香塌上睡得酣甜时忽然隐约听见门口有仕女说道:
“月儿小姐,门外有人来求见卫侯呢。”
月儿则回到:
“谁这么不长眼晌午天来找人?就告诉他卫侯有事,不便见客。”
那仕女脚步正要远离时月儿又追问道:
“来的是何许人?莫不是个鞑子?”
仕女禀道:
“来的人金冠玉带,长衣款款,看着不是鞑子,但却自称是卫侯的安达,说自己叫个铁木头来着。”
兰子义听到这顿时精神了起来,铁木辛哥的名字就像是地上伸出的钩锁一样,将他从九天之外的云端梦境中猛地拉了下来,重重的摔到地上,将他摔得气喘吁吁,心跳不止,不过之前一直隔着老远的声音现在全都便清楚过来,兰子义醒了。
倚在床边的月山间见兰子义睁眼,赶忙俯身轻拍兰子义的心口说道:
“莽撞鬼,您可醒得慢点,这样子惊醒别堵了气血惹出病来。”
兰子义挥挥手推开月山间,他侧身翻起坐在床边,拄着床沿使劲眯眼驱散弥留的睡意,他对月山间道:
“我在落雁关中天天如此起床,有什么可怕的?你帮我取杯凉水来让我压压暑气就行,其他的就不用了。”
月山间闻言便向床前取水,而兰子义则对门外吩咐道:
“快请铁木安达往客堂上座,备上瓜果凉茶好生招待,顺便给我叫人进来更衣。”
那侍女没听明白铁木安达是什么意思,犹豫道:
“卫侯刚说铁木头什么?”
兰子义道:
“我是说你快去把我义兄让进客堂里好生款待,我更衣过后便去迎他。”
那侍女这下明白了来人的身份,转身就下去忙碌,兰子义则接过月山间递来的水一饮而尽。本来兰子义只当是凉水便往下灌,可一大口下去那水刺骨的寒意只扎的他喉咙疼,兰子义没忍住噗的把水喷了出来,嘴里还残留着冰渣。
经这么一折腾兰子义彻底清醒了过来,他问拿着杯子仔细端详道:
“冰水?!“
月山间坐床边看着兰子义笑得花枝乱颤,她道:
“亏你还是个爷,喝口冰水居然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你北阵不是号称八月飞雪么?怎么连口冰都没吃过?”
兰子义笑着摇摇头起身去放杯子,却见几上银质八角盒内装满了冰砂。这次兰子义舀起一杯冰水慢慢地喝,他一边品味一边道:
“冬天我在院里到自己捡过冰吃,夏天热头上我可没吃过。”
月山间伸手戳着兰子义骂道:
“你个落魄配军,哪有冬天吃冰的?真是寒酸。吃冰就在夏日,难道你家连个冰窖都没有?”
兰子义喝过一杯便罢,他拿起另一个杯子替月山间舀了一杯道:
“我家从无凿冰伫冰的习惯。将士们每日奋战还有可能缺衣少食,我家父祖又怎么忍心去做这么奢靡的事情?”
月山间哼笑道:
“奢靡?京城大街上到处都有卖冰的,何来奢靡一说?你呀,就是骨子里透着寒酸。”
兰子义道:
“那月儿你的冰也是街上买来的?”
月山家道:
“你和你家哥哥那么小气怎么舍得让我花钱买冰?这是爹他可怜我伤了腿,从衙门里专门派人送来的。”
兰子义笑道:
“好你个月儿,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就说你断了一条腿鱼公公却一句问候都没有,原来你早和公公暗通款曲,将我蒙在鼓里。”
月山间招呼着进门的仕女为兰子义穿衣,闻言笑骂道:
“你个瞎军户净说胡话,爹他待你比待我亲的多,你说他与我合谋害你你可还有良心?你也不想想你入京之后捅出的篓子哪件不是爹他替你兜着的。赶紧穿了衣服滚去前厅见你的把兄弟去吧,你嫌我暗地里有动作就和你的兄弟们过活去,我自回爹那去便是。”
兰子义哈哈大笑,他道:
“月儿你这泼辣劲,就是一点嘴上便宜都不让我占,行行行,我滚便是,今晚我也不回你这来住。”
说着兰子义就往外走,月儿则在床上只是用手指戳。待兰子义走到屋门口时,月儿又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她便叫住兰子义道:
“卫侯且留步。”
兰子义停步回头道:
“怎么月儿,舍不得我?”
月山间白了兰子义一眼道:
“净耍油嘴,和你说正事呢。今日你与铁木辛哥说完事,可得留下他几日。”
兰子义初听此言并没有反应过来,刚想开口询问却突然茅塞顿开,于是他敛容整衣,恭恭敬敬的对着月山间做了个揖,然后才转身往前厅去。
待兰子义穿过院落上了回廊,刚要拐进厅中去,就见到铁木辛哥的身影从门内闪过。那铁木辛哥也看见了兰子义,刚闪过门便倒着步退回门口,伸着脖子向回廊张望,确认是兰子义后铁木辛哥舒展鹤臂,拱手抱月,弯腰向兰子义说道:
“子义贤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第七百五十六章 豪爽汉字()
今次的铁木辛哥比起上次见面时,衣也穿的整齐了,头巾也扎的规矩了,说话文邹邹也就罢,就连他的拱手作揖的模样比起之前来都更规矩,若不是他的口音和中土差距实在太大,仅从外表根本分辨不出他到底是正人还是戎狄。
兰子义走到铁木辛哥面前张嘴长了好几次,想要说什么却一直说不出口,最后只得对着铁木辛哥也作一揖,甚是恭敬。两人都作揖都弯腰,拱着手撅着屁股互相对着,过了半天谁也没抬起头来。铁木辛哥率先忍不住,他弯着腰伸着手,艰难的说道:
“我说子义安达,咱这样撅着腚可是难受啊。”
兰子义听到这话再难忍住笑意,起身扶起铁木辛哥,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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