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兰子义心中疑虑,但他看得出童子没有恶意,于是便继续跟着一起上山。
跟在童子身后的这一路上两人再无对话,兰子义看那童子腿短,觉得自己用不了几步便能追到前面去,可走起来后兰子义才惊恐的发现无论他走的是快是慢,他与童子的距离永远保持着三步远,这三步的距离就好像万丈悬崖一般无法逾越。更让兰子义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先加速后减速,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速度的变化,可眼前的童子看上去却永远是在匀速步行,从来不见他变化脚步。
兰子义走到最后已经惶恐不安,眼前这孩子简直不是凡间人,兰子义都纳闷自己是不是撞见了鬼。还好童子将兰子义带到地方,再要是这么走一会兰子义就该掉头逃下山去了。
那童子顺着山路将兰子义带到半山腰,此间有块坡地,坡前载满桃树,桃后有洼池塘,兰子义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专门截留下来来的山泉。池塘后面还种着一排树,桑枣都有,再往后便是竹篱笆,篱笆里面是间小院,园中参差坐落着几间茅草屋。
爬了许久兰子义已经气喘吁吁,而那童子却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又喝了一口水。然后童子便道:
“这里便是我与师父居处,卫侯清吧。我先去后院把柴火放下。”
说着童子便弯腰展臂,请兰子义进屋。兰子义只是在看着这小院连带桃林便觉得仙风道骨,已经气折,来时路上的疑虑全部烟消云散。听闻童子说请后兰子义作揖还礼,然后自己迈步走进园中。
兰子义刚一步跨入草门,面前堂屋中便传出一弦琴声,兰子义明白极乐若在便在琴鸣处,于是循声而去,走上茅屋台阶,隔着门帘兰子义看到屋中正有一青年手按琴弦。感觉到门口有人,那青年说道:
“五音不全,让卫侯见丑了。”
兰子义惊讶此人为何如此年轻,不过他还是在门外恭恭敬敬的作揖道:
“先生莫非便是极乐禅师?”
屋中青年此时已经起身,他走到门前掀开门帘,将兰子义请进屋内,然后他拱手作揖道:
“区区不才,正是极乐。”
兰子义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甚至比自己还小的青年吃惊的问道:
“极乐难道是法号?先生之前还有极乐?家父年轻时便来过此处,按理来说大师年龄不会。。。。。。“
极乐禅师闻言笑着抢过兰子义的话道:
“不会像我这么年轻?来,卫侯先坐。”
说着禅师便将兰子义引进刚才弹琴的内间,指了指在琴旁的软塌,扶着兰子义躺了上去。
兰子义着急想知道禅师的真实年龄,可禅师却一点也不着急,他将兰子义让入榻上躺下后,自己便回到琴前坐下,然后才慢慢开口说道:
“极乐当然不是法号,极乐只有一个,我便是极乐,当年令尊代公来时便是我接待的。”
兰子义闻言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他问道:
“这么说来禅师你会返老还童?:
那禅师闻言笑着有波了一下琴弦,待到清音过后他才答道:
“在下乃是方外之人,早已忘记红尘,红尘都忘了,自然就记不得自己的年龄,卫侯看着自然年轻。”
兰子义道:
“师傅可以忘掉年龄,但上有苍天,下有黄土,黄天后土实不能忘记先生年岁,先生又怎么可能自己忘年而是天地也跟着你一起忘年?”
禅师闻言笑道:
“卫侯,我不能使天地随我,却可自随天地。阴阳和合,造化生万物,我与天地本无分别,既无分别就谈不上谁去跟谁,苍天不必忘我,只因我便是苍天,天与我早已没有分别,年岁又怎么可能将我雕琢出去。“
兰子义对极乐禅师这个云里雾里的解释很是不满,他道:
“先生这么说好像有几分道理,但也有可能是我走错了地方,先生在故弄玄虚,装神弄鬼骗我上当。禅师能否证明自己清白?”
禅师闻言笑道:
“卫侯所想由卫侯做主,我不是卫侯神主,断不了你的心思。卫侯若是怀疑我是证明不得我的清白的。”
兰子义闻言道:
“你没法让我相信你又怎么能帮我的忙。”
地五百二十四章 埋宝室中()
禅师闻言扶着琴弦微微一笑,他道:
“我相信我能帮得了你,我也知道我能帮得了你,只是卫侯不相信我罢了。而且卫侯不信的只是我的年龄,不是我的本领,帮卫侯用得是我的本事,不是我的年龄,如此说来我定能帮的上卫侯。”
兰子义笑道:
“禅师莫要诡辩,你若对自己的年龄撒谎后面说得其他话岂能是真?我不信你便是不信你的一切,你的本事又怎么能算真?”
