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是抓人犯!“
杨脂紧紧追问道:
“公公是以何罪抓人?“
鱼公公道:
“这个不用你管!“
杨脂道:
“公公你大张旗鼓,扰市抓人,一抓抓了这么多无辜百姓却又说不出原因,这种事情京城士民岂能答应?“
鱼公公被杨脂逼得烦躁,他无可奈何的说道:
“我抓人就是为了追查原因,等我把事情查清楚你自然就能知道原因,着什么急?”
杨脂道:
“公公这话是在说笑么?你洗冤寺里屈打成招的事情可还少了?给公公你假以时日,只怕你能把里面人打得诬告他亲爹有罪!”
鱼公公怒骂道:
“杨脂,你当我台城卫是匪窟吗?照你所说我抓这么多人进去刑讯逼供,我是想要搞出多大的案子来?我他妈还要翻天不成?”
杨脂说道:
“既然公公不是想要屈打成招,而那些人犯又的确有罪,那就把人移交刑部,明日我御史台便会同大理寺与刑部,三司会审一定把公公所说的案情查个水落石出!”
杨脂这么说便是把鱼公公所有话路全部堵死,鱼公公自然是不能交人的,但他又不想把科场舞弊的事情说出来,于是他只得敷衍杨脂道:
“我说过了,我台城卫抓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杨脂道:
“但公公你作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怎能不给出个让人心服口服的理由?公公若是想以莫须有的罪名抓人,也行,我这里就有联合御史台二十八位御史联名签署的奏章,写得就是弹劾公公你的事情,明天一早我便亲自送文书去呈递给皇上!“
说着杨脂便将奏章从袖口中拿出,用力摔在桌上。鱼公公被杨脂逼得没了办法,不得已只能拖延道
“卫侯手中掌握这关键证据,等他回来便能告诉你我抓人的原因。”
杨脂听闻此言便反身一屁股做到了椅子上,他道:
“好,那我等着卫侯回来。”
鱼公公见杨脂坐下,两眼通红等着他道:
“你在我这里等?都这个时候了卫侯就算回来也是回府去休息,怎么可能来我这里?”
杨脂冷笑道:
“天下谁人不知兰子义就是公公你养的一条狗,他被公公你派出去查案,回来肯定要来向你禀报。真要是他兰子义回府睡觉去了派人将他叫来便是,公公若是人手不够我有人,我派人去找。”
鱼公公咬牙切齿的对杨脂说道:
“卫侯是出城去捉拿人犯,现在城门已闭,月满中天,他今晚都有可能不回来,难道杨大人还要在我这里过夜不成?”
杨脂答道:
“不错,今天我就在公公这里过夜了!反正明天我要求见皇上,从公公这里出发我还走的近。”
杨脂不愧为御史大夫,嘴巴就是硬,不仅硬,还能说,鱼公公愣是被杨脂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抖着手端起茶碗压压火气。
兰子义在外听到这里,微微一笑,他知道现在是时候进屋,于是他开始整理衣冠,一旁月山间见状拉住他小声说道:
“卫侯你干什么?公公明显不想让你进去啊!”
兰子义笑着对月山间摆摆手,示意她不要阻拦,然后兰子义迈步入门,对着鱼公公作揖道:
“公公,子义回来了!”
接着兰子义起身对杨脂笑道:
“杨大人,子义这条狗回来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巧言辩解()
鱼公公只是想拿兰子义做挡箭牌,他并不希望兰子义在这个时候出现,所以兰子义进门后鱼公公的第一反应是诧异和愤怒。鱼公公本以为兰子义是没弄明白情况,愣头青冲了进来,不过看到兰子义自信的笑容,鱼公公心中的焦虑便释然了。
其实杨脂也没有想到兰子义会在这个时候进门,而且听兰子义话的意思,明显是听见了之前的对话。
杨脂看着兰子义既有些惊喜,又有些尴尬,不过他也是老江湖了,这点场面还是可以应付的,杨脂倚进椅子里,慢慢悠悠的开口说话,他说话时语气甚是倨傲,他道:
“卫侯既然回来了那就说说你为什么出去抓人吧。“
兰子义进门之后的表现和往日很是不同,他开始时主动搭话杨脂,现在杨脂找他说话他却又不理不睬。杨脂问话的同时兰子义正忙着对鱼公公作揖,他道:
“公公,人我没抓住。”
鱼公公虽然相信兰子义今晚肯定能把事情处理好,但他并不清楚兰子义的具体计划,现在兰子义秉命,他也只能两眼摸黑,顺着兰子义的话往下说道:
“没抓住就没抓住吧,你出城时就已经迟了,抓不住也正常。他是怎么逃得?”
