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地上响起一连串的声,毛瑟的精准性发挥到极致,只一轮齐射,敌军便有十几人中弹,敌军反应很迅速,整条散兵线向前扑倒,转而匍匐着向阵地换换推进,同时进行还击。
敌军匍匐前进的速度很快,几分钟的距离就进入了阵地前沿一百五十米处,到这个距离,前沿一等射手开始射击,但刘金龙始终没有命令机火力开火,他很清楚眼前这波敌军只是火力试探,一旦暴露火力出来,敌军的炮火就会随之而来。
敌军逼近到阵地前一百米的敌方时,猛然一跃而起,杀喊着冲刺起来,刘金龙心中一紧,不过很快他就松了口气,这伙敌军仅冲刺了一小段距离,便突然停下,一阵排射击后,呼啦一片又退了下去。
在掩体观察口里,李伯阳将望远镜放下,用赞赏的语气对左右说道:“果然是强将底下无弱兵,你们看,这伙敌军的战术和日本陆军颇为相似,强调步兵战术,告诉前沿,要打起十二倍的精神对敌,不能视之为等闲的军阀部队。”
副军长许正邦深说:“军长说的不错,卢香亭是日本士官军校的高材生,第一军上下都采用日本陆军的训练方式,武器装备也是日本陆军的制式装备,士兵训练有素,极有战斗力。”
李伯阳听了一笑,侧头看了一眼还在用望远镜观察敌军的吴旭,说:“参谋长,你也是日本军官学校毕业,依你看,卢军的作战水平怎么样?”
吴旭收回目光,将望远镜放下,沉思着说:“回军长的话,从刚才进攻来看,其作战水平已经不下于一般的日本陆军,进退有序,试探进攻我火力点用了些小手段,可见敌指挥官的应变能力,但要说他的作战水平,卑职以为尚有不足,与日本常备师团差距还很大。”
李伯阳知道吴旭曾有过在日本陆军师团实习的经验,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又问:“那你看我军呢,比之日本常备师团呢?”
吴旭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尚有不足的地方。”
李伯阳来了兴趣,道:“说来听听。”
其他将领也都投来目光,而其中不乏一些曾在玩南和日军交过手的教导旅军官,他们的神色都有些不以为然,对吴旭投来挑衅的眼光,想听听他会有什么高论。
吴旭道:“军长,和我军在皖南交过手的日军严格来说,并不能称之为日本陆军,而应称作日本海军陆战队,其隶属于日本海军部,作战水平和日本陆军比起来,无论从兵员素质,武器装备都远远不足,实际上假如我军当时面对的是同等兵力的日本陆军,以当时我军的兵力,火炮水平,都难以正面对抗。”
此话一出,在将领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在教导旅任过营长的情报参谋孙泽鹏反驳道:“参谋长,您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我军以四倍的兵力对敌,即便是日本陆军,也可以稳操胜算。”
诸将之中有的赞同,有的反对,眼看众人因为分歧吵了起来,李伯阳凌厉的扫了一眼众人,诸将都静若寒暄,立正站好。
“有争论是好事,但不能为了争论而争论。”
李伯阳责备了一句,竟赞同起吴旭的意见:“要我说参谋长说的没错,我军在当时才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具备和日本陆军交战的本钱,从训练上来说,我们四个旅经过的训练还不足三个月,打过的仗也是军阀间的混战,实在上不了台面,据我所知,常备师团的日本兵均要受过最少11个月的军训,其训练强度远在我制定的训练方案之上,我军倘若真面对的是日本陆军,皖南战场上我坚信我军会取得最终胜利,但是伤亡一定很大。”说完,李伯阳摆手道:“好了,这个问题不要讨论了,养精蓄锐等待敌人的正式进攻吧。”
