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鄱阳,彭泽附近江河纵横的时日也不短,但抢劫过往商船,从来不杀俘虏,还给对方留一日口粮,更别提这些老弱妇孺了。
进城之后,因家中富裕,或歪打正着被灭门的,都不计其数。
“贼兵过境,所到之处,可谓生灵涂炭。”蒋钦重重地叹了口气,面色满是痛苦。
“这天下乱世之象,兄长无须多虑,改日主公大军入城,这些混账,冤有头债有主,一个都别想逃。”周泰虽然大大咧咧,可他好歹知道,恃强凌弱,非大丈夫所为。这些进城掳掠,屠杀城内百姓的贼众,他们罪无可赦,都是畜生。
谈话间,两人已被带到县衙。
“周头领,蒋头领,请。”
两人微微抬手,便任由守在门前的贼兵解了身上的兵器,迈步入内。
“哈哈,诸位且看,这二人是谁?”当两人迈步入内,早已是得到通报的大头领彭烨顿时开怀大笑,笑声回荡在大堂附近,生生不息。
“这不是周头领和蒋头领吗?”
“黑白二煞竟然也来相助我等?”
两人走到堂前,“周泰(蒋钦),见过大头领。”
“哈哈,二位,现在应该称呼渠帅了。”
在两人疑惑之下,这名日前投靠的官吏穿着儒衫,“今日取了彭泽之后,大头领也算是在这彭泽,鄱阳地头上打出了声名,且坐拥兵马数万,为何当不得不得一方渠帅。”
“是极,是极,大头领当渠帅,我等也可以捞一个将军当当。”
“改日攻下豫章郡,渠帅就算是裂土封王也无不可。”
“哈哈,说得好。”
周泰和蒋钦面面相觑,这就是他们相识的一群水贼吗?不过攻破了两座县城,就得意忘形至此,这等狂妄自大,残暴不仁之辈能绝对无法得意多久的。
至少,他们两人心中已经是有了决断。
谈笑声渐渐消失,上坐的彭烨大手一挥,“两位兄弟远来舟车劳顿,快些入座吧。”
“多谢渠帅。”两人坐落到席中,很快,平日里有着交情的贼首头目纷纷上前互相推搡着敬酒,堂内一片热闹。
夜深时分,小队兵马入内,将各家的头领带回了各自营帐。
“诸位,可信得过我蒋公奕?”蒋钦在这个时候,已经联络了军中的几个相熟头目。
“今日城内烧杀劫掠,我等已经失了民心,倘若他日我等被官军击败,怕是日后,再也没有江河两岸的百姓接济。”
“彭烨此举,却是将我等逼上了绝路啊。”
“公奕大兄,有什么主意,你就说吧。”
“对,我等以前在彭泽时便共同进退,如果我等兄弟自然也不分彼此。”
蒋钦目光示意周泰到营帐外巡视,他一招手,几人立即埋头凑到他跟前。
蒋钦有意放低声音,“今吴郡太守,荡寇将军刘奇率军已至城外,我等只需里应外合,便可将这些为非作歹之辈一网打尽,并且,今日之后,我等立下战功,投身刘将军麾下,也能为一众袍泽挣得几分前程。”
话音落后,众人陷入了沉默。
蒋钦略微沉吟,便决定主动抛出最后的筹码,“不瞒诸位,某与幼平现已是荡寇将军帐下校尉,独领一营兵马,麾下袍泽,尽数被赦免,已是白身。”
“兄长之意,我等今日只要配合夺城,也能既往不咎。”
“不错,只要没参与城内劫掠的,我家主公,必定会既往不咎,倘若立下战功,便是谋个封妻荫子,也无不可。”
一众头领思忖片刻,互相交换一个眼神,纷纷点头,抱拳一拜,“我等,愿追随公奕大兄,建功立业。”
“公奕必不负重托。”
“兄长,不等该如何行事,接下来你便直接吩咐便是。”
蒋钦微微颔首,“尔等立即回到营中,如今城内兵马汇聚在东门,某负责率军夺门,接应主公大队兵马入城,尔等在营中制造混乱,务必拖住贼众。”
“喏。”
第29章 破贼()
