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皇上正往这边来呢。”德妃温和道:“先让太医们进来给您瞧瞧,好不好?”
“不。。。”太后微微摇头,随即与德妃对视一眼,轻轻道:“你吩咐出去,皇上过来之前,哀家不许任何人进来。”
德妃微讶,但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清亮,心中飞如轮转,蓦然明白,于是,松了一口气道:“是,臣妾明白。”
太子卷 第三十章 皇恩(下)
过了一会儿,康熙闻讯匆匆赶到,甫踏入寝宫之中,瞧见正在外间候着的太医们,蹙眉道:“你们不进去给太后看病,都杵在这里做什么?”
太医们面面相觑,躬身上前道:“回万岁爷,太后娘娘不准臣等搭脉看诊,臣等实在不敢贸然靠前。”
康熙的眉头遽然皱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此时,听闻动静的德妃恭迎出来,冲着他福身道:“万岁爷请息怒,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康熙转脸看着德妃,伸手虚扶了她一把:“爱妃快起,随朕一同进去看看。”
胤祯和太医们侯在门外,虽然一脸地着急不安,却也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内室的空气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薰香气,像是桂花的味道。太后神色怏怏地歪在床榻上,两个贴身的宫女侯在床沿边儿,满脸焦急。看见康熙进来,忙屈膝行礼道:“万岁爷吉祥。太后昨晚睡得就不安稳,一连醒了好几回,今儿更是一起来就头晕,站都站不稳了。”
太后闻此,睁开双眼,慢慢的将手递了出去:“皇上。。。。”
康熙答应了一声,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母后,您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让太医们进来看看。”
太后轻叹一声:“哀家这把岁数,已经是大半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诊来诊去的,无外乎还是那些个补气补身的药材。。。。。。吃与不吃又有什么分别呐。”
康熙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道:“母后凤体康健,福寿绵长。朕不许您说这样晦气的话。”
太后苦笑:“哀家失仪了,还请皇上赎罪。”
“母后。”康熙不解太后的黯然,不免心生焦急道:“您到底是怎么了?”
太后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哀家啊,心里难受,想好好和皇上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
康熙连连点头道:“好,母后请说。”
德妃见状,领着太后的身边两名宫女悄然退下,只留了她们母子二人单独说话。
过了许久,太后才沉缓开口问道:“皇上,可还记得十一月二十三是什么日子?”
康熙闻言,大致在心中过了一遍日子,静静道:“朕不记得了。”
太后的神色变得有些忧郁:“那天是恪纯长公主的生辰。”
康熙颇有些愕然,幽黑的眸光微微闪动,一时间不太明白,太后说出此话的用意。
“前两天,哀家派人去公主府看了看,谁知,她们回来说长公主又病倒了,整个人瘦得都不成样子。。。”
康熙听罢,神情一凛,继而又缓和了道:“明天一早,朕就安排太医过去给公主看诊。母后不要担心。”
太后澹然望住康熙,微微动容道:“皇上,长公主得的是心病,哪里是寻医问药就能治得好的。”
康熙闻言,本来挂在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似乎有点不高兴道:“三藩之乱,朕从来没有忘记过。小姑姑确实受其所累,今天见她这般境遇,朕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母后,朕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太后的眼眶渐渐湿润:“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哀家明白,也不想为难皇上。只是如今,哀家找到了可以宽慰公主的方法。”
康熙听了,一脸非常困惑的样子。
“长公主有过一个女儿,皇上还记得吗?”
康熙轻轻地“嗯”了一声,显然还记得当年的情形,淡淡道:“当年,朕曾经派人去找过,可惜,茫茫人海犹如大海捞针,早已寻不见了。”
“不瞒皇上,哀家无意间找到了那孩子。而且,她的女儿现在就在宫中。”
康熙先是一愣,继而皱皱眉,认真道:“母后,此事非同小可,您怎么可以擅自做主?”
