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散到江东,这怎能算赢?”
章鸣岳说得倒也慷慨,不过在他这话刚一说完便话锋一转,对隆公公说道:
“不过,钱嘛,找一找总是有的,德望入城的事情,怎么都好商量。”
章鸣岳此言一出,形式逆转,隆公公瞬间脸色就变了。章鸣岳主动让出这么大的利好,隆公公怎能不心动?
只听隆公公问道:
“首辅大人打算怎么商量?”
章鸣岳闻言高兴地眯起眼睛来,虽然之前他一直在笑,但是现在他头一次从笑容里面透露出喜悦之情。
章鸣岳道:
“商量便是你一言,我一语,怎么谈得拢便怎么谈。我章鸣岳身为大正首辅,开了口子自然便要缝上,我说让德王带兵入城受勋便让德王进来,只是进来的条件,铺开的排场,这些需要谈。”
隆公公闻言也压低眉头,露出一个极具野心的微笑,他对章鸣岳的提议只说了一个好字。
兰子义见到章鸣岳与隆公公谈论到了一块,心叫不好,当下便想要开口追回隆公公的“好”字。只是一旁的鱼公公早就看他兰子义与隆公公眉来眼去的不爽,见兰子义还要说话便开口道:
“子义!你不是说有那申忠给妖贼的效忠信吗?既然周围人都将士们与你我有嫌疑,不方便请来,那你把信拿出来不就可以真相大白了?何必给这姓隆的低三下四?“
鱼公公这话说出来,兰子义心中那叫一个苦。要是这话由章鸣岳乃至于隆公公讲出,兰子义都还能找借口搪塞过去,可是鱼公公突然出言催他拿信,他有什么借口可以拒绝?
鱼公公见到兰子义默不作声,当下恼火,再次催促道:
“子义你倒是快去拿呀?还愣着干什么?你没带人来我派台城卫过去。。。。。。也不是不行嘛。”
不过鱼公公也不是傻子,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问题,像申忠这样的投敌行为,兰子义手上要是有东西怎么可能藏着掖着?不往出拿肯定是有什么愿意。但话已经说出来,鱼公公又没法收回,只能半道把语气缓和下来。
但鱼公公这么做为时已晚,刚才被引向德王的话题一经鱼公公搅扰又被拉回到兰子义身上,而这一次,在鱼公公的催促下兰子义弱点暴露了出来。
申忠今次进内阁可谓是提头来的。经过数次起伏,他在鬼门关前迈了几进几出,只是这份惊吓,他也丢了数十年阳寿。现在不用章鸣岳提醒,他也嗅出了味道,兰子义手上的信肯定有问题,重见生机申忠怎能放弃,他对着兰子义骂道:
“兰子义!你当着这么多大人的面休要在血口喷人!把信拿出来!鱼公公都叫你拿你还有什么理由藏着?没有就是没有,陷害就是陷害!我申忠身正不怕影子歪,你要告我便把证据拿出来!”
现在鱼公公说错话,隆公公态度暧昧,章鸣岳摆明要出手,兰子义还有何种借口可以拖延?被申忠骂到只得说:
“你那信件本就被我搜到,只是当日妖贼劫营,营中混乱,我的帐篷被烧,一时还没把信找回来而已!”
第五百一十二章 你来我往(下)()
兰子义被逼无奈,说出实情。这一石头扔进军机处的死水里激起的可不只是千层浪。众人一听兰子义手上并没有拿住申忠的七寸,当下就改变了态度,该松气的松了气,该看戏的又坐回去接着看戏。
小赌一把赢了的章鸣岳自然最为得意,他笑道:
“卫侯,我刚才已经说过,你说得可是当朝大臣谋反的事情,这等大事没有过硬的证据可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兰子义道:
“当日军中遭到突袭,兵荒马乱之时我帐篷里的东西全都散在营里,只要在给我几日时间,我定能把信找回来。”
兰子义话虽这么说,可他心里对此事没有半点指望,当时营中已经燃起大火,全营都被烧光,哪里能去找到信件?就算这封信没有被烧掉,落到满地的泥水里面哪里还可能存下来?
