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有架子,看上去兵强马壮,可实际上呢,里子已经坏掉了,高级军官心思早放在钱财上,中级军官贪生怕死,而低级军官一盘散沙,又哪里抵得住如狼似虎的革命军。
就在这时,蛰居香港的陈炯明接到北京国府的一封密电,他沉思半响,给林虎、洪兆麟拍去电报。
早在皖赣两省厉兵秣马的林虎、洪兆麟挥兵两军4万从和平、平远两地卷土重来,攻占梅林。
身在潮汕与安徽周萌人对峙的许崇智闻之陈炯明卷土重来,深恐腹背受敌的他,急忙命令杨锦龙、谭曙卿、许济收缩兵力,向普宁方向退去。
第七十一章 引敌入瓮()
“师长有令,出十万现大洋买革命军的人头,弟兄们这可是十万现大洋,一个革命军能换一千大洋,杀一个革命军就不用当兵卖命了,革命军没有三头六臂,谁想挣大洋就去杀。”
周围滇军军官声嘶力竭的鼓动着,他们是不敢面对革命军雪亮的刺刀,只能蛊惑着一穷二白的底层士兵。
入眼都是敌军狰狞的表情,他们浑浊的眼中透露着贪婪和畏惧,恶狠狠的看着陷入重围的三连士兵。
处在滇军重围之中过的黄维与士兵背靠着背,步履维艰的向外突,每隔一小会,都会有敌人忍不住的扑上来,在一阵刺刀铿锵中,有的敌人死了,有的三连的士兵死了,只移动了短短三十米的距离,倒下的滇军更多,可倒下的三连士兵也不少。
每一个士兵所面对的都是七八个跃跃欲试的滇军,敌人的刺刀一旦刺过来,就意味着无处躲避,只能以命换命。
“不要乱,保持阵型。在坚持一会咱们就杀出去了。”黄维大声吼道。他不仅要与敌人拼杀,还要时刻注意战场形势,只一小会,他已经是满头大汗,脚步凌乱。
黄维虽然一直在鼓舞士气,可他心里清楚的很,三连能冲出去的机会非常渺茫,即使俞济时带着部队返身回援,也只是丢下更多士兵的性命,自黄埔建军以来,只有战死的军官,还没有被俘或是投降的军官,他决意与敌战至最后一秒,战死成仁。
“济时,让我带着弟兄们冲一次。”蓝运东看着已经被敌军团团围住的三连,握着花机关的手指已经发白,他扭过头,红着眼睛吼道:“我们不能在这眼睁睁看着。”
俞济时脸上的肌肉跳动着,错过蓝运东的目光,咬牙道:“再等等,敌军还没有进入沙井岗,现在冲过去,一切都白费了。”
“再等等,再等等悟我就没命了!”
“运东,济时不是见死不救。”余海滨拧着眉头把手放在蓝运东的肩头,忙劝道:“现在敌军攻势正猛,一旦派兵救援,很容易也陷进去,这不是明智之举。只要三连再向前突五百米,进入我军机枪阵地范围,你去救才能退的回来。”
“五百米,三连能退得了这么远么?”
蓝运东狠狠的一拳打在地上,一翻身倒仰在阵地上,大口的喘着气,目中流露着悲痛。
俞济时抿着嘴没有说话,可握着望远镜的手已经发白,他何尝不想上去救出黄维,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是战争,容不得私情,他在心中暗暗说道:“悟我,兄弟我欠你一条命,为了革命,为了胜利,我别无选择,你若牺牲,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替你养老送终。”
时间一秒秒推移,黄维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他的身上已经被敌人刺出好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汨汨的往外冒脚步,踉跄着依靠意志在坚持。
大量失血导致他的头脑一阵阵的眩晕,若不是顽强的意志在支撑,他已经栽倒在地了,即便是这样,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腿如灌铅,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茅岗阵地上,俞济时面色一变,从望远镜里已经观察不到滇军有移动迹象,这意味着三连已经无力突出,他的心一瞬间跌入谷底,他的面色神色纷乱,救或者不救这个选择题十分沉重。
沉默良久,俞济时霍然转身,与余海滨、宋希濂、蓝运东、孙常钧的眼神一一相交,在这一瞬间,他能明白同学们眼神中所蕴藏的想法,那就是救。
俞济时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对蓝运东喊道:“特务连出击,接应三连。”
蓝运东脸上露出狂喜,他马上挺身站起,手中花机关高举,吼道:“特务连,不怕死的跟我冲,救三连。”
“好!”
