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芜湖百姓无眠,天蒙蒙亮,就有战线外的百姓收拾财物逃离芜湖,有条件的进了租界,普通人家则往周围的县城逃难。
……
镇守使会议室当中,几个人都熬红了眼,一晚上的枪弹声让他们坐立不安,兵险战凶,不到最后时候任谁都猜不着胜负,不过几人都是知兵的人,虽没有亲临战场,可外面的战事也能猜个*不离十,八成是战局胶着住了。
刘毅中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耐烦道:“大帅,都一晚上了,你还没有下定决心吗?”
高福三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面上的皱纹触目惊心,他的脸色很难看,面上晦暗发青,刘毅中与马培关看了俱都暗暗摇头,只从面色上来看,高大帅已是没有半点福气,必败无疑。
高福三面上虽不动声色,可内心早已心力交瘁了,对他而言若是外面胜了还有一线生机,即便败了也是气运使然,下野便是。唯独这不败不胜的局面,最让他揪心,强撑着吧,双方打的越久死的人越多,结的仇怨也越深,到时候李伯阳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自己。可若是就此放弃,心中又不甘心,如此纠结再三,处于两难之间。
听刘毅中发问,高福三正眼都懒得瞧他一眼,不屑道:“正主都不急,你急什么。”
说罢,他看了气定神闲的李伯阳一眼,到现在他打心底里佩服面前这个低估了的子侄辈,就凭眼下这个静气,也是堪称大气,胜过在座的所有人。
就在这时,会议室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军官在门外啪的一声立正敬礼道:“报告县长,敌第五混成旅二团团长蔡国威已拿获,现在门外等候处置!”
李伯阳道:“把人带进来。”
军官领命,向门外一招手道:“把人带上来。”
随着脚步声,两个膀大腰圆的士兵押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看其鼻青脸肿的样子,现在发生过搏斗。
“松绑,看座。”
李伯阳客气道。
士兵将蔡国威按在座位上,又把他双手的绳索解开,警惕的立在他的背后。
“大帅!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蔡国威见了高福三一脸激动,忙问道。
高福三摇了摇头,道:“没事,都是自己人,以礼相待我。”
蔡国威扫视了一眼在座的众人,目光落在李伯阳的身上,怒声道:“姓李的,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你把老子放了……”
第一百八十章 执掌皖南()
“你算什么东西!”
李伯阳拧着眉头,打断道:“都成了我的阶下囚,难不成对你还用得着七擒七纵?”
蔡国威羞怒交加,正要出生痛骂,却被身后两个士兵一头按在桌子上,呵斥道:“老实点。”
高福三敲着蔡国威被士兵凌辱的样子眼皮一跳,看向李伯阳,求了个情道:“伯阳,再怎么说国威都是皖南的老将了,这样被大头兵凌辱,不像话。”
李伯阳不动声色,一摆手道:“松开他。”
士兵们放开蔡国威,却见蔡国威一会的功夫脑袋上就被撞出了一个红包,他恨李伯阳恨得牙痒痒,却不敢再自取其辱。
李伯阳看着高福三与蔡国威,笑吟吟道:“高叔父、蔡团长,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二团已经被我缴了械,城中尚在抵抗的还有季天复的一团,还有两个补充团,我要灭他们,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在此之前,诸位还有最后一点时间思考,是要抵抗到底,还是早点认输。要是抵抗到底呢,等我拿下芜湖之后,诸位的安全我不再保证,所有家产充公,至于你们的谋逆罪过,要从严从重治罪。可要是早点认输呢,战场上双方士兵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也算将功补过,还是那句老话,我礼送你们去上海滩,还送上盘缠路费。何去何从,现在给个准信吧。”
这话已经是在最后通牒,高福三再三考虑后,深觉现在沦落人手,性命朝夕不保,不如先借下野之名逃至上海,再召集旧部共灭李伯阳,更何况现在奉系威凌安徽,他这个老北洋都摸不透形式,李伯阳这个虎崽子更不行,倒不如让他上台唱几天戏,等他唱不下,自己再回城,岂不美哉,想到此处,高福三装作沉吟良久,叹了口气道:“也罢,长江后浪推抢浪,我这把老骨头,也该颐养天年咯。”
李伯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竖起大拇指道:“高叔父急流勇退,伯阳佩服。”
高福三笑不出来,情绪低落道:“你要我怎么做?”