禅师闻言淡然的答道:
“卫侯可以试试,试试总没什么问题。”
兰子义躺在软榻上撇国联看着坐在一边的禅师,他仔仔细细将眼前的这个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兰子义绝对不相信帮助过他父亲的人会是个青年,但这青年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稳重与潇洒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养成,此番雍容,此番宁静,离世又不脱世,染尘却不媚尘,真可谓跳出生死,泯灭轮回,只是聊了这几句,兰子义便已经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绪的变化。
兰子义帮双手放在胸口,躺会榻上,自言自语的说道:
“不错,试试总是没问题的。”
禅师闻言又一次拨动琴弦,一声蝉鸣之后,屋中重归寂静。寂静只是一刹那,而后门外便想起了童子问话的声音。屋中的寂静虽然被童子的声音打破,但这并不是说屋里的气氛就因此被摧毁,恰恰相反,突如其来的声音只是让屋内由静变动。那股自兰子义进门之后被禅师慢慢营造起来的和合氛围从未被打破,而是一部接着一步的加强,兰子义可以清清楚楚的察觉到自己心中的宁静,这些日子以来烦心事似乎已经被遗忘了。
进屋的童子已经不再是刚才山路上砍柴的那副打扮,而是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头上双丫也改成了角总。
童子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具和一包茶。禅师见童子进来便给他指了指一旁躺着的兰子义,说道:
“把茶水煮上,茶具拿到卫侯旁边。”
童子点头应允,而后开始操办。接着禅师问兰子义道:
“卫侯是打算试试我能不能帮你忙了?”
兰子义道:
“不错。”
禅师笑道:
“既然如此卫侯请给钱吧,一个时辰五百文钱。”
兰子义闻言有些吃惊,他转头去看禅师,笑道:
“家父推荐我来此时并没有说过师傅这里还要收钱。”
禅师闻言道:
“代公不言并不代表我不收,来找我的人多,要是一文钱不收只是招待诸位的茶水钱都能让我倾家荡产,我问卫侯收钱合情合理。”
于此同时童子已经按照禅师吩咐将东西布置完毕,这时已经拖着盘子笑嘻嘻的站在兰子义面前。
兰子义见状笑了笑,他说道:
“还说不是骗我,你还没帮我除去心魔便问我要钱,这我这么还能再信你?”
说着兰子义从袖中掏出一定十两银锭拿在手中晃了晃,他对禅师说道:
“银子我有,本事我还没见到,你想要钱可以,等你帮过我再说。”
童子闻言对着兰子义略微欠身,然后便放下盘子,专心伺候身边烧茶的火炉,禅师则说道:
“可以,卫侯方便就好。”
躺在榻上的兰子义收起银两,他问道:
“师傅刚才进来就把我让到榻上躺,师傅却在一旁坐着,我这样子很是失礼。”
禅师说道:
“不然,卫侯因为心烦才来我这里求助,躺下有助于卫侯轻松下来,又是行礼,又是坐着只会加重卫侯心中烦恼。”
兰子义闻言慢慢的出了一口气,禅师所说不错,自从进屋之后兰子义便一点一点的放松下来,这一来是因为禅师可以营造的环境,二来则确实是躺下来舒展的结果。
兰子义问道:
“那么师傅如何帮助我去除心中烦恼。”
禅师笑道:
“那我得先知道卫侯在烦恼什么。”
兰子义闻言转头看了一眼禅师。禅师这话问到了痛处,兰子义这些日子烦恼异常,每日烦时他躲避还唯恐不及,那还有心情去思考自己为什么烦,现在被禅师问起又怎么可能答得上?想了想后兰子义只得道: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烦恼。话说我来找禅师就是为了让师傅解决这个问题,怎么现在师傅问起我来了。”
禅师笑道:
“卫侯是要解除烦恼,我又不是卫侯,怎么能知道卫侯烦恼什么,因何而恼?”
