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仡本就在抽泣,听兰子义这么说一下子控制不住,又哭了起来,她道:
“妾身愚笨,没想这么长远,坏了少爷好事还害了大郎他们,我真是……”
兰子义见桃仡哭得凶,怕她连着哭上一天一夜哭出问题来,赶忙安抚道:
“我就这么一说,嫂嫂干嘛当真?莫再伤心了,只要有我,万事无恙,嫂嫂只管把事情全都说来给我听,那杜京问你什么了?”
桃仡手上帕子已经被泪水浸的能滴出水来,她把这张旧帕子扔到桌上又拿出一块新帕子,擦了眼窝止住哭泣道:
“我让那杜京进来,就在这里与他谈,他问招婿楼的姑娘到底如何来的,招婿楼的姑娘又是往何处去的,他还说少爷你已经告诉了他葱河上的事情,他只要我告诉他葱河上的人贩子接头暗号是什么,在几时交易。”
兰子义听着这问话皱起了眉头,葱河上的事情牵扯到宫中,一旦走漏风声便得有人掉脑袋,兰子义可不能掉以轻心,他打断桃仡问道:
“嫂嫂与杜京谈此事时都有谁在场?”
桃仡道:
“我本要留几个婢子伺候,一来方便,二来壮胆,可那杜京却一定要把所有人都支开,只他与我来谈,最后在我坚持之下才留了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在。”
兰子义问道:
“那个丫鬟?”
桃仡抬头看着兰子义道:
“就是我嫁进来后少爷你替我安排的那个,那小姑娘又聪明又伶俐,还贴心,可是个好人。”
兰子义嘴上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可心里却已经怀疑上了这个丫鬟,现在兰子义屋里的全是李敏纯的人,有她在旁这等机密就等于是泄露了出去。兰子义问道:
“那嫂嫂和杜京答了些什么?”
桃仡道:
“我只说我记事开始便在楼中,从未见过人怎么进来,也未见过人怎么出去,至于葱河上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少爷你和杜京说了什么我并不知情。”
兰子义点头道:
“嫂子答得好,这么说就没问题了。”
桃仡道:
“我是下定了决心,无论他怎么问我都只与他这么答。那杜京显然不死心,当日里来来回回问了我好几遍,一直磨蹭的吃了午饭才走。”
兰子义问道:
“那他次日就在没来?”
桃仡答道:
“怎么可能不来,不过次日世子殿下那边就派了自己官家带着许多小厮在门口守着,这次杜京再来就被挡了回去,下来几天每日如此,那杜京便不再来了。殿下那管家走之前跟我说,若是杜京再来便去找世子,世子替我撑腰。少爷,世子殿下可是好人,我可是受了他许多……”
说道这里桃仡终于反应了过来,她伸手捂着嘴恍然大悟道:
“那新罗世子莫不是从我那丫鬟处听说了什么葱河的事情,起了祸心,所以才往我这里派人来?如此说来我又坏事了?”
兰子义见桃仡又要哭,赶忙出言道:
“大嫂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我还在王府时事便多受李世子照顾,世子是一副热心肠,他派人来没什么不妥,而且只提葱河又联想不到其他地方去,没什么问题的,大嫂不要多想。”
见桃仡稳住情绪后兰子义便说道:
“所以昨天大哥回来听说了此事便去找杜京麻烦去了,是吧。”
桃仡一听兰子义提起桃逐虎,两只眼睛便又红了起来,兰子义见状赶紧又是劝,桃仡这才
稳住了音调,她说道:
“也怪我,昨天大郎回来本来该热热闹闹的,可我却拉这一张脸不痛快,被大郎看出了破绽,我被他追问的紧,又兼心里本就委屈,想和他说,所以就把杜京来的事情全都说了。谁知大郎脾气那么暴虐,一听说杜京来找麻烦,当即拎刀便出去了,任谁也拦不住。”
兰子义问道:
“二哥、三哥呢?三哥不懂事不拦,难道二哥也劝阻大哥?”
