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哈这番像是赞美实则是威胁的话语,秦天德嗤之以鼻。他沉思片刻后问道:“也就是说,若是我同意合作,那么朗儿就要被奉为你们契丹人的皇帝了?我很想知道,假若我们合作,你有如何计划来灭金。”
老哈眼中闪烁了两下,再度恢复了一片浑浊:“国师大人错了,不论你是否同意合作,陛下身具我大辽皇室正统血脉,都将会是大辽皇帝,这不以大人的态度而改变。
至于计划,其实耶律崇已经都告诉大人了,只不过老朽还不知道国师大人对宋人情意如何。若是大人选择了后者,甘心只当一个随时可能面对宋人皇帝屠刀的国师,那么这个计划需要进行一定的调整。
老朽不会像耶律崇那般只想着让宋人送死去消耗金人国力,而国师大人经过几年的整顿军务,趁着韩良臣等忠勇老将未死,发兵北伐,绝对能够有能力与金人一战。
而老朽也会同时在金国境内下令部分契丹将领起兵,内外夹击。
除此之外,老朽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在西辽皇室也还有几分地位,耶律夷列同样会率军东征,同时萧塔不烟会陈兵辽夏边境,令西夏不敢妄动,到那时金国必灭。”
老哈的修订计划只是将由契丹人构成的两股力量发动时间提到了与宋军北伐同时,以此来表明心意,证明他们不像耶律崇那般丧心病狂,只想着让宋人去做炮灰。
不过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究竟有多高,秦天德不太肯定。反正以这种方式伐金,宋军必定遭受重创,而整个计划能否成功,金国是否会被灭,更主要取决于老哈在金国境内掌握的契丹将领,手中究竟又多少兵力。
白痴,比我的计划差远了!
虽然以老哈这个当世人制定的这个计划已经算是比较完美了,但在秦天德眼中还是一文不值,因为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牵扯的时间也太长了,以宋军目前的粮草很难维持,除非宋军像辽人那般就地抢粮。
“将来宋辽重新按照旧有边界划分疆域,西辽那边怎么办?他们毕竟也发兵了,怎么可能容忍得不到任何好处?”
“国师大人似乎太过杞人忧天了。”老哈浑浊的双眼露出了轻视的目光,“已国师大人的睿智,怎么会看不出老朽不仅是要灭金呢?况且你作为陛下的生父,也不可能坐视陛下的皇位受到耶律大石一脉的威胁吧?”
“这么说来,你是不会放了朗儿了?”
“不仅是陛下,老朽希望国师大人能够同意,让老朽将公主和陛下一统送往北方。若是国师大人不肯为驸马,那么陛下成年前,就需要公主权国称制,我大辽勇士都很渴望见到陛下。”
这就是老哈的直接威胁了。他可以走,但是齐妍锦和秦朗却不能离开,仍旧要落在老哈手中。不但是老哈威胁秦天德的人质,还是老哈的护身符,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秦天德轻笑一声:“呵,也就是说,我根本没得选择。所能考虑的就只有你给我定好的两种身份,二选其一,是么?”
老哈站了起来,郑重其事的冲着秦天德作了一揖:“老朽希望驸马明白,老朽对驸马的为我大辽做出的不可磨灭的贡献心怀感激,对驸马大人也敬佩万分。所以老朽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替驸马着想,请驸马不要误会。”
“是啊,我为你们契丹人做了那么大的贡献。若非是我成为宋朝国师,摄政辅国权倾朝野,对于你灭金大计有着重要的作用,你也不会那么在意锦儿母子。
也正因为我太招摇了,因此才让你们察觉到了锦儿母子的存在,才令得她们母子落入了你的手中,朗儿更是成为你们契丹人复国的希望。
只不过我很好奇,你们究竟是怎么发觉锦儿的身份的?”
这对于秦天德来说是一个迷,二十多年来都契丹人都不知道齐妍锦的真实身份,可偏偏等到他被封为摄政辅国的宋朝国师后,契丹人如铲不尽的野草般在天下这个大草原上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对此,老哈给与了解释:“老朽能够知道公主的身世,其实多亏了宋国前任宰相秦会之的帮助。。。”
秦桧当年怀疑齐妍锦是幕后指点秦天德的高人,因此派遣心腹王次翁带人查探齐妍锦身世来历。有些时候由头腿尾的正推未必能够得到结果,但由尾推头的逆推却能够成功。
正是因为秦天德的变化,导致秦桧的怀疑,使得王次翁发觉了齐妍锦并非齐博亲生,更是一直查到了幽云之地,得到答案的同时,也惊动了幽云一带的契丹人。
随着秦天德在宋朝的崛起,逐渐进入了老哈和西辽人的视野,他们又从头到尾的正推了一遍,百分之百的确认了齐妍锦的真实身份,因此才有了老哈带人密入宋境,西辽千人使节团使宋之事。
听完了老哈的讲述,秦天德哑口无言,心中大骂秦桧死了也给自己找事。
“老哈,此地必然不可久留,那你如今安居在何处?”
