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虎畅怀一笑,把心中吃了败仗的郁气消去不少,不过他转念又想起棉湖之战中学生兵的表现,颇有些唏嘘的说:“学生兵之勇猛,我虽败于其手,可这么能打的部队,我还真不忍心灭了,有点可惜。”
黄任寰缓缓点头,作为对手,学生军的战斗力他心知肚明,所幸的是棉湖之战中,他麾下一师所面的仅有一个营的敌军,若是把学生军的一个团当面对着打,后果不敢想象。他自嘲的说:“说起来,不怕您笑话,此战抓了一个俘虏,一审才知道,我一师所面的学生军竟只有不到一个营的兵力。唉,一个师对一个营,若是有朝一日学生军真成了军,那真是不敢想。”
第三十七章 李伯阳其人()
林虎若有所思,沉思了半响,对黄任寰说:“俘虏在哪?我要问话。”
黄任寰说:“就在外面。”
他走出去,让屋子外面的士兵把俘虏押了进来。俘虏是个四十多岁的干瘦男人,三角眼珠子透露着不安,说起来还是东莞之战中被李伯阳特务连俘虏的陈军士兵,走进屋子,俘虏眼瞅着坐在床上的林虎,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小的见过林大帅。”
林虎扬眉一笑,问:“你认识我?”
俘虏点头:“小的早前在熊略师长麾下,多次见过林大帅。”
“熊略。”林虎一琢磨,问道:“你是在淡水被学生军俘虏的?”
俘虏摇了摇头,说:“大帅,小的是在东莞被学生军特务连俘虏。在淡水之役后编入革命军。”
林虎来了兴趣,探前了身子,问道:“那么说,你对学生军的情况很了解了。”
俘虏说:“小的被编入学生军三营,只了解这个营的情况。”
“说一说。营长是谁?打过什么仗。”
俘虏想了想说:“三营营长是黄埔军校一期毕业的李伯阳,他是学生军里面第一个当上营长的人,听人讲,李伯阳俘虏了商团陈廉伯。”
俘虏把李伯阳的事迹一件不落的讲了出来,什么奇袭东莞、破淡水城、击败马作义、据守棉湖直面一师等等。
林虎回想学生军进军以来的战报,他知道俘虏口中所说的全都是真话。林虎的三角眼流露出不可思议,这一件件事旁人能干出一件都了不得,不想这个小营长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你是说,这个李伯阳还不到二十岁?”
俘虏忙点头,说:“听人讲,报名黄埔的时候说是十八岁,而实际上他只有十六岁,这样算下来,今年只有十七岁。”
林虎长叹一声,人才呐,现在十七岁已经独领一营,若是再过几年,怕不是又要出一个蔡锷将军。林虎颇感些将军迟暮,对一旁恭立的黄任寰道:“留意一下,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招揽过来,革命军太小家子气,这样的人杰要是到了老子手中,分分钟给个师长做。”
黄任寰也就是一个师长,这还是多年厮杀立功无数才换来的,这边听林虎的口气,怕不是真的会这么做,他心中虽不以为意,可面上不敢有异色,道:“司令爱惜人才,给个师长做,正显出司令的胸怀。”
林虎面上露出一丝喜悦,当下摆了摆手,说道:“不止要招揽李伯阳一个人,听说学生军里面人才很多,你刚才不是讲有个黄埔三杰么?”
