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功是卫侯打下来的,自然归卫侯,我张望绝不会乘人之危去要挟他。我说了要替卫侯求情就会替卫侯求情,公公你放心就好。”
张望这话都说了出来,兰子义此时心中那是感动的一塌糊涂,他赶忙说道:
“太尉此话怎讲?今日数次冲击贼阵张参军全有谏言,堵截树林妖贼之时张参军便极力劝阻我不要冒险,可以说今天张参军才在军中立了头功。
子义承父恩泽,无尺寸之功便已为亭侯,出京以来率部作战却使将士夭折巨数。子义绝不敢妄自称功,今日大胜之功劳子义本就有意上书朝廷让与张参军。太尉信我就好。“
张望听闻兰子义此言大喜,那种高兴的劲头已经冲上了他的眉梢。张望已经忘了鱼公公在旁边,撇开手便径直走到兰子义面前将他扶起,同时说道:
“卫侯不愧为兰老鞑子后人,做事也是爽快至极。”
说完之后张望的热情稍稍退去,他叹了口气又说道:
“卫侯,老夫并无拿你的事情要挟你的意思,你哪怕不让这份功我也不会落井下石的。”
兰子义闻言伸手摆出一个制止的样子对张望说道:
“太尉无需多言,昨天今天与张参军互为袍泽这一段时间里,张参军才思敏捷,能打敢战的性格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今日之战张参军负伤出战,贡献巨大,破贼的功劳归他乃是实至名归,子义自愿如此,太尉不必多言,更不必多想。”
张望听到这话笑得合不拢嘴,他拍着兰子义的肩膀不停的说: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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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庆功宴(下)()
鱼公公立在一旁冷眼看着张望与兰子义在帐中打成一片,兰子义几句话就把张望这老将说得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仇孝直与仇文若换了个眼神,仇文若很高兴,张望如此坦荡真不愧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不过仇孝直却对此嗤之以鼻,张望这么做简直连个刚入宦海的毛头小子都不如,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京城活这么久的。
冷眼看着的鱼公公不可能永远看下去,他见兰子义与张望如胶似漆的几乎没完没了便干咳了一声说道:
“既然卫侯已经抱上太尉这条大腿了,那老夫也就可以歇歇了吧?”
张望闻言收起了自己喜形于色的样子,理了理衣襟退回自己座上去了,而兰子义在听到话后则抱拳毕恭毕敬的说道:
“公公哪里的话,子义只是替张参军说句公道话,并没有要抱谁大腿的意思,公公不必多虑。”
鱼公公闻言冷哼一声道:
“多虑?老夫有什么可虑?”
说着鱼公公便甩着衣袖掉头回到座上。
鱼公公甩脸色给兰子义看,兰子义不会不明白,不过兰子义也明白鱼公公这么做也只是给兰子义个下马威看,并没有正要撒手不管的意思。于是兰子义笑着对鱼公公说道:
“公公息怒,太尉是老前辈,是长辈,子义尊重太尉就像尊重公公一样。但要说替子义在皇上面前说情,为子义讨条生路,还是需要公公出马才行。公公您是皇上信得过的人,您说话有分量。”
兰子义这话说得还是让鱼公公很受用的,不过鱼公公并不打算这么快就放过兰子义,他还是问道:
“我说话有分量,那太尉说话就没有?你怎么说话呢?“
兰子义闻言抱拳笑道:
“我并没有挑拨公公与太尉关系的意思,我只是说公公您是皇上心腹,太尉是皇上重臣,您二位一外一内同时替我说话那分量绝对是朝中无两,皇上的火气肯定会消不少,但内外有别,您二位的分量不是同一种分量。“
鱼公公听着兰子义的话“哼哼“笑了起来,他重复兰子义的话道:
“好个不是同一种。“
这时门外进来一台城卫,对着鱼公公和张望行礼过后便凑到鱼公公耳边小声说了两句。然后鱼公公便对这台城卫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台城卫出帐之后鱼公公问兰子义道:
“卫侯,你拔刀砍人的事情已经传来了,说吧,我该怎么向皇上求情才能把你这欺君罔上的罪给摆平喽。”
兰子义欠了欠身,刚想说话,身后却传来动静。帐中众人都把目光向后投去,发现原来是仇文若挪动身子想要开口说话。但以仇文若的身份,在这种场合随便开口说话其实是不行的,仇文若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开口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停了下来。鱼公公押着眉梢盯着仇孝直,对于仇文若这种随意插话的行为鱼公公已经用眼神表示出了不满。不过仇文若主动站出来替兰子义说话倒是给了兰子义更多的回旋余地,兰子义求之不得,于是回过头的兰子义对仇文若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仇文若见有兰子义支持便跨前一步,拱手抱拳说道:
“秉公公,小生以为您不必替卫侯求情,只需向皇上禀明事情便可以。”
鱼公公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在仇文若说罢之后干笑了一声,这一声干瘪的笑充满了嘲弄,在加上鱼公公拄在椅子扶手上的胳膊和靠在椅子上的背,鱼公公整个人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只听鱼公公又用他那独特的嗓音拉长之后问仇文若道: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看,我该怎么替你家卫侯禀明实情?”
