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逐鹿道:
“三郎你又胡诌,这葱畔街就是曹家盖起来的,少爷进了街就等于进了曹家宅院,哪里有可能不见曹进宝?”
桃逐兔闻言挠头道:
“那怎么办?没了少爷谁来发号施令?”
兰子义笑道:
“发号施令可是简单,谁都行。我只想要问三哥,你的人可布置好了?”
桃逐兔道:
“刚才路上往我马前凑得全是我雇得赌棍。”
兰子义又问道:
“那辑虎营呢?来了吗?”
桃逐兔道:
“早早等在城门口,城刚开就进来了,刚就有人跟我说,来了两百号人。”
桃逐虎闻言皱眉,他道:
“只让高延宗派来一百人,为何来了两百?这么多兵一起入城难道不会惹人怀疑?”
桃逐兔道:
“据说没人被拦。京营将士本就有入城游玩的资格,他们进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兰子义笑道:
“这中间有杜京出力,要不然两百军士一并入城哪有这么容易?”
仇孝直插话道:
“卫侯何时联系了杜京?”
兰子义笑道:
“我托月儿代为传的话,她自有安全的渠道可以把消息递过去,他知道辑虎营的将士要入城。”
然后兰子义对桃逐虎说道:
“大哥,葱畔街我就不去了,我往前走去玉皇坊等你们,葱畔街这里就由大哥你来指挥,若步落稽在此动手你便在此将他拿下,有孝直先生在,大哥不必担心有遗漏,只是你要虚心与孝直先生协理,切不可一时莽撞不听谏言。”
桃逐虎闻言抱拳道:
“少爷放心,定保无事,步落稽若在葱畔街犯事我自把他捉下,等他进了玉皇坊便全听少爷发落!”
另一边仇孝直这时也在马上朝兰子义拱手,虽无言语却也表明了自己辅助桃逐虎的决心。
兰子义超两人点点头,眼见着葱畔街上忙活的伙计都朝这边看来,兰子义便催促桃逐虎道:
“这里就劳大哥费心了,我去玉皇坊找个茶馆酒楼坐下歇歇脚,待会再见。”
桃逐兔道:
“玉皇坊中望仙楼乃是京中一大好去处,做得淮扬菜天下第一,名冠大正,少爷可以去那里歇脚。”
桃逐虎闻言叹息道:
“这要紧的节骨眼上你还想着吃喝玩乐,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你。”
桃逐兔笑着回嘴道:
“大哥你这就说粗了,我推荐少爷去哪可是有正当理由的。”
桃逐虎道:
“有何正当理由?”
仇孝直这时说道:
“望仙楼乃此地制高点,做到楼上可以俯瞰街景,路上行人一举一动都能捉进眼里,卫侯要制控全局,哪里的确是好去处。”
兰子义听到这话哈哈笑了笑,他勒马掉头催着马儿轻快而去,同时摆手说道:
“三哥别忘了派人来给我传递消息,我先去也。”
兰子义一人离开后催着马儿也快了,这么做一是因为没了其他人自己一人一马不大占地方,二是因为走了这么久,街上的行人也不似刚出门时那么多了。等过了街入了坊后,兰子义忽然想起自己并没问清楚望仙楼究竟在哪。兰子义正在犹豫要不要问路,抬头一看便笑着叹气起来,因为在前面坊内,街市之中,一片酒楼街肆众星拱月的衬托下,望仙楼拔云而起,飞檐指天,它宝塔状的四层楼比旁边一大片建筑至少都高一层,作于其中的确可以俯瞰四下,制控全局。
兰子义也不需再问路,只用朝着最高那楼行去便可,来到楼下下了马,门前伺候着的小二们便赶紧上来牵马引路。这么大的酒楼,这里面顾的小二可都是明事理,懂市侩的精明人,他们只一看兰子义的气度着装便知道这是为富贵公子,自然尽心伺候,当面的小二满脸堆笑的问道:
“爷您几位啊?坐那里?吃点什么?”
