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班长笑了,指着汉子们手里的手枪道:“你吓我。”
“当兵的,别那么狂。”
领头汉子手臂拍上卫兵班长的肩膀,充满威胁口气的说道。
卫兵班长面上盈着笑,用粤语说道:“我去你老母。”
伴着话音,他右手猛地抓住领头汉子的手臂,手腕用力反方向一拧,就听到一声骨头咔嚓声,将领头汉子的手臂卸了下来。
“操。”
领头汉子惨叫一声,另一只手缩回腰间就要拔枪。
卫兵班长动作比他更快,肩膀一晃间,手中汤普森枪口猛地戳了出去,顶在了领头汉子的嘴巴里。
“别动。”
卫兵班长眼中寒光闪烁,冷冷道。
其他的汉子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盒子炮的击锤闭着,还没等他们举起枪,就听一连串‘哗啦’一阵急促的拉枪栓声,跟在卫兵队长身后的五名卫兵已经端着汤普森对准了他们。
浓重的杀气从卫兵身上散出,到底是当兵的人,虽然人数少,可真到了真枪真弹对着干的时候,一下子就把徐家养的保镖护院给制住,他们眼瞅着面前黑洞洞的冲锋枪枪口,动作止在当空,一动都不敢动。
“含着,敢动一下,当心你的脑袋。“
卫兵班长阴森道。
“哎呦喂,葛班长,千万不要开枪。”
徐景玉惊叫着,双方从说话到动手仅用了眨眼的时间,等他回过神来,就看到眼前卫兵班长用枪指着徐家的护院。
卫兵班长没有回话,喊了声:“把枪给我下了。”
其中一个卫兵冲了上去把徐家护院汉子的盒子炮都夺了下来,手中拿不下就扒了一个汉子的衣衫,十多把枪兜了起来。
“走,带我进去。”
卫兵班长往里走着,嘴里含着枪口的汉子额头上的青筋猛跳着,怪怪的跟着走了进去。
“走吧,徐秘书。”
卫兵班长走了一阵见徐景玉还愣在门口,便叫了一声。
徐景玉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道:“葛班长,你可是闯了大祸了。”
卫兵班长笑了笑,跟着前头带路的汉子往里走。
……
徐家正堂客厅中,数桌宴席正开着,众人分宾主落座,丫鬟们一个个端着酒菜上了桌,给众人满上酒后,徐会昌从主位上站起身子,手中拿着一个青花酒杯,遥敬众人道:“徐某略备薄酒,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老兄弟不要见怪。’
众人连忙道:“哪里哪里。”
徐会昌仰脖喝下这杯酒后,面上稍红,他叹了一声道:“老兄们今日举我为县长,虽然不成,可徐某人铭记在心。”
众人也都叹着,有人借着酒意就骂了:“他妈的,早不来玩不来,徐老爷你不需发话,我们定当不去搭理他,瞧他一个人能在南陵翻起什么浪,早晚还的滚蛋。”
“正是,让他和姓叶的一样,乖乖的滚蛋。”
警察署长薛坡拍着胸脯道:“徐老爷放心,没您点头,他一个警察都调不动。”
财税署长刘文清扶了扶眼镜,悠悠道:“一个大子都用不了。”
南陵远明电灯有限公司经理何子健冷笑着道:“徐老爷一句话,县衙从此之后就不通电了。”
“我发动粮行不卖给县公署粮食。”
“……”
众人喧嚷着表态,徐会昌连连点头,心里头很受用,这南陵的天还是自己说了算嘛。
众人觥筹交错,等喝了一阵子,刘万财起身敬了徐会昌一杯酒,趁机问道:“徐老爷,你瞧着咱们该怎么应对土匪呢,后天就是土匪给的最后期限,我们心里都没底。”
徐会昌手里把玩着酒杯,目光闪烁着道:“刘老板,你先坐下。”
刘万财闻言坐下,徐会昌环视众人,不经不慢道:“彭屠子盯上咱们南陵,为的是洋学生,我来问问诸位的意见,交出女学生可换来南陵平安,大家干不干。”
“不干。”
在座的多位老板都拍桌骂道:“彭屠子是什么东西,还想娶学堂里面的学生,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说这种话的是家中有女儿在学堂中求学的老板,他们是坚定的不同意交人。而没有女儿在学堂里的人也不愿意交人,这是让百姓戳脊梁骨的事情,他们虽不想与彭家寨土匪起冲突,可这种得罪乡邻的事情也不敢做。
徐会昌把众人的话听到耳朵里,他伸手向下按了按,众人慢慢静了下来。
徐会昌道:“既然不交人,咱们就组建新的保安团,由商会出钱出粮,先招募一千人,枪支弹药我想办法从水路运进来。”
众人点点头,都说可行,说到这里就到了认捐的时候,有钱出钱有人出人。
“我捐粮食一百旦。”
刘万财抢先说道,他的一个闺女和侄女都在女校上学,现在土匪打起了闺女的注意,他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徐会昌笑容满面,伸出五指道:“折算成大洋,就算刘老板捐一千二百块。”
布坊老板道:“我为一千保安团每人做两套军装。”
徐会昌道:“算大洋一千块。”
“我出庄丁三十。”
“我出布鞋五百双。”
“……”
众人七嘴八舌,仅在饭桌上就应下了粮食五百旦,军服三千身,布鞋一千三百双,庄丁七百人,骡马上百匹,另有大洋八千块以作抗匪购买枪支弹药之用。
等众人捐完,徐会昌环视众人,铿锵有力的说道:“我捐大洋五千,庄丁护院四百。”
“徐老爷威武。”
“会昌兄好大的手笔。”
“徐老爷不愧是南陵首富。”
众人交口称赞着,徐会昌连连摆手,面上挂着淡淡的笑,自己捐出这么多可不是充冤大头,而是有另一层打算,此次抗匪组建保安团,谁出力最多,无疑保安团就控制在谁的手中,一千人的保安团自己出四百人,不怕以后保安团不听自己的话。
众人不清楚徐会昌心中的小九九,既然商定好如何抗匪,众人松了口气,宴会上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众人轮番向徐会昌敬酒,徐会昌来者不拒,一轮下来,饮下了十多杯酒,面上绯红起来,可精神头却越来越盛。
刘万财面带笑容的站起身子,向左右老板环圈作揖道:“诸位,人无头不立,如今咱们组建保安团,没有个领头的可不行,我提议徐老爷做咱们保安团团长,大家说怎么样?”