特务连的军旗竖起,五百余特务连士兵挺身而起,于阵地上爆发出一阵如雷爆吼,在跃出阵地的一瞬间已经是如奔马一般直冲黑压压的滇军杀去,一往无前。
俞济时目送特务连而去,疾呼道:“左右机枪阵地预备,准备接应。”
蓝运东敢请命带特务连直冲滇军不仅仅是一腔血勇,在整个三团之中,只有特务连的战史最长,同样经历的大战也最多,从东征伊始的东莞之战到棉湖之战,特务连所作的都是以弱胜强,因而这个凶险的任务只有特务连才能胜任,也相信特务连能再续辉煌,以狠厉的一击还以敌人颜色。
在特务连的奔跑速度到了顶点时,蓝运东高呼道:
“吹冲锋号。”
“上刺刀!”
随着一声呐喊,特务连五百多人排成一道以数十个三角阵型组成的刺刀小队,虽然人数只有数百,可发出的气势却不亚于数千之众,直冲滇军而去。
滇军很快发觉了革命军又派出兵力冲锋过来,面对呼啸而至的革命军那手中雪亮刺刀,前沿的滇军士兵乱作一团,刚才三连的刺刀见红,造成的伤亡让他们心有余悸,面对气势更凶的特务连,滇军竟然呼啦向后跑去。
“不许退,那个敢后退一步,就地枪决。”
赵成梁见前沿部队不战自乱,亲自率着卫队在后面压阵,面对退下来的一队滇军,他毫不犹豫的让卫队射杀,伴着卫队开火,一时数十名滇军倒在血泊中,这一举动,立马遏制住了滇军士兵的慌乱,滇军士兵知道退也是死,与其死在自己人手里,还不如和革命军拼了。
在滇军军官的率领下,滇军排着密集的散兵队形也冲锋过来,不同的是,滇军步枪有很多还是老旧的汉阳造,刺刀并无配备,而特务连配备都是苏制水连珠步枪,枪身要比汉阳造的长,外加上寒光闪闪的刺刀,滇军如何不惧。
两军不可避免的碰撞在一起,撞出了一阵电火血花,往往滇军士兵的枪托还没有抡下,特务连的刺刀已经插入敌人的胸膛,快速的刺入抽出,面对成规模更有经验的特务连,滇军根本就无从反击,仅在接触的瞬间,几乎每个特务连士兵都刺翻一个敌军,敌军顿时大哗,敌兵惊恐万状的背身而逃,呼啦啦的向左右退去。
在特务连深入几十米后,随着敌人的一空,蓝运东看到了苦苦支撑的三连,原本一百二十几人的三连现在仅剩下三十多人,几乎人人带伤,在他们附近,是满满一地的尸首,有灰色卡其的革命军尸体,也有土黄色滇军的尸体。
“黄维,黄维?”蓝运东大声的高呼,他扫视一周,没有见到那个书生气的面孔,心中一凛,难道自己来迟了,悟我已经……
“我们连长在这。”
围成一圈的三连士兵忽的散开,蓝运东看到了面色惨白,不知生死的黄维。
蓝运东又惊又喜,他急忙上前,用手探了探黄维的鼻息,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鼻息,他心中松了口气,一把扶起黄维背在身上,疾呼道:“三连的将士你们还能不能走,咱们杀出去。”
“能!”