仇文若自然也看到了鱼公公这幅样子,他不仅看到了鱼公公嘲弄的表情,还看到了鱼公公眼神底下压着的愠怒。但仇文若并没有因此退缩,他或许会害怕,但他要讲的话却是一定要讲完的。
仇文若抱拳埋下头,用略显冲动但却有力的声音说道:
“士可杀,不可辱,今日德王动手在先,卫侯无故受辱,这事是德王失礼。卫侯并没有犯错,要是公公替卫侯求情便坐实了卫侯有罪,那样又怎能还卫侯一个清白之身?”
仇文若说得慷慨激昂,但帐中诸人除了张望眉头有点欺负之外,其他人都在冷眼旁观,这其中包括兰子义与仇孝直,尤其是仇孝直,在仇文若说完话后他眼色复杂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鱼公公听完仇文若的话后脸色转凉,靠在椅子上一个劲的冷笑,笑得都快咳嗽起来。鱼公公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后突然便对着仇文若问道:
“既然士可杀不可辱,那我直接斩了你家卫侯如何?”
鱼公公这话说得狠辣,尤其是那个“杀”字,咬的尤其用力,兰子义听到后脊梁骨都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战。不过鱼公公这话的意思明显不是“杀”,兰子义与仇孝直都听得出来,仇孝直当下便答道:
“卫侯若有罪,自有王法处置。但卫侯在德王羞辱之前并无罪过,德王又怎能妄加侮辱?现在又要杀这还有天理吗?德王是人子,卫侯也是,凭什么德王就能无辜抽卫侯耳光?这事无理。”
仇文若答得斩钉截铁,但鱼公公回答的更是干脆,他低吟着吼断了仇文若的话语,他骂道:
“但德王是皇上的儿子是龙种!你家卫侯呢?他是吗?”
鱼公公吼声猛烈,帐中顿时无人敢言。在吼过之后鱼公公拂袖站起身来,背着手骂道:
“你家卫侯生来就是皇上的奴才,你也是,我也是,天下人都是,还在这里和我提同是人子,一样吗?有可能一样吗?还有理没理,难道你要去和皇上讲道理?”
仇文若被鱼公公骂的抬不起头,抱拳作揖不敢再言。
这时仇孝直见时候差不多,便开口说道:
“公公息怒,犬子说话没有礼数乃是我教导无方,公公怪我就好。不过我儿所说卫侯有情可原却是实话,公公您只要向皇上求情的时候说清事情来龙去脉就好,想必皇上也能理解。”
鱼公公闻言冷哼一声道:
“皇上能理解?理解了难道就不罚他兰子义了?”
仇文若拱手说道:
“罚卫侯乃是卫侯命中应有此一劫,但罚清罚重就要看公公您这贵人如何为卫侯周旋了。”
鱼公公听到这话冻结在脸上的冰块慢慢的化掉了,他指着帐中站立的众人哈哈笑道:
“好你个兰卫侯,桃家虎、鹿、兔三兄弟已是万人敌在做你的左右手,现在仇家父子两人能言善辩,足智多谋又成了你的谋主,好啊,羽翼已成啊!”
说着鱼公公回到座上,长叹一声说道:
“行了,你兰子义再怎么说也是我的晚辈,你这屁股我不替你擦谁替你擦?我待会就动身回京城,去和皇上禀明军情。”
然后鱼公公脑袋一转对张望说道:
“太尉,你不是说要替卫侯求情吗?写个奏章吧。”
张望笑着答道:
“那是当然。”
鱼公公笑着点了点头道:
“凡是没有只占便宜的,卫侯,今天破贼这份功归张偃武了,你没什么意见吧?”
兰子义见鱼公公发话为自己求情,赶忙跪地叩头道:
“让功给张参军乃是子义本意,公公这是成人之美,子义怎有怨言。子义在此谢过公公成全。”
鱼公公起身摆摆手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不用见外。我得赶快去了,再迟一点城门就要关了。今晚庆功宴,就仰仗太尉和诸位了。”
说着鱼公公大步流星的迈出军帐,带着台城卫骑马回京去了。
鱼公公说得不错,获得如此大胜营中自然摆宴庆祝,在鱼公公走后张望便指挥军中厨子将从京城送来的猪、羊全都宰了下锅,待猪、羊做好之后又开了酒禁,战士们苦战三日,今天拼尽全力之后就等着这个呢,在酒肉上了桌后已是晚上,将士们自然是兴高采烈的投入到了胡吃海喝之中。
在将士们吃的正酣的时候张望带领着兰子义、戚荣勋他们在各营之间穿梭,挨个与将士们推杯换盏。在行酒的过程中兰子义也看到了德王,德王一副谁都欠他一条命的样子自然是谁都没想上去和他凑到一块,兰子义本以为德王今晚又要当中和他干上一场,但两人快要碰到一起的时候德王居然主动躲开,不与兰子义撞见。见到这幅模样的桃逐兔凑到兰子义耳旁说道:
“德王就是那外厉内荏的怂样,早点给他一耳光估计早就收敛起来不找咱麻烦了。”
兰子义在心里是同意桃逐兔的说法的,但他知道无论德王是个什么样的软蛋他都是王爷,而兰子义也还要在他手底下干,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是不可挽回的,未来兰子义的日子不会好过,如果德王即位那兰子义就离死不远了,除非……
今晚让兰子义操心的不光是他和德王的事,还有他大哥桃逐虎的事情,桃逐虎因为没有能取回雷有德的首级羞愧难当,直到很晚才回到营中,张望一直等着桃逐虎回来,就在众人疑惑这件事该怎么收场的时候,张望扶起跪在地上的桃逐虎说道:
“桃将军今日舍命出战,真是让老夫见识到了北镇男儿的勇武啊!”