兰子义道:
“船上的是他的替身,他的真身走了另外一条路。”
这条消息勾起了鱼公公的兴趣,鱼公公敏锐的嗅觉让他嗅出了异样的味道。鱼公公自言自语道:
“替身?一个商人居然弄替身?“
兰子义只顾与鱼公公对话,却把杨脂晾在一边,杨脂觉得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他冲兰子义吼道:
“兰子义!我问你话呢!“
兰子义回头对杨脂笑道:
“大人乃是人,我这条狗哪有资格和您说话?您歇着就好,不要老是自降身份与我这下贱人往来,那太丢人。“
鱼公公听闻此言偷偷发笑,杨脂则被兰子义一句话挤兑的气堵,脸都涨红,他道:
“公公说今天台城卫满街抓人事出有因,却不告诉我是何原因,他说你掌握着重要消息,要等你回来再讲,你现在已经回来,倒是告诉我你们今天为何抓人,你追查到了什么消息?“
兰子义道:
“我刚才已经说的清楚,人跑了,消息也没了。至于为何抓人,我劝杨大人不要多问“
杨脂怒道:
“笑话!这天下哪有我御史台问不得的事情?你少敷衍我。“
兰子义闻言微微一笑,然后扭头对鱼公公说道:
“公公,可以说吗?”
鱼公公不知兰子义肚子里卖的什么药,这时只能道:
“杨大人这样追问,你就说了吧。”
兰子义笑道:
“军情要事本不便向外人透露,但杨大人坚持,那我也就只能说了。今天京城是在追查海贼。“
兰子义此话一出,鱼公公和杨脂都惊了,杨脂说话时不经意间语气都缓和了许多,他问道:
“海贼?哪里来的海贼?海贼不是都被戚准给剿灭了吗?“
兰子义道:
“今日之前我本也是这么以为的,但今天中午我在江南楼吃饭时,偶然听见隔壁包间有人在讨论贩卖军火之事,其人是江东巨贾季探云之子季知年。“
杨脂听到这话松了口气道:
“季探云季老板有朝廷特地颁发的勘核印,他在海外有生意,和夷人换些军火没什么意外的,这和海贼有什么关系?“
兰子义冷笑道:
“他为朝廷贩卖军火自然没有问题,可他要是卖枪炮给海贼呢?甚至他要是给海贼当内应引狼入室呢?“
杨脂听到这话脸色凝重起来,他道:
“卫侯你所说的都是猜测。“
兰子义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不是猜测,我今天中午就听到了不少。而且当时与季知年同桌吃饭的可有不少人,我隐约间还听见季知年称呼同桌有人为公子,还听到了某几位在京的大人。”
杨脂现在的脸色更加糟糕了,他道:
“孤证不立,你听到了别人可听到了?”
兰子义道:
“我就是人证,不需要其他人来证明。”
杨脂道:
“那你就是捕风捉影。”
这时鱼公公突然气定神闲的插话道:
“我台城卫捕得就是风,捉的就是影。天下没有御史台不能查的事没错,但天下也没有我台城卫不能疑的。只要有风吹草动,哪怕只是流言蜚语,我台城卫也要把他挖地三尺给挖出来。海贼之事关系京城安危,更是马虎不得,莫说我抓人,只要那人身上有一丝嫌疑我就要扒他的皮。”
杨脂没有料到兰子义突然来这么一手,而且兰子义说得煞有介事,中午他在江南楼吃饭的事情众人皆知。兰子义这番话亦真亦假,虚虚实实,居然唬得杨脂不敢动弹。
杨脂想了想后再次开口说话,只是这次开口他就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杨脂道:
“卫侯说中午江南楼中听到别人里通外国,可我却听说卫侯你中午时在酒楼里大闹了一场。“
兰子义道:
“这件事我也觉得奇怪,当时我正在吃饭,断断续续听到隔壁再讲给海贼卖枪炮的时,我正想仔细去听,太尉却把我门踹开进来抓人,隔壁的人就趁乱跑了。我之前还在想太尉为何要这么做,现在想想,太尉与诸位大人在朝为同僚,是不是受哪位大人所托,专门过来找我呢?“
杨脂看着兰子义,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明显是在仔细思考,停顿了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这时兰子义说道:
“兹事体大,我以为应当及时上奏皇上。现在天色已晚,我看杨大人不如就在公公这里休息,明天一早我们便去面见皇上。”
杨脂现在一头雾水,急需回去与诸位大人碰头,怎么可能还留下,闻言他只能起身道:
“不必了,既然公公抓人的确事出有因,那我也不便多问,只是我请公公注意些影响,不要再将京城折腾的鸡飞狗跳了。”
说罢杨脂起身拂袖,气冲冲的离开大堂。
目送杨脂离开后鱼公公骂道:
“这个歪屁股秀才,仗着自己御史的身份就敢在我这里大放厥词!迟早有一天我要抄他全家!”