桃仡叹息道:
“唉,说道这妾身真觉得自己是潭祸水!出了大郎暴怒,另外两位郎君听说我遭了羞辱,也是拎起刀来跟他们大哥就出去了,谁都拦不住。后面别院里歇着的仇家两位先生听见前面躁动,专门派人来看,月儿姑娘自个拄着拐让人扶着也到外面来,可等他们来时三位郎君便已经出去了,妾身真是祸害。”
说着桃仡便攥紧了腿上衣摆,扯得连前襟都绷紧起来。兰子义本还纳闷为何月儿不出来拦人,这么一听才觉得释然,见桃仡又哭兰子义连忙劝道:
“大嫂不要担心,这点事情算不上什么。”
桃仡拿手帕一边拭泪一边问道:
“听我说了这么久,怎么少爷一点也不担心?三位郎可是拿刀去惹两县捕头的麻烦,昨晚未归是不是已经被抓了起来?”
兰子义闻言笑了一声,他道:
“别说三位哥哥是被两县捕头困住了,只要三位哥哥在,就是他们被抓进天牢里面去我也有办法把人弄出来!”
桃仡见兰子义这般慷慨,心中又添了一根支柱,桃仡道:
“少爷这一席话说得,好像西边刮来的风一样,一下就把妾身心里呕的气给吹散了,昨天到今我一直不饿,听了少爷的话我立马就觉得饿了。”
兰子义听说桃仡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吓得哎呦直叫,他一边招呼仆役做饭端来,一边埋怨桃仡道:
“大嫂你可真是任性,你不吃饭也就罢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吃饭行吗?可是一天一夜呢?赶紧吃,使劲吃,你吃饱了待会我把大哥他们接回来你好和他好好说话。”
说着兰子义便起身出门,招呼小厮换衣备马。
第七百三十章 丹阳县()
要说李世子派来的这些仆役们就是比普通人家的仆役靠得住,兰子义刚下令上菜门口便已经端来热饭菜,等到兰子义出门的时候桃仡都已经吃上饭了,想必厨房那里一直都有饭菜备着,只等前面要用便热了端来。
只要桃仡开始吃东西,兰子义的心便放了下来,他在门外换了衣服后便出院上马。兰子义嘴上虽给桃仡说没事,可他心里却不停打鼓,说到底杜京都是两县捕头,当今京兆尹的同胞亲哥,要是大哥他们真的把人弄伤乃至弄出人命来,那可不是好交代的。转念一想兰子义又觉得没那么严重,要是杜京真遭了不测,今天内阁那边肯定会有消息,鱼公公不会那么悠闲,他兰子义也不可能这么轻松的走在街上。
想到这里兰子义心便放宽了一半,他策马扬鞭打算出发,这时门前送行的仆役开口插话道:
“侯爷,您可是要往京兆府去?”
兰子义勒住马回头问道:
“可不是?不往京兆府去还往哪里去?”
仆役拱手说道:
“侯爷,小人们昨天便替三位爷打听了,杜京不在京兆府,而是在丹阳县衙,昨天三位爷就是往那边去的。昨天自有其他伙计随了三位爷一并去,侯在衙门外的人今天还报来说三位爷被关在丹阳县,卫侯您若是去了京兆府便扑空了。”
兰子义听小厮说得这么清楚,当下大喜,他伸手入兜想掏银子,旋即又有其他想法,于是他对小厮说道:
“你们几个还真是机灵,家里没人时你们自己就能做了主。好样的,你传令回去,备酒设宴,待会回来给我哥哥接风时,一并赏赐你们这些机灵鬼。自个把自个的功劳都想清楚了,待会好请赏!”