兰子义心里很明白,在座其他人心里也不糊涂。申忠在兰子义说完后立刻开始表演,他哭诉道:
“兰子义呀兰子义,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害我至此?你若害我便来杀我,何故要污我清白,毁我名声?你没有信件就没有信件,为什么要捏造这件事出来害我?还说要给你几天时日去找信?我看你是要拿这几天时间去伪造一封信出来吧?”
兰子义听闻申忠无赖他伪造信件,当下大怒,可申忠哪里会给兰子义出手发怒的机会,他的表演才刚到精彩的地方。
只见刚才还两腿发软的申忠一瞬间恢复了火里,他跳起身站在军机处中间的空地上,大声哭喊道:
“人言可畏啊!我申忠明明是殚精竭虑,为我大正,可偏有人出来诬陷我投递叛国,这名声传出去,我哪里还有脸活下去?都不要拦我,我今天就要撞死在这军机处里,让诸位大人都看看我的心是黑的还是白的!”
说着就装模作样的摆开架势要去撞墙,军机处里的那些军机章京和随隆、鱼两位公公而来的众多太监们自然非常配合的上前阻拦,一番鸡飞狗跳之后终于又把这位哭得梨花带雨的申大人给按回到座上去了。
兰子义被申忠给气的又羞又恼。这申忠要是有心想死早干嘛去了?一听说他兰子义手上没东西便跳了出来,这戏演给谁看呢?但偏偏人家这么做兰子义又无可奈何,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申忠博人眼球。
要说申忠能有什么本事能骗得过在座这些老油条,那真是抬举他了。诸位中堂和两位公公早就看出来申忠心里有鬼,再加上申忠平日里的作为,已经兰子义本人的信誉,评心而论,大家都相信兰子义不会诬告申忠。
但这里不是凭心的地方,兰子义拿不出过硬的证据来就没办法收拾申忠。现在兰子义已经是强弩之末,该轮到章鸣岳出手反击了。
不过章鸣岳并不着急让申忠出来攻击兰子义犒赏军户的事情,他倒是在躁动消停之后开口对隆公公说话。章鸣岳道:
“隆公公,你刚才有句话我觉得是没错的。别老是惯着小辈,小孩子你要是老惯着他,他就记不得你的好,万一闹脾气,说不定就连话都不听了。”
要说章鸣岳到底老辣,他早就看出兰子义与隆公公今天有矛盾,但他没有说穿。若他直接说这事,以他的身份定会激起隆公公的疑心,那样做是会把隆公公与兰子义重新推到一块去的。现在他章鸣岳已经给隆公公让出一份大利,又这样小心翼翼的在一旁煽风点火,暗暗点出今天兰子义与隆公公的心结,真是一团和气,暗藏杀机。
许久没有开口的隆公公听闻章鸣岳所言,不由得抬起手来轻抚自己下巴。章鸣岳开出来的条件这么诱人,由不得隆公公不动心。
鱼公公刚才一句话说错,结果引得局面雪崩,现在没了精气神,兰子义也被逼入死角,自己已经动弹不得。章鸣岳有意联手隆公公绞杀兰子义,所以现在局面的核心其实转到隆公公这里,兰子义是死是活其实就看隆公公到底是卖他还是不卖他。
思考许久的隆公公慢慢端起茶碗,仔细品味碗中香茗,就好像这味道他之前从未尝过一样。那份仔细,那份心醉似乎不受时间的束缚,反倒是将屋内的时间完全冻结了起来。
其他人对于隆公公的这份悠闲倒是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但兰子义就不一样了,隆公公可以靠品茶冻结别人的时间,但却冻结不了兰子义的时间,兰子义现在是坐如针毡,心如火燎。
终于隆公公放下茶碗,他淡淡的问兰子义道:
“卫侯,你前几日在王府分发银两是受谁安排?”
