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医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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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医相思-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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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绯晴一直静听着她们交谈,这时候忽然虚弱地插嘴:“他不是易天。”说着挣扎着要起来。守护在任绯晴身边的范小泉急忙为师父扶正枕头。任绯晴喘了两口,稳了稳心神,缓缓道:“小蝶,把你哥哥也叫出来吧,我有件大事要交待。”

    她话音刚落,小风立刻推门进来跪在任绯晴的卧榻下。“师父,那个假易天为什么伤您?”小风眼里噙着泪,声音恨恨。

    范小泉在一边抢着说:“他本来和师父言谈甚欢。师父后来说‘阁下如此英雄,纵然以真面目闯荡,也不难成名于江湖。何必假冒易天之名?’一句话惹恼了他,他恶狠狠说他就是易天,还说没想到师父这样的世外高人也听信别人对他的诽谤。后来我们出了普州城没五里,就被人袭击。”

    “我门中人不擅武功。”孟小霞说到此处潸然泪下:“我和范师弟不通拳脚,只有师父能力敌匪人。后来他们被毒药逼退,师父却受了伤。我们拼命往回赶,可是走到这里,师父已经难以支撑。”

    小蝶犹豫了一下,迟疑地问:“师父……您怎么知道他是个假的?也许人家是真的呢?被你这样一说,谁不生气。”

    “生气?”孟小霞白了小蝶一眼,“生气需要杀人灭口?”

    任绯晴沉着地说:“我当然知道他是假的。因为易天是我的丈夫。”

    谁也没听她提过她的丈夫。没想到答案竟是如此。

    “这三年我倾全力炼制‘紫霜丸’,却没有一点获胜的把握。”任绯晴的眼神淡淡地扫过惊诧莫名的徒弟们,平静地继续说道:“这是以命相搏,稍有差失,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去见他……听说普州出了黑鹰党,他们的首领叫易天,我无论如何也得去看看——若是真的,能在死前见他一面,也可了结我二十年来的心愿。可惜……”

    小蝶眨了眨眼睛,似乎想问什么,又不敢在诸位师兄师姐面前放肆。

    任绯晴看着小蝶轻轻一笑,说:“可惜不过是一场空。我要死了,可我还留着一个关于你的秘密。我说出来,你的人生也许会不同。你自己决定,我该带走它,还是揭露它?”

    “师父!”药宗弟子齐齐跪下,“您千万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可是她的眼睛只看着小蝶一个人。小蝶认真想了想,说:“既然让我知道有这样一个秘密,弄不明白我就无法安心。至于是不是会让我的人生不同,我想,这应该由我来决定。”

    “好。”任绯晴点点头,直爽地说:“你是我和易天的女儿。”

    小蝶张大嘴巴无法合拢。

    任绯晴继续说:“二十年前,我和天哥成婚第十天,符朝宗被判满门抄斩。符大哥的儿子才四岁,那时候在我家凑热闹。天哥对这孩子说,拚了命也要救出他爹和他怀有身孕的娘。他让我藏好这孩子。可他去了就没回来……我总想着,至少在我死之前,再看他一眼也好。”她偏过头,凄凉地笑了一下,“小风,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爹娘——我应该好好照顾你,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可是我太自私,心疼自己的女儿,让你替她受了重罚。”

    小风抹了抹眼泪:“您的恩德,小风粉身碎骨也无法报答。为妹妹受罚又算什么呢!”

    任绯晴摸了摸小蝶的头,柔和地说:“小蝶,这个药宗掌门之位,我传给你。”

    小蝶不加思索地回答:“我不干。”

    任绯晴有些意外,脱口问:“为什么?”

    小蝶撇了撇嘴:“推卸责任的时候把我叫‘弃徒’,要拼命的时候又要我当宗主。我可没这么好使唤。”

    “你——”任绯晴瞪圆了眼睛,一口气没接上,头有些发晕。她挥手对小霞等人道:“你们三个出去。”

    屋中只剩下母女二人,任绯晴看着小蝶,慢悠悠说:“三年不见,你竟然变成一个独善其身的人……我时日无多,本门内再也没有能力敌毒宗宗主的人。你要看着昔日的同门白白送死?更何况,这一场风波本来就是因你而起。”

    “这个理由不充分!”小蝶抗议道:“我已经因为解毒付出‘逐出师门’的代价了,为什么时隔三年还要负责?官府对犯了罪的人,也只对一个罪惩罚一次而已。你以为自称是我‘亲娘’,我就会百依百顺?”

    “你真是气死我!”任绯晴狠狠瞪了小蝶一眼,但她声音中的失望却远远多于愤怒:“我没指望你相信我是你娘。药宗好歹是你长大的地方,你愿意眼睁睁看它名裂人亡?”