在特务连的掩护下,三连残兵互相搀扶着像茅岗退去。
看到士兵在革命军的刺刀下死伤惨重,赵成梁铁青着脸没有再叫着杀逃兵,他知道凭自己的部队,打白刃战只远远不如革命军的,转念一想,寒声道:“姥姥的,白刃打不过不会开枪呐。把机枪给我顶上去,老子就不信刺刀还能比机枪厉害。”
正在特务连徐徐撤退间,滇军忽的在军官的呼喊下向后撤退,蓝运东一时不解,在观望间就看到数十米外的滇军中架出了数挺马克沁机枪,黑洞洞过的枪口直对着平坦地形上的特务连。
“散开,快撤。”
蓝运东呼吸一窒,在这种没有遮拦的平坦地形,马克沁机枪的威力能够发挥到最大,要知道马克沁机枪的杀伤距离能够达到1000米,一旦马克沁开火,所造成的伤亡是空前的。
就在特务连士兵分散开撤退的时候,敌人的重机枪架设完毕,而此时特务连才跑出不到百米的距离。
伴着滇军机枪手的拉动机柄,呼啸的子弹如同收割机一样狂飙扫射向特务连士兵。
“哒哒哒哒哒哒~”
这种如死神降临的声音笼罩这片草木繁茂的沙井岗上,子弹高速转动所发的破空声成了特务连士兵耳中过的噩梦,密集的弹雨更本无从躲闪,拇指粗的子弹打入人的身体,爆出一团血雾,触之非残疾死。
听着耳边嗖嗖的子弹声,蓝运东的步伐已经迈至最大,身后忠心耿耿的士兵挡在身后,不断能听到而后士兵中弹的痛呼声。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跑,回到阵地上。
终于,在特务连士兵付出三分之一的伤亡后,蓝运东亲手将黄维抢了回来。
“医护兵,医护兵。”蓝运东跑到阵地上时已经是气喘吁吁,勉强把黄维交给宋希濂,他一下子瘫坐在阵地后面,胸口剧烈的呼吸着。
“好样的。”俞济时紧着的心落下,脸上露出解脱,来到蓝运东身前,狠狠的给了他一个拥抱,低声道:“谢谢你,运东。”
蓝运东嘴角一扯,低声道:“谢什么,咱们是生死兄弟。”
“哈哈!”
俞济时站起身子,从望远镜能够看到,黑压压的滇军踏着杂乱的步伐进入了沙井岗,他拳头紧握,暗道:“流的血,加倍还回来。”
第七十二章 战阵烈()
两声霹雳似得炮声,将半个广州市的市民从睡梦中惊醒,市民懵懂的望着城南那亮彻夜天的火光,他们麻木的看着城南的战火,浑不知道这场打仗会不会殃及到自家门口,或者是明天一觉醒来又恢复到往日的宁静。
广州市越秀区的一栋二层公寓内灯光还亮着,一个满身书卷气,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捧着《二十四史》的手猛然一抖,他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到猎德炮台的方向已经是火光漫天,此起彼伏的枪炮声每一枪每一炮都在敲打着他的心,男人沉默了许久,叹息一声,道:“婉容,明天收拾一下,咱们去上海吧。”
房间里还有一个穿着花式旗袍的中年妇人,从她眉眼间的秀气依稀能够猜测年轻时也是一个美丽女子。中年女子正在绣一个手帕,闻言抬起头来,款款一笑,道:“好的。”
“唉!”男子再也无心读书,翻遍二十四史却也看不出这民国究竟会走向何处,他长身而起,每一步走的十分沉重,摇头叹道:“北京城里变换大王旗,原本以为广州会是一片净土,现在看来也是是非窝……“
中年妇人起身,来到男子身前为他平了平衣角,柔声道:“上海总归是租界,有洋人的管辖,军阀再乱,也乱不到哪里。”
男子缓缓点头,道:“你去告诉彦薇,让她收拾一下。”
“这么急?”中年妇人一愣神,道:“天明再收拾也不迟吧。”
男子苦笑一声,指着外面零星的枪炮声,道:“无论谁胜谁负,广州总是要乱上一阵,六点钟码头有一艘去天津的船,会在上海中转,咱们得尽快了。”
闻之机枪扫射杀伤数百革命军,赵成梁哈哈一笑,颇为自得的对围在周围的一种参谋说道:“看到了吧,机枪加大炮,革命军还在拼刺刀,这不是傻蛋么?”