此话一出,宴席上本来醉醺醺的豪绅大户都酒醒了,他们也都知道这年月谁掌了枪杆子谁说了算,众人心中都犹豫着,没有答话。
徐会昌目中精光闪烁,扫了一圈众人,被他看过的人都感觉到了目光中的锐利,他们不敢再想,连忙道:“刘老板提议的正是我们想的。”
“徐老爷做保安团长,再合适不过。”
众人见风使舵,立马满口称是。
徐会昌乘着酒劲,此时他不再客气,而是站起来,向众人拱了拱手,眼睛明亮锐利,笑声洪亮道:“恭敬不如从命。”
话音未落,只听从宴厅外面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粗胖的管家匆匆的奔进来,失声喊道:“老爷,县公署徐秘书带人闯了进来。”
徐会昌大怒道:“反了,反了,连我府上都敢硬闯,给我把护院都叫出来。”
宴席上的其他人目光纷繁,相熟的人互相交换着眼色,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一百二十章 登门()
徐会昌又惊又怒,徐家在南陵这么多年一直是商绅头领,无论是前清的官员还是民国的官员,谁不得看他的脸色,如今一个小小的县长秘书就敢硬闯府门,真当老虎不发威是病猫了。
徐会昌眼中凶光乍现,徐府中养着上百精壮的护院,他说不得就要大开杀戒了。
就在宴厅中暗流涌动时,从外面传来一阵蹬蹬的脚步声,徐会昌抬眼一看,只见自家护院被一个大兵用枪顶着嘴倒退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满头大汗的徐景玉,没等他言语,徐景玉连忙上前拱手赔笑道:“徐老爷,一场误会。”
徐会昌脸色难看,这人都打上门了还是误会,当老子是傻瓜么,他猛地甩手将手中的青花酒杯摔在地上,酒杯四分五裂,发出一声脆响。
徐会昌阴森道:“徐老六,你仗着新主子,到我头上拉屎撒尿啦?”
徐景玉忙赔罪道:“徐老爷,我怎么敢,真是一场误会。”
徐会昌转头看着卫兵班长,冷冷道:“当兵的,把枪放下。”
卫兵班长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冷道:“传李县长命令,政府佐官立即回公署述职,不得有误。”
“放肆。”
徐会昌勃然大怒道:“这里是徐府,老子看你们是活腻了。”
忽然,从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徐家的护院呼喊着围了上来,‘哗啦’的拉枪栓声不绝于耳。
卫兵也毫不含糊,汤普森枪口调转,顶了上去。
场面杀气弥漫,一场血战稍触即发。
“徐老爷,这可是县长的护兵,你要造反么?”
徐景玉惊出了一身冷汗,嘶声大吼着。
这话一出,徐会昌心中过的怒火也慢慢冷下来,没错,宴厅中还有这么多人在场,难不成真开枪把县长的护兵打死,若真干了这样的事,徐家就离败亡不远了。
“误会,真是一场误会。”
徐景玉察觉到徐会昌面色缓和一点,连忙道:“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葛班长,快把枪放下,这是咱们南陵商会会长,徐老爷。”
卫兵班长冷哼了声,扫了一眼周围举着枪的徐家护院,一动不动。
徐景玉上前几步,对着徐会昌连连作揖道:“徐老爷,您先让大家把枪放下,有什么话可以放下枪谈嘛,枪要走了火,伤到你和诸位老板就不好了。”
徐会昌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徐景玉又朝宴席上的众人拱手道:“诸位,快来劝劝徐老爷。”
众人也是被惊呆了,这土匪还没打上门,徐老爷已经和县长对着干起来,他们这些人只求南陵平安,并不想牵扯其中,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众人也生怕枪走了火伤到自己,连忙上前对徐会昌劝道:“徐老爷,您就先让护院把枪放下,以和为贵。”
众人连劝带求,总归给了徐会昌一个台阶下,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若不是瞧在大家伙的面子上,哼哼。”
“把枪放下。”
徐会昌冲着护院摆了摆手,护院慢慢的放下枪,可已经虎视眈眈的盯着徐景玉一行人。
“葛班长,别给县长惹麻烦。”
徐景玉回过头,道。
卫兵班长冷眼瞧了徐会昌一眼,也缓缓把枪放下。
徐景玉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徐老爷,打扰了,我们就先走了。”
徐会昌挑着眉道:“我徐府不是破马店,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徐景玉小心翼翼问:“徐老爷,您是什么意思?”