兰子义一边往台阶上走,一边说道:
“我一个人,给我找个西向的赶紧台子,要靠窗户的,能看见街景的,给我上点招牌小菜就好,我等人看看风景。”
那小二听兰子义是一个人又是来看风景,脸上的笑容便没那么灿烂了,他道:
“这位公子,靠窗的台子是很贵的。”
兰子义二话没说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扔给那小二道:
“没有也给我清出一张来,钱不够再来找我。”
那小二见了银子两眼放光,笑容立刻便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他点头哈腰的在前引路道:
“爷您慢着上台阶,这楼梯陡,您小心。您是要几楼的座呀?”
兰子义道:
“顶楼!”
说罢兰子义便径直往里走,那小厮在前引路,上到楼梯时小厮几近四肢并用好赶在兰子义前面往上爬。
早上的酒楼客人还不多,而且顶楼趴着费劲,不是特意观景也没几人专门上来,所以当兰子义上楼之后一下子便找到了中意的台子,他刚一坐下小厮便上了茶来,那小厮道:
“爷您稍等,菜马上就来,您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
兰子义拄着下巴看着西边葱畔街,有意无意的说道:
“我只坐坐。”
那小厮谄笑道:
“您随意,您想坐多久都行。”
然后那小厮便下去了。兰子义坐在楼上往下看,只见东边大道上来了一群刀甲鲜明的壮士,到了附近便分做数队各自行动,想必这就是辑虎营,再看葱畔街那边,上岸的码头附近已经被这几队人马暗中围住,只等步落稽上岸。
第七摆四十八章 望仙楼(下)()
这望仙楼楼高四层,下有高台,仔细算来竟有五层高。如此高耸,兰子义坐在顶层只觉晴空近台好似触手可及,白云萦绕随风便可飘入户中,杯酒下肚,气性上涌,刚要血脉贲张发出汗时,泠风拂过便将体中酒意带走,只留灵台一丝清静,仿佛间已踏云登仙,神智化入天地,玄览而察无穷。
兰子义从未有过这种体会,睁眼时只觉世界都比以前更明亮了。再看杯中酒,不过是常喝之物,此时却有无穷美味,流淌在舌尖只觉千变万化,也不知到底是坛中酒香还是楼上风爽。兰子义把玩着杯子扬起嘴角淡然而笑,他靠在旁边栏上,隔着窗户看向地面。
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可居高临下看去,地面的一切都变得渺小,巷陌化成溪流,溪流汇成街道,坊市便是湖泊,通衢便是江河,而填充江河的水浪波涛就是那无穷无尽,来自四面八方的车流人马。
远远地看着地面,人只能化作一个点,这种距离感让兰子义抓住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权利感,细小到看不清面容身躯的泯泯众人一下子便失去了他们在兰子义心中的分量,在此刻的兰子义眼中他们变成了蚂蚁,变成了野草,他们无穷无尽而来,又无穷无尽而去,兰子义只要伸出手去便能在眼前遮盖住一大片活人,而在眼中不存在的人似乎也就变得无足轻重,这让兰子义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毁灭蚂蚁窝的精力,他一脚下去便可以让成百上千的蚂蚁集体殒命。
对兰子义而言这种权利感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他一直以来都爱民如子,视天下为己任,他明白这种对性命予取予夺的独夫之感绝非正道,可真当这种感觉到来时兰子义又不忍将之拒绝,因为那种感觉真的是一种令人陶醉的成就感。兰子义不禁感叹道:
“想必这就是傲视天下的感觉吧。”
兰子义闭上眼又饮下一杯酒,静坐片刻后,他摇头将心中的杂念全部晃去,人活得像个蚂蚁,这是多么荒唐的念头?