“没想到,就连彭泽也被这群水贼给攻破了。”入夜时分,同样带着大军来到城外的五里的刘奇带着十几骑亲卫来到城外不远处的高坡上,看着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的城墙,白日厮杀的惨烈,此刻外面的尸体,还有水贼在收捡。这一战,直接在战场上攻守战中牺牲的士卒和水贼加起来,足有数万之众。
“朱太守那边,有消息吗?”刘奇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步鸷。
“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我们刚到此地之时,吴将军便已经下令四处搜寻溃兵。”
“报……”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哨兵策马来到近前。
他翻身下马,面色凝重地朝着刘奇抱拳一拜,“少将军,前方哨骑发现了守城的牙将,据他汇报,城破之时,他率军掩护朱太守从西面水门突围,在河上,遭遇伏击,朱太守身中数十箭,他带领麾下部众奋力抢回朱太守,但当他将朱太守带上船时,他已经……已经咽气了。”
刘奇面色背痛地闭上了双眼,当他睁开双眼,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城墙方向,“三更时分,举火为号,尔等杀进城之后,所有贼首,一个都不要放过。”
“喏。”
刘奇深吸一口气,大汉乱起除了前不久的黄巾军起义之外,死在贼匪手上的太守,已经很久没有在和平的州郡出现了。
况且朱皓何人?他可是当朝太尉朱儁之子。
亦是大汉皇族最为忠心的干臣,此人,不应该死在这里。
至少,在他举兵投靠刘繇之后,刘奇还需要留着他稳定军心。
“根据之前哨骑汇报,在贼军攻占彭泽之后,从黄昏落日时分到现在,足足两个时辰,城内一直都有厮杀哀嚎声……”也就是这个时候,步鸷突然插嘴道。
刘奇眼中浮现几分暴戾之色。
“城破之后,但凡参与此事的贼众,一个不留,全部推到县衙外,当场斩首。”
“喏。”
快到三更时分,近万兵马,已经在城外三里坡集结待命。
“子山,你且率领两千兵马,镇守北门。”
“喏。”步鸷微微拱手一拜,接过令牌,转身就走。
“刘四,你率一千兵马,镇守南门,作佯攻之势即可。”
“喏。”
“吴宪听令。”
“末将在。”曲阿迈步上前,朗声应道。
“本将军留一千精兵断水门退路,余下五千人马,尽皆交到你手,杀入城后,直取县衙,某要那贼帅彭烨项上首级。”
“喏。”
很快,曲阿便带着五千精兵舍弃了辎重,用布裹了马蹄,缓缓摸进,今夜天色多乌云,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靠近城墙。
在距离城墙还有两百步的时候,曲阿已经能够听到城墙上依稀传来的交谈声,城墙上人影交错,似乎是正在换岗交接。
然而很快,曲阿便发现不对劲,因为那些人影逐渐重合到了一块儿,紧接着,接二连三站在灯火下的岗哨被放倒。
“开始了吗?”他嘴里嘀咕着,很快,他便听到了城门缓缓开启的声音。
一小队兵马从敞开的城门内走出,城墙上,随即点燃了三只火把。
“走”,曲阿猛地站起身来,翻身上马,立即带着大队兵马顺势进城。
同一时间,周泰带着百余名水贼来到了中军大帐。
“黑子,好久不见,还没睡呢?”
“怎么,今儿个是你值夜?”
