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义又问:
“我在这坐了有多长时间?”
仆人答道:
“回卫侯,从几位大人走后算起您坐了有大概半个时辰。”
兰子义站起身来,身体虚弱,有些摇摆,一旁仆人过来要扶,被兰子义摆手拒绝了。
兰子义走出屋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感到自己好像获得了心生,旋即又低下头,因为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被人审问过,还定了一个罪名,戴罪之身,被人认出来太丢人了。
兰子义没有叫仆人或是衙役给自己带路,而是凭着自己的记忆七拐八拐的走出刑部衙门。
兰子义悄悄绕出刑部大门,一路上感到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自己的背指指戳戳。
刚出大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声叫道:
“少爷!您终于出来啦!”
兰子义被这一声叫喊惊得一哆嗦,循声瞧去才发现是桃逐兔和两位哥哥。
兰子义一边走过去,一边挥手让桃逐兔不要大声喧哗。
但桃家兄弟明显没有在乎兰子义的手势,只是一边高声喧哗一边围上兰子义,
桃逐兔兴奋地说:
“少爷!您终于出来了!我和大哥二哥可急死了,差点就打算进衙门里去把你接出来。”
桃逐虎也高兴地说道:
“少爷,我们一直跟在押送你的队伍后面,等你进了刑部衙门后我们一直都等在门口,刚才看到鱼公公,隆公公他们和几个穿官府的大人一道出去,隆公公告诉我们你还在里面,不过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
桃逐兔又说:
“是呀,我们都知道了少爷,你没事了,这帮狗官压根就是拿莫须有的罪硬安在你头上,现在闹来闹去只是罚了少爷您一年的俸禄而已。一年俸禄算个什么呀,少爷你反正又不靠那几个破钱活着。要我说咱一起去葱河上的画舫里乐呵乐呵,好好去去身上的晦气。”
只有桃逐鹿发现兰子义面色惨白,衣服湿透,精神恍惚不定。问道:
“少爷你还好吗?”
兰子义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答道:
“二哥,我们回府吧。我的轿子呢?”
这时一旁桃逐兔也看出兰子义状态不对,开着玩笑似乎是想缓解气氛说道:
“少爷,骑马多痛快,何必坐轿子呢?”
兰子义听桃逐兔这么说非常生气,怒道:
“我今后再也不骑马了!我的轿子呢?”
桃逐兔见兰子义又像昨天一样发大火,精神还十分涣散,也就不再说话。
桃逐虎见状打了个手势,一旁四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走了过来,
兰子义也没说话只是埋头钻了进去。
这时一旁跑来一个小厮,打算跑到轿子旁边去,被桃逐兔拦住,
小厮说道:
“我是章中堂家仆人,有话要带给卫侯。”
桃逐兔听后骂道:
“就是你家章中堂害的我少爷,他还有脸过来带话?你给我滚!”
说着揪住小厮衣服领就要往出扔,
小厮吓了一跳,闭着眼睛等待自己被扔出去。
兰子义听到是章鸣岳的门人,忙掀开轿子帘说道:
“三哥不得无礼!我的事情与章中堂无关,快放手!”
桃逐兔听着悻悻的放手,小厮慌慌张张的走到兰子义轿子旁边,说道:
“卫侯,我家大人让我传话,今天傍晚申时末,江南诗社在城外双龙山有诗会,大人推荐卫侯前往。”
说着小厮从怀里掏出帖子来递给兰子义。
兰子义接到帖子激动一场,鼻子一酸就哭了出来,对着小厮说:
“好,好,回去替我谢谢章大人,今天如果没有章大人,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小锭银子赏给了小厮。
小厮拿着银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桃逐兔看着眼里直冒火,来到兰子义轿子前问道:
“少爷!这次你受这种冤屈都是章鸣岳在背后捣鬼,京城大街小巷都传开了!你还谢他作甚?”
兰子义听到“大街小巷都传开”几个字心中一紧,身上又是一阵哆嗦,说道:
“三哥不要胡说,你刚才没在里面,要是没有章中堂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桃逐兔听着直皱眉头,说道:
“少爷!我不知道那个章鸣岳拿什么法术把你给迷住了,你怎么会这么相信他。他是军机处首辅大学士,如果没他点头,收押你的文书怎么会送到司礼监?没有他在后面支持朝廷里怎么会有这么大势力要对付少爷你?”