转眼之间小二已经将菜上齐,兰子义就着茶酒有一口没一口的慢慢吃着美味,听着风看着云,这份难得的孤独很是让他受用。
在兰子义坐下快有小半个时辰的时候,楼上的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人声嘈杂之中,有个耷拉着衣衫,尖嘴猴腮的家伙从楼梯那里窜到了兰子义旁边。这人一看就是个街边无赖,兰子义心中很是厌烦,但桃逐兔估的就是这么些人,兰子义再有多厌恶也得用着他们。
那无赖走到兰子义旁边,点头哈腰的唱了个喏,兰子义瞥了一眼无赖,见他正在旁边怪模
怪样的作揖,那无赖说道:
“侯爷您万福金安,三爷派我来转告您,都已经布置好了。城外来的人分成了好几队,各自隔了半条街在外面守着。”
说罢那无赖又一颠一颠的走到床边给兰子义指道:
“侯爷您看,那边就是……”
兰子义懒得听他废话,他打断无赖指着几个借口那些反光的身影说道:
“就是那边是吧,我看到了。”
然后兰子义指了指桌上的酒和几碟荤菜说道:
“苦了你来为我跑上一趟,这些酒菜你便那去吃吧。”
那无赖是在京城里混的,眼力劲自然没得说,见兰子义赐了酒菜,这无赖自然满心欢喜,他识相的拎起酒壶,端菜菜碟便往楼下走,边走便对兰子义千恩万谢。兰子义待他走后又跟小二重新要了几样菜。
就这样,每隔一盏茶的功夫便会有闲人来跟兰子义报信,每次来报信兰子义都会赏他们酒肉,然后自己重新再点菜,就这么过了又一个时辰,人已经来了十几趟了,而兰子义桌上的菜却没见少一样。
日头渐高,兰子义凭窗依栏看着街上布置好的包围圈,心里暗骂秋老虎的厉害。正在百无聊赖之际,兰子义忽然看到一只小舫在葱河边放下几个人来,虽然兰子义看不清人模样,但他们的装扮怎么都与旁人不同,看着虽然模糊但也能大概看出他们的草原装扮。兰子义心说终于来了,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在街口外埋伏的辑虎营将士们便从歇脚的地方出来在街上晃悠了。
知道步落稽上岸,兰子义心里立马打起精神来,他聚精会神的盯着上岸的人影,观察他们的去想,脑袋里面则在不停的编纂各种情况的应对方法。就在兰子义出神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兰子义耳边想起,那声音道:
“卫侯一人来此好不孤独,我坐下来与卫侯聊聊可好?”
兰子义心思这时正在楼外飘着,他哪有心思管旁边人怎样,可这声音听着又挺耳熟,只是兰子义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他看着窗外敷衍那人道:
“您另找张桌吧,今日我不方便,我想一个人在此静一静。”
结果那人听了话不但没走,反倒是直接坐下,他道:
“一个人静的日子多的是,能够这么巧遇到卫侯的机会却不是每天都有。卫侯请恕我无礼,我还是得坐下。“
兰子义闻言恼怒,他转头吆喝小二道:
“小二,来把这个不长眼的给我…。。“
可当兰子义看到人后又硬生生把自己骂道一半的话给咽了回去,因为在他对面坐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寺卿赵庭柱,当朝正三品大员。小二听到兰子义呼喊赶忙上前问道:
“爷您有何吩咐?“
兰子义见了眼前人被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挥挥手打发小二闪开。小二也看了看赵庭柱,他虽没认出赵庭柱是谁,但赵庭柱人不怒自威,眉宇间颇有肃杀之气,以小二的伶俐劲自然知道京城这种遍地是官的地方不该随意招惹人,于是兰子义挥手小二便识相的退了下去,同时他又给兰子义新添了酒水。
今天的赵庭柱没穿官袍,他只是穿了便装,扎了四方平定巾入座,若不认识,看他多半会误认做儒生。兰子义仔细上下端详了赵庭柱一番,他费了好些功夫才平抚心中震惊。平抚心情之后兰子义给赵庭柱满上一杯酒,斟酒的同时兰子义问道:
“赵大人如何知道我在此?莫不是有眼线布置在周围?“
赵庭柱接过酒举杯邀兰子义来碰,他笑道:
“我哪有什么眼线?只是碰巧来此,偶遇卫侯而已。”
兰子义碰过杯后转脸看向刚才丘豆乏来处,还好还好,丘豆乏只在街上乱转,还没有做出什么出阁的举动。兰子义再问赵庭柱道:
“赵大人身系大理寺,手中案件纷扰,此巳时当口正是公务繁忙之事,赵大人不在衙门里办案却来望仙楼吃酒,这可不是碰巧的事情。”
赵庭柱笑道:
“随卫侯怎么想吧,我也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第七百四十九章 游说()
兰子义道:
“既然赵大人是偷得浮生半日闲,那我们今日就只管吃酒,不谈其他,如何?”
