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大清早来想必之前托付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吧。”
仇文若答道:
“宅子已经找好了,按照卫侯要求,离东宫近,院子也不大,就在徐三黑他家院子旁边。”
兰子义闻言点头,同时拿起刚才放下的文书检阅,他对仇文若说道:
“正好,需要多少银子文若先生只管告诉月儿,拿了银票把地方买下来,我们挑个好日子搬过去,是时候和世子殿下告别了。”
仇文若闻言点头,同时下意识的看了眼月山间,月山间则回报仇文若一个灿烂的微笑,羞得仇文若赶紧低头。
仇孝直这时则说道:
“卫侯,李澄海那边我也已经联系上了。”
本来听到这个消息兰子义应当高兴才对,但仇孝直却发现兰子义此时皱起了眉头,再看兰子义手中拿着的文书,仇孝直问道:
“卫侯,是有什么问题吗?”
仇孝直一语双关,他这一问既是在询问兰子义看的什么东西,又为自己万一说错话留下了回旋的余地。果然兰子义闻言摊开信纸,递给仇孝直道:
“两位先生看看吧。“
在仇家父子看文书的同时兰子义叹道:
“民不聊生啊!“
仇孝直粗略看过文书后又把东西递给了仇文若,仇孝直道:
“今年遭灾已经不可避免,只是没想到连江夏都被水淹了。
不过比起水灾旱灾,这信上写着的塞外的事情才和卫侯有关,御马监副丞被马贼虐杀于大草原上,这件事情代公可是要负责任的。“
兰子义答道:
“这个无妨,二哥回去时我爹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仇孝直闻言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当日兰子义给桃逐鹿吩咐事情时言辞多有闪烁,仇孝直虽然知道兰子义是安排了什么事情,但却没有确定到底是什么事。现在兰子义亲口说桃逐鹿带回去的就是御马监公公死于塞外的消息,那就坐实这件事情是兰子义授意去做的,再追问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仇文若接过文书后仔细阅读一番,然后他抬头看了看桌上的餐点与食盒,问道:
“莫非这几天每天公公送来的就是这些信件?“
兰子义闻言笑道:
“哪里来的信件,只不过是鱼公公给我送些早餐罢了。上次别过公公后,公公便答应我每日送我几样宫中珍馐让我尝尝鲜“
然后兰子义便招呼屋外伺候的仕女,命他们取来餐具,然后兰子义招呼仇家父子道:
“刚才光顾着说事,都忘记招呼两位先生吃东西了,来,一起尝尝宫里的手艺。“
仇家父子闻言拱手道谢,接着便同兰子义一道共进早餐。吃饭间仇文若说道:
“既然是公公送来的早餐,吃着便能读出许多消息来。菜中写着章鸣岳上书开太仓与平城仓赈济南北灾民,这可是要事。“
仇孝直接过话说道:
“不仅是要事,还能让我们有机可乘,本就打算用贩卖粮食为借口攻击章鸣岳,正愁没有借口,章鸣岳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仇文若道:
“开仓放粮的确会造成巨大的漏洞,但漏洞不止是向我们开,朝中所有人都能从这大洞里面捞好处。京商私贩军粮这个章鸣岳抹不干净,但如果借开仓放粮之际做些手脚,章鸣岳就能很轻松的将那些大商人吃下去的粮食洗干净。“
兰子义闻言停下筷子,他笑道:
“两位先生不要把首辅大人想得那么坏,我相信首辅大人是为了天下苍生才请开仓放粮的。“
不过接下来兰子义便问道:
“两位先生查的那些商人们吞粮的事情有什么结果?”
仇文若答道:
“那几家吞了粮食的商人账本上自然是干干净净的,但这几日他库中粮食实际的吞吐量,还有船帮沿江贩卖粮食的走货量做不了假,只要去查便一查一个准。”
兰子义闻言摇头道:
“但问题就是我没法去查。势单力薄啊!无人可用。“
然后兰子义便问仇孝直道:
“先生刚才说联系上了李中堂?“
仇孝直道:
“正是。”
兰子义道:
“何时能去他府上拜访?”