第五零四章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老哈,我知道你不可能放走锦儿母子,不过我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很清楚,所以我希望你能够住在国师府内,这样一来,我也能够经常见到锦儿母子,他们也不会害怕,如何?”
秦天德说出的这番话,语气中带着恳求,显露出了他对老哈服软的态度,但背后却也隐藏阴谋,只不过被善于在暗中游走的老哈一眼看破了。
最终老哈带走了齐妍锦母子,屁大点的小村庄中,只剩下秦天德主仆三人和岳家四公子岳震,以及村庄外孤零零的马车还有一匹马。
矗立在早春的寒风中,秦天德望着老哈离去的方向,紧握着双拳,久久沉默不语。
憋屈,这是他穿越后第二次感到一股令他愤怒的憋屈感觉。第一次是他参加科举之前,秦熺在钱塘秦府调戏朱淑真和齐妍锦;第二次,也就是这一次,老哈在他面前,令人强行带走了齐妍锦母子,带走了他的女人和儿子。
他根本来不及说太多,只是告诉齐妍锦好好活下去,不要再有轻生的念头,同时照顾好秦朗,并且告诉秦朗什么都不用害怕。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家伙实在太可恶了!”站立在秦天德身边的岳震同样看着老哈一伙人离去的方向,恨声说道,“草原上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和岳霆刚刚落到秦天德手中的时候,齐妍锦和朱淑真都很是疼爱他们;虽然秦朗刚刚“坑害”过他,但一大一小两个孩童之间有着成人难以想象的情谊。他在心里很是疼爱秦朗,如同秦天德疼爱他那般。
可这两个人在他面前就这么被老哈一伙来自于北方大草原的黑衣人强行带走了,饶是被称作“小妖孽”,他也想不出半点办法。
秦天德听出了岳震语气中的愤怒,松开紧握的双拳,轻轻摸了摸岳震的脑瓜,沉声说道:“震儿,看着吧,看姐夫怎么收拾他们,他们要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大人,村子里没有人了,属下在林子里发现一处深坑,里面都是尸体,看衣着有这里的百姓也有那些西辽人!”
“少爷,您要替小的报仇啊,哦,替平白死去的百姓报仇啊!”
苏子牧和秦三跑到了秦天德身边。秦天德让他们在村子里以及村子附近搜寻一番,看能不能找都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结果他们发现了一个藏尸坑,上面只是随意的用一些茅草遮盖,有些尸体已经开始散发出恶臭气味。
站在藏尸坑前,脸色煞白的岳震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声,跑到一旁,扶着树干大口的呕吐起来。
秦天德默然的站在藏尸坑前,看着那些衣着朴素年龄各异的已死村民,看着全身染满干涸暗红鲜血的男人;看着浑身被扒得精光,身上沾染污秽的女人;看着四肢扭曲身体变形的孩童,身体内运行的血液逐渐开始变化起来。
先是变得冰凉无比,令他感觉到毛骨悚然,很快有变得火热无比,愤怒与愤怒顺着沸腾的血液在身体内流淌,融入了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此等恶举,连妇孺都不放过,与禽兽何异!不,应当说禽兽不如!
“少爷,他们死的太惨了,您绝不能放过那些家伙!”浑身是伤,身上血迹斑斑的秦三咬着牙说道,“小的已经查看了,西辽人的尸体里,没有那个殴打小人的畜生。”
苏子牧低着头,不停的眨着通红的双眼,站在秦天德身后,脸上露出了惭愧之色。
他本是为了养活自己的弟弟妹妹,不得已混到了秦桧府中,为秦桧看家护院。当年秦天德带人打上相府,最后将他要了过去,不但没有处罚他,而且还将他收作家将,更是给他钱银照顾他的弟弟妹妹,而他也随着秦天德的一步步高声,成为了侍卫统领,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秦天德的安全。
可是他这个侍卫很不称职,秦天德先是遇刺受伤,如今更是被人绑架,最后还被贼人掳去了妻儿,而他,若非因为秦天德的缘故,他恐怕就已经死在贼人手中了。
他没有保护成秦天德,反而让秦天德保护了他,这让心中对秦天德一直怀有感激的苏子牧心中羞愧万分,只觉得没脸见人。
“姐夫,你不能放过他们!”岳震终于吐了个干净,几乎连苦胆都要吐出来了,这才强行忍着回到了秦天德身边,双眼注视着藏尸坑中的那些尸体。
或许是我错了,秦天德闭上了双眼。
“震儿,记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我虽不是大汉主义者,但看到眼下的情形,却不得不承认我心中的怒火。
以前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过,不过从今日起,你需牢记西汉大将陈汤上疏汉帝的那句话——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岳震没有说话,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上露出了坚毅之色,眼前看到的惨状在少年的岳震心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迹,也留下了永难消除的仇恨。
秦天德永远也想不到,就因为他带着岳震在这个无名村庄中的经历,以及眼前这个让他血液沸腾的藏尸坑,还有他对岳震的那番话,对岳震带来了何种影响,也使得将来的历史,因为岳震发生了何种改变。