小厮闻言自然作揖谢恩,而兰子义则驾马往丹阳县衙奔去。听说人被关在丹阳县,兰子义心里更有底了,这杜京压根就没打算把事情闹起来。
又行一时兰子义终于来到丹阳县衙门前,他刚把马停下守在门口的衙役便上前来为他牵马,好像这些人就等着兰子义来一样。兰子义也不多言,下马之后径直就往衙门里走,另有衙役弯着腰在前引路,两边人都默契十足。
晌午时分本该吃饭的时候那县太爷居然穿的整整齐齐端坐在大堂上,兰子义本是打算直接往边上绕去后衙找杜京的,见县令在此便转向往堂上来。那县令见兰子义过来,连忙下堂拱手道:
“侯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兰子义上前拱手道:
“不敢。敢问大人,今日是有案件要审还是有事要宣?怎么吃饭的时候大人坐在堂上?”
县令叹道:
“下官在此自然是等候卫侯了。”
兰子义闻言扬眉看向县令,询问怎么回事,县令则道:
“昨天桃家三位将军来了之后我便知道卫侯要来,所以就一直坐在堂上等候,现在见到卫侯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病。”
兰子义听闻县令从昨天等到今,咂舌不已,他道:
“大人等了我这么久,想必一定知道我来这,不,是我家三位哥哥来这的缘由。”
县令叹道:
“怎么不知呢?杜捕头在卫侯家前办案,便要用到我丹阳县的人,他在卫侯家前守了好几天我怎么不知。可知道又能如何?我知道他不该这么做,可我又劝不了他,只能在这里等着卫侯来,好给您赔罪。”
兰子义看着县令想了好久措辞。地方县令,七品之官,说是一方百姓的衣食父母,其实举止动作都要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地方的要照顾地方豪强,京城的则更难,遍地都是达官显贵,就算他品阶挂五品,可他又怎能施展开拳脚?看眼前这丹阳县令,手下捕头越过他直接抓人,他干涉不了:惹来祸他又得低三下四的赔礼道歉,这丹阳县令还真不是好干的。
兰子义看着眼前的县令不禁心生恻隐,他说道:
“大人也是辛苦,这是我与杜捕头的事情,与大人无关,大人还是回去歇息吧。”
那县令闻言苦笑,他拱着手说道:
“在这丹阳县衙里发生的事情便不可能与我无关,我要是回后衙门里去两耳不闻窗外事,府尹杜大人知道了可还了得?昨天卫侯的三位哥哥来可是把杜捕头的鼻梁都给打断了的。”
兰子义听说杜京鼻梁断掉心里顿时泛苦,还是惹出事来了,他沉着脸问县令道:
“杜捕头伤的可重?有没有去看太医?”
县令起身说道:
“杜捕头说没事,我也不好多问,昨天已有大夫来看过,没什么大碍。卫侯这边请吧,杜捕头正在班房那边歇着呢。“
说罢县令便迈步引路。兰子义跟上县令,边走边问:
“杜大人怎么在班房里?“
县令叹道:
“因为卫侯的三位哥哥被关在班房里,杜捕头只能在那里作陪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再没多说,只是与收声与县令行走。班房门口自有衙役看守,见县令与兰子义过来衙役们赶紧将门打开迎人进去。天下的衙门都一样,天下的班房也没什么区别,还没进门兰子义便感觉到了屋里的潮湿,太阳把屋里的霉味和臭味一并蒸了出来,那股风浪熏的人几乎站不稳。
县令见兰子义掩着口鼻,便在门口问道:
“不如我们把人叫出来在外面谈?“
兰子义放下衣袖摆摆手道:
“只是一时不适而已,无妨了。杜捕头有伤都呆在里面,我又有什么不方便进去的?“
说着便和县令一起进屋。
为防犯人逃跑,班房一半都是少修窗户,屋里自然昏暗,哪怕白天都还要点上火把,可天气本就炎热,再一点火更是屋里变成了蒸笼。兰子义本以为进到屋里一定会听到喊冤声,接连不断。可谁知偌大的班房竟然没多大动静,往里走才发现大部分牢笼都是空着的,只有看守歇息处边还关着人,仔细一看才发现那边关着的就是兰子义的三位哥哥。