兰子义闻言道:
“那师傅怎么帮我。“
禅师道:
“卫侯不必着急,我虽然不知卫侯烦恼什么,我却知道卫侯因何而不知自己烦恼。
让我们换个问法。卫侯可记得自己最近一次发火是因为什么事情?“
兰子义闻言立即开口答道:
“我最近发火是被我几个哥哥和两位先生气的。“
禅师问道:
“怎么气的?“
兰子义道:
“他们害我。“
禅师道:
“怎么害你?“
兰子义闻言一顿,转头去看禅师。禅师这时也看着兰子义,他笑道:
“卫侯有顾虑?“
兰子义道:
“当然。你这是在刺探朝廷要闻。“
禅师闻言笑道:
“卫侯能在京城里站稳,果然不是个靠父辈荫庇的二世祖。卫侯戒备如此之高乃是好事,你不愿相信一个泛泛之交也是必然。只是京城之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卫侯不说自有别人说,退一步讲我问代公也能知道。卫侯继续隐瞒也没有什么意思。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假,但卫侯并不会泄露什么东西,我不会胡说,你所说的也不会被人拿来做把柄。“
兰子义道:
“既然师傅已经知道京城之事,又何必专门问我?“
禅师道:
“因为卫侯不知道。“
兰子义道:
“笑话,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禅师道:
“你若知道为何不愿说。“
兰子义闻言哑然,在他又想开口之时,禅师率先说道:
“卫侯只是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但绝对不知道那是什么。卫侯若是知道自然就能说出来,说出来才说明卫侯开始接受当时的事情,当时的自己,惟其如此卫侯才能找到自己烦恼的根源。
卫侯多疑没错,但若只是怀疑卫侯便被罩在怀疑中。怀疑与新任只是一文钱的正反两面,只看一面卫侯是不认得这文钱的。“
兰子义叹了口气到:
“我不会相信师傅的,师傅换个问题吧。“
禅师道:
“卫侯为何不相信我?“
兰子义想了想道:
“入京之后种种事情告诉我,人,信不得。“
禅师道:
“卫侯还是多疑。这么说罢,卫侯只怀疑别人,却不信任别人,这可不是因为卫侯懂得怀疑,恰恰相反,卫侯是因为新任才会如此怀疑。“
兰子义问道:
“师傅此话怎讲?我明明谁都不信怎么可能因信生疑?我信什么?“
禅师道:
“卫侯信疑。“
兰子义闻言皱着眉头看向禅师,禅师道:
“卫侯相信自己怀疑所有人便能防止某些事情,某些不好的事情发生。这难道还不算信?正是因为卫侯这样固执的相信自己的怀疑,所以卫侯才变得多疑,多疑到不信任任何人。卫侯若真是懂得怀疑自然知道有人该信,有人不该信,绝不会怀疑所有人。“
兰子义闻言仔细的看着禅师,看了好一会后他问道:
“既然如此禅师凭什么觉得你就是我该相信的人。“
禅师笑道:
“卫侯若不知道如何区别信与不信,不妨试试,不会有坏处的。就算我把卫侯所说之事说与他人,意卫侯的家世背景,又有什么可怕?这点小事不会引来什么大麻烦的。“
兰子义听到这话叹了一口气,他扭头看向屋顶,停顿了许久之后兰子义慢慢说道:
“我生我哥哥的气,生两位先生的气,他们……我觉得他们在害我。“
禅师道:
“卫侯你瞧,你已经有进步了,刚才你还一口咬定是你的哥哥和先生害你,现在说得可是‘你觉得‘他们在害你。只要你把心中的症结说出来,只要开始说,你便开始认识他,说完他你便看清了他,到这里问题其实就已经解决了一半。
那让我来问你,卫侯以为他们怎么害你,为什么害你。“
地五百二十五章 埋宝室中(二)()
兰子义闻言想了想,说道:
“既然师傅知道京城之事,那我就说得简单点。仇家两位先生,仇文若与仇孝直,他们建议我给京城里的隆公公写信求救。“
禅师问道:
“卫侯为何要向隆公公求救?“
兰子义闻言抬手捏了捏太阳穴,然后道:
“因为,因为我打了德王。“
禅师看见兰子义揉额头,开口吩咐童子道:
“为卫侯看茶。“
然后禅师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说出这件事的时候,觉得自己心中难受是吧?“
兰子义道:
“的确如此。“
禅师道:
“卫侯能说说自己是怎么个难受的法吗?“
兰子义不解的问道:
“怎么个难受法?”
禅师道:
“不错,就是要为后说说自己难受的感觉,把他描述出来。”
兰子义道:
“这也和解决我的烦恼有关?”
禅师道:
“不错,的确有关,不仅有关还对卫侯有大帮助。请卫侯不要嫌麻烦,说说我听。”
兰子义接过童子的茶喝了一口,叹道:
“好茶!“
然后他端着茶杯想了许久,支支唔唔的答道:
“那感觉就像是,就像是,闷……”
禅师见兰子义说不出来,开口替他答道:
“就像是胸口被大锤猛然击中那样痛闷,对么?”
兰子义闻言击掌,拍着手赞同道:
“不错,就是那种感觉。”
兰子义惊讶的低头思索少许,然后开口问道:
“为什么师傅把我这种胸闷的感觉形象的说出来后,我胸闷的症状就消失了不少,我现在不像刚才那么难受了。”
禅师笑道:
“卫侯受过伤吗?”
兰子义答道:
“我从死人堆里爬进爬出好几次,怎么会没受过伤,师傅不要说这种话来耻笑我。”
禅师闻言又问道:
“那卫侯手上疼吗?”
兰子义答道:
“哪有人受了伤不去疼的?师傅你这问题问得太奇怪。”
禅师闻言道:
“那卫侯可知自己为什么会疼?”
兰子义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于是他思考了半天,然后试探的答道:
“这种事情乃是天地造化之事,我怎么会知道自己为何会疼?”
禅师闻言笑了笑,然后道:
“那让我换个问法,卫侯设想一下,如果你身上有了伤口,而你却不痛,那会发生什么。”
兰子义想了想,答道:
“若是小伤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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