利诱分化、暗杀嫁祸、巧舌挑拨、怀柔与强硬并用。岳震成年之后,追随着秦天德的足迹踏足朝堂之后,再赵昚的信任与支持下,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展开了一系列政治手段,使得草原上在十余年中一直处于混乱厮杀的局面,没有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在老一代文臣武将,如赵鼎、张浚、胡铨、韩世忠、刘琦等先后故去,新一代朝中重臣如周必大、陆游、杨万里、朱熹、岳雷、虞允文等大多出自秦天德之手这种局面下,岳震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赵昚的信任与支持,登上了位极人臣的宰辅之位。
然后借着草原上游牧民族屡屡犯边这个理由,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发动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这场战争的规模,宋军发动的兵力远不及秦天德当年进行的灭金吞夏之战,只不过是持续的时间远远超过了被称为改变大宋命运的那场战争,但这场战争的影响,对草原上游牧民族的影响,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马蹄过处,寸草不留,宋军过处,尸骸满地,宋旗所在,不留活口,这是对草原灭绝之战的最客观形容。
没有人能够清楚的知道那持续了五年之久的草原灭绝之战,有多少游牧民族被屠杀,但与宋毗邻的草原地域长达二十年没有游牧民族的身影。草原上面积超过十万平方公里的真空地带就此形成,足以证明了那场用鲜血洗刷的战争是何等的残酷,对游牧民族的残酷。
拿出真空地带,在岳震的觐见下,赵昚并没有将其纳入大宋版图,而是依照岳震之言,将其指定为练兵之所,每年都会派遣一军进入此地进行搜寻,然后寻机攻打偏远的游牧民族。
这些事情使得岳震在草原上留下了一个恶魔的称号,只要他还活着一天,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就不敢轻易靠近,更是谈宋色变。
当然这些事情,此刻的秦天德根本想象不到,他现在坐在回城的马车上,满脑子都是在思考如何救出齐妍锦母子以及报复老哈还有捉拿耶律崇的事情。
“姐夫,我该怎么跟官家说这两天的事情?”渐渐缓过神来的岳震问道。
“实话实说吧。”
“那,朗儿给契丹人拥立为帝的事情也告诉官家?”这才是岳震询问的关键。
秦天德思忖了片刻,点头说道:“都告诉官家。毕竟姐夫我将来迟早会离开,而你将会成为大宋第二个我。”
“呸,小爷就是小爷,干嘛要成为第二个你!”岳震毕竟还是少年心性,不经意间被秦天德的话语带出了之前的心境,“姐夫,谢谢你,不过小爷还是要打败你,你休想用这种方式讨好小爷,让小爷心软。”
秦天德摸着岳震的头说道:“我期待这一天。”
“可是,姐夫你就不能不走么?你要是走了,小爷会很无聊的,你知道的,高手一般都会很寂寞。”
“我若不走,官家就永远不可能成为官家,你也就永远不可能真正成长起来,而且官家也不会容我。。。不要问为什么,你迟早会明白的或者说你已经明白了。
天下之大,能人辈出,就算姐夫我走了,你将来也绝对不会缺乏对手,记住,一定要让官家永远的信任你,就像太上皇当年信任姐夫我那般,否则你绝对没有机会成长起来。”
虽然岳震一直在帮助赵昚对抗他,但秦天德很清楚岳震的心意,就如同岳银瓶和赵茜二女一般,其实都是在替他着想。
说完这些,看到岳震还是有些悻悻的模样,秦天德笑道:“你若是实在担心没有对手,那姐夫我把朗儿留下如何,这样一来你就有了对手,也不怕寂寞了。”
岳震顿时一脑门黑心,头摇得想布郎鼓一般:“你要走就走,那朗儿也带走,小爷可不想面对那个小妖孽!”
说到这里,岳震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道:“姐夫,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要当皇帝么?又或者说让朗儿成为皇帝么?”
第五零五章 反击的开始
钱湖门是距离玉皇山最近的城门,秦天德返回的道路选择的也是这座城门。当车身烙着大大的“秦”字马车抵达钱湖门的时候,这座城门早已不知戒严多久了。
步军司的兵马与顺天府的衙役严加把守,城门外的百姓早已换了其他城门入城,反正临安城的城门众多,临安府尹陆宰一身官服候在那里,等候秦天德返回。
秦天德让岳震放飞的那只信鸽,是他与胡铨之间的联络方式,也是他让胡铨动手的信号。
当胡铨接到了信鸽后,立刻按照计划,步军司、马军司兵马分别直扑城内、城外西辽使节的驻扎的驿馆,一场屠杀就在实力极不对等的条件下发生了。
三衙出动兵马,又是光天化日之下捕杀西辽使节团,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临安城内外,负责全城治安的陆宰接到了胡铨派人送来的书信,立刻带人赶往钱湖门迎接秦天德,保护秦天德。
秦天德的安全不容有失,他失踪的这一夜临安城中已经发生了一些变故,还有一些变故蠢蠢欲动。若不是胡铨必须前往皇宫复命,在钱湖门迎接秦天德那就不是陆宰了。
“国师大人可还安好?”陆宰快步走到马车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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