兰子义听闻此言痛苦的垂下头,在隆公公刚在他背后捅刀时,他还满怀愤恨想要找机会报复隆公公,但以现在的形式,他兰子义已经没有半点还手之力,此时摇尾乞怜,让利于德王尚能换来自己苟且偷生,要是再敢硬顶,那让章鸣岳和隆公公联手起来可就没他兰子义的活路了。
兰子义在心里默默的苦笑道:
“我还真是贱,非得被逼到绝路上吃罚酒!”
然后兰子义抬起头来,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受德王安排,出银两犒军。这全是德王的主意,全是德王的功劳!”
兰子义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把这些话从牙缝里挤出,最后那一个字像是渔夫垂在水中的铁钩,随着它的离去,兰子义的魂也被鱼线重重的拽出身体。
隆公公听到兰子义的话后甚是满意,他终于不再愤怒,也不再愁眉不展,他又变得像之前一样笑意盎然,温良恭润,只是这次隆公公在笑容底下添上了胜利者特有的姿态。
隆公公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于是便沉默下来静观事态发展,不再说话。
兰子义既然开口将犒军的功劳让给了德王,那申忠再想给兰子义安个收买人心,意图谋反的罪名便说不过去,而且章鸣岳也已经与隆公公谈论,至少表面上看来如此,再继续争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申忠便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坐回椅子上后便打算闭嘴收声,混过今天去。但章鸣岳明显不是这么想的,他在兰子义说完后便转头看向申忠,语气转冷的质问道:
“申大人,果真如卫侯说的那般么?”
申忠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听闻章鸣岳的话后颇有些不明所以,他抬头去看章鸣岳想要询问为什么,却碰上了章鸣岳凌厉的足以把肉从申忠身上剜下来的目光。
申忠被章鸣岳吓得把自己的问题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面去,他颤颤巍巍的答道:
“好像是。。。。。。”
章鸣岳闻言打断申忠道:
“好像是?怎么个好像是法?若卫侯的确是受德王指派办事为何我却只听说军虎门交口称赞卫侯的好,没听说军户称赞德王的好?”
申忠听闻此言当下明白了章鸣岳的意思,恍然大悟之后立刻作色骂兰子义道:
“兰子义!你窃据德王名器,满足一己私利,你可知罪?”
兰子义被逼无奈,把自家五十万两白银做了嫁衣送给德王,现在听闻此言差点没被气得吐出血来,他想骂却没法找到借口,只得转头询问隆公公道:
“公公,犒军之事。。。。。。”
隆公公这时却抢先质问兰子义道:
“卫侯,德王给你银两安排你做事,你为何把功劳据为己有呢?”
第五百一十三章 拆台()
兰子义听到这话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隆公公。隆公公这话已经不是背后捅刀子,下绊子坑害兰子义了,他这是明目张胆的把兰子义卖了砌生猪肉。
兰子义无法理解隆公公的这种行为,明明他已经把隆公公想要的东西一点不剩,和盘托出,为什么隆公公还要和章鸣岳一唱一和,联手坑害他?为什么隆公公还要给他安上一个窃功邀名的罪?
是因为错昨日到今日两人之间发生的一连串矛盾?那只是一点争吵而已,隆公公难道会是这种小心眼?
还是说因为隆公公觉得章鸣岳所提之事伤到了德王要害?虽然兰子义没有在第一时间表明犒军之事出自德王之意的确是个破绽,但这点破绽算不上什么,几句话便能把章鸣岳顶回去。隆公公何必因为这点莫须有的罪名加害兰子义?
事已至此,任兰子义多么不愿相信,结果都已经摆在兰子义面前,隆公公把兰子义出卖了。在这之前兰子义一直觉得,隆公公与他兰家虽无旧交,却是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哪怕在京中隆公公不会向鱼公公那样支持他,却帮他。现在看来别说帮忙了,隆公公能不坑害兰子义就算万幸,而隆公公这么做最有可能是想把那五十万两赏银借机抹掉,甚至再想多一点隆公公是想拿兰子义和章鸣岳换个更好的价钱。
兰子义被两面夹击,彻底丧失了斗志。就算他现在有斗志他又能怎么斗?难道要学昨天张偃武那样当众砸场子?