仇孝直道:
“今天便可,所以我才和文若来见卫侯。”
兰子义闻言抬起手伸了一个拦腰,然后他道:
“正好,是时候忙些正事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求见()
京城官员似乎都喜欢沿葱河两岸置办宅邸,想来其实不难理解,葱河两岸,嫣红柳绿,风景宜人,在这附近置办宅邸不仅可以赏风观景,还能彰显宅子主人的高雅品味。
兰子义此时此刻正与仇家父子并骥徐行于葱河西岸,一边赏风景,一边往李澄海府邸去。这还是兰子义头一次出门没带桃家兄弟,一来兰子义今次是去中堂处,不是上战场,没必要带桃家兄弟,二来桃家二郎、三郎已经被兰子义派出去忙,不在身边,桃大郎刚娶了夫人回家,每日醉在温柔乡中,今天也没有主动要求跟兰子义出门,或许桃逐虎不来也有昨天和仇家父子闹得不愉快的原因,不过那就不得而知了。
月山间倒是跟兰子义跟的紧,即使男装也要随兰子义出门,这自然是因为月儿身兼鱼公公眼线,兰子义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月儿怎么跟他他从来不去阻止。
兰子义望着河岸两边密植的柳树与梧桐,由衷地赞叹道:
“好风景!”
仇孝直道:
“卫侯何不吟诗一首以尽胸怀?”
兰子义笑道:
“我已经脱离诗社,不再附庸风雅,先生有意可以自己来。”
仇孝直笑道:
“仇某不敢。”
待仇孝直说罢,兰子义又静静的骑在马上看了会河边的风景,骑在后面的月山间看见兰子义额头渗出汗水来,便催吗上前,拿出用具倒了一碗凉茶递上。
喝过茶水后兰子义将水杯还给月山间,然后问仇孝直道:
“那李澄海究竟是怎么和先生说得?他有意直接请我去面谈?”
仇孝直笑道:
“没有,我连李澄海的面都没见到。我不过是一介布衣,李澄海可是当朝军机大臣,我哪有那么大面子见到他老人家。我只是通过他家府上人递了卫侯的名帖。“
兰子义道:
“那先生怎么确定李澄海愿意见我呢?“
仇孝直道:
“因为李澄海答应了。“
兰子义问道:
“孝直先生难道换了李澄海的名帖回来?“
仇孝直笑道:
“卫侯啊,读书人最好的是什么?自然是面子。当官的读书人尤其好面子。他们不仅好面子,还要想法让别人给他面子。我可没那面子换回李澄海的名帖。“
兰子义道:
“那先生怎么断定李澄海想见我?“
仇孝直道:
“因为我联系的那个李澄海府上人专程来找我,他说李澄海病风,每日嗜睡,平日从内阁回来后便静卧榻上,从不见人。但代公功高位重,卫侯剿贼得力,卫侯若真有心拜访,就算是只凭代公面子,李澄海也推脱不得。”
仇文若道:
“这已经是明明白白在开口请卫侯了。“
月山间则说:
“这哪里有请的意思?李澄海一个冢中枯骨还该傲视晚进,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兰子义闻言挥手制止月儿继续发声,他道:
“月儿莫要多言。我本就是晚辈,过去探望当朝中堂没什么丢面子的。礼之用和为贵,能和就好,我没什么好抱怨的。”
然后兰子义回头看着仇家父子与月儿三人马上挂着的礼品笑道:
“所以两位先生要我备好这些礼品,是吧?”
