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义说道:
“那要是皇上和天下不一致,出现偏离了呢?公公打算怎么办?”
鱼公公端起茶碗,冷冷的瞪了兰子义一眼说:
“卫侯,你的想法很危险。”接着开始喝茶。
兰子义说:
“不,公公,我只是在坚持我做臣子的操守。”
鱼公公说道:
“你是在坚持你的虚荣。”鱼公公放下茶杯,换了个语气问道:
“那你觉得德王如何呢?值不值得你给他卖命呢?”
兰子义也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
“那不是关键,无论德王如何我作为臣子都当尽忠职守,这是我的职责更是我的使命,惟其如此我才可以被称为人。”
鱼公公摇了摇头,说道:
“那就是说德王不行了。”
兰子义听着略有些恼怒,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发火,但这么侮辱德王就是让他无法容忍。
兰子义说道:
“德王年幼,未来的路还很长,只要我肯尽心尽力规劝德王,他一定能够走上正路。”
鱼公公说:
“你敢这么做只会一定被干掉,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每天唠唠叨叨去规劝一个王爷不是找死是什么?”
兰子义已经克制不住自己情绪,跳起来激动地说:
“鱼公公!你为人臣子不想着尽忠职守,总在想这些歪门邪道。我兰子义忠肝义胆怎么会被干掉?就算我因为犯言直谏被诛那也是我做臣子的荣耀,死的其所!这是读书人的气节!“
一旁桃逐兔见气氛不对,赶紧悄悄的拉兰子义的袖子,桃逐虎和桃逐鹿也一个劲的给眼色。
兰子义见桃家兄弟在拉他,气愤的说:
“干什么?拉我干什么?我兰子义赤胆忠心黄天后土实所共见,有什么可拦的?我是读书人!我有气节!”
听到内堂有人喧嚣,外面守候的台城卫纷纷进来,刀刃外露。
桃家兄弟被这一声吼得都低下头默不作声,
鱼公公见状倒是没有发怒,只是坐在座上静静地看着兰子义,
兰子义也站在堂中,呼吸急促,怒气冲冲,毫不相让的盯着鱼公公。
鱼公公对着进来的台城卫摆摆手,说道:
“没事,出去吧。”
台城卫纷纷把露出半截的腰刀还刀入鞘,抱拳行礼后推出屋外。
兰子义这是情绪也略有恢复,抱拳说道:
“公公见谅!“
鱼公公抬了抬手,示意兰子义坐下,然后说道:
“章鸣岳少年时便以才思敏捷闻名乡里,历次考试一路过关斩将,年纪轻轻就为官入仕,已经在宦海沉浮几十年了。他能做到这军机处首辅大学士的位置可不是混上来的,卫侯你明白吗?“说着看向兰子义。
兰子义没有回话,只是坐在椅子上。
鱼公公看兰子义没反应,只好接着说:
“章鸣岳那种老江湖不是你这样的……“鱼公公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措辞“……不是你这样的年轻人可以应付的了得。”
兰子义一听鱼公公在挑拨,心中无名火又起,这次他努力控制自己没有发怒,但还是很不客气的说:
“公公的意思是您更适合我应付?”
鱼公公听兰子义这么说,眯起眼睛盯住兰子义,挂出一丝冷笑说:
“我从你爷爷那辈起就在北镇监军,你爷爷应付不了我,你爹应付不了我,现在你还是应付不了我。我是监军,你们这些当兵的不会有人喜欢我,你爹更不喜欢我,但这不代表你们不该信任我,你爹很清楚这一点。这京城里除了我鱼朝恩你兰子义在无人可信,你越早明白这一点,就能越早施展手脚。”
兰子义答道:
“与其说是信任你,不如说是被你控制吧?”
鱼公公听后冷笑道:
“你能意识到我控制你我就不可能控制得了你,怕的是有人把你当枪使你还要替人家说话!”
