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下马威()
马上的兰子义侧着脸静静地观察着自己一侧的营地,百姓们在吃午饭的时候被召回,此时已经全部在营中安置妥当。此时营中炊烟袅袅,井井有条,粗看上去甚是安稳。
骑马在兰子义一旁的桃逐虎见兰子义观望,他便凑近兰子义说道:
“少爷放心,我与二郎一并将人召回闭营后我才动身的,没有少爷你的指示营中的人绝对不敢再动。”
兰子义收回目光看向桃逐虎,他道:
“大哥,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留在营中,二哥一个人留下太累了。我有三哥和月儿看护,没问题的。”
桃逐虎道:
“少爷,这季家团练不比别家,看这些人护院时的身手可谓训练有素,指不定他季家院子里是龙潭还是虎穴呢。三郎太小,办事不牢,今次我若不亲自带队护卫少爷我可就真是白来京城了。“
兰子义听桃逐虎说得肺腑知道今天是推不开他,只好叹道:
“只是苦了二哥了。“
桃逐兔这时说道:
“少爷,现在这光天化日的我们往季家府里去,万一让营里的百姓看见了怎么办?要是营里有人嚼咱舌头根子,骂咱与季家穿一条裤子那可就不好了。“
兰子义道:
“我也知道白天去容易被人看见,所以我才绕远路走侧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再不和季家把事谈妥等到千户来,事情往哪边走可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你说是吧,月儿。“
说着兰子义回头笑着瞥了月山间一眼。
月山间笑道:
“卫侯知道就好,你要是手段高超,赶在千户来前把事情搞定我自然没话可说。“
桃逐兔这时又问兰子义道:
“少爷,要不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谈判这种事情我与大哥便能去谈。而且刚才大哥也说了,那季府门里还不知道藏着虎还是藏着狼呢,少爷你就这么轻易进去实在危险,再说第一次谈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来?“
兰子义叹道:
“三哥啊,我要是有时间的话自然可以和季家慢慢耗,耗到里面人把季知年交出来为止。但我现在手上没有的就是时间,一刻我都拖不得。那季探云派人前来谈我怎能不去?“
在几人闲聊的时候,他们的马匹已经送他们来到了季家西北角的偏门。
季家的团练们守卫在门前,墙外的地面一片狼藉,好些地方都留有血迹,巡回期间的团练当中有好几个头上身上都包扎着绷带,可见之前百姓前来冲击时场面是何其混乱。
兰子义他们来到门前各自下马,那些个团练见着兰子义各个两眼冒火,龇牙咧嘴。兰子义扫了一眼那些团练,冷哼一声,没多理睬他们,接着兰子义径自走到领头人面前说道:
“我就是兰子义,带我进去见你们老爷。“
现在门前站着的都是团练,带头的自然也是团练头子,他见兰子义走到面前说话直接啐出一口痰来吐在兰子义脚下。不过他耍威风也就这一下,在他吐完抬头的一瞬间桃逐虎的铁拳便已经抡到了他肚子上。
这团练头子被一圈打得直不起腰,同时桃逐兔还抽刀一刀把敲在在他脑门上,这人便当场飚血不止,倒地不起。站在一旁的团练们见此情景哪还能忍,他们早就被兰子义煽动百姓的围攻折腾的焦头烂额,现在这兰子义到了他们的地头居然还敢主动出手打人?!
团练们立刻操持着家伙围堵上来,藤牌在前,盾牌在侧,长枪在后,短兵护卫在旁,哪怕因为一时愤怒上前发起围攻,这些团练依然保持着极高的训练水平。
兰子义看着黑压压围上来的团练,脸上没有一点怯色。跟着兰子义一道来的那八个马场老伙计早已马刀在手护在兰子义一旁,见团练各种长柄短兵围上来这些老兵们自然撤开喉咙大骂不止。
兰子义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也压根没打算为自己两位哥哥的行为道歉,他知道会有人出来替他收场。果不其然,一个穿着甚好的中年人着急着慌的分开人群,挥着手对团练们吼道:
“都把家伙放下!都他妈给我放下!“
兰子义打量了下来者,估摸着这人当是季探云府中亲近之人。那人喝退了团练后来到兰子义面前,略微拱手后开口道:
“小人在老爷内府做事,特来迎候卫侯。“
兰子义冷笑道:
“来迎候我?就拿这枪林箭雨来迎?“
那话事的低头看了看地上呻吟不已的团练头子,抬头愤怒的质问兰子义道:
“侯爷再怎么讲也不该打人啊?“
兰子义笑道:
“你怎么不问问他我为何打他?“
说着兰子义给身旁桃逐兔递了个眼色,桃逐兔弯腰将地上人薅起来,他冲着这人大声吼道:
“我家少爷乃是当今皇上亲封的侯爷,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照他吐痰?老子没打死你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来迎人的季府内管家赶紧叫身后人把那旗长从桃逐兔手中接过,看他那着急模样真是生怕把事情点着收不了场。送走了旗长后,那个话事人又看了看兰子义背后,他皱着眉头说道:
“侯爷,之前可没说您要带这么多人。“
兰子义扬起嘴角冷笑道:
“我不带这么多人来,你们刚才迎我的人就够把我戳到旗杆上示众了。“
那话事人没法可说,最后咬咬牙只得道:
“那请卫侯随我来吧。“
说着那人便在前引路,兰子义一行人便随他从侧门进到府中。
府内府外虽然只隔一道墙,但两边的情形却是天差地别。外面是人来人往踩出来的烂泥塘,灰土地,进了院内便是青石铺就的硬板地,假山池塘构成了亭台苑宇。观那芳草凄凄,鸟雀依依,再看飞檐抱石,画栋瓦谢,真是好一处人间仙境。
不过这苑宇虽妙,其中之人却没有游玩的心情。兰子义行走其中,里面的仆役无分男女老
幼全都行色匆匆,如临大敌。桃逐虎看着仆役们对兰子义说道:
“这季探云正是厉害,连仆役行止都是以军法左右分列,互补干扰。“
兰子义略微点点头,他也看到了这番景象,心中对季探云又有了拔高了好一节。终于被话事人领到门口,兰子义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穿出声音道:
“当年章鸣岳说得好听,只要我们帮他行一条鞭,量清土地按数纳粮,他便保我们所有人子孙功名。现在呢?现在银子没少花,皇粮没少交,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叫什么道理?“
第六百九十四章 季老爷()
兰子义本已来到门口,那话事人都已经拱手弯腰准备向里面通报,没想到里面却传出了声音。兰子义一听里面提起章鸣岳,顿时来了兴趣,于是他抬手制止一旁话事人通报,自己悄悄走上台阶,透过屋门往里去看。
此时的堂屋里坐满了人,这些人中有老有少,但无论老少各个精神抖擞,如临大敌,他们锦衣玉冠,举止得体,一看就是本地豪强。刚才说话的是个青年,他现在正站在大堂之中慷慨激昂的向众人诉说着当下的不公,而给他准备的茶水则因为太靠近门口已经没剩下多少温度。
那青年并未发现兰子义的到来,他正对着众人说道:
“士绅不纳粮,这是自古以来立下的规矩!圣人教书育人,培养的都是经世济民的大财,我们这些读书人,这些乡绅岂是和那些农户小民相提并论的?我们庄园中种的粮食都是自家私用的,这些钱粮是供给咱求学传道的,交税养丘八那是读书人的事情?”
青年把话说完,屋里人纷纷附和。兰子义在外看着屋里的闹剧暗中发笑,这些说话人全是地主巨贾,你们花钱捐个监生难道就能充读书人了?还传道求学呢,你们丫的风花雪月还差不多,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还说的义正言辞,也真能厚着脸皮把话说出来。
坐在正对门堂屋里面的自然就是季探云。从兰子义这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角度去看,坐在座上的季探云整张脸都被阴影所覆盖,他此时正端起茶碗慢慢嘬茶,阴暗的面孔配上他的面无表情让他看上去比那活阎罗也好不到那里去。
兰子义对这个季府的主人很是好奇,他年龄看上去很大,季知年当是他老来得的子。而且这人并没有他儿子那种轻剽的南方气质,这季知年看上去厚重无比,倒像是个北方人。
那季探云等着青年把话说完,在青年告一段落后他才开口问道:
“公子说完了?”
那青年本已坐回座上端起茶碗,听闻季探云文化他又气冲冲的说道:
“没说完?怎么可能说得完?这口苦水我倒三天三夜也道不完!
季老爷,这士绅不纳粮乃是千百年来祖宗定下的规矩,这是历朝历代皇上给咱读书人留下的保障。你说那章鸣岳,他也是读书人出身,可偏要想着断读书人的路,他为了自己邀功非得要搞什么一条鞭之法,还要让我们也和草民一样纳粮交税。这大正的天下有几处是能收的上来税的?还不就是咱江东出税负?这大正立国两百年来四方用兵,到处撒钱撒的可都是咱江东人的钱!”
青年这话说罢又引来周围人一片附和,他则接着说道:
“那章鸣岳当初行新法的时候说的好,只要咱主动纳粮,只要咱顺着他核检土地,他就给咱江东士子一条青天之路。说的好嘛,咱信了他的,现在田地被检核完毕造册登记,皇粮一分没少按数缴纳,结果换来的却是他张鸣岳卸磨杀驴,今年的恩科进士非得被检举出来说是舞弊。哪来的舞弊?这就是我们应得的!”