李伯阳缓缓站起身子,目光咄咄道:“命令芜湖全军缴械投降,你通电下野。”
高福三沉默了一会,抬头道:“好,希望你不要悔诺,放我们走。”
李伯阳轻笑道:“不会,杀了你们对我百害而无一利。”
随后,高福三通过电话给季天复的一团,暂编第二团,补充团打去电话,勒令先新兵团缴械投降,谁敢不听命令解除军职。
高福三对于军队的掌控能力犹在,那些忠于他的军官奉命投降,只有季天复所率的一团还占据长街不肯投降。
李伯阳听到季天复不肯投降,暗含威胁的对高福三道:“高叔父,季天复不投降,我寝食难宁呀。”
高福三一言不发,又去给季天复打去电话,期间对着季天复怒声开骂,足足半个小时后,高福三才挂了电话,神情萧索道:“伯阳,等下天复会来公署,你不要怪罪他。”
李伯阳一扯嘴角道:“放心,我不杀降。”
过了半个小时,随着外免嘈杂的脚步声,只听外面戚子超朗声道:“少帅,季天复等贼将已带到。”
贼将?高福三皱了皱眉又苦涩一笑,昨天还是皖南几百万人的皇帝老子,可今日却成了贼子,人生际遇可真是捉弄人。
李伯阳不动声色,淡淡道:“带人进来。”
随后戚子超领着一众士兵押着五六个军官走了进来,其中有芜湖警察厅长杨焕藻、第一团团长季天复,暂编第二团团长周兴胜,补充团团长刘百乾等,可谓是将高福三在芜湖的大将一网打尽了。
众人进了会议室,先看了一眼老态龙钟的高福三,一颗心沉到底。
高福三被手下人的目光看的发烧,干咳了一声,尴尬道:“诸位,我决议通电下野,以后芜湖军政大事就由李伯阳接掌了。”
众人唉声叹气,一言不发,高福三心酸不已,一股英雄末路的惆怅涌上心头,红着眼圈道:“你们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弟兄了,如今败了也就败了,再拖泥带水也没意义,我打算去上海做个寓公,有愿意跟我同去的弟兄,今后生计包在我身上了。”
几人听了之后都摇头,杨焕藻面无表情道:“大帅,卑职老了,不愿背井离乡了。”
周兴胜叹道:“卑职老母在铜陵老家,解甲归田侍奉老母去了。”
刘百乾道:“卑职在芜湖还有几处田产,不能追随大帅了。”
只有季天复一人坚决道:“卑职愿追随大帅,鞍前马后。”
高福三老泪纵横的看着季天复,正所谓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到这时众叛亲离,难得有人不离不弃,他颇为动情的说道:“好,好,天复呐,以前是我委屈了你了,从此之后,你就是我的儿子,咱们爷俩走。”
“呵呵,高叔父,天复兄怕是不能离开芜湖了。”李伯阳缓缓道。
高福三脸色一变,怒冲冲道:“李伯阳,你答应我所有人来去自由的。”
“其他人,来去自由,季天复,不能。”
李伯阳斩钉截铁道:“季天复铁心对抗我,一夜之间我麾下将士死伤数百人,这笔账得算在他的身上。”
高福三正要争辩,却见李伯阳目光锐利的看过来,一字一顿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高福三满脸错愕,他有些害怕这副模样的李伯阳,因为这副摸样看上去很像徐普,他的结拜大哥,李伯阳的生身父亲。
季天复沉默了片刻,对高福三道:“大帅,卑职不能追随你了,您不要管我,保全自己为重。”
高福三张了张嘴,颓然的低下头,自己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何况于别人呢。
“好一个有情有义。”李伯阳抚掌赞了声,对戚子超道:“关入大牢,等候处置吧。”
“是。”
戚子超面无表情的一挥手,命令士兵把季天复押了下去,他的目光一直看着这个讲武堂的同窗同学,以前他一直很嫉妒季天复的仕途畅顺,可如今心里却生出了庆幸与怜悯,良禽择木而栖,季天复算是完了。
……
民国十四年六月二十九日,芜湖镇守副使高福三通电全国,宣布下野,下野同时还给陆军部发去致函,联名皖南将领举荐前芜湖镇守使徐普之子李伯阳为新镇守使。
同时李伯阳通电全国,宣布就命皖南剿匪总司令,并自命安徽省陆军第三师师长,下辖第四、第五两个混成旅。
一时间全国大小军阀都震惊了,他们派出人手打探,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李伯阳又是何人,竟然能让高福三这个北洋老将甘心下野。
等芜湖消息传回,各路军阀的下巴都惊掉了,消息证实这个李伯阳年仅十八岁,以成军不到一月的南陵新兵团奇袭芜湖,坐上了皖南二十三县统治者的宝座。
一时间军阀之间互相传口,都称北洋又出了一个后期之秀,有人还互相打赌,看看李伯阳能稳住皖南局势多久,不过他们大多人都不看好李伯阳,打仗厉害不见得就能治理好那么大的一块地盘,而且没了高福三坐镇,皖南周边的军阀,那个不想在趁此机会分一杯羹尝尝。
消息传回广州时,其他人一时还没察觉这个李伯阳是不是与革命军李伯阳同名,而蒋介石与廖仲恺已是大喜过望,直呼李伯阳是好学生,这才几天时间,就能取下皖南这块四战之地,不敢说后无来者,可真是前无古人。