……
第三师和第一军,两军对战起来真可谓是棋逢对手,双方在石桥村方圆三四公里的土地上投放了近五万兵力,卢香亭给部队下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在北伐军援兵达到之前,吃掉第二十七军。
第一军对石桥村阵地展开了猛烈的攻势,安置在高地上的二十余门山炮,以及铁甲车上的野炮一刻不停的向阵地倾泻着炮弹,声的密集,炮火的猛烈,攻击部队的悍勇程度,可谓是李伯阳和第三师成军以来遭遇的最强战,战斗从开始的那一刻就进入了白热化。
第一军两个旅近两万大军毫不停歇对石桥村阵地发起轮番攻势,卢香亭对石桥村志在必得,李伯阳对石桥村志在死守,只一上午七八个小时间,前沿阵地屡次被敌攻破,又被二线的预备队以迫击炮,机打退,双方反复争夺十余次,双方寸土必争,炮火弥漫间,双方士兵的尸体狼藉,石桥村周遭草木全无,土地都似被翻了一遍。
外面炮击猛烈,一连串的爆炸在头顶响起,掩体上方的沙石簌簌的往下掉,指挥部里的烛光昏暗摇曳,卫兵用身上的军服替指挥部里的将领遮挡着,一阵乌烟罩气,众人被尘土呛得咳嗽着。
“洒些水,把土气扑下去。”
吴旭吩咐着卫兵,又抬头紧张的看了一眼指挥部的顶棚,担忧的说:“敌军炮火这么猛,不会塌了吧。”
李伯阳听到了,摇头说:“放宽心,工兵营挖的掩体还是很牢靠的,除非敌军的炮弹都落在上面,不过那基本没可能,你听外面的爆炸声,敌军的弹点很散。”
吴旭嘿嘿一笑,用手将地图上落得土和小石头扫干净,皱眉道:“军长,敌军攻势如潮,前沿压力很大,必须得采取手段把敌人的这股气打下去。”
李伯阳目光紧盯着地图,头也不抬的说:“反守反击?着力点放在哪?”
吴旭顿了顿,用指挥棒指在石桥村以西的阵线上,说:“这里。”
李伯阳对准这个地方看了一会,不置可否的问吴旭:“理由!”
吴旭道:“这里我们的阵线较长,反击起来会更奏效,而且敌军的主攻方向就在这里,敌军想不到我们会弃易打难,必然疏于防备,一旦反击成功,敌军的攻势必将遏制。”
李伯阳沉思了一会,点头同意吴旭的建议,正如吴旭所说,仗打到这个份上,打弱不如打强,敌我都只有硬碰硬的余地,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牙口硬。
命令下达,吴旭本来要抽调二线阵线上的兵力,却被李伯阳制止住,道:“二线的兵力不要动,从师属部队抽调。”
吴旭问:“抽调那一部分?”
李伯阳傲然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道:“第三师,还有什么部队比我的卫队精锐善战。”
吴旭一愣,道:“军长你舍得呀?”
李伯阳道:“手心手背都是肉,用卫队反击,我把握更大些。”
吴旭重重点头,随即制定下反击方案,让卫队营集合待命,并打电话通知二线的炮兵配合。
李伯阳的卫队编制上是一个营,可实际上有齐装满员近六百人,全营清一色的二十啷当岁的壮小伙子,这都是从第二十七军出来的兵尖子,会武艺法好,而且武器精良,所用的是美国造m1921式100发弹鼓的汤姆森和德国造二十响的镜面匣子,是第二十七军精锐的精锐,平日里李伯阳根本舍不得用。
五百多人的卫队进入攻击位置,身上挂满了和,随即几颗信号弹的升空,二道阵线上的炮兵开始对敌军进行压制反击,双方的炮火呼啸,石桥村方圆几公里内外顿成火海,暗无天日。
就在炮兵对敌军火炮短暂压制的间隙,猛然间西面阵地上爆发出了震天的杀喊声,全军的轻重机一下子咆哮起来,劈头盖脸的扫向敌军,敌军成片的被扫倒,尽管伤亡很大,但敌军的攻势已经旺盛,前仆后继,如潮涌前进猛攻。
