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恒惕不仅派出二十五师殿后,而且剀切答复道:“民国以来,大人物失败下台,均逃亡外国,受洋人庇护,平时就把钱送到外国,甚至被洋人收没,只吴子玉一人不积金钱,不出洋,不入租界,如今难道要逼迫他逃亡外国,他既失去人格,金钱又为洋人所有,与国家究竟又有何益处?”
此电一回,吴佩孚对赵恒惕大生知己之感。
正是如此,吴佩孚在湖南岳州决川舰上一呆就是三个月。这三个月,吴佩孚是度日如年,他现年五十一岁,正是一个将领最巅峰的时刻,山海关之败没能磨去他的斗志,反而更坚定了他重整旗鼓,向反复小人冯玉祥报仇雪恨的决心。可是现实却不得不按捺住吴佩孚的雄心,他的手中无兵无将无权无钱,只能耐心蛰伏。
这一日岳州暴雨,吴佩孚一人在决川舰上扶栏而望,雨幕倾盆,江河跌倒,远处的重山叠影,越发的看不真切了。
看着面前的雨景,吴佩孚的心中满是低落,一种前路未卜的怅然萦绕心头,他忽然想起《易经》上所说“亢龙有悔”,昔日在洛阳练兵时曾有相士给他想过面,劝他更进一步,有面北朝南的命数,这其中的含义他懂,可进一步,则意味着要将曹锟驱赶下台,这是他不愿见到的,他向来以关、岳自比,又怎么会做这种不忠不义之事。
后来吴佩孚又问相士,若是不进一步会怎样。相士道:“玉帅您精通易学,岂不知亢龙有悔的道理。”
当时他一笑而过,不以为意,可现在看来相士所言句句没错。
不仅如此,吴佩孚又想起义弟张其锽曾为自己批过生辰八字,言:“玉帅,您五十一岁,五十二岁那两年,流年是甲子、乙丑纳音金属,恐有劫难在身,望诸多保重。”
现在向来,今年正是自己五十一岁,难不成正应了流年不利。
“玉帅!”
就在吴佩孚沉思时,从甲板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面容清减、高额明眼的中年文士面含喜色,踏步走来。
吴佩孚打乱思绪,回头一瞧,却见正是自己的义弟张其锽,瞧见义弟脸上洋溢着喜意,便奇道:“子武,何事让你如此欢喜呀。”
张其锽抬起手扶了扶眼镜,拱手笑道:“玉帅,转机来了。”
吴佩孚一怔,身子不由颤动着,眼睛发亮,问:“什么转机?”
张其锽道:“玉帅,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在5月29日这一天,张宗昌麾下第28旅旅长程国瑞与奉军驻沪司令部军务处长李奎元、军需处长袁志和商讨发生在13日的因烟土产生的冲突。不想商讨中,程、李发生口角并拔枪互射,结果导致袁志和受重伤,李奎元坠楼损命,程国瑞翻窗摔伤了腰,双方共死伤卫士二十多人,可谓轰动沪上。
吴佩孚听完之后脸上没有太多喜色,不过是奉军内部的狗咬狗,正要说话,张其锽又道:“玉帅先别急,我还有几件事说完,你就明白了。
