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福三想起白天的炮火攻击,不由浑身一个哆嗦,后怕道:“今后咱们也得学学李伯阳,火炮集中使用。”
一听这话,各旅长打了个哈哈都不接茬,各旅是有自己的火炮,这可是众人的命根子,平日里打仗都不舍得用,如今高福三想要集中使用,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所幸高福三现在没有心思集中各旅的火炮,他踱着步在指挥部里来回的走,足足转悠了十多分钟,他才咬了咬下呀下决心道:“那就听你们的,撤退,吴旭你部交替掩护先撤。”
吴旭点头,他的部队处在战线外围,如果不能及时撤退,很容易被第五旅反应过来尾随攻击。
吴旭回到孟新村阵地后,立马布置部队撤离,他麾下警备五旅有三个团,一团、二团是驻宣城时练出的精兵,而三团则是最近由保安团改编来的,这里面远近亲疏自然不同。
旅部里,吴旭面无表情的下达命令:“大帅已下令连夜后撤,一团出战伤亡最重,先行撤离,二团其后,我与三团最后撤退,有没有问题。”
三个团长对视一眼,一团长急道:“旅长,你带弟兄们撤,我们团留下。”
二团长也说:“旅长,我们俩谁留下都成,你得先撤退。”
“放屁!”
吴旭寒着脸:“这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两个团长知道吴旭的性格,没敢再劝,啪的立正道:“是。”
一团随即撤离,在昏黑的夜幕下,一团悄无声的撤离,紧接着二团也撤离出去。
指挥部里,吴旭看着两个团撤了出去,心中松了口气,把腰间的武装带束紧,丢剩下的人道:“让弟兄们轻装撤退,除了武器弹药外,一切能丢掉的东西都丢掉。”
军官们点头,将电文军情焚烧后,跟着吴旭离开指挥部,缓缓撤出阵地。
这边警备五旅悄然撤离,教导团行进到湾沚的电报发至第三师指挥部里。
接到电报,李伯阳知道反击的时刻到了,当即命令道:“命令炮团向孟新村射击,二团配合一团夹击,击溃敌警备五旅后,立即会同攻击第五混成旅,切记不要与敌纠缠,目的只有一个,把讨逆军切割分裂,让其溃败不能立足。”
命令下达,早已装定好诸元的炮团猛向孟新村炮击,伴着火炮声,早已做好准备的一二团奋勇猛攻,可攻上阵地却一看,早已是人去阵地空。
他们当即反应过来是敌军撤退了,忙挥军又向新围阵地的第五混成旅猛攻,同时上报李伯阳。
李伯阳得知孟新村阵地是空的后,马上意识到敌军的意图,而且坏在刚才那通炮火也暴露了自己的意图,事关紧急,他急给猛插敌军后路的教导团发电,令楚汉英立即退回湾沚构设防御工事,必须要将讨逆军退回宣城的后路堵死。
这边炮火一动,高福三也反应过来,顾不上全局,命令前沿死守阵地,而他率着两个团迅速后退,就连黄新村的警备一旅都顾不上指挥。
面对炮火掩护下发起迅猛攻势的第五旅,留在新围村一个团的兵力根本挡不住,尤其是第五旅的步炮协同,一通炮火下来,没等守军反应过来,就见挺着刺刀的第五旅士兵呼啸着杀上阵地,双方混战一团,只用了二十分钟就把新围阵地吃了下来,而黄新村的守军在此期间哪敢多留,根本不管友军死活,弃下阵地漫山遍野的溃逃起来。
也是双方碰巧,李伯阳第五旅只抓住讨逆军一个团的尾巴,而大部兵力早就渡过倒逆河向湾沚退去,还把方圆二十里唯一的一座桥炸掉。
此时已经没时间再绕那么远的路了,李伯阳当即从军中选出数百会水性的士兵,由叶淮率领渡河追击,而其他人紧急造桥。
数千人足足伐了上百颗大树,紧急搭建了勉强能通过步兵的浮桥,而炮兵只能绕原路跟进。
足足用了近四十分钟,浮桥才架设好,李伯阳命令全军只携带部分武器弹药,轻装急行军,追赶着已经向撤出一个小时的讨逆军。
高福三庆幸听取了吴旭的建议,否则只要推迟半个小时退兵,恐怕今天就要吃个打败仗,所幸撤的快,只损失了留在阵地上的一个团,也算是壮士断腕,保全了全军。
骑在一匹仓促寻来的战马上,高福三看着周围黑压压退下来乱了建制的士兵,皱了皱眉,对军官道:“你们别傻愣着,赶紧给我整肃部队,李伯阳很快就能追上来,咱们要在湾沚打一场阻击战。”
这边军官们刚要重新编制士兵,就听后方枪声大作,士兵们听到枪声都乱作一团,在黑夜中四下奔逃着,军官们拦堵拦不住,很快有部队溃退下来,嘈杂着道:“打过来了,打过来了。”
高福三不信李伯阳能这么快渡河,命护兵抓来一个上尉军衔的逃兵,到了跟前劈手两耳光子,怒问道:“慌什么,追兵有多少人马?”