“可不是吗,我现在可是渠帅的亲卫将军。”笑谈间,这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就来到了周泰跟前,但下一秒,他便看到了藏在左右两侧手持刀兵的百余名水贼,他面色大变,伸手摸向腰间,“周泰要……”
“唰”一道白光闪烁,他的头颅直接伴随着颈腔的热血冲天而起。
“将士们,随我杀进去。”周泰大手一挥,身后兵马如影随形。
“嗒嗒嗒”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喊杀声,在整个营内响起。
堆放粮草的仓库、军械库,还有四周兵将夜宿的营帐,都被火把点燃,很快,整座大营,到处都是喊杀声。
周泰等人穿着自己人的衣服,混在人群之中,玩儿命冲杀。
“王二蛋,你他娘的竟然敢杀我的部下。”
“老薛,你竟然是叛徒?”
大营里,到处都是混乱的喊杀声。
而中军大帐所在,周泰已经是杀穿了帐前的军阵,当他闯进大帐之内,很快便拎着一颗首级迈步出门。
“彭烨残暴不仁,屠弑无辜百姓,今某周泰,斩杀贼首于此。”
“彭烨已死。”
“彭烨已死,官军已至。”
很快,他麾下的兵将便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座大营里的贼兵都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他们的首领各自惶恐焦急之际,已经是朝着中军大帐杀来。
他们看到了拎着彭烨头颅的周泰,顿时怒不可遏。
“周泰,渠帅待你恩重如山,你竟敢反叛?”
“周泰竖子,受死。”
喝骂间,便有上千兵将朝着周泰杀来。
“来得好。”周泰双手舞着手上偃月刀,手腕翻转间,拦路的贼兵纷纷倒在长刀下,他一路喋血,一路拼杀,身后的百余名部众,转眼间便只剩下三十几人,然而,四周围过来的贼兵却越来越多。
附近虽然都有喊杀声,但距离却极远。
周泰满脸是血,他环顾一眼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等人貌似已经神仙冲为了。
倘若这个时候有一匹战马,他还能杀出重围,但此刻,他还要顾及身后的几十名部下,他们,可都是追随了他数年的老人。
“周幼平何在?某来也。”伴随着一声大喝,黑夜里,如同炸雷般回荡在整座大营的上空,却见东门方向,突然杀来上千名穿着破烂的贼兵,为首一将,策马持矛,不是蒋钦,又是何人?
“蒋钦,你也敢犯上作乱?”
蒋钦冷冷地瞪了一眼这名拦路的水贼头目,“彭烨者,反贼也,我等乃大汉荡寇将军刘奇帐下校尉,今日,乃是奉命缴贼,尔等倘若不愿从贼,且速速放下兵器,降者不杀。”
“杀啊。”似乎是为了回应蒋钦,东门的长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公奕,打开营门。”那冲锋在前的千余精骑之中,一员身披黑甲的战将手中长枪翻飞,几下挑飞涌到跟前的贼兵,转眼间便杀至营门前。
“好。”蒋钦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泰所在,立即下令让人将营门打开,如今上万贼兵混战在这座大营内,倘若不让大队骑兵闯入冲杀,短时间内,是无法结束战斗的。
第30章 焚船,堵门()
更何况,此刻周泰还被团团包围着。
“滚开。”他手中长矛正面挑飞一名水贼,座下战马四蹄飞扬,快步冲到营门前,他奋力将手上尸体抛向营门后,仓惶间赶到营门出放箭的弓箭手直接被砸倒一排。
“喝”他直接用长矛挑开了拒马,但很快,他便乏力,抽回长矛,杀进乱军之中。
“吾乃周泰,谁敢上前一战?”深陷重围的周泰,身侧已经只剩下三人,而且,人人带伤,环顾左右,包围他的贼兵足有上千人之多,这还是因为大多数贼寇去营门前阻击的缘故。
“头领,我先去了。”背靠着周泰的那名黝黑汉子大吼一声,突然冲向了背对着周泰的数十名贼兵。
“哧哧哧”一瞬间,数十杆长枪同时扎进他的胸膛,他嘴里的鲜血,喷洒了一地。
周泰闻声回头,瞪目欲裂,“不……”