堂下坐着的那一圈豪强们就指望着这个年轻气盛的小子出头多说话,这小子又说的在理,句句往众人心坎里去填,众人怎能不欢喜?所以大家伙的当下便点头称是,一个劲的附和
这个年轻小子。
季探云放下茶碗抬头看了看说话的年轻人,老人家年龄不小了,两鬓已是雪白,他望着青年叹气道:
“公子说的这些都对,这几天来你在我天天都在我耳前说这些话,我都快背下来了。问题是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又不是章鸣岳,我又不可能把功名还给大家伙。”
那小子说道:
“季老爷您这话可就让咱寒心了。这余杭地界您季老爷说自己是第二谁人敢说自己是第一?这一条鞭法推行下来您可要交多少钱粮?夏粮那一茬您难道还没交够不成?我跟您说这么多就是一个意思,您出来挑个头咱剩下其他人都跟您一块走,咱跟章鸣岳把咱的功名要回来。”
季探云闻言冷笑两声,他再次端起茶碗来,同时他道:
“老夫不似公子,是国子监的监生,出生便是举人。老夫就是个有点田地出门行脚经商的走卒,何德何能怎敢去章首辅门前要东西?”
那青年人听到这话并未恼怒,他缓下语气走近季探云笑道:
“季老爷,您虽不科举,但您的公子那可是国子监的监生,仅此恩科的考生啊,你难道连自己儿子的事情也不上心?”
季探云听到青年人提起自己儿子,顿时不高兴起来,他将茶碗摔在桌上同时说道:
“我儿为人不谨慎,犯了不知哪门子的过错,现在正在被台城卫通缉。他若是被人愿望我自然会替他讨还公道,但若他真的作奸犯科我又怎能容他?一个坏了王法的东西就不是我儿子,我没有他这么个畜生!别说他是国子监监生,就算他是进士是三元,我也不认他!在朝廷把事情查清楚之前你们谁也不许再提他!听清楚了没有?”
堂下众人见到季探云发火,自然全都噤声,那青年人也唯唯诺诺,不敢再像之前那番唱大言。不过不唱大言并不是说他要就此停下,他的目的可还没有达成,怎么可能不说?所以
在季探云发完火后那青年又接着开口道:
“季老爷您说的是,您治家这么严,季少爷要是敢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您都不会饶过他,他又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给您添堵呢?只是季老爷您老来只得此一子,您难道就不想念他?”
季探云道:
“王法大过天,我老来得子又如何?他身上既然不清白那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不要这种畜生!”
青年闻言连声说是,然后那青年又道:
“季老爷您铁腕治家,可称典范。咱门其他人自然应该好好学您。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功名要回来,这是咱应得的。”
季探云微微摇头说道:
“我刚才就说了,我只是个贩夫,这种国家大事不是我能说上话的。”
那青年闻言舔了舔嘴唇,下了好大决心然后说道:
“可是季老爷,我听说季公子就是因为科举的事情被牵连的不清不楚,您把这事搞清楚了季公子不就清白了吗?”
季探云听到这话再次作色,他道:
“跟你们说的清清楚楚,少提那混账你还要提,你是想要干什么?”
青年被季探云骂的满头大汗,他拱手道:
“季老爷,您可是咱大家伙的主心骨,您要是撒手啥都不管,咱可就被朝廷被章鸣岳砌了生猪肉了!您要不跟东海王说一声,让他替咱求求情?”
季探云见那青年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冷笑着开口说道:
“东海王只是皇上羁縻封赏的爵位,又不是什么实缺,你们找他可是找错人了。”
第六百九十五章 待客有礼()
兰子义站在门口正听得入神,他又听到了东海王的名号,还是从季探云嘴里听出,自然很感兴趣,可就在此时兰子义身后突然发声道:
“老爷!兰卫候来了。”
兰子义被突然这一身惊得回头去看,却看被桃逐虎和桃逐兔左右夹住的话事人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喊话出来。原来刚才兰子义抬手制止话事人后便独自上前去门口偷听,那话事人先是没明白怎么回事,等他明白过来后已经被桃家兄弟夹住,动弹不得。
这话事人本来还盼着屋里人能发现外面的情况,尽早停下别再言语,可没想到里面说的热火朝天没注意到外面有人,兰子义站的地方又刁钻的很,里面人察觉不得。那话事人怕兰子义再听下去听到机密,于是鼓足勇气大声通报出来。
桃家兄弟自然明白兰子义偷听的意思,所以话事人喊话后兄弟两人立刻刀出鞘想要给他些教训,不过兰子义并不想在多惹事,他回头用眼神制止住了兄弟两人。
屋里众人听到兰卫候的名号都吃了一惊,但最令人吃惊的还是季探云本人,在听闻兰子义的名号后那季探云竟然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老人家年龄不小,身手却矫健的很,他大步流星走到门口,脸上居然带着惊喜之色。
或许是季探云也发觉了自己的异样,他很快就把自己惊喜的神情压下,然后重重的抬起两臂,拱手毕恭毕敬地对兰子义作揖道:
“老夫未能出门远迎,多有得罪,还请子义少爷见谅!”
兰子义听到季探云管他叫少爷,当下心中惊奇,同时亦感不快,他微微皱眉道:
“我与季老爷无亲无旧,如何成了季老爷口中的少爷?少爷是我家人叫我的称呼,季老爷您还是找别人去这样称呼,不要这么叫我。”
兰子义说的不客气,季探云倒也不生气,他一边点头应是,一边开口转头打量桃逐虎与桃逐兔。桃逐虎见季探云看来自己也同时打量对方,而桃逐兔就没有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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