赵庭柱笑道:
“我是无所谓,吃酒便吃酒,只怕是卫侯你不行。”
兰子义被赵庭柱的话逗乐了,他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我提的要求如何我又做不到了?赵大人你可要把话说清楚才行。”
赵庭柱自酌自饮,一杯酒下肚后缓缓说道:
“我观卫侯体燥神烦,人在座而心已去,看卫侯眼神,飘飘然投至窗外,察卫侯面色,欣欣然若有可喜之事。既是喜事却又引得卫侯烦躁,怕是卫侯有意设计,布置罗网,这望仙楼乃金陵一大高楼,坐于楼顶就近三坊街景可尽入眼中,卫侯来此怕不是在遥制远方。”
赵庭柱一番话把兰子义的心思猜了个通透,兰子义甚至都怀疑自己这边是不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提前让章鸣岳掌握了动向,但仔细一想若是章鸣岳真的知道了兰子义今天的计划,那辑虎营的人是怎么也不可能被放进来的,辑虎营的人都已经进来了,他章鸣岳还有什么本事坏兰子义的好事?难道章鸣岳还要当众包庇步落稽不成?那不是打自己脸么?
想到这里兰子义赶忙收拢心神,他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赵庭柱,只看一眼便能把兰子义的心思看透,眼前这人真是个人精,难怪他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兰子义呷下一口酒,稳稳将杯子放到桌上,他问赵庭柱道:
“这里是京城,又不是山野,赵大人你说我布下罗网我可也没得野兽可抓呀。”
赵庭柱笑道:
“京城哪来的野兽可抓?卫侯就算抓也是要抓人啊。”
兰子义盯着赵庭柱,一丝凌厉划过眼眸,他调侃赵庭柱道:
“所以赵大人今天是来制止我的?”
赵庭柱道:
“卫侯想干什么与我无关,我说过了,我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来此找卫侯闲聊两句。打扰了卫侯好事还请卫侯见谅。”
兰子义看着赵庭柱轻轻哼了一声,然后他换上一副笑容,起身隔着桌子为对面的赵庭柱斟酒,兰子义道:
“区区一介晚辈,何德何能,怎敢劳赵大人亲来?那赵大人想要聊些什么呢?”
赵庭柱举起酒杯请兰子义把酒斟满,然后两人碰了一杯,对饮之后两人重新入座,赵庭柱说道:
“余杭发生的事情,卫侯可还记得?”
赵庭柱说话的时候兰子义正举起筷子无意识的夹了些菜,听到这个问题后兰子义手上的动作略有迟疑,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他夹起才吃了一口,咽下后说道:
“记得,据说我当街打伤了一个衙役。”
赵庭柱摇摇头,他道:
“那衙役一家现如今正在大理寺里告状,我知道这件事情,但我说得不是这件事。”
兰子义侧着脸狐疑的抬起眉梢,他看着赵庭柱想从对方脸上找出答案来。
赵庭柱笑道:
“卫侯,我说的是死在季家府院前的那六万多百姓。”
兰子义冷笑道:
“那事已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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