上尉认出眼前是高大帅,忙道:“卑职也不清楚追兵有多少人,后面一个营的弟兄连五分钟都没撑得住,就败了下来。”
高福三有些吃惊,后卫部队可都是整建制,敌军能轻易击败一个营,其兵力至少要在一两个营,他有心就地重整部队歼灭追兵,可身边士兵乱哄哄的一团糟,五旅的,一旅的,混成第五旅的,黑夜之中根本难以约束,只能望而兴叹,在卫队的簇拥下向湾沚退去。
而此时退回湾沚的教导团接到电令后紧急在湾沚修筑防御工事,数个小时内便在湾沚镇内外挖出了纵横的战壕,又依托湾沚镇的建筑修筑了明碉暗堡,严阵以待高福三大军。
最先赶到湾沚的是吴旭,他撤的最早,虽然沿途部队掉队逃跑很多,可到了湾沚之时手中还有逾一个团的完整兵力。
吴旭先头部队的一个连并没有察觉到异样,等他们靠近到战壕前沿几十米处,随着埋伏在战壕内的军官大喝一声:打!猛然间各处机枪步枪齐开了火,这一个连的敌军几乎没有反应的余地,顷刻间被弹雨覆盖,敌兵惊呼惨叫如竹排一样倒下,一个连只仓皇的逃出十几人。
吴旭大惊,他已经从望远镜里看到敌军的防御工事,心中不由一沉,敌军能在湾沚设卡,就意味着敌军是从水路来的,既然从水路来,就没理由放过上游的宣城,若是宣城被攻陷在来此堵截退兵,可真是卡住了讨逆军的命脉。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吴旭考虑,他只有一个选择,在最快的时间内攻下湾沚,否则李伯阳的追兵一旦赶到,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整个讨逆军就算完了。
吴旭当即投入手中的一个团对湾沚猛攻,双方子弹如泼雨似发出红光在黑夜中激射,子弹呼啸着从双方士兵的眼前、头顶、耳边发出尖锐的声音,设立在阵地两翼民宅上的机枪火力咆哮着,交叉火力如两条火鞭,不断的鞭策着蜂拥而上的讨逆军。
以吴旭的眼光不难瞧出眼前的敌军要比在前线战场遇到的敌军更为棘手,在湾沚堵截的敌军应在一个团,两翼纵深火力布设阵地,虽然这样的阵型不稀奇,可面对没有火炮的讨逆军而言足以,多达六挺的马克沁重机枪将攻势死死顶在战壕前,他有一种预感,恐怕自己这一百来斤要留在这里了。
随着对湾沚展开的攻击,讨逆军其他各部纷纷退了下来,在得知前面有一个团的敌军堵截后,人们都流露除了悲观情绪,他们意识到宣城怕是凶多吉少了。
高福三率着卫队赶到最前线,见到吴旭的第一句话就是:“所有部队听你调遣,多长时间能撕开一个缺口,让大部队突围。”
吴旭沉默了半天,没给确切答复,只是说:“卑职不敢确保何时能突围,只能保证督促部队死战。”
这话高福三听明白了,吴旭的言下之意就是,成功把握极小,只能尽人事了。
仗打到这分上,高福三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上前紧握住吴旭的手,目光恳切道:“吴老弟呐,我这条老命和两万弟兄的性命就交你手中了。”
吴旭咬了咬牙道:“大帅放心,卑职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杀出条血路来。”