徐会昌一撩马褂下摆大马金刀的坐下,冷道:“打狗还得看主人,让新县长亲自来引人吧。”
徐景玉赔着笑,低头哈腰道:“徐老爷,您大人有大量,李县长刚至南陵,车马劳顿想必也累了,不若让几位回去,我一定禀眀县长,请县长登门拜访,如何。”
徐会昌脸上挂着嘲讽:“徐老六,这件事你做不了主,回去告诉县公署的人,我徐某人留着他的护兵了,你放心,好吃好喝的款带着。”
“姥姥。”
卫兵班长大怒,一个小县城的土地主还想反了天不成,手指扣住扳机,扭头就往外走:“我看看谁敢拦,别怪爷爷的子弹不长眼。”
“呵呵。”
徐会昌怒极反笑,几个大头兵都敢如此嚣张,可见新来县长更不是好种,在座都是南陵的头面人物,若是这么轻易就让几个大头兵扫了面子,今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今天谁要是敢出这个厅子半步,乱枪打死。”
徐会昌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语气中的杀气毫不掩饰,在场的人无不神色一肃。
徐景玉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咬了咬牙,他对着卫兵班长低声道:“葛班长,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去通知县长,你在这等着。”
卫兵班长犹豫着,徐景玉急道:“葛班长,请务必相信我。”
卫兵班长迟疑良久,点头道:“好,我信你。”
徐景玉对着徐会昌拱了拱手,严肃道:“徐老爷,我这就去找县长。”
徐会昌挥了挥手:“不送。”
……
县衙里,年轻力壮的卫兵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把县衙打扫的干干净净,还请来泥瓦匠修补县公署的破旧。
后宅里,大夫给董思白瞧过了伤后,走出来开了个方子道:“平时尽量卧床休息,忌辛辣烟酒,”
李伯阳谢过大夫,示意卫兵给大夫包了十块大洋的诊费,送了出去。
“董先生,看来您近期是不能陪我走动了。”
李伯阳遗憾道。
董思白躺在床上道:“土匪三日期限就到,县长应早做准备了。”
李伯阳面色沉重,缓缓点头道:“我知道,董先生你歇着,有什么事情门外有卫兵,你尽管吩咐。”
董思白对着妻女道:“替我送送李县长。”
“请留步。”
李伯阳对着董夫人和董幼仪抱拳说了声,便往外走去。
走出董家住的院子后,李伯阳又去探望叶淮。
叶淮身子壮实,加之南陵有着外科大夫,取出子弹包扎后已经基本无碍了,他躺在床上听得外面有脚步走进,警觉的坐起身子。
“团长!”
叶淮瞧见是李伯阳后松了口气。
李伯阳走上前按着他躺下,说道:“感觉怎么样?想吃些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叶淮笑了:“团长,以前受伤咋没见你怎么关心人。”
李伯阳道:“以前出生入死为的是革命,义无反顾。现在打仗为的是我个人,从私谊来讲,我是对不住你们的。”
叶淮道:“团长,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的兵,心甘情愿听你命令。”
李伯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养伤,其他的不要想。”
叶淮点点头。
两人说了一阵子,李伯阳从屋子刚走出来,就见一个卫兵领着徐景玉匆忙的跑了过来。
徐景玉脸上满头大汗,见了李伯阳的第一句话就是:“县长大人,葛班长被徐会昌扣住了。”
李伯阳眉头一皱道:“徐会昌是谁?”
徐景玉道:“本县豪绅领袖。”
李伯阳紧盯着他问:“那葛班长为何会被扣住。”
徐景玉连忙解释道:“本来属下按您的命令去通知县署佐官和本地乡绅地主,可去了一问人都去了徐家,我和葛班长商议后就又去了徐家,之后由于误会葛班长与徐家护院动了手,事情一直闹到徐会昌面前,他手下有上百护院,我生怕冲突闹大,就赶忙回来通知您。”
李伯阳缓缓道:“你做的很对,徐会昌不是要我去领人么。咱们这就去。”
徐景玉小心翼翼道:“县长,徐会昌是省议员,又是本县商会会长,在本县乡绅中素有威望,上前任叶县长就是被他排挤走的,您可要当心。”
李伯阳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道:“徐秘书,我初到南陵,南陵的大小事还需要你多多参谋。”
徐景玉受宠若惊道:“能为县长分忧是卑职的本分。”
李伯阳笑了笑,眼中精光一闪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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