皖南虽说拿下了,可蒋介石清楚这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越到这个时候,李伯阳的身份越要隐瞒,蒋介石与廖仲恺密议后决定,还是不其中隐秘告诉党内大员,就是胡汉民与许崇智来问,蒋介石都推脱是同名人,并称拿出入学介绍信说李伯阳是山西大同人,现在回乡探亲,纯属巧合。
胡汉民与许崇智虽然将信将疑,可他们自己心里也不愿相信这件事会是李伯阳做出的,便稀里糊涂的没有深问。
蒋介石与廖仲恺密议后认为,取下芜湖之后,当务之急是要稳定局面,一则要尽快促使北洋陆军部任命李伯阳为镇守使,名不正则言不顺,只要镇守使任命了,觊觎的军阀就会熄了心,而各地驻军也不敢轻举妄动。
二则要尽快筹措一大笔军费,大战完毕之后无论收编俘虏还是收买军官都需要钱,这笔钱李伯阳自然是拿不出来的,蒋介石打算挪用下个月的军校军费,为李伯阳应急。
三则要从军校选拔精英,秘密的前往芜湖,蒋介石非是不信任李伯阳,而是处在军阀之间,仓促之下军队的编制虽扩大了,可李伯阳无法全面的掌控部队,只有充实进革命军官,这支部队才会迅速的形成战力,而且李伯阳调遣起来也会更得心应手。
秘密会议后,蒋介石当即派出了四十人的黄埔学生,以及二十万元的汇票赶赴芜湖。
第一百八十一章 用人之道()
通电之后,李伯阳没有食言,不仅给了高福三两天的时间收拾钱财,而且在临去上海的轮船上又奉上三万块的大洋,礼送出境。
送走高福三,李伯阳着实松了口气,其实高福三在他的手里算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忍杀之,又不能囚之,只能放他走人,虽说后患无穷,可胜的眼前清静,没有哦掣肘的人。
李伯阳掌握芜湖之后,才发现屁股下面这个位置不好坐,他麾下军队只有五千,却要监管俘虏将近八千人,这八千人每日人吃马嚼,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俘虏的事情暂时不急,摆在面前更重的事是如何处置一众俘虏军官,这些人都是危险分子,用之不放心,可不用的话又会为别人所用,正是给李伯阳伤透了脑筋。
在此之外,昨夜的激战已经严重的影响了芜湖的商业,一时间百业萧条,租界的英国领事和日本领事已经发出通牒,若不能尽快恢复和平,他们将派军队接管长街。
而且芜湖的政务也需要人处理,原本的芜湖县长是高福三亲信,已经被革职下狱,现在政务基本上陷入瘫痪。
李伯阳现在是焦头烂额,直从送走高福三,现在连一分钟的歇息时间都没有,繁重的军政事务一件件飞上他的办公桌,一上午的功夫,办公桌上已经堆起了小山。
李伯阳分身乏术,最后逼急了所幸不管了,将文件一推,靠在桌子上睡起大觉。
这一觉足足睡了三个小时,直到外面卫兵敲门唤醒他:“少帅,董秘书来了。”
李伯阳到底年轻,虽然三天两夜未睡,可短短三个小时的睡眠足以让他精神气爽,伸了个懒腰胡乱的揉了把脸,道:“请董秘书进来。”
董思白进来,看见李伯阳之后含笑作揖道:“卑职给少帅道喜了。”
李伯阳苦笑道:“董先生,你别取笑我了。”又指着一旁堆积如山的公文,愁眉苦脸道:“二十三县军政事务都在此,简直要累死人。”
董思白爽朗一笑道:“少帅,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你要可知,全天下有多少人拼了命的想活受罪都没机会。再说了,治大国若烹小鲜,你得理清头绪,一步步来。”
李伯阳上前给董思白拉到椅子上坐下,诚恳道:“董先生教我,该如何行事吧。”
董思白含笑道:“两个字,放权。”
又道:“少帅你在南陵不也是将权力下放给周景玉等人,他们不也是兢兢业业干的挺好的么。”
李伯阳失笑道:“董先生,南陵与芜湖可是两码事,高福三威信尚在,我若是启用了这批旧人,日后必造我的反。”
“不见得。”
董思白道:“用人要看什么人用,若是庸主用人,则不反也反。若眀主用人,则反贼也能归为己用。说他们是高福三的人,倒不如说他们是芜湖镇守使的人,这些人早前在徐大帅身前做事,后又在高福三手下任事,现在再来你手下任事,不需担忧其日后造反。若说担忧,则少帅还是先想办法把镇守使的位置坐稳吧,这个位置可是各方抢夺。”
李伯阳皱眉道:“先生说的极是,可我与陆军部没有一丝联系,就怕他们把镇守使任命别人,那就不好收场了。”
“不怕。”
董思白胸有成竹道:“少帅为今之计是要扩充实力,现在中央被张、段、冯三家共掌,无论一方任命谁,其他两方都会反对,少帅就没有这个担忧,你既不是这三家,也不是直系,更不是别的系,只要疏通到位,这个位置最终还是会落到你的手里。”
李伯阳沉吟道:“怎么疏通,北京军政大员我一概不认识。”
董思白笑道:“少帅,你忘了我了。”
李伯阳眼睛一亮,忽然想起董思白原先是安福俱乐部的议员,道:“先生在北京还有故旧么?”
董思白道:“故旧谈不上,我在徐树铮面前还能说上几句话,而段执政又是最听徐树铮的话。”
李伯阳沉吟道:“那奉张和冯玉祥哪里呢?”
董思白道:“奉张哪里先不去管,冯玉祥最缺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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