俘虏点头说道:“是有黄埔三杰,蒋先云、贺衷寒、陈geng,不过论起打仗,还是李伯阳最出色,同届生多是排长,连代表,唯独李伯阳一人是营长,胜过教官,独领一军。”
林虎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越发觉得李伯阳其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对这个闻名未见面的学生军营长非常感兴趣,刚才说给个师长做绝非笑话,他在心底打定主意,日后若能得到此人,要钱给钱,要枪给枪,要人给人。
远在棉湖的李伯阳可不知道林大帅对他的兴趣,团部已经下了命令,三营明早就会出征,在医院调养了几日,他觉得身子并无大碍就出院了。
蓝运东他的授意下在俘虏中招了足足八百人,出征在即,他要尽快去熟悉部队。
晚饭前,全营在炊事班前面的空地集合,蓝运东、孙常钧、余海滨、俞济时站在队伍两边。
看着面前队列整齐的队伍,李伯阳暗中点头,这批兵员的素质并不差,稍加打磨就能变成他手中的强兵。他的目光在队伍中扫视了一周,熟面孔的老兵现在都成了班长,更多的都是一个个生面孔,在打量新兵的同时,新兵也在打量着李伯阳,他们好奇这个看上去还只是半大小子的营长。不过他们一旦与这个年轻营长的目光交汇,就感觉到营长的目光像是一把锐利的刀锋,锋芒毕露。
李伯阳收回目光,敬了一个端正的军礼,缓缓地说:“我叫李伯阳,是你们的营长。明天就要出征,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服从我的命令。我治军,军饷伙食不会克扣弟兄们一厘一毫,今后大家在一个锅里搅马勺,我别的不敢保证,但唯有一条我可以保证,那就是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不论亲疏,不论入伍时间。”
李伯阳的话音一落,队伍中的老三营士兵鼓起掌来,紧接着新兵也跟着鼓起掌来。李伯阳用手按下士兵的掌声,下达一个命令:“我命令,各部有序吃饭,饭后集合领取枪械。”
由于三营现在的规模很大,炊事班根本做不了这么多的饭,因此各连是分开吃的,士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下有序的返回各自营地食堂,而李伯阳招呼蓝运东几人走进营部食堂。
食堂临时搭起来的帐篷,里面摆着一张方桌,上面已经摆上了四菜一汤。为了给祝贺李伯阳病愈出院,王胜利专门煮了一锅饺子给他吃。
“营长,原本是想给你做顿好的,可是打仗的地方人都跑光了,只有党代表带过来的羊肉和罐头。”王胜利把饺子端上桌子,对李伯阳说道。
李伯阳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远远就闻到香味,他笑着说:“行军打仗,你的心意我领了,运东用枪牌撸子换了你的人参,人参我拿了,回头我按市价补给你。”
王胜利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他黑着脸说:“营长你这是瞧不起我,我稀罕蓝大个子的枪牌撸子是真,可我也知道他是为了孝敬给营长,要不是就一把枪牌撸子,我老王才不搭理他。”
李伯阳招呼一旁的俞济时和余海滨入座,轻声说:“你以为我是买你人参才给你钱,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这是给你的结婚钱,等回到广州,你用这笔钱买处屋子,娶个媳妇,传宗接代。”
王胜利傻笑着说:“那感情好,我老王知道跟着营长不会吃亏的。”
“那你把枪还给我吧。”蓝运东盯着王胜利腰上插得枪牌撸子直后悔,现在又想反悔要回来。
王胜利斜眼看着蓝运东,头扬得老高,拍了拍枪牌撸子,老神的说:“还给你,你做我媳妇呀。”
“哈哈。”
在座的人都笑了,李伯阳用手拍着蓝运东的肩膀,看向一旁的余海滨,余海滨早就有话说,见到李伯阳看过来,很不客气的说道:“营长,你贵人多往事吧。”
李伯阳知道余海滨指的是什么,他好笑的从腰间把枪和皮套摘下来丢给余海滨,瞪了他一眼,骂道:“没出息。”