“头领,保重。”他一左一右的两名亲卫也同时护住他的身侧。
“杀了周泰。”
“杀了这个叛徒。”
四周的包围圈越来越近,周泰呼吸开始沉重,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有些乏力了。
在他所站的位置,方圆数十步,横七竖八地倒着数百具尸体,这些都是他这一小队的战果。
“周泰,某来也。”也就在周泰准备搏命一击的时候,一声大喝在耳边炸开,他回头之际,蒋钦已经一马当先,靠着战马横冲直撞,杀到他的身侧。
“吁……”周泰看到了蒋钦身后空无一人的战马,这是跟着他一起冲锋的马匹,只是,马背上的骑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四面八方捅来的长枪给干掉了。
周泰翻身上马,看了一眼左右两名已经被数十杆长枪捅死的部下,“儿郎们,随我破敌。”
“杀啊。”营门打开,数千精兵悍将一拥而入,本就因为彭烨战死,士气大跌的贼众,再这最后一波汹涌的冲击之下,溃败了。
到处都是溃败的贼寇,他们一脸仓惶地朝着城内的居民院子逃去,他们想藏匿起来,躲过一劫。
也有人朝着北门和南门而去,但更多的,是逃向水门。
那里,有他们安置的船只,也是他们最大可能逃出去的生路。
数千溃兵逃窜,拥挤的巷道挤满了人,不多时,冲在最前面的数百人便同时跳到了水道里停泊的船只上,他们七手八脚地拿起了船上的桨,十几条舢板,率先朝着打开的水门朝外划去。
“放箭”
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水门之外飞来数百支箭矢,虽然看似散乱,但数百支箭矢,已经足以堵住水门的出路。
“哧哧哧哧”船上的水贼,就像是一个个芦苇荡里的稻草人,被箭矢射中,直接扎成了刺猬。
“不好,中埋伏了。”在陆续付出几波冲击伤亡的代价之后,溃兵中的水贼头目发现了水门外,处于河流中央的几艘高大的楼船。
他们也看清了站在船上,甲胄穿戴整齐的兵将。
“吾乃吴郡太守,荡寇将军刘奇,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南门、北门,东门、水门,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本将军已从丹阳、吴郡调来兵马数万,尔等速速放下武器,此番尔等劫掠城中,犯下罪过,是受到蒙蔽,交出贼首,本将军保证既往不咎。”
数千溃兵簇拥在狭窄的巷道里,眼看着外面停泊的船只越来越近,那站在船头上的弓箭手,足有数百人,而且,在他们前方还有刀盾兵,也就是说,自己等人射不到对面,而对面可以居高临下,射到里面。
“和他们拼了。”
“对,和他们拼了,反正都是死,这些年来,官军从来都没有放过我等。”
“我等数千人,莫非还忌惮这区区数百人不成?”
“对,只要能够冲出水门,跳入水里,我等定能靠着娴熟的水性逃走。”
在几名贼首的示意之下,他们的心腹在人群中起哄,转眼间,数千贼寇都面红脖子粗地迈步靠近水门,他们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再次杀出。
“少将军,我等是否要暂避锋芒?”站在刘奇身侧的亲卫脸上有些担忧,毕竟对方的人马是他们的数倍以上。
“无妨,传令,将蚱蜢舟上的膏油给我点燃了,直接放出去,撞门。”
“喏。”
很快,便有兵卒划着三艘蚱蜢舟来到楼船前,上面用干柴铺垫了很厚一层,而干柴之上,则是一层浓密的油脂。
“放箭”当火箭落到干柴之上,“呼”的一声,火势立即冲天而起,转眼间,烈焰便升腾起几丈高。
“跳。”顺着如今的风向,船上的兵卒在火点燃之后,立即跳下了河水,很快便被楼船上的袍泽给打捞了起来。
“完了,这群官军,竟然敢焚烧水门?”
“好狠,倘若此刻风向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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