    小蝶还要油嘴滑舌,忽然看见任绯晴脸上腾起一片青气。她纵然顽劣也慌了手脚,急急地说:“师父,凝神调息!别乱了气血。”

12 江湖

    毒宗药宗比拼的规矩已在三年前约定:双方将自己炼制的毒药交给对方服用,再各显神通,解开身上奇毒。若是成功解毒,则互道珍重,就此别过;若是一方不济,不能解毒,则落败为对方的下属。

    任绯晴的紫霜丸给了小蝶,可别人做的东西,小蝶总是有点不放心,即使这个“别人”是昙花一现的亲娘。她对照着任绯晴的秘方,一样一样分析紫霜丸的成分,生怕娘老眼昏花,一时弄错了药剂的分量。结果却让小蝶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丸药炼得无可挑剔,独具匠心。小蝶松了口气,同时庆幸要服药的不是自己,并对毒宗的宗主深表同情。

    小蝶施展平生绝学,战战兢兢配了十七八副解毒剂,估摸着应该能应付毒宗的剧毒。她不停地给自己壮胆:“毒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说白了就是江湖上的卖药的,喜欢收罗别的门派、搞个垄断。不必恐惧,让他们小瞧了可不好。”

    她就这样心里打着小鼓,来到了绵州——两派约定的决战地。

    在绵州之会以前,按照小蝶的理解,“江湖”就是卖药的门派拉帮结伙,相互竞争——她所知门派有限,都是配药的同行,而且最终结果都是被毒宗兼并,因此会产生这样的误解也不稀奇。至于其它门派……在小蝶的心目中,他们都是被传奇夸大了的地头蛇。卖药的根本目的是赚钱,当然不需要以命相搏,所以江湖中的什么腥风血雨、不共戴天,对小蝶而言等同于白热化的抢生意。

    如果没有看到眼前这些人,小蝶仍然会怀疑江湖的存在。这天,她三年来坚守的“江湖不存在”理念彻底崩溃——这个“存在”就在她的眼前。

    小蝶以前没来过绵州,不知道眼前的景象是否此地的正常状况:打卦算命跑江湖卖艺的大叔大婶大哥大姐特别多。还有大量面目凶悍、气质暴戾的壮汉,若干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年轻公子。人潮中偶尔飘然而过的少女们更是不得了——她们新鲜好奇的目光和低声呢喃的笑语让人目醉神迷,但看看她们腰前身后挂着的家伙,再大胆的人也忍不住近而远之——其实无非是些刀枪叉剑而已,但这些要命的家伙大白天明晃晃地出现,对**来说还是很有威慑力。

    他们的存在,让绵州这个寻常的地方也变得不寻常。

    小霞和小泉事前一定做足了功夫,对眼前景象一点也不惊讶,从容地介绍说:“目前绵州的江湖客大致分为四种:第一种是茶馆里主要是跑江湖的四大杂人‘医卜相巫’。难得今年有这么一回大会,他们来交换消息、兜揽生意。”

    “第二种是集中在酒楼里的专业赌徒——据说今天晚上正式开始下注,目前大部分人都看好毒宗。”

    “第三种是街上带着家伙晃的少年男女。他们是初出江湖的新秀,耀武扬威地来凑热闹,借机宣传自己,顺便物色另一半。”

    “第四种是贪便宜的。比试结束之后,获胜方将以半价促销新开发的毒和药。很多人担心,毒宗一统毒药生意,江湖上连个竞争价格也没有,以后买毒药只好任他宰割。所以这一次他们带着不少银子,就等那时候抢购,囤积毒药以防日后价格疯涨。“小蝶又仔细看了周遭一圈,觉得每个人都在意味深长地研究她。

    “哆嗦什么?他们又不认识你!”小霞瞥了小蝶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他们等的是师父。如果知道这次是你出马……哼!”

    小蝶瞪了小霞一眼,无话可说。她看着乱哄哄的绵州,只觉得自己置身另一个世界,头脑有些发懵:她从来是个顺民,在本朝轰轰烈烈的普法活动中,可以把律典背出一半,急中生智的情况下还能想起来两条对自己有利的皇帝诏令。然而置身这些人中,王法成了空洞的论调。绵州出现的人开口闭口都是一些发生在月黑风高之夜、鲜血淋漓的命案,但他们的神态和口吻却好似谁提刀谁丧命理所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提起那些杀人凶手时,毫不避讳直呼其名,还不忘加上人家的家庭住址(例如某某山寨、某某山庄)……听到这个,小蝶十分心痒:要是把这些命案向官府举报,单是赏银就够她活一年半载。