余海滨欢天喜地的接过勃朗宁,换到自己的腰上,爱不释手的说道:“伯阳,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的饥。”
一旁的俞济时醋意慢慢的看着脖子上是蔡司望远镜,腰上是枪牌撸子,神气万分的余海滨,阴声怪气的说:“你小子小胳膊小腿能使动俩家伙,我帮你分担分担。”
余海滨一拍枪牌撸子,笑着说道:“不牢俞代连长关心,我受得住。”
李伯阳把目光转向俞济时,说道:“此次出征你来做前锋,昔日我用特务连拿下东莞,你能不能用一个连拿下五华。”
大家都把目光看向俞济时,俞济时知道这是李伯阳对他的考验,他当下站起来,对李伯阳斩钉截铁的说:“能。”
“好。”
李伯阳没有问具体的作战方案,他已经对战场形势对了合理分析,林虎一败之后绝不敢死守兴宁,五华。而他也不会把剩下的精锐再投入战场,那么这段时间,就是他让各部连排军官迅速成长的机会。
李伯阳用筷子在羊肉中夹起一块瘦肉,若有所指的说:“要让新兵吃肉。”
他把这块肉吃到嘴里,吃的津津有味,啧啧有声。随后又夹起一块带着脆骨的羊肉,环视众人,道:“要让老兵啃骨头。”
这个带着脆骨的羊肉咬在嘴里,发出咯吱的骨头声,众人听完他的声音,若有所思。
俞济时反应最快,他眼睛一亮,李伯阳这番话是告诉他们怎么带队伍,无疑是真知灼见,若非带兵自成章法,任谁能想出这么一个例子。
蓝运东跟随李伯阳最久,每每李伯阳有妙语,都习以为常,他用心记下这句话,对接下的战斗有了心得打算。
李伯阳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在座的既是部下又是同窗,有时候他并不能如训部下一样,这样那样的指挥他们打仗,那样反倒会给惹人,这样隐喻的讲,大家都能接受。
林虎虽然自己不在兴宁死守,可他终究不愿拱手相让这个根据地,他提出了“收缩五华,固守兴宁”的战略,而蒋介石一眼就堪破了林虎的军事部署,在军官会议上提出“用迂回收击之法,由左纵队改走小道,直趋五华,乘敌不意、先占五华,以拊兴宁之背。”的战术。
第三十八章 轻取五华()
凌晨天还未亮,教导团已经开始埋锅做饭,而作为全军先锋的三营早已悄然离开营地。
此战的作战部署是,大部队按既定路线直取兴宁,暗遣三营走小道奇袭五华。先取五华,一则五华是小城,防守薄弱;二则是拿下五华,兴宁便处于孤立无援之境,可以沉重打击敌人士气。
李伯阳向来认为兵贵神速,能早一分,也不要晚一秒。他率着三营趁着夜色,踏着露水,一路翻山越岭,经九都、锡坪、高竹园、西林坝,强行军一百二十余里,期间战士们的吃喝都是在行军途中。
在李伯阳看来,五华已是囊中之物,更重要的是在奔袭中磨练士兵的意志,他明令各连排班组,建制不能乱,并亲率卫队在后面压阵,一旦有士兵逃离部队,就地枪决。
行军打仗,讲不得一个慈字,爱兵如子也是分情况来说,现实的情况是,革命军接下来的战事还有很多,李伯阳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带出一支强军。
就这样一路奔驰如电,在大雨磅礴中于18日凌晨三点穿越至五口塘侧,这里距五华的西门只有一里远,三营的九百多人静悄悄的潜伏在一片芭蕉林中。
“营长,各部都准备好了。”
俞济时弯着腰来到李伯阳身边轻声说道,心里压不住的激动,这是他第一次独当一面作战,因此事事都亲力亲为,力要拿下五华,给旁人看看,能当上这个连长不仅仅是他救了李伯阳一命,而且他确有这个本事。
李伯阳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咫尺的五华城,现在只想进城洗个热水澡,看了一眼俞济时,道:“这一仗,我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言下之意就是,你俞济时有什么能耐使什么能耐,我不参合。
俞济时感激的看着李伯阳,他知道这是老同学对他的信任,当下他举起右手,身后是一百三十位整装待发的九连将士。
“准备云梯。”
俞济时心知此战很难取巧,他决定采用攻打淡水的方法,趁着大雨的掩护,抹黑攀城,先撕破一处,为大部队进城开辟通道。