接着鱼公公对兰子义说道:
“子义,你这说法固然好,可是只能脱这一时困,等杨脂回去弄清楚情况便会再次上门找我麻烦。”
兰子义道:
“他弄明白情况又能怎样?难道他敢把科场舞弊的事情四处张扬?我用海贼的借口堵住他杨脂的嘴,今后他就再难张开。”
鱼公公道:
“所以后面查案我都得用这个防贼的借口了?直接把事情挑明了说会不会好一点。”
兰子义道:
“公公说挑明的事情我刚才在门外时就考虑了,虽然杨脂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我与公公咬上的是科场的事情,但藏着点多少还能给我们带来些优势。“
鱼公公道:
“能有什么优势?章鸣岳自知暴露便会出手防备,我们又能有什么好处?“
兰子义道:
“至少我们可以继续查下去,而不会被章鸣岳找借口把科场舞弊的案子抢过去自己查。“
第六百二十二章 宫中一夜()
青紫色的流苏遮挡在兰子义的眼前,似有似无,这层朦胧感为流苏外的景物增添了一层似若即若离的不实感。兰子义盯着纱帐外的房顶,吊顶上面黏贴着壁纸,壁纸上画着各种不规则但有规律的集合图样,这些图样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没有意义的图样却有一种勾人的魅力,它让人不自觉的发呆,分神,投入其中,再加上流苏带来的朦胧感,兰子义觉得自己醒过来也只是进入了另一个梦境罢了。
月山间在一边问道:
“卫侯,醒了吗?”
月山间的问候打断了兰子义的发呆,他躺在床上撇过头,看向一旁站着的月山间。月山间此时正站在帐外屋中,而在她身旁则整整齐齐的站着一排仕女,侍女们手捧铜盆水壶,镜子梳子,明显是来伺候兰子义起身的。
兰子义见状翻身坐了起来,他笑着调侃月山间道:
“你每天都能准时出现在我清醒的时刻,你是怎么做到的?”
月山间招呼着仕女们上前伺候兰子义洗漱,自己则接过梳子为兰子义梳理头发,她答道:
“奴婢只是记下了卫侯每天醒来的时间,早早恭候床前罢了。”
兰子义笑道:
“你骗我,我几次睡懒觉到了早晨,一梦醒来还要再睡时就没见你站在床头。今次我起床的时间就和往日不同,月儿你是怎么知道我现在醒来的?”
月山间闻言“嘻嘻”笑了起来,她道:
“奴婢是伺候人的,若是连主人的生活习惯的不了解,那奴婢可就该受罚了。卫侯问的都是仆役所用的下贱本事,不是君子该学的。”
兰子义笑道:
“月儿你说的好有道理,可你把我摸得这么透,我总感觉有些心中有些寒。”
月儿笑道:
“卫侯又说笑了。”
兰子义笑着应道:
“是呀,是呀,我又说笑了。”
接着兰子义端详着面前的镜子说道:
“西洋镜真是照的清楚,你说着镜子它是怎么做出来的?”
月儿没有管兰子义的问题,她反而问道:
“卫侯你休息好了吗?”
兰子义道:
“还好,还好,这间房睡得很舒服。”
然后兰子义补充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睡在宫中。”
月儿笑道:
“这里只是前殿,硬要说的话还算不上宫中。卫侯睡得舒服就好,这里是奴婢还在宫中时住的寝室,卫侯住的习惯就好。”
兰子义听说这里是月山间之前住的地方,略有些吃惊,他又观察了一边四周,边看边说:
“我就觉得这间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觉,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这里屋里的布置都是按照女子闺房的格局来的。
月儿你住的地方不错呀,比我在落雁关里的狗窝好多了。”
月儿笑道:
“卫侯说笑了。不过这间殿的确是招贤门台城卫衙门里最奢侈的一间,比爹他住的那间还宽敞。”
兰子义笑道:
“月儿你可真是公公的掌上明珠,一人就住一间殿,昨晚我鹊占鸠巢可真是为难你了。”
月儿叹了口气说道:
“爹他昨天就说得明白,我住的再好,爹他老人家再关爱我,我也只是个奴婢,卫侯你才是主人翁,这里本就是你的住处。而且昨晚卫侯只是住了进来,又没赶我走,何来鹊占鸠巢一说呢?”
兰子义听到这话哈哈笑了起来,这时兰子义已经穿戴齐整,在一旁仕女伺候着漱口之后,兰子义便站起身来,他道:
“走吧,我们去见鱼公公。”
接着,兰子义便与月山间一道出殿往鱼公公所在的台城卫衙门大堂而去,那些仕女则留在后面收拾屋子。
快到殿门时兰子义问月山间道:
“公公昨晚可休息了?”
月山间道:
“爹他昨晚熬了一宿,我昨晚也和卫侯一起睡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说话间兰子义与月山间已经迈步进入大堂。此时的台城卫大堂上只有鱼公公一人独坐,还有几个零星的台城卫分布在堂中,看着就知道是负责传令的。
见到兰子义进来,几个台城卫先是拱手行礼。鱼公公本来正用手拄着脑袋,靠在桌上小憩,台城卫拱手的动作将他惊醒,鱼公公看到是兰子义与月山间进屋,捏了下鼻梁之后高兴的招呼两人道:
“进来进来,正好有事要找你们商量。”
兰子义与月山间走到公公面前行礼,兰子义看见鱼公公脸色泛白,眼袋漆黑,昨晚肯定忙了个通宵,同时鱼公公袖口衣襟处还有飞溅到身上的星点血迹,兰子义见此也明白了鱼公公昨晚到底都忙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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