张其锽接着讲,就在这个闹剧之后,奉系撕破《江浙和约》上海永不驻军的约定,由张学良率一个团先驻入上海,后又有刑士廉率奉军20师驻扎上海,并有第八师进驻南京。面对奉系在上海江苏的增兵,孙传芳极为惶恐,急派中央第四师松江,与奉军军事对峙。
听完这件事,吴佩孚脸上总算多出几分喜色,前段时间张作霖与孙传芳共同把齐燮元赶下野,如今起了龌蹉,算的上一件喜事,只要浙孙与奉张开战,其他直系各省必然也会动作,到时就是他再度出山的好时机。
张其锽见到吴佩孚脸上露出久违的喜色,心中松了口气,这数个月可真是煎熬,终于云开见日了。
张其锽道:“玉帅,奉系磨刀霍霍,各省无不人人自危,此时正是您竖起帅旗的时候到了。”
吴佩孚面色一整,站起身来道:“子武,你有何策。”
张其锽道:“奉系现在风头正盛,各省公开反对是不可能的,可自保之心人皆有之。玉帅何不派出说客,劝他们联省自保。”
吴佩孚皱起眉,联省自保是好事,可这样做对自己并无太大好处呀,便道:“子武,这主意是好,可咱们现在没有地盘,联省自保又有何用。”
“玉帅糊涂了,您虎威尚在,湖南督军赵恒惕视您为兄,四川刘湘、杨森受您提拔,湖北萧耀南手下都是咱三师的军官”张其锽直言道:“只要能联络这数省联防,到时众人必公推您为盟主,只待孙传芳与张作霖开战,你便可顺势而起,擎起反奉大旗。”
“好,好。”
吴佩孚听完连声叫好,他目光诚挚的看着张其锽,叹道:“贤弟便是我的孔明、奉孝啊。”
……
一周的时间过去,经过严格的日夜军训,新兵们逐步适应了紧张的训练科目,各项训练成绩稳步提高。
到了午餐时间,军营中出现了一个怪现象,李伯阳与数百军官一动不动的坐在食堂,而在他们面前,是一个个狼吞虎咽的士兵。
过了一阵子,等士兵吃完之后,军官们才动起碗筷吃起饭来。
刚开始的时候军官们并不理解,在他们看来军官与士兵是两个不同的阶层,上下分明,无论衣食住行还是各方面都应树立起军官的威信,哪有长官还没吃饭,先让士兵吃饭的道理。
面对军官的不理解,李伯阳颇为动怒道:“威信是穿衣吃饭的搞特殊能出来的吗?我告诉你们,威信是以身作则,是赏罚分明。身为长官者,要与士兵共甘共苦,共生共死,如今只是要你们晚一些吃饭就怨声载道,倘若以后打起仗来,怎么能使士兵心甘情愿的卖命。”
这话一出,军官们都不敢再提,由此以后军中形成了这么一个习惯,若非大战来临,全军统一着装,喝水吃饭士兵在前,冲锋打仗军官在前。
由此一来,上行下效,军中士兵无不士气高涨,都认为在李伯阳这样的长官麾下当兵,是一种福气。
正用着饭,从外面跑进一个卫兵,来到李伯阳面前啪的立正敬礼道:“报告县长,有紧急军情。”
李伯阳把碗筷放下,问:“什么军情。”
周围的军官见状,也都放下碗筷,坐姿挺拔的看过来。
“报告县长,警察所在南陵与繁昌交界的周村发现有不明身份的部队进驻。”卫兵道。
“有多少人?”