当即吴旭一面督军猛攻湾沚,一面组织督战队,宣布后退者就地枪决,能突入敌阵地的人,无论官兵,赏大洋一千,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讨逆军顿时有要钱不要命的主,在军官的率领下,蜂拥着向前猛冲,而湾沚阵地上的机枪疯狂的扫射,密集的子弹扫到了一片又一片人,阵地前面数里宽的阵地上尸横遍野,冲锋的人几乎是在踏着死去弟兄的身子往前冲,可还是难以逾越机枪火力构筑的火线。
前线几乎打疯了,吴旭从望远镜里清楚看到敌军机枪手换了好几茬,冲锋的士兵屡次攻击到敌军阵地几十米远的地方,可又被敌军的刺刀反冲锋逼了回来。
“砰砰砰!”
耳边传来响亮的排枪射击声,吴旭眼皮一跳,这已经不知道是督战队杀得第几批退兵,旁边有督战队的军官带着哭腔喊道:“弟兄们。不要往后退了……”
高福三看的心惊肉跳,他从军数十年以来,自认身经百战,可从未见过眼前这样惨烈的场面,思来想去,也只有辛亥年间北洋与革命军在武汉三镇的战斗中见到过如此相似的场景。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败讨逆军()
整整一个小时,吴旭已经把手头所有成建制的部队压了上去,可依旧是寸步不能进,湾沚阵地上的敌军好似磐石,任凭讨逆军的兵锋袭来多少浪头,除了在阵地上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阵地巍然不动。
组织进攻!
波浪式冲锋!
在敌军的机枪扫射下溃退下来!
溃兵在督战队的射击下再次冲了上去,直到全都倒在敌军的枪口下。
这几乎就是一个死循环,吴旭的嗓子喊得沙哑,仗打到这个程度,他已经麻木不仁了,前面阵地的机枪火力划破黑夜,又一次冲锋被击溃,士兵们绝望的退了回来,迎接他们的是督战队的枪口。
“射击,快射击!”
吴旭已然杀红了眼,毫不留情的怒吼着。
退兵依旧再退,督战队没有枪声,吴旭猛然回头一看,只见督战队长泪水涟涟,他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向逃兵射击。”
督战队长是吴旭手下得力营长,他浑身一个激灵,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痛哭道:“旅长,不能再杀了,给弟兄们留一条活路吧。”
在他身后的督战队全都跪下,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汉子痛哭流涕,没人愿意做屠杀自己人的侩子手。
吴旭僵硬的脸上眼角狂抽搐着,半响之后艰难道:“你们督战队不开枪,冲不出湾沚,咱们都要完蛋。”
督战队长眼眶通红:“旅长,完蛋就完蛋,卑职抗命,你毙了我吧。”
吴旭仰天长叹:“毙了你又有什么用,算了,算了。”说完,他一摆手,对督战队长道:“让弟兄们别冲了,我去找大帅。”
在一个山坳下,吴旭步履蹒跚的找到了高福三,高福三见到吴旭后,脸上露出喜色道:“部队突围没有?”
吴旭摇头,高福三面露失望,不悦道:“你不在前线督战,跑回来干什么?”