只此一言桃逐虎心中阴霾便一扫而空,一老一小两个军人拿着酒杯满上,豪饮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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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巡夜()
兰子义带着几个西辑虎营的将士点着火把在营中巡视,桃逐虎一身铁甲手按刀柄跟在一旁,就连仇家父子两人也都披甲佩剑与兰子义走在一起。
今夜营中的确是狂欢之夜,但张望老将自然不会放任将士豪饮而让军营不设防,那些张望挑选出来的亲兵只是少喝了一点之后便去营中要害地方防守去了,而现在夜已近仲,将士们早就在酒精的作用下昏睡过去了。
酒宴结束之前张望便已经分别给兰子义、戚荣勋他们布置了任务,京营各营营将还有兰、戚二人都要带队巡视营中,一来检查各处岗哨守军是否精神,二来严肃军纪免得营中将士喝了酒后互相滋事,三来则查看营火不要失火烧营。
兰子义的银价明光铠回营之后已经被擦拭干净,现在在火把的照耀下每一片鳞甲都耀耀生辉,看上去就像是一盏明灯,把周围全都照亮了。
桃逐兔看着兰子义这幅模样笑道:
“少爷你穿着这一身在夜里就是一个活靶子,我要是妖贼埋伏在暗处,你早就死过一百回了。”
兰子义听到桃逐兔的调侃气喘吁吁的笑道:
“幸亏三哥你不是妖贼,我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桃逐兔听到兰子义喘气,不满的说道:
“刚才出来的巡查的时候我就说你别穿铠甲,不行穿这一身行头太累。”
兰子义摆摆手说道:
“身不正,令不行。我是出来巡夜的军官,要是连我自己都仪表不正那我还怎么号令军中?”
桃逐兔闻言立马反驳道:
“那少爷现在这满头大汗的样子仪表哪里还能算得上端庄?这样就能号令全军了?再说了,现在这军中卫侯怎么号令?”
说着桃逐兔指着一旁帐中横七竖八躺着的军士,而帐篷中则传出如雷般的鼾声。
兰子义被桃逐兔噎住,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调侃自己道:
“我也纳闷了,在战场上我穿的也是这身甲胄,还要挥剑砍人,挥斥方猷,当时也不见得累,怎么现在就成这副样子了。”
桃逐兔说道:
“少爷你在战场上骑得是高头大马,根本不用自己两条腿跑,这就省下了许多力气,再说战场上以命搏命,稍有闪失就脑袋搬家,心神都在刀刃上聚着少爷你哪里可能有心思再去管自己累不累。”
兰子义摇着头笑道:
“三哥你说的还真有道理,我在战场上冲阵的时候压根感觉不到身体有何异样,刚才帐中卸了甲我才发现自己肩头都已经被甲胄磨破皮了,现在更是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哪都不舒服。”
兰子义这话一出,周围诸人都笑了,就连随行的军士们都跟着偷笑了两声。其实将士们都打心里佩服兰子义,他这么个贵胄公子在军中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同甘共苦,打起仗来还老是冲锋在前,将士们又怎能不佩服他。
众人嬉笑之时,唯有仇文若没有笑,他观察了周围一个又一个的帐篷后说道:
“太尉今晚未免托大了,只靠选出来的那点亲信防守两万多人的大营实在是力不能及。”
仇孝直闻言答道:
“太尉要考虑的并不紧紧是防守的问题,还有将士们的疲劳问题,以及士气问题。自方城、寿春两战之后,妖贼气盛,官军气衰,妖贼渡江之后京师更是惶恐。今天好不容易大胜,这全赖将士们舍命死战,要是今天这一仗打完还不让将士们好吃好喝一顿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仇文若并不同意他父亲,他说道:
“可现在营外还有几十万妖贼,他们只是被打散,随时都有可能聚拢过来,要是妖贼今晚劫营我军就靠这满地醉汉怎么打?”
仇孝直说道:
“的确有这风险,但贼众有胆子有脑子过来劫营的也就只有雷有德,其他妖贼不过乌合之众,而且今日一战妖贼已经胆破,我军今夜至少无虞,要是今夜都还如临大敌,我看将士们精神会顶不住。太尉很是懂得张弛有度。”
这时兰子义他们刚刚经过了最后一个需要巡查的岗哨,兰子义与哨兵打过招呼后又逗留一会,确认将士们没有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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