“皇上,三藩之乱纵然可恨,但是,长公主也确实可怜呐。眼下,乱臣已死,只剩下她们这些个孤儿寡母的,还要受其牵连和拖累,未免也太不值得了。”
说到这里,太后的眼泪便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康熙见此,颇有为难,安慰道:“母后,三藩之乱平息时,朕早已下过旨,不再株连无辜,定会好好安置公主的。”
“皇上宽宏大量,宅心仁厚,乃是堂堂正正的贤明之君。”太后拉着康熙的手求恳道:“皇恩浩荡,哀家只想再求皇上一件事。”
康熙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里俨然料到太后所求之事。康熙虽痛恨吴三桂谋朝篡位,却也不想多生事端,牵连无辜,更不愿累及长公主再痛苦一回。须臾,他终究还是心软了:“母后,无需多言,小姑姑的事情,一切全凭母后做主就是。”
太后闻言,这才稍稍放心,提着的一口气缓了大半,含笑道:“谢皇上,哀家替长公主谢恩了。”说完,便意欲起身行礼。
康熙忙亲手把她搀坐起来,温言道:“母后先别动,赶紧让太医们进来请脉吧,到底您的身子最要紧。”
太后点点头,止了止泪,满面愁雾顺势消散不见。片刻,德妃领着几名太医缓缓进来,待见神情好了很多的太后,稍稍放心。
***
太后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后*宫中的不少人都感觉到了一点什么。那就是景仁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几乎在****之间,就成为了太后身边的红人。
宝珍是隔天搬去的宁寿宫,太后单独拨了个地方给她居住,并且,派了宫女和太监伺候着,吃穿用度也是特别吩咐过的。这天以后,她的生活似乎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不论是吃饭走路、还是喝药睡觉,身边总会有人在旁边看着跟着。虽然暂时还没有名位,却也算得上是主子了。
翠云因为对宝珍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所以,也被德妃分了过来。
这天早上,宝珍因着身子倦怠,足足晚了半个时辰才起来。翠云笑吟吟地服侍着她梳洗,高兴道:“姑娘,这两天喜睡,夜里也跟着安稳多了。”
宝珍淡淡一笑,没说话。她现在必须吃好睡好,赶紧养好身子,才能尽早地出宫和家人们团聚。太后交待过的,只等她的身子痊愈,便会亲自下一道恩旨,赐予她们一个合适的身份。
收拾过后,就有小宫女提着红木食盒进来道:“姑娘,这是太后吩咐小厨房给您做的马**,奶油灯香酥还有四京果1。”
宝珍见状,一径微笑:太后娘娘对自己真的很好,每天都变着法子的逗自己开心。。。。。于是,她回头道:“翠云,帮我换一件素净点儿的衣服。”
每天,宝珍都要过去给太后请安,陪着她说上几句体己话,解解闷。虽然,太后赏了不少华丽鲜艳的新衣裳,但是,宝珍每次还是选择较为素净的装扮,避免让自己太过招摇。
ps:1四京果:提子干,酥核桃、杏脯肉、桂圆干。
太子卷 第三十一章 出宫
出门之前,翠云往宝珍的怀里递了一个手炉:“外面的风大,姑娘拿上这个暖暖手。”
宝珍低眼一瞧,发觉正是早先四贝勒送来的那个。
如此收拾一番便往寝宫去,雪后的路面打滑,宝珍携着翠云的手,步履缓慢。待行至寝宫门外,只见有小宫女让着俩人走出来。宽松式的紫貂大氅,石青色的八团倭锻长袍,即华丽又大气,衬得整个人神采奕奕的。
宝珍定身一看,那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太子胤礽,忙低头屈膝下去:“太子爷吉祥。”
这个时辰,宁寿宫中甚少有外人走动,一般地阿哥们过来请安,通常都会选在午后或者晚饭前的时候,赶在早上的倒很少见。
胤礽原本脚步匆匆,没怎么注意旁人,正欲继续前行,却听见身边的孙公公,发出一声轻叹道:“爷,您看这不是宝珍姑娘吗?”
胤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上下打量起宝珍,意外道:“是你。”
这段时间,宝珍的身子恢复得很好,气色渐佳,人也圆润了些。再加上,通身的好行头衬得整个人玉立亭亭,倒让他有点认不出来了。
最近,宫中关于她的消息不少,太子自然也听得一二。要说,宝珍给他的印象,无非就是个老实干净的孩子,可没想到,这丫头的本事这么大,运气这么好。不过,就用这个把月的时间,就入得了太后老人家的心坎儿里,还真厉害。
宝珍缓缓起身,想着要答话,可又念起太后说过,不准许她在自称为奴婢,所以,一时语塞,竟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
胤礽淡淡一笑,跟着道:“还是这宁寿宫里养人。今儿这么一见,倒是让我认不出来了。”虽然,他这话明明是对着孙公公说的,可眼睛却一直盯着宝珍肤色如雪的脸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公公闻言,连忙抬眼偷偷瞄了他们二人一眼,待见,胤礽看着宝珍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心想,这会自己还是别接话的好。
“看你的样子,身上的伤该快好了吧?”
宝珍恭顺道:“劳烦太子爷挂记,肩上的伤已好了大半了。”
胤礽微一点头,视线从宝珍的身上移开,接着道:“太后正等着你呢,进去吧。”
宝珍微微屈膝,应声而去,并无发觉,胤礽和孙公公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孙公公瞄了一眼主子的神情,轻声道:“太子爷,奴才听说,太后准备给宝珍姑娘封号了。”
胤礽看了他两眼道:“有点可惜了。”
孙公公一愣:“爷,何出此言。”
胤礽却没说话,脸上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转身继续往前走。
***
屋内的暖炉里炭火熊熊燃着,温暖如春,甫一踏进来就能驱走了自己身上的寒意。
太后见到宝珍,嘴边泛起一丝温和的笑容,与她对视。
宝珍盈盈上前,行礼道:“娘娘,宝珍来迟了。”
太后含笑,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一点也不迟,过来坐吧。”
宝珍闻言,默默颔首,行至太后的身边缓缓坐下。
“今天,哀家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太后嘴角带着笑:“不过,你别光顾着高兴,还得仔细听好哀家的交代才行。”
“是。”宝珍连连点头。
“眼看着快到年下了,哀家派人安排了一下,后天带你出宫去见见家人。”
宝珍闻言,眼中瞬时泛起了水光,指尖微微颤抖,有点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太后见她泪光闪闪,充满怜惜道:“你娘在宫外过得很好。这次出去,你只能呆上半天就得回来,明白吗?”