兰子义一听鱼公公这是在讽刺章鸣岳,心中恼怒,起身抱拳说道:
“公公多虑了!子义自有辩解,不会被奸人蒙蔽。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
桃家兄弟望望鱼公公,又望望兰子义,没有办法也只好起身抱拳行礼,跟着要走。
鱼公公望着兰子义的背影说:
“那就恕老夫不送了。年轻人,但愿你别明白的太迟,到时候连补救的方法都没有。腰牌你们留好,想明白了来找我。“
兰子义头也没回迈出后堂,桃家兄弟紧随其后,
刚到大殿门口一位太监已经提着灯笼在那等候,见到兰子义后说道:
“卫侯请随我来。”
接着埋头就在前面引路。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再次进入宫城的黑暗之中,
蜿蜒回转又重复不断地回廊过道就像是无尽延伸的无限一样与黑暗合为一体,
而照亮黑暗的只有手中昏暗的灯光,
兰子义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
鱼公公虽然强势,但今天绝没有那么咄咄逼人,相比于之前兰子义觉得今天的鱼公公要和蔼可亲的多,
但不知为何今天兰子义就是无法接受鱼公公所说的话,
兰子义的心中有一股无名火,无根无缘,却能烧光一切。
跟在兰子义身后的桃逐虎多次想要对兰子义开口说话,但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身后的桃逐鹿也借着灯火余光不断示意桃逐虎不要多说。
兰子义无意识的跟着公公前行。
猛地前面的公公停住,害的兰子义差点撞到对方身上。
兰子义正要询问突然停下的原因,就听见带路的公公说道:
“小的见过隆公公。”
兰子义越过弯腰行礼的公公,将目光投到前面去,只见一在群提着灯笼的年轻太监宫女簇拥下,一位身穿紫锦蟒袍,脚踩皂靴,头顶乌沙冠的太监如同树叶掩映下盛开的牡丹花一样立在前方。此人年龄应该与兰千阵相仿,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把玩着拇指上的骨扳指,脸上似笑非笑,虽然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但却让人觉得阴晴不定,两眼绝非空洞,但却看不到任何神采,就好像在眼睛与内心之间修了一堵墙一样。
除了看到的样貌外,兰子义似乎还感觉到了这人的存在,就像感受到他母亲的存在或是第一次见到德王时那种感觉一样,但奇怪的是这次这种感觉出奇的薄弱,薄弱的要不是兰子义看到这位隆公公绝对不会产生感觉,但这并不是由于感觉不明显,恰恰相反,兰子义几乎感受到了太阳的力量,但太阳的光芒被人为的掩盖了起来。兰子义在离开落雁关后又重新感觉到了两个人,原本以为是母子感应的东西现在到了别人身上这不得不引起兰子义的怀疑。
当然兰子义和桃家兄弟都知道这位隆公公就是现任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所以也都作揖行礼。
这位隆公公虽然是太监,但声音毫不尖细,反而有股霸王气混在里面。
隆公公开口问道:
“来的可是卫亭候兰子义大人?”
第38章 秉笔太监()
隆公公问道:
“来者可是卫亭侯兰子义大人?”
兰子义抱拳行礼道:
“子义见过隆公公。”
隆公公笑眯眯的说:
“卫侯不必客气。”接着歪了歪脑袋好像是仔细看了看兰子义说:
“卫侯为何一脸怒容?”
兰子义听到隆公公这么问,首先没有控制住自己伸手摸了下自己下巴,接着才答道:
“黑灯瞎火,隆公公恐怕看错了,子义有生以来第一次入宫,高兴还来不及,哪敢发火。“
兰子义说着的时候隆公公已经领着人走到跟前,他先是瞅了一眼领路的小公公,又打量了一番桃家兄弟,等兰子义把话说完,问道:
“卫侯入宫是找鱼公公?”
兰子义答道:
“鱼公公在北镇监军已久,家父与鱼公公恩同父子。这次子义入京侍读德王,鱼公公特别吩咐让我来叙叙旧。”
隆公公听着微微笑了笑,又问道:
“既然叙旧那怎么这么快就走啊?“
兰子义答道:
“时候已经不早了,还怎么敢说快呢?”
隆公公到:
“你们连饭都每次,御膳房那边可没有动静啊。”
兰子义一听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没想到这隆公公对宫内掌控的如此严密。
见兰子义一时不说话,隆公公便问道:
“卫侯这是要出宫?“
兰子义应了一声。
隆公公又问:
“用的是哪个门的腰牌啊?“
兰子义答道:
“用的是招贤门的腰牌。“
隆公公听后说道:
“卫侯现在住在德王府吧?从招贤门出去还要很长一段路要绕。这样吧,我带卫侯从西面祛恶门出去吧。”然后转头对旁边小公公说:
“你就先回去吧,后面我来给卫侯带路。”
领路的公公弯腰在那扭捏着,为难地的说:
“鱼公公命小人亲自将卫侯送出宫去,这时折返我没法向鱼公公交代啊。”
隆公公听着点了点头,说道:
“那你就跟着我们吧,跟我一起送卫侯出去。”
说着转身而去,走了两步见兰子义没有跟上来,于是款身让道:
“卫侯,请。”
兰子义回头望了望桃家兄弟,双方换了个眼色之后就跟上了隆公公。
那个领路的太监没了办法,只好跟在隆公公身后。
隆公公笑了笑,一边领路一边说:
“卫侯有所不知,当年高祖皇帝兴修京城,耗资无数,这宫城更是寸土寸金,外墙的花岗岩分别取自大江沿岸数所石料厂,我们脚下青砖由大江南北各处运来,里面的红墙、琉璃瓦分别是由我大正沿海数城烧制而成,从海陆运回来的。而修建前三殿后三点大梁的金丝楠木更是命人往各处深山老林中仔细寻觅,找到合适的木材为了往出运,又费了好大功夫,中间死了不少人啊。这宫城穷尽天下能工巧匠十余年,取历朝历代皇宫精华修筑而成,实乃万宫之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行走于此间,颇令人心驰神往。”
隆公公说着宫城,如数家珍,就像是再说自己家一样。
兰子义跟在旁边倒是满腹狐疑,问道:
“公公身为司礼监秉笔,公事繁忙,这么晚了怎么还到招贤门来呢?”