身后六架云梯已经准备完毕,俞济时一马当先,甩开大步直奔五华城下,而身后的九连士兵也闷声紧随其后。
驻守五华的系刘志陆部下王德庆混和旅1000余人,是刚从老隆移防过来的,原来的守军在棉湖之战中败退而回,林虎考虑到败军守城恐怕不战自退,故而调来没有与学生军接触过的王德庆来守五华。
王德庆没有和学生军交过手,虽然他知道大部队吃了败仗,可他满心以为,五华在兴宁之后,革命军不会来的这么快,当三营悄悄的来到五华城下时,其士兵散乱松懈之下,除了少数警戒,大部分都睡下。
夜色暴雨的掩护下,直到俞济时的九连在城下竖起云梯,敌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俞济时将驳壳枪往身后一转,蹬着云梯就往上爬,城楼里,西门的一个连的守军都睡着了,守夜的一个排大多数人围在灯底下摇塞子,只有几个人坐在门口抱着枪还迷糊着了。
俞济时一跃而上城楼,落地时踮着脚尖猫着腰,只发出一声轻响,左右一看,他眼神犀利的盯着四五步外的正靠着打盹的敌兵,迅速的跨步向前,反手在后腰抽出刺刀,一个利落的锁喉动作,尖锐的刀尖飞快在敌人的喉咙捅进拔出。
敌兵眼睛猛地张开,只来得及动弹一下,喉咙发出咯咯声一动不动了,放到了眼前的敌兵,俞济时刀尖对准另外一个敌兵的胸脯,大手往敌兵嘴上一捂,右手臂猛地向后一挥,只听一声破布声,这个敌兵双手剧烈的挣扎着,双脚死命的蹬着地,发出腾腾声。
俞济时咬着牙,插在敌兵胸口的刺刀猛地一拧,敌兵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一动不动了。
就在这时,跟在后面上来的士兵也迅速扑向另一个敌兵,没想到这个敌兵听到响动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惊恐万分的挣脱士,撒腿拼命的往城楼里面跑,一边大喊:“学生军打进来了,学生军打进来了。”
俞济时眼疾手快,拔出机头大张的驳壳枪对着敌兵的后背就是一枪,大吼道:“革命军进城,想活的趴下不要动。”
敌排长是广西人,长得又黑又瘦,此刻他面红耳赤的双手摇着摇着色子,砰地一声落下,他盯着围坐在身边的人,吼道:“买定离手。”
“大大。”
“小小……”
“快开呀。”
盘坐在四周的士兵将手中的大洋丢在大小,不住的叫着。
敌排长一把拽开自己的领子,他慢慢的拿起罐子,眼神死死的盯着开出的大小。
“小……”有个眼尖的士兵一眼就叫了出来,这一下输的人唉声叹息,赢得人狂喜着分起了大洋。
敌排长这把赢了三个大洋,笑嘻嘻的收到口袋里,他想起外面执勤的士兵,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士兵一声惊呼,接着就是一声脆响,直把他吓了一跳,足足愣了有三秒钟,他才反应过来,一把将色子摔倒地上,忙不丢的找枪。
“快他娘的准备战斗,学生军打进来了。”敌排长急的满头大汗,他拎起手枪就要往外冲,刚冲出几步,就看到城楼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横眉冷对,脖子上系着红领巾的青年学生兵迎面就是一枪,这一枪正中敌排长的眉心,他吭都没吭一下就栽倒在地上。
“革命军已经打下五华,想活命的人蹲下投降。”
俞济时血染军装宛若杀神一般吼了一声,身后跟着的上了城墙一个排的士兵,十多杆枪指着里面乱成一团的敌兵。
敌兵见学生兵打了进来,无不惊慌失措,衣服鞋子都来不及穿,枪支都找不到,且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排上都做了枪下鬼,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乖乖地蹲下投降。
俞济时松了一口气,自己手头的兵力不多,若是敌兵横下心反抗,还不一定能吃下这股敌人,他赶紧命令道:“把枪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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