兰子义说道:
“章中堂这是身不由己。”
桃逐兔到:
“少爷,无论章鸣岳做什么,他是两面三刀……”
“够了!”兰子义吼道,接着兰子义把轿子帘狠狠拉下,催促轿夫赶快起轿。
桃逐兔在后面叹了口气,桃逐鹿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肩膀,说:
“少爷今天受了不小的刺激,你别再说了。”
之后桃家三兄弟骑上马跟着轿子一路回到德王府。
回到王府后兰子义赶紧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在屋里稍稍躺了一会后终于感觉自己精神有所恢复。
于是兰子义叫上桃家兄弟准备出城去二龙山下参加诗会。
桃逐鹿建议兰子义今天在家好好休息,等到恢复元气之后再去诗会,
但兰子义执意要去,因为这种诗会是加入京城文人的大好机会,这次不去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桃逐鹿拗不过兰子义,于是桃家兄弟与兰子义四人一起往二龙山而去。
因为在城东面,兰子义便与桃家兄弟策马而去。
等到二龙山下已经酉时许,太阳已经挂在二龙山山尖上了,
夕阳余晖伴着花香柳絮,一番诗情画意倒是也让兰子义放松不少。
问了路上行人,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四人顺着小路来到山脚下一处别墅门口,
兰子义递上帖子,门人便赶到别墅内,不一会一个头顶玉冠,衣着华丽的青年便从别墅里出来,此人面带微笑,身上披着一些酒气,行动举止都有些模仿古人风流韵味的意思在里面,见到兰子义后作揖道:
“小生崔浩,见过卫侯大人。”
第46章 以文会友()
“小生崔浩,见过卫侯大人。”
青年古服高冠,步伐轻盈,神韵潇洒,
虽然如此,但此人下巴微微轻挑,眼神总是在俯视周围人和事物,即使没有流露出一丝高傲的神情,青年给人的第一感觉依然是高高在上,恃才傲物。
兰子义见到崔浩作揖,自己也作揖回礼道:
“在下兰子义,特来诗社拜会。”
崔浩笑道:
“刚才我已经看过门贴了,章中堂引荐,小生可不敢怠慢。只是这诗社有诗社的规矩,无论卫侯地位如何,由谁引荐,如需加入诗社都需要经过诗社所有成员同意,还请卫侯见谅。”
兰子义点点头,说道:
“这个子义明白,如果实力不济,自然不该加入诗社。”
崔浩笑了笑,越过兰子义把目光投到后面面有愠色的桃家兄弟身上,问道:
“敢问卫侯,后面三位是何人?”
兰子义答道:
“这三位是桃家兄弟,自幼与我一起长大,是我的异姓兄弟。”
桃家兄弟应声简单行礼,
崔浩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番,
兰子义说道:
“这三位哥哥与我形影不离,还有劳崔兄让我们一起进去”
崔浩说道:
“本来诗社有规定,不许外人入内。不过卫侯是第一次来,情有可原,今天就一块进来吧。”
桃逐兔听到不悦的说:
“什么叫情有可原?你这里又不是白虎堂、御马监,又没放着虎符,还不让人进去?”
兰子义没好气的瞪了桃逐兔一眼,
崔浩听后笑了笑,让开身位说道:
“请。”
接着就引着四人往院内走去。
别墅依山而建,风格清秀,石径婉转,草木丰美,一门一墙都别具匠心,
行走其间虽然让人赏心悦目,但总觉得有那么一股排斥外界的感觉,让兰子义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可能是我今天状态不好吧。”兰子义心想着。
不一会崔浩说道:
“到了卫侯。”
几人来到一处楼前,楼有两层,呈圆形,修的很是别致。
兰子义抬头,看到楼内灯火通明,丝竹声与士子吟咏声即使在楼外也能听见。
兰子义问道:
“崔兄,此楼为何要修成圆形呢?”
崔浩笑道:
“卫侯进去看看便知。”
说着款身让位,引兰子义几人入内。
进入楼内兰子义才恍然大悟,修成圆形是因为楼中心是一座舞台,舞台由汉白玉制成,有半层楼高,仔细一看才发现舞台下是一洼水池,水池中锦鲤游戏,丝毫没有被周围嘈杂的环境干扰。
舞台上面是舞姬歌女伴着节拍翩翩起舞,四面则各有一座拱桥,越过水池与周围相连,
每座拱桥外都有两座楼梯通往二楼。
兰子义环视四周,楼两层都分成许多隔断,青年士子们三五一桌坐在其中,或饮酒,或嬉笑,或观赏舞台上曼妙的舞姿,有的则关上房门不知在里面窃窃私语什么。
兰子义在崔浩的带领下绕过舞台,上了楼梯,来到二楼正对舞台的一处包间。
刚到包间门口,兰子义正要进去,却被崔浩拉住,崔浩说:
“卫侯,好歹让大家认识认识嘛。”
接着只一挥手,整个楼里都静了下来,
兰子义正在惊讶崔浩是如何做到时,崔浩说道:
“各位诗友,这位便是兰子义兰卫侯,章中堂引荐特来诗社。”
楼内各个包间听到崔浩的话后都纷纷点头致意,这时一边传来声音
“莫非是北镇兰千阵之子兰子义?”
兰子义走到栏杆前作揖答道:
“正是在下。”
那边包厢里又说道:
“久闻兰将军大名,今天见到卫侯果然也是一表人才。”
兰子义听后笑道:
“不敢不敢。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那边包厢里说道:
“无名小辈,不足挂齿,比起令尊赫赫武功来在下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是个卖弄文学,附庸风雅的书生罢了。只是卫侯刚来京城还需要多多熟悉,不要做出有损自家名声的事情。”
兰子义听后眉头微微皱起,问道:
“兄台此话怎讲?”