参谋纷纷竖起大拇指,马屁拍上:“师座英明。”
赵成梁摆了摆手,寒声道:“我用五个团打革命军千把人,今天他们从那来的,就给我从哪回去。”
“命令部队,目标茅岗,给我狠狠地打,那个团最卖力,我保举他做广州税团。”赵成梁挂念白云山战事,急于解决眼前的小股革命军,他为了鼓动军官卖命,直接丢出了一个大蛋糕。
而滇军的五个团长在听到赵成梁的许诺时,纵然几人已是家财万贯可还是红了眼,广州税团那可是个肥缺,要知道广州是民国最大的商埠,商贸繁荣,每日的税收以十万计,不需要多干,若是能干够一年,怕不是能捞数十万计的私财。
怀着这个心思,各团团长为了自己的财途,又怎么会不尽心用力,他们又对底下军官士兵许下升官发财的承诺,这个团加双饷,那个团加三饷,这一来二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滇军士兵满眼的大洋,端着步枪杀喊着直冲一营阵地而来。
面对滇军行进时的乱枪,俞济时马上进入作战作态,他冷静的说道:“告诉所有人,敌军没有进入100米,不准射击。放敌人近一点,把炮火的伤害放到最大。”
“稳住,稳住。”
茅岗阵地上到处是一营军官的喊叫声,士兵们各种轻重武器的准星都无声的对准前方,手指扣在班机上,屏住呼吸,没有人露头。
“打!”
目测滇军已经进入百米之内,俞济时举起手枪打响战斗开始的第一枪。
“哒哒哒!”
茅岗阵地上左翼最高处的一挺重机枪最先响开了,其次是摆放在阵地右侧的数挺轻机枪也开了火,而伏在阵地中央的一营士兵纷纷排枪射击,拉动枪栓,再射击。
只在一瞬间,呼啸的子弹发出如嗖嗖的尖锐声,如雨滴似的打在如墙而进的滇军士兵身上,无数热血喷出,无数尸体栽倒。
这是典型的u型阵地布置,左右两个前端是重火力的支撑点,滇军密集的散兵中路进攻,刚好落入这种阵地的下怀,两翼形成的交叉侧射火力瞬间成了滇军的噩梦,子弹如同收割机一般将滇军一排排的扫杀。
攻坚阵地,一个出色的指挥官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以小部队试探敌人火力布置,然后再分配兵力进行进攻。
而赵成梁则不然,他自持兵力雄厚,全然没有把面前的革命军放在眼里,面对一营布设的机枪阵地,他不仅没有派出部队试探,更没又派出部队迂回侧翼,反倒是让部队一窝蜂的冲上来,这还是军阀之间混战惯用的人海战术。
这种老旧的人海战术遇到俞济时精心布置的交叉火力,可谓是拿着脑袋往子弹上撞,简直是用士兵的人命来填这百米的冲锋距离,只一会的功夫,滇军原本整齐的阵型被打出了一个个缺口。
赵成梁从望远镜看到前方部队的伤亡后面色一变,革命军的阵地布置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是沙场老将了,在震惊之余很快发觉革命军这样阵地布置的缺陷,他心中冷笑:以不到一千人的兵力防守茅岗,不去收缩兵力反而向两翼延展,这样固然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可阵地中央的薄弱也是一览无余,只要自己顶住伤亡攻上去,这股革命军就是案板上的面,任由自己捏了。
赵成梁握紧拳头,似用尽全身力气挥出,命令道:“命令部队,不计伤亡,给我攻破敌人阵地中央。”
伴着赵成梁的军令,滇军原本七零八散的攻击部队再次聚集起来,所有滇军齐声呐喊着,拿出了拼命的势头。
俞济时探出身子一望,扭头喊道:“发信号弹。”
处在阵地后方的孙常钧听到命令,将发弹枪伸向头顶。
“趴!”
一颗红色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