仇孝直道:
“正是,毕竟卫侯是要去看望病人。”
仇文若则摇头笑道:
“唉,诸位大人们啊!圣人书读到最后全成了繁文缛节,真是虚伪。”
兰子义听着仇文若的话,笑了笑,他又问道:
“李澄海宅子还有多远?咱们已经走了有一会功夫了。”
仇孝直指着前面不远处一间大宅院对兰子义说道:
“那就是,和章鸣岳府隔着葱河斜眼对望。”
兰子义这时已经准备勒马停步,他道:
“他二人的宅邸还正应了他二人的关系,你若说他们两人选址的时候没故意安排我都不信。话说章鸣岳的宅子真是不赖,住在里面宛如落榻仙境。”
月山间跟着兰子义一起下马,她道:
“卫侯觉得好,就想办法把那宅子夺过来吧。”
兰子义牵着马走向李府门口,悄声回答月儿道:
“那是迟早的事情。”
众人来到李府门口,仇孝直与仇文若两人先上前去,扣动李府门前铜环,待里面衙役开门,仇文若便拱手递上兰子义名帖,说道:
“请您转告李中堂,关内侯兰子义前来拜访,前些日子家父托人前来递过帖子。”
那门人听见兰子义三字赶忙向身后招呼,里面人七手八脚的将正面大门拉开,接着出来一管事仆役,对着仇家父子拱手道:
“老爷吩咐过,卫侯来了要好好招呼,请问卫侯何在?”
仇文若与仇孝直连忙伸手指了指门下台阶出站着的兰子义,然后道:
“卫侯在此。“
门内的仆役们见状赶忙出门接过兰子义一行人的马匹礼品,兰子义也在同时迈步登阶,对那掌事的仆役说道:
“看来中堂已经在等我了。“
仆役对兰子义拱手作揖道:
“老爷身体一直那样,要说能等候卫侯那是不可能,具体情况卫侯见了便知。“
说着仆役便让开身位,伸手请兰子义入府。兰子义朝仆役点了点头,接着便在其一路下与仇家父子和月儿一并入府。
李澄海府邸虽然比章鸣岳的小,但也足够壮观,兰子义一路走来连续换了三拨引路人,越是在府里面的人,穿着越是奢侈。兰子义在其他地方,哪怕是章鸣岳府上也没有见过这阵仗,足见李府上下等级森严,不同级别之人不敢擅入内府,生怕触犯雷霆。
等到了最后李澄海居住的后堂处,那里看门的小厮穿着都赶上了门口迎候兰子义的话事人。为兰子义引路的仆役来到门口后停步,他对着侯在门外的仆役拱手作揖道:
“还请六郎带话进去,卫侯兰子义求见老爷。“
兰子义听闻求见二字,面上不快表露无遗,仇文若直接开口,大声对屋内讲到:
“关内侯兰子义前来听闻中堂身体不适,特来拜访,以尽晚辈礼数。中堂若有时间,卫侯愿贪一刻,中堂若无意思,卫侯也不敢多叨扰。”
兰子义听闻仇文若发言,满意的对仇文若点点头,而刚才一问一应的两个李府仆役则很是愕然,那个引路的更是小声开口道:
“卫侯这是干什么?府中自有我等引路,卫侯请不要擅自发话。”
月山间闻言怒斥那仆役道:
“你个狗奴才,有什么资格替卫侯发话?我家卫侯在宫中见皇上时都能畅所欲言,来你这里反倒要看你脸色?你家老爷都没发话轮得到你来教训卫侯?”