李伯阳一惊,难道是高福三要动手了?现在新兵只练了一半,拉开阵势打必输无疑。
“约有上百人。”卫兵道。
“上百人?”李伯阳松了口气,不过是一个连的部队,翻不起什么浪,又问道:“这伙人在周村多久了。”
“据村民讲,已经有七八天了。”卫兵道,又补充了一句:“军纪还好,不曾扰民。”
李伯阳道:“其他地方侦查了没有。”
卫兵道:“叶团长已经派出哨骑把周围三十里都探查一遍,没有发现其他军队。”
李伯阳有些看不懂了,这支部队究竟是何目进了南陵,是试探?还是威慑?不过七八日没有动作,看来高福三没有动武的打算。
“传我军令。保安团进防严村,沿要道构筑防御工事。”李伯阳站起身,将领子上的风纪扣扣上,道:“卫队集合,跟我去周村。”
刘稳作势站起来,李伯阳看了他一眼道:“你留下看家。”
“是。”刘稳不情愿的应了声。
很快,卫队集合完毕,李伯阳在卫队的簇拥下,拨马向周村急驰而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败军()
……
从南陵县城到周村,有四十里路,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赶到了。
等到了周村外,李伯阳拨马上了周村边上的一座山坡,居高临下看去,却见村里炊烟滚滚,在村头打谷场上还升着五色国旗。
李伯阳取出望远镜仔细一看,发觉在村子四周都有明岗暗哨,而且认真观察发现,周村傍山而立,村后直通山上,村前被小河环绕,左右都是开阔地,可谓是一个极好的驻军地方。
“有点意思。”
就是让李伯阳选,方圆十几里都没有比周村更合适的地方,可见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有几分本事。他忽然想见一见这只部队的指挥官,窥一斑而见全豹,从一个连长基本上就能看出高福三部队的虚实。
“走,跟我进村。”
李伯阳双腿夹动马腹,调转马头从村头的唯一一条小路进入周村。
“什么人。”
在村头的小桥上,两个面有菜色,军服虽旧但是整洁,端着刺刀步枪的士兵喝了一声,警惕的拦住了李伯阳。
李伯阳心中一动,瞧这寒酸的样子可不像是高福三的部队,笑了笑道:“我还要问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南陵县境,未有镇守使公函,是谁准许你们进驻此地的。”
两人士兵对视一眼,向前挺了挺枪,蛮横道:“你管的着么?”
李伯阳呵呵一笑,道:“我是南陵县长,当然管得着,马上让你们长官来见我。”
两个士兵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个跑回去报信,留下的那一个忌惮的盯着李伯阳。
李伯阳不露声色的观察着面前这个士兵,士兵年纪二十几岁,握枪的姿势很正规,一看就是经过良好训练,手中的汉阳造不算新了,枪管上的划痕很新,而且他还在士兵的脸上和脖子上,看到了几处刚刚结疤的伤口。
这几处伤口,让李伯阳看出了端倪,看似随口问道:“这位兄弟,刚打过仗呀?”
士兵有些慌,矢口否认道:“没有。”
李伯阳从士兵眼中已经看出了答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没多久,李伯阳见到一队士兵齐整的从村子里跑过来,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高个军官。
很快,军官脚步沉稳的走过来,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扫过李伯阳,抿着的嘴唇异常的猩红,道:“你就是南陵县长?”
“没错。”李伯阳居高临下,打量了军官一眼,问道:“你是哪只部队的。”
“军事机密,无可奉告。”军官板着脸道。
“为什么你没有肩章和臂章。”李伯阳面色严肃起来,目光锐利的问。
军官不耐烦的摆手道:“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李伯阳脸色一沉,道:“什么军事机密,你们是逃兵吧。”
这话一出,军官的脸上陡然一变,目光含着杀气,冷冰冰地看着李伯阳,右手摸上腰间的枪套,寒声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军官身后的士兵作势举起了步枪,而比他们动作还快的,是李伯阳卫队清一色的汤姆森。
“我的枪比你的枪快?”
李伯阳面无表情道。
军官冷笑道:“老子的人比你的人多。”
随着军官的话,从村子里传来一声呼喊,数队士兵淌着河左右包抄过来。
“误会。”
李伯阳看着左右对准自己的枪口,洒然一笑,对军官道:“既然贵军有军事机密在身,那我就不打扰了。”
“这不成。”军官冷笑道:“既然来了,就留在周村小住几天吧。”
“我也有此意,奈何县中政务繁多,改日,改日。”
李伯阳笑着拱了拱手,一本正经道。
军官皱了皱眉,拔出手枪,撸动枪膛指着李伯阳,道:“什么改日,就是今天。”
“呵呵,这位兄弟办的事可不地道。”李伯阳丝毫不乱,微笑道:“你我都是长官,有什么话直说,子弹不长眼,伤到谁都不合适。”
军官道:“算你有点眼色,兄弟们执行命令到此,粮饷兵械都不足,就麻烦你代为筹措了,什么时候粮饷兵械到了,我就放你走,绝不伤你一根寒毛。”
“不就是粮饷军械嘛,小事情。”李伯阳轻笑一声,对身后的卫队长吩咐道:“回去准备五百杆毛瑟步枪,四挺迈德森轻机枪,两挺九二重机枪,三十箱手榴弹,子弹一万发,以及够五百人用的粮饷。”
说完,笑问军官道:“兄弟,可还满意。”
军官有些吃惊,这些东西可不是小数目,尤其是轻重机枪,他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李伯阳,道:“你真能拿出这么多东西来?”