就在这一刻,冲锋号响起,五百人的卫队呼啸而起,手上端着清一色的,直冲数倍与己的敌军反攻去,卫队士兵吼叫着与敌军撞了个面对面。一瞬间,从石桥村阵地迸发出一阵密集的如同雨点的声,五百杆近五万发在一分钟的时间内倾泻而出,两股士兵形成的浪潮猛烈撞击,声和杀喊声将隆隆的炮声都压下去,双方毫无遮拦的对射,人群如割草般一片片的倒下。
武器的优越性终究站了上风,尽管卢香亭第一军奋力扑击,但五百人卫队的机火力是敌军万万抵挡不住的,相当于敌军与上百挺重机撞了个面对面,一个团的仅一个照面就被打光了相当于一个营的兵力,顿时攻势瓦解,数千人的攻击部队呼啦一下溃退下来,不仅丢掉了半日来占据的外围阵地,而且退兵向着第一军的出击阵地退来,很有可能被卫队营趁势打过来。
……
卢香亭铁青着脸,狠狠地将望远镜摔在地上,抓起电话给炮兵阵地打去电话:“喂,立刻向敌军开火。”
炮兵团长惊叫了一声:“司令,弟兄们还没出来。”
卢香亭厉声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开炮。”
隆隆的炮声响起,呼啸的炮弹落在两军交战的敌方,双方的士兵顿时陷入了烈火当中。
一通无差别的炮击后,战场难得迎来平静,双方交战的敌方已经成了焦土,敌军的攻势被打下去,但卫队营的伤亡却让李伯阳心再滴血,整整五百人的出击队伍,战后能退回来的不足两百人,而且人人带伤,已经伤了元气。
卫队营损失过半,卢香亭那边也不好受,进攻的主力团损失近半,更让他恼火的是,好不容易夺取的敌军阵地全丢了,战局又回到刚开始的时候。
副军长段承泽沮丧的拍着桌子说:“唉!前功尽弃。”
卢香亭一颗心沉到底,李伯阳难怪敢深入己方包围,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打了半天的仗他总算死了心,要在短时间内吃掉李伯阳这几万人根本不可能,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李伯阳的援兵很快就会赶到。
第三百章 德安之战(四)()
箬溪到德安的崎岖的丘陵山路上,行进着一支绵延五六里长的军队,军队打头的是一个扛着青天白日旗的魁梧上等兵,崭新的旗帜上绣着部队番号: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七军三师二旅。
其实这个番号说起来不太正规,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七军的叫法正确,但是第三师却和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三师叫法重合,实际上还是沿用的是北洋安徽陆军第三师的叫法。
韩百航骑在一匹缴获的东洋大马上,目光巡视着向一条长龙望不到头尾的部队,心中志得意满之情溢于言表,现在的第二旅名义上是旅,可实际上全旅的兵员加起来得有一万五千之众,真说起来他这个小旅长手握的兵力顶的上北伐军一个军长的兵力,而武器装备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山炮野炮迫击炮轻重机应有尽有,堪称齐装满员的精锐。
“报告!军部急电!”行军路上,一个译电员逆行从队伍前面跑步来到他的面前,啪的敬了个礼,顾不得喘息,双手递上一份电报。
韩百航接过一目数行的看了,神色便有些焦急起来,电文上面寥寥几行字,却透露万分着紧迫,电文说:限你部十日晚抵达德安外围,策应主力在德安军事行动,不得迟误,违者军法处置。末尾署名:李伯阳。
韩百航心知若非德安战事严峻到一定程度,军长绝不会以这种杀气腾腾的语气催促他进兵,想到这里,他不敢有一分一秒的耽搁,随即扯开嗓门吼道:“通讯连集合,给我命令四团、五团,丢下一切重武器和辎重,轻装向德安急行军,日落以前,就是跑断了退,跑死了人,也得给我到达德安外围。”