申忠见到兰子义颓废下去,瞬间便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来劲。兰子义差点让申忠丢了性命,这口恶气申忠怎么可能会咽下去?他趁此良机对兰子义口诛笔伐,整个军机处都在回荡他对兰子义的谩骂和指控。
不过对于兰子义而言这已经无所谓了,申忠就是章鸣岳放出来咬人的疯狗,他的吠叫兰子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现在兰子义心中只有恨,他恨德王,若不是德王那个禽兽不如的窝囊废坑害,以兰子义的才华本领,家世出身,怎么可能沦落到被人轮番围攻的悲惨境地?
兰子义一恨起来德王便想起了昨夜赵庭柱所言之事,一想到这些事情兰子义心中更恨,同时他也因为赵庭柱想到了章鸣岳。章鸣岳这个笑里藏刀的小人,从兰子义进城那天起就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坑人。
兰子义恨,他恨德王,恨章鸣岳,现在还多出来一个隆公公。他的恨已经溢出了自己的躯壳,淹没了所有与他相关的人。恨意所至之处兰子义想到了所有与他相关的人,所有人曾经伤害过他的行为在他眼前一幕一幕的闪过,让他更加愤恨,让他的心陷得更深。
对兰子义而言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报复,报复他与他相关的所有人,因为没有人是无辜的,所有人都伤害过他。
章鸣岳与隆公公一直在一旁静看申忠攻击兰子义,而鱼公公则懊恼于自己的愚蠢,退在一旁,鱼公公倒是挺想出手拉兰子义一把,但他找不到借口,更无力对抗默契联手的隆公公和章鸣岳。
骂了许久之后申忠有些口干舌燥,章鸣岳也恰如其分的出言让申忠停下。
目送申忠坐稳在椅子上品茶以后,章鸣岳对坐在对面的隆、鱼两位公公说道:
“两位公公,卫侯窃银冒功之事已经相当明白,卫侯也无话反驳,这件事情,我看可以治罪了吧。“
隆公公闻言附和道:
“治罪不必,这只不过是年轻人冲动犯点错误罢了。不过罚却是应该的,依我看卫侯出征有功,冒功有过,功过相抵,不赏就是了。“
鱼公公闻言愤怒,他抬手指着章鸣岳和隆公公说道:
“卫侯捉拿申忠家奴之事,乃是与军中将士协同而为,军士之中定有人证,你二人却硬生生说此乃诬陷。现在卫侯出面替德王把银子赏了,还安抚众军户,如此大功你们却要说他有过。我鱼朝恩就想问问你们两个,你们是眼睛瞎了还是良心没了?“
鱼公公说这话时情绪激动,辞气严厉,就差从椅子上跳起来。看他那样子是真在替兰子义说话,处于神情恍惚中的兰子义闻言感激的快要哭出来。
隆公公闻言端起茶杯慢悠悠的说道:
“鱼老哥,这里是内阁,你骂人可就不对了。卫侯有过就是有过,你老惯着他不好。“
鱼公公闻言大怒道:
“谁是你老哥?子义于我乃是晚辈,我难道都不能替他说句公道话?“
这个时候全场最高兴的莫过章鸣岳了,他的表情虽然与之前一样,但他的精气神却与之前完全不同,几乎可以用判若两人来形容。
见到两位公公当众吵了起来,章鸣岳立刻出来打圆场道:
“两位公公既然对卫侯的事情还有意见,那我们可以先把事情放一放,今后慢慢谈。“
鱼公公知道仅凭自己一己之力不可能对抗隆公公和章鸣岳,硬抗下去可是要受损的,所以在章鸣岳出言之后鱼公公便借机收敛,不再出言。
见到鱼公公停口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