吴旭垂着头道:“大帅,这仗咱们不打了,认输吧。”
“什么?”高福三先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眼中透露着渗人的寒光盯着吴旭,缓缓道:“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混话,若不是看你前线浴血奋战,就凭你乱我军心的话,枪毙你十次都不够。”
吴旭面无表情的抬起头,重重道:“大帅,认输吧。”
高福三眼中瞳孔微缩,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吴旭脸上,厉声道:“你真是不要命了。”
吴旭吐出一口血沫,苦涩道:“大帅,冲不出去了”
高福三咬了咬牙,如热锅上的蚂蚁原地转了几圈,眼睛余光扫了一圈周围神色萎靡的军官,最后还是母目光落在吴旭身上,脸色变了又变,深呼吸一口,脸色缓和下来,和蔼语气道:“吴旭,我知道你刚才说的是胡话,你马上回去,不惜一切代价,杀出条血路出来。”
吴旭摇头,无声叹息道:“大帅,杀不出去了,士兵疲惫士气全无,督战队杀了几百人都止不住溃势,再杀下去,怕是不等敌军追上来,士兵先反了。”
高福三脸色难看,急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难,我军方寸大乱,追兵一旦临近,必然大败!”吴旭绝望道。
高福三心里突的一沉,又去看其他军官的意思,不等他目光看去,军官们都低下头,用沉默回答。
高福三心力交瘁,心中大有穷途末路之感,仰面长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呐。”
一众军官都露出惭愧,便在这时,从西北方猛然传来震天的杀喊声,众人精神一惊,只听那边枪声激烈,士兵们惊呼着哗啦退下来,高福三心中明白,这是李伯阳追兵赶过来了。
一面是如狼似虎的追兵,一面是堡垒森严的阵地,讨逆军又困有饿一触即溃,第五旅士兵攻上来之后,成群结队的缴枪投降作了俘虏,没有人愿意在打下去。
湾沚阵地上,在听到敌军那边群起的枪声,楚汉英知道是大部队攻上来了,他立即调动一个营的士兵以及董老七的独立团,吹响冲锋号挺着寒光闪闪的刺刀直插讨逆军后路,一时间讨逆军全线溃败,战场上讨逆军也不逃跑,举着枪只等士兵来抓。
护兵们还算忠心耿耿,副官鞋子都掉了一只,忙拉着高福三往山上跑,心急如焚道:“大帅,快跟卑职走。”
高福三奋力挣脱了副官,意兴阑珊的一挥手,对身旁的护兵道:“你们都逃了吧,别跟着我送死了。”
护兵们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对高福三敬了最后军礼,逃命去了。
现在跟在高福三身边的只有数个亲信军官以及吴旭,高福三唉声叹息,瞧见了吴旭后拧着眉头道:“你还留在这干什么?”
吴旭道:“卑职还没有被俘虏,自然要追随大帅身边。”
高福三一摆手,苦笑道:“别说这虚的,你还是快走吧,李家小子能放我一马,这次绝不放我第二次,你跟着我,绝我好处,快逃去吧。”
吴旭摇头,死活不肯离去。
高福三也不强求,这时他已经是山穷水尽,这次出山不仅落了个一败涂地,而且把毕生的积蓄都打了水漂,他现在是万念俱灰,不由举起手枪,对准脑袋,就要一死图个痛快。
“大帅,使不得。”吴旭扑上来抢下高福三的手枪,拿到手里一看,却见枪膛里早就没了子弹。
高福三老泪纵横:“吴旭,你打死我,我不要再落到小儿辈手里受辱!”
吴旭动了感情,红着眼眶道:“大帅,留得青山在……”
高福三道:“哪还有青山在呀。”
正说着话。前面杀喊逼近,如洪水的第五旅士兵杀来,士兵们瞧见这几个当官的不敢大意,一个连的士兵挺着刺刀包围住高福三等人,忙去后面报信。
“不得无礼,把你们李伯阳叫来。”吴旭护住高福三,大声说道。
士兵们不为所动,枪口指着几人,喝道:“把枪放下!”
吴旭苦笑一声,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将手上腰间的手枪丢在地上,又对身后的几名军官道:“听他们的话,把枪丢下。”
从士兵中间走出一个连长,借着火把看了几眼高福三和吴旭,眼睛一亮,喜道:“呦,捞着一条大鱼,来呀,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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