话音未落,参谋长侯森一脸难色说:“啊!旅长,这里的地形实在太难走了,山路崎岖连驮马都不易通过,我军的辎重、火炮已经和部队脱节,就算四、五团赶到德安外围,没有炮火协助,很难突破敌军的阻击。”言下之意是四、五团难以在规定时间内赶到。
韩百航当然知道这个问题,从箬溪到德安的一百余里都是山间小道,地形十分复杂,要想在天黑前十余个小时内赶到德安,困难不是一般的大,但他更加清楚的是,这个命令一丁一点都不能打折扣,他阴着脸陡然提高声调说:“参谋长,我们有困难,军长在德安更有困难,军长给我下了死命令,我下的也是死命令,没有讨价还加的余地,立刻执行吧。”
参谋长不敢再说,忙对通讯连长挥了挥手,示意他去通知各团。
与此同时,戚子超旅连夜征集沿岸渔民船只数百只,星夜派出一个营强渡鄱阳湖,破袭卢香亭部署在这里的守军一个连,而后大部队源源不断扬帆过江,登陆后,兵分三路,向德安猛攻而去。
……
德安的外围多是连绵不绝像民屋高低的丘陵,丘陵中间夹杂着水田,而丘陵上多半长着蓬松的松树,是理想的防御阵地,为了阻击北伐军即将到来的援兵,卢香亭在外围部署了五个团,都随着险要地形做好了散兵壕和机掩体,以卢香亭的预计,阻敌增援一到两天不成问题,而一到两天的时间,足以吃掉李伯阳。
至十日中午,石桥村阵地上已经是焦土一片,担负正面阵地防御的第一旅损失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外围阵地上的战壕工事也都残破不堪,工事残破,再加上炮战中卢军炮兵占了上风,二线阵地上的十几门山炮和炮击跑损失巨大,已经失去了反击压制的能力。没了炮兵的压制,卢军攻势更猛,在炮火的掩护下发起了波浪式进攻,步兵成连成营的压上来,仅上午七个小时内,阵地易手达七次之多,到了最后几次,已经是郭晋安这个旅长亲自带着卫队反击,每到这个时候阵地上声顿歇,取而代之的是铿锵的刺刀肉搏,两军接受的训练都是日式的步兵操典,刺刀战可谓棋逢对手,往往一战下来,就是成连的建制被打光,战况极其惨烈。
吴旭接到二线炮兵的损失情况,十门山炮被炸毁七门,迫击炮被炸毁了三门,仅剩下的几门炮已经撤入石桥村的核心阵地,等危急关头使用,他肉疼的叫道:“敌军的炮兵也太邪乎了。”
正伏在地图上勾画敌我作战态势地图的许正邦摇头道:“没了炮兵的压制,一线阵地很难守得住。”
吴旭道:“没错,我刚才派人去查看工事,战壕大多损坏了,预备队派上去也很难立足。”
“要不放弃?”许正邦试探着说,吴旭微微点头,主动放弃总比被敌人打下来的好,两人把目光转向默不作声的李伯阳身上。
李伯阳站在掩体指挥部的坑道外,双手擎着望远镜,遥望着炮火冲天的前沿阵地,良久不语。里面两人的话他听到了,放弃一线阵地已经是必然,此刻战场上第三师缺少炮火,防炮工事基本为零,敌人进攻前的每一通炮火造成伤亡都是巨大的,但即便如此,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撤退的时机。
“告诉郭晋安,从现在开始,后方不会有一个援兵,我要他坚守前沿到日落以前,打剩下一兵一卒,也决不能后退半步。”李伯阳放下望远镜,直接下了死命令。
吴旭瞄了一眼李伯阳,见他脸色阴沉,嘴里的异议终究没敢说出口,忙给前沿打去电话。
许正邦没这个顾忌,走过来直言问道:“军长,我认为眼下让第一旅退到二线的好,况且第一旅顶了快一天,伤亡不小,我们给不了炮火支援,可预备队还充分,你既然让他死守前沿,为什么连援兵都不给?”
李伯阳眉头紧锁,不紧不慢道:“大仗还在后头,现在就把底牌用光,后面的仗就没法打了,第一旅的实力我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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