月山间这一发怒,气色甚是凌厉,只那黛眉倒竖都吓得引路仆役不敢犯颜,李府仆役们没了主意,只好回头看身后屋里有何指示。兰子义转脸瞧了一眼月山间,他头一次发现这样一个娇柔女子竟然还有这么英气十足的一面,果然是鱼公公调教出来的人,巾帼不让须眉。
好一会没有动静,兰子义都觉得今天要谈崩走人,屋里却传来一个年迈的女声道:
“请卫侯进来吧。”
兰子义闻言脑袋里纳闷为何里面是个女人在说话,腿上则迈开步伐,带着众人进屋。可来到门前,守门的小厮却伸手拦下仇家父子和月儿,里面的女声也道:
“老爷身体不适,见不得许多人,卫侯手下人可暂往他出歇息,老爷只见卫侯一人。”
兰子义听到这话不禁皱起眉头,他回头忘了一眼仇家父子与月山间,众人也都在李澄海拒客之后很是愠怒。
兰子义回头对屋内说道:
“今日随子义前来拜访中堂的,不是我的手下,而是我的左膀右臂,幕僚近侍,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中堂拒绝他们便是将我兰子义拒之门外。”
屋内女声答道:
“刚才门外小厮不懂礼数,冒犯卫侯,老身在此向卫侯陪个不是。现在中堂不见他人并没有羞辱卫侯的意思,只是的确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见不得许多人进屋吵闹。卫侯非要带人的话,便带一人入内,再多便是卫侯不给老爷面子了。”
兰子义闻言心中骂道内阁里面又闷又热,人还嘈杂,你李澄海屁事没有,现在见我却要拜这么大排场,折腾谁呢?不过李澄海已然这样要求,兰子义也不好驳人家面子,于是他回头道:
“月儿,你随我来。
两位先生,这个……“
仇家父子闻言拱手道:
“月儿不能离卫侯,这点我等明白,卫侯只管进去,我父子两人休息休息也好。”
第五百五十四章 刑部尚书()
仇家父子到底脑袋转的快,不用兰子义多说便明白了兰子义心思。兰子义感激地对父子两人点点头,然后目送李澄海的家仆将仇家父子引入偏室。接着兰子义回头看向月山间,月山间则对兰子义略微颔首道:
“卫侯,我们一起进去吧。“
兰子义点点头,那个守在门口的李府仆役为兰子义打开门后兰子义携着月儿昂首挺胸迈入屋内。
京城的天气自从七夕过后就晴朗了起来,今天更是一个大晴天,按理来讲这样的天气室内不会昏暗,可兰子义踏入屋内的一瞬间却没能立刻适应光线的剧烈变化。使劲眨眼好几下后兰子义总算看清了屋内布置,这才发现屋内昏暗的原因,不大的一件卧房内所有门窗都被紧紧关闭,不仅关闭,还挂着纱帘,这种情况下屋里不俺才怪。
七月天气,门窗全闭,这种屋子理应闷热无比,可兰子义进屋后却觉不到燥热,反而感觉到了一股清凉,配合着屋里蒸腾而上的熏香,这样一间封闭的小房间居然有那么一丝恬静的感觉。
兰子义与月儿进门后,身后的屋门便被关上,门外的仆役们没有一人跟进。兰子义在眼睛适应光线之后又向屋内望去,却见李澄海放着空塌不躺,偏偏躺在椅子上。那把椅子与兰子义屋里的摇椅相似,人可躺在其上,也可坐在其上,兰子义知道这样椅子的舒适。
不过躺在椅子上的李澄海并没有前几天养病在家的兰子义那么有限,坐在兰子义面前的李澄海目光呆滞,老态龙钟,嘴吧一张一闭,口中涎唾顺着嘴角流出,连衣领都被打湿。好在李澄海椅子边还坐着以为老妪,拿着手绢为李澄海擦拭嘴角,要不然李澄海的样子要比现在更加狼狈。想必刚才一直开口说话的就是这位服侍在一旁的老妪。
兰子义看着李澄海的样子,心里暗骂,内阁里面还只是装睡,到了家里居然装司马宣王,这出戏演得也太假。不过兰子义还是对着李澄海恭恭敬敬的作揖,这一低头兰子义才发现开在李澄海脚前的土室地穴,难怪屋里这么凉快。
见到兰子义作揖,躺在椅子上的李澄海眼神里似乎有了些神色,伺候在一旁的老妪则替李澄海答道:
“我家老爷今天便装见卫侯已经失礼,卫侯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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