隆公公笑了笑,说:
“初春时节,晚风醉人,刚才我用过晚饭后忽然心中扰动,就想出来走走,没想到半路碰到卫侯,真是缘分哪。”
兰子义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这话茬。
隆公公倒是很热情,问道:
“卫侯身后那三人是谁?看他们身手敏捷,像是军人。”
兰子义到:
“这么昏暗的灯光隆公公还能看出伸手敏捷,公公真是好眼力。”
隆公公笑道:
“为皇上办事自然应当把眼眸子放亮才行,要不漏掉那些奸佞小人,让他们到皇上身边妖言惑众怎么办?卫侯还没回答我这三位军士是什么人呢?“
兰子义笑道:
“这三位是我的异姓兄弟,从小一起长大。这次入京三位哥哥一起过来照顾我生活。“
身后桃家兄弟也一一报上自己姓名。
隆公公点点头,说道:
“卫侯身边有这种贴心兄弟确实是件好事。“接着隆公公话锋一转问道:
“卫侯见过德王了?“
兰子义点点头,
隆公公又问:
“卫侯以为德王如何啊?”
兰子义说道:
“圣人教化并非是一定要选聪明绝顶之人才行,以子义的愚钝都能体会圣贤之道,更何况德王聪明睿智?子义愿尽己绵薄之力,为德王尽忠,辅佐德王走上正途。“
隆公公听到后大喜过望,连说:
“好!好!好!子义忠肝义胆,实乃国之栋梁。德王年纪还小,做很多事情都非常冲动,但这并不是说德王本性有问题,‘人之初,性本善’嘛。皇上挑选卫侯侍读就是要用卫侯你的正直感化德王。圣人云:‘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倘若卫侯真能替德王尽忠效命,肯定能引导德王成为一代明君。”
兰子义听隆公公这么说稍稍有些惊讶,但还是非常高兴,直到听到“一代明君”四个字,兰子义立马立在地上不走了。
隆公公见兰子义停下,回头问道:
“卫侯为何停下?”
兰子义瞪着隆公公厉声呵斥道:
“隆公公!如今圣上春秋鼎盛,太子位居东宫监天下政事,上有君,下有储,谈何‘引导一代明君’?我侍读德王,规劝德王修圣贤之道是我的职责,至于储君之位,乃是皇上顺天应人做出的决断,不是随便乱说的。公公你这么讲话是想谋反不成?”
此语一出在场的宫女太监都吃了一惊,桃家兄弟倒是已经习惯了,不过这隆公公说话确实嚣张,桃家兄弟也觉得过分。
隆公公站在原地,就这么盯着看了兰子义好久,忽然哈哈笑道:
“果然忠肝义胆!德王有卫侯这样的良师益友一定如虎添翼!我刚才一时失言,卫侯当面指正,这份胆量这份气节绝对是天下人的榜样。”
隆公公一边说一边朝着子义作揖参拜。
兰子义被这么一夸,也不好意思,刚才的豪言壮语一时烟消云散。
兰子义也回礼道:
“子义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隆公公身为司礼监秉笔,为皇帝近臣,天下权柄,不该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隆公公说道:
“那是那是,只是卫侯刚才说道要为德王尽忠,难道不愿辅佐德王理阴阳,顺四时吗?”
兰子义听到这话,再次正色说道:
“‘在其位而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德王就是的王,与皇上而言德王为子,与太子而言德王为弟,我辅佐德王是辅佐德王当个好王爷,至于立储,那是天下大事,当有皇上与天下决断,至于结果如何绝非子义可以妄加揣测的。但无论皇上如何决断,子义都将尽心辅佐德王,这才是为人臣子者当尽的责任。”
隆公公听后嘴角挂起一丝微笑,似乎是放心,又似乎是在嘲笑,接着隆公公再次作揖,说道:
“卫侯所言极是,杂家受教了。”
之后隆公公又款着身子让道:
“卫侯请把,宫禁深重,卫侯在不快点可就走到天亮了。”
兰子义听隆公公这么说,在这么一板一眼的也不好,只好再跟了上去。
又穿过几道门后,一行人眼前瞬间豁然开朗,婉转的深宫小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阔的广场,而在众人右手边的,是建在三层高台上的大殿。
隆公公领着一行人一边横穿广场,一边说道:
“这是前三殿中间一殿勤政殿,为三殿核心,是皇上早朝、举行各种大典的核心场所。卫侯以后有机会与群臣上朝的话就会来到这里。”
哪怕是在夜晚勤政殿的宏伟也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虽然大殿两侧都有廊坊连接偏殿,但大殿本身依旧显得突兀,显得独立于整个宫城,就好像告诉所有人,上天下地唯我独尊一般。
兰子义一直注视着大殿,直到被隆公公领入广场西侧门内,离开勤政殿广场。
等到一行人再次走入婉转幽邃的红墙回廊中时,兰子义也把心收了回来。因为刚才和隆公公争执了一番,现在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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