“嗯!”宝珍用力地点点头,满脸感激道:“多谢太后娘娘关怀。”
太后微微笑着,忙抽出手绢给她擦了擦眼角,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满足之色。
进宫将近一年,宝珍终于得到了出宫的机会。虽然,这其中的原因,带有几分曲折离奇的戏剧性。
这天一大早,她便拿上收拾好的小布包,和翠云一起坐上了太后安排的小马车。
驾车的小太监叫做春来,别看他的年纪不大,却是内务府周公公的亲信之人,不但脑子灵活,办事稳当,还是个厉害的练家子,身手十分了得。
准备妥当之后,春来挑起厚厚的帘子,探进头来,瞧着神情略微紧张的宝珍,客气道:“姑娘,咱们要出发了。”
“有劳公公。”宝珍闻言,连忙点一点头,只觉,心跳又跟着快了几拍。
片刻,外面传来一声高扬的吆喝,马车随之跟着动了一下,缓缓向前行驶。车声辘辘,宝珍的脸上有着难掩兴奋和紧张,双手下意识地拨弄着暖炉上的金纽子,来来回回。
这一路上,因为有了太后亲赐的令牌,所以都走得很是顺畅。直到马车出了神武门,翠云才稍微撩开窗帘的一角,望向外面。
“姑娘,咱们已经出宫了。”
出了紫禁城,马车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宝珍顺着帘子向外看去,只见,那高高的红墙逐渐地被他们甩到了身后。
没过多久,宝珍的眼睛就看见了熙熙攘攘的街道,跟着也听见了那些久违了的热闹叫卖声。
“刚出锅的包子馒头咧,热呼呼的包子馒头咧!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咧。。。。”
“卖栗子味的面老倭瓜呃,卖马蔺韭菜嘞,卖萝卜胡萝卜便萝卜香椿嘞。。。。。”
宝珍探出头,看着那些曾经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手扶在窗框上,慢慢退回到了车中做好。
翠云见她把头垂得低低的,于是,连忙替她窗户重新掩好,关切道:“天这么冷,姑娘仔细着了凉。”
宝珍点了点头,压住心中的复杂情绪,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须臾,马车缓缓转进了一条较为安静的胡同,停在了一处半大的院子外面。
春来提着马凳,动作轻盈地跳下马车:“姑娘,咱们到地方了。”
宝珍闻言,忙急急的起身跨出马车,却因为用力太猛险些跌倒。幸好,翠云一直在后面用手护着她,小心翼翼道:“姑娘别急,慢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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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三十二章 短聚
这小宅院是北京城典型的四合院,进大门后的第一道院子,南面置着一排朝北的房屋,叫做倒座,通常作为杂间。自此向前,经过那道双雕垂花门进到正院,方砖墁地,青石作阶,正中央有着一个可以栽花种树的长方形庭院。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屋子差不多十来间,外加几个使唤丫头和老妈子洒扫,里里外外完全是一派小富人家的模样。
迎接宝珍的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丫鬟,长得白白净净,说起话来轻言轻语。宝珍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随着她来到向南的正房。
两扇朱漆木门前,小丫鬟举手敲了几声,木门跟着应声而开,一个老妈子迎了出来,瞧着宝珍她们三人,随即露出一个稍显惊喜的表情,低呼道:“夫人,姑娘来了。”
宝珍抬脚进屋,只听,内室传来瓷杯落地的清脆声音,一个杏红色的身影匆匆奔来。
阮氏的眼眶微湿,一步上前伸出双臂将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声音轻颤道:“珍儿——”
宝珍的肩膀颤了颤,张了张口,却哽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木门又“咯吱”地一声打开,叶宝祥眨着两只红红的眼睛,急切切地跑进来,不敢置信望着母亲怀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阮氏定了定心神,拉过宝珍的双手,瞧着宝祥道:“快过来。”
宝珍闻声回头,看着明显长高长胖了的弟弟,眼睫轻颤道:“祥儿。”
叶宝祥直直地盯着她,抿着嘴不说话,双手攥成了小拳头,好似极力在忍耐着什么。
宝珍见此,不禁迈步上前,弯身抱住了他。于是,宝祥终于忍不住地吸了吸鼻子,小嘴往下一弯,“哇”地一下哭了声来,牢牢地拉着姐姐的衣服道:“姐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宝珍一哽,搂着他的肩膀,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阮氏轻叹一声,稍微背过身去擦擦眼泪,伸手轻轻的抚上了两个孩子的头。“好了,咱们不哭了。”
身旁的老妈子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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