这时另外一个包厢里传出声音
“小弟不才,只是听说卫侯今早被请到了刑部衙门,据说是因为驱马上御桥。京城重地,可不比塞外草原,马要是放开跑可不是闹着玩的。”
兰子义听着羞愧难当,本来从刑部大门出来就感觉自己被人指指戳戳,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诗社里面已经全都知道了。兰子义站在栏杆旁感到自己就像是脱光了站在灯笼底下,被人评头论足。一想到这个兰子义不禁微微往后退。
崔浩说道:
“圣人有云: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诗社虽小但却都是我大正贤良方正之人,我们来着是为了广交天下志士,攻读诗书,陶冶情怀。章中堂帖子中说道,卫侯与我等志趣相投,立志加入诗社。虽然现在还不是诗社成员,但我相信以卫侯才干,将来必定可以加入诗社。只是要想加入诗社,守王法,尊圣人,是最基本的要求,卫侯可要记住呀。”
兰子义听着脸红到了脖子里,只是点了点头。
接着崔浩又一挥手,楼里继续刚才的轻歌曼舞,喧嚣嬉戏。
崔浩招呼几人进入包间,
几人刚坐下没多久,仆人们就上好了酒菜,崔浩举起酒杯对兰子义说:
“卫侯,小生略尽地主之谊,先敬卫侯一杯。”
兰子义也举杯回礼,两人一饮而尽。
一旁桃家兄弟没人招呼,自顾自的喝了一杯。
兰子义放下酒杯,问道:
“崔兄是诗社的话事人?刚才只一挥手整个楼都静了下来。”
崔浩笑了笑,说道:
“区区不才,正是被诗社里众位友人推为管事,也只是每天管一些日常的闲事罢了。”
兰子义又问道:
“刚才崔兄提起我还不是正是成员,那要如何才能成为正是成员呢?”
崔浩微微笑道:
“卫侯,实不相瞒,江南诗社汇聚的都是全国最负盛名的文学之士,诗社成员多为进士出身,剩下一些则是举人,例如在下,正是去年京兆府会试解元。敢问卫侯什么功名?”
兰子义一听心中绞痛,恨不得找个地方挖个洞钻进去,一时说不出话来。
崔浩见兰子义没有回话,笑了笑说道:
“我江南诗社是看个人真才实学的,功名虽然重要但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不易强求的。”
这时在一旁的桃逐虎喝了口酒,愤愤地说道:
“崔解元,刚才门外的事情怎么说?”
崔浩听着转过头,笑道:
“什么事情?”
桃逐虎说道:
“刚才大庭广众之下有人公开辱没我家少爷,崔解元既然是这诗社的管事,为什么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崔浩笑道:
“我这个管事只是被众人推举出来打杂的而已,哪里有什么实权去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刚才那句也不过是提醒卫侯小心而已,又怎么能说是辱没呢?这位兄台未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桃逐虎听着一时语塞,说道:“你……”
一旁桃逐鹿说道:
“崔解元要是这么说,我们还真是想多了。只是外面盛传章中堂授意御史台,让抓我家少爷这个把柄,而他推荐我家少爷来的地方有这么不友好,不免让人多想。”
崔浩笑了笑,说道:
“章中堂公忠体国,一身正气,怎么会做这种事。就算是对人下手,怎么会挑卫侯个小字辈?兄台确实是想多了。章中堂什么样地人卫侯最清楚了,不是吗?”
兰子义刚才被人说道心痛处,正在心烦意乱,一听到又要为章中堂吵起来,心里简直就像是缠绕成了一团乱麻。
兰子义听崔浩这么问,点点头答道:
“昨天专门去府上拜会过章中堂,今天在刑部又是章中堂替我说话我才逃出险境。确实,章中堂不是那种人。”
崔浩听后笑着点点头,
桃逐鹿接着说:
“昨天的晚上的事情,今天一早就有御史弹劾,还纠结人手一大早就堵到军机处去。如果没人幕后指使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完成?第一道奏章刚被批下来,第二章就呈了上去,谁敢说这事是巧合?军机处是章首辅的地盘,这事没他支持能办的下来?”
崔浩笑道:
“军机处是皇上的军机处,可不是谁的地盘,兄台言过了。”
桃逐鹿还想接着说,话还没开口兰子义就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二哥!别说了!你连章中堂面都没见过凭什么对中堂大人评头论足?我了解他的!”
崔浩听到兰子义这么说,侧过连盯了兰子义许久,然后悠悠的问:
“二哥?这位兄台也是兰氏子弟?”
兰子义答道:
“崔兄,刚才我也说过了,这三位是我的异姓兄弟,与我情同手足。”
崔浩点了点头,说道:
“卫侯如此重情义真是令人钦佩。只是君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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