李伯阳笑了笑,拨马向前走了几步,淡淡道:“只要你投效我,我给你一个团的兵员装备又何妨。”
这话一出,军官大怒道:“你耍老子。”举起手枪作势就要开枪,周围响起一片拉枪栓的声音,卫队不甘示弱的顶上去。
李伯阳目光炯炯的看着军官,毫不客气的挥手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是带着诚意招揽你的,否则的话我大可向繁昌驻军上报,又或者是带兵缴了你。”
军官被戳破了谎言,恼羞成怒道:“去你娘的,你哪只眼看到老子是逃兵。”
李伯阳淡然道:“是不是逃兵,你心里最清楚。瞧你带出的兵不错,我想知道你之前是什么军职。”
军官冷笑一声:“闲话少说,现在你在老子手中,就按你刚才所说的东西给,要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李伯阳仰面一笑,身后的卫兵队长把拇指伸进嘴里,打了个尖锐的唿哨。
随着唿哨声,从周村四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杀喊声,军官面色一变,四周看去,只见不下千人的军队,枪炮整齐的将周村团团围住。
就在所有人惊慌之际,李伯阳拨马来到军官的身前,一股睥睨天下的将军气势油然惹出,厉声问道:“告诉我,你的部队番号,你的职务,因何来到南陵县。”
在这种其实下,军官下意识的啪的立正,手臂抬到耳边正要敬礼,一下子反应过来,手臂放在空中,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一下子尴尬住。
“我是李伯阳,徐普是我老子。”李伯阳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
“少帅。”
军官一听这话,马上‘啪’的一声靠脚立正;停止了腰板敬礼道:“卑职戚子超,安徽省陆军第五混成旅第四团第二营营长。”
“你还认我这个少帅。”
李伯阳似笑非笑,故意说道:“第五旅可是高福三的心腹部队,你能做到营长,看来很受他的赏识。”
戚子超面有惭色:“没错,高大帅很赏识卑职,不过卑职是徐大帅推举才能入讲武堂深造,知遇之恩从未敢忘。”
李伯阳置之一笑,这话说的人不信,听的人更不信,道:“说一说,你这个堂堂营长怎么到了我的治下。”
戚子超羞愧道:“彭屠子匪军攻占青阳县,卑职争功心切,冒然率一营出战,被高福三在铜陵山设伏,兵力损失殆尽,又丢了铜陵县,只得率领残兵进入南陵,以作休整。”
李伯阳一怔,幸灾乐祸的想道:难怪这段时间怎么彭屠子和高福三都没有找自己麻烦,原来两人掐起架来了,不过这么大的事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是时候发展情报人员了。
李伯阳‘唔’了声,道:“你有什么打算,我瞧你部队休整的差不多了,还要回第五旅吗?”
戚子超苦涩地道:“卑职刚刚得到消息,高大帅闻知我兵败之后大发雷霆,已经革除我的军职,恐怕我回道繁昌就会被军法处毙了。”
李伯阳一听这话,心中暗喜,高福三不要才好,现在部队缺的就是军官,有戚子超手下这一帮子经历过大战的士兵,很快就能组起一个团的架子。李伯阳投出橄榄枝道:“看来你是有家不能回了,不过你在周村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周村地少民贫养你们百口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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