班房里没有犯人,也没有多少看守,只有杜京一人摆着一桌酒菜坐在桃家兄弟牢外自吟自酌,兰子义还听到杜京招呼桃家兄弟道:
“一天多都没吃东西了,你们不饿?来,一起吃点吧。“
牢里桃逐虎闻言骂道:
“杜京,你装什么好人?你欺负到我夫人头上难道指望着一杯酒水就化解你我的冤仇?想都别想!“
第七百三十一章 牢饭()
杜京闻言笑着放下筷子,他指着自己裹着纱布贴着膏药的鼻梁说道:
“我找你堂客是去查案子,没动手没动脚,哪里有欺负?反倒是我这鼻子,你一见面便给我打歪了,这才叫真欺负人。”
桃逐虎闻言哼了一声不说话,而杜京则接着说道:
“我杜京身为两县捕头,巡城抓贼可是本分,找人问话乃是职责,你夫人既是这京城百姓,我便又资格过去问她。”
桃逐虎抗声道:
“那不仅是我的家,还是卫侯的家。”
杜京听到这话将手中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他沉声道:
“卫侯家又怎样?难道卫侯就不是这大正百姓了?我杜京就是因为看不惯你们这些达官显贵仗势欺人,所以才出来当捕头的,你家卫侯又怎样?我还摸不得他的老虎屁股不成?”
发作完后杜京又押了一口酒,旋即长叹不已。牢笼中的桃家兄弟则是没力气去和杜京发火,这不仅是精神上的无力,也是身体上的,他们饿了一天了。
看着坐在桌前大快朵颐的杜京,桃逐兔的肚子终于不争气的叫了。听到声音后桃逐兔的脸禁不住的红了,他咽了口吐沫扭头看着桃逐虎与桃逐鹿道:
“哥,对不起,我……”
桃逐鹿安慰桃逐兔道:
“没事,昨天进城就没吃东西,该饿了。”
桃逐虎则从木栏中间伸出手去,他朝杜京说道:
“你不是请我们吃吗?倒是给饭菜啊。”
杜京放下酒杯笑了笑,他端起桌上烧鸡,又从桌上拿起一小坛酒,走到栅栏前一并放下。牢笼里桃逐虎接过酒肉转手就递给桃逐鹿和桃逐兔。桃逐鹿撕了一只鸡腿算是解馋,桃逐兔则拿过酒肉狼吞虎咽,而桃逐虎自始至终就没有看这些食物哪怕一眼。
牢外杜京坐回座上笑道:
“我还以为哥几个光喝水就能填饱肚子,原来你们也还是得吃饭的嘛。”
桃逐虎道:
“你少来这套,说吧,你想从我们这要什么东西?”
杜京笑道:
“我想从你们身上要的我已经拿到了,剩下的你们可给不了我。”
桃逐虎不解的看向杜京,而杜京则狡黠的指着自己鼻子。明白过来的桃逐虎跳将起来,他抓着木栏恨不得一把把这些破玩意全撕碎了冲出去再和杜京打一场,但这不现实,桃逐虎只能隔着木栏怒吼道:
“杜京你个王八蛋!你算计我!我打你怎么了,别说打断你一根鼻梁骨,我就是把你身上骨头全打断你又能那我怎样?”
杜京坐在座上笑看桃逐虎怒火中烧,他慢条斯理的吃,慢条斯理的说,他道:
“大郎啊大郎,我又没告诉你我去问过你堂客话,我也没去你门前挑衅,怎么就成我算计你了?是你自己过来找我的,我只是顺水推舟,你就不纳闷为什么我昨天既不还手也不逃?你当我脾气好啊。”
桃逐虎被杜京怼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还无可奈何,他悻悻的坐回地上,冲着桃逐鹿发火道:
“都说老大实在老二精,你平日里精的跟个猴似的怎么关键时刻不行了?”
桃逐鹿被桃逐虎怒而泄愤,可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叹息道:
“我也是替嫂子上火,哪有自家嫂子好端端坐屋里就被别人登堂入室的道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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