    小霞和小泉办理住店的时候,小蝶看到客栈大堂里聚集了许多人,都在听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高谈阔论。小蝶以为这少年是说书界的新秀。她喜欢听说书,当仁不让挑了一个好座位,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血淋淋的斗殴事件。难道这就是有江湖特色的说书?她没趣地咳嗽一声,打算退场,却听那慷慨激昂的少年开说一段新的人物传记:“要说轰动又有趣的大场面,近来江湖上真不多。若干年前,只有二十二岁的符先生成为五帮七会总龙头——从那以后,江湖上就再没有什么事能比这个更激动人心。”

    他提到的“符先生”,毫无疑问就是小风的亲爹符朝宗。

    小蝶又咳嗽一声,坐下了。谁知道少年只说了一句,又绕到别人身上:“后来黑鹰党奉朝廷的命令屠戮绿林,把江湖搅得天昏地暗。符先生死后武林已是一盘散沙。当时有位女侠,做了一件轰动的事——那位女侠就是现今武林盟主兰夫人。”

    “武——林——盟主?”小蝶尽量压低音量惊呼一声:“世上真有这个人?”

    此言一出,当即招来一片侧目和一阵轻蔑的低笑。小蝶在万众瞩目中冲那少年耸耸肩:“我一直以为这是人们刻意创造出来的神话,用来威慑难以管束的江湖健儿。原来世上真有武林盟主,还是个女的!”

    “北风堡的兰菁湖兰夫人,论出身、身手、人品,哪一样也不输男人。她当上武林盟主的经过也很有趣,是迄今为止武林上的一段妙谈。”少年重重瞪了小蝶一眼,继续说:“兰夫人本来是要比武招亲,但是擂台上没人能打过她。那些男人不服气,又找了师兄师弟义兄义弟继续打,还是没有人能胜她。大家动了真格的,把师父辈的老家伙们搬出来报仇,但也赢不了当时十七岁的兰夫人——原本是比武招亲,这时候已经变成了为期半年的擂台赛。”

    小蝶举手提问:“奖品就是‘武林盟主’这个头衔?”

    “当然不是!”少年瞥了小蝶一眼,摇头道:“兰夫人武功高,为人处事又妥当。打着打着她也不嫁人了,以武会友,结拜了三十九个义兄第,都是响当当的掌门人。再后来,黑鹰之祸暂息,武林推选盟主,大家都选了她。”

    在一片充满憧憬和崇拜的低呼声中,只有小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位兰夫人,果然很会做事。”谁想到她如此低微的一句自言自语竟然被那少年听到——“那位姑娘有什么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小蝶二度置身万众瞩目之中,不禁尴尬。有些话原本只在心里说说便可,但在一片灼人的目光里,她脸上一红心头一热,脱口而出:“如果真的想嫁人,怎么会摆那么久的擂台,一直打到老爹辈的人物出场?据我所知(以前从说书的那里听来的)即使有人寻仇,也是私下解决,以全双方的脸面。她却把这些都摆上台面——万一输了,她要嫁个老头子不成?我看她原本就是要出尽风头、一举成名。”说到这里,她耸了耸肩:“她结拜了那么多兄弟。那些人舍不得撕破脸皮抢盟主,当然想推一个好摆布的女人上去。而且武林盟主也得尊他们为兄,说出来多体面!不过我猜,兰夫人一旦上去了,也不会任由他们摆布。”

    她的直言不讳换来周遭一片哗然。那少年脸色变了变,抿紧嘴唇没作声。不少人直冲小蝶摇头:“你是谁家的小姑娘?这里可不是乱说话的地方!你知不知道前年重阳节柴帮帮主说错一句话,和淮西绿杨帮帮主翻脸,一夜之间两帮就拼杀了一百多人,每个死人都被割了舌头!”

    小蝶在他们的起哄中又羞又怕,站起身想溜,忽然听到一片声讨中传来一句清亮尖细的异声:“你是谁家的小姑娘?这年头,江湖上像你这样头脑清楚的人可不多了。”一片嘘声中,小蝶看到了说话的人——一个又黑又矮的小老太婆。

    马上有人冲那小老太婆皱眉:“范巫婆,你可不是初出江湖的小姑娘,怎么也跟着乱说话?”范巫婆干笑一声:“这个大家心里有数。谁不知道她养了两个没爹的女儿……”

    这一下,不只厅堂里仿佛炸了锅,连那个貌似很有涵养的少年也涨红了脸跳起来。小蝶对别人的私生活没兴趣,趁乱要溜。然而很不凑巧,客栈门口冲进来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冲着人们大呼小叫:“最新消息四则!一,药宗宗主任绯晴病逝。二,三年前解开毒宗毒人的药宗弃徒周小蝶重现江湖。三,周小蝶接任药宗掌门之位,前来赴会。最后一条价值一两银子,愿闻其详者请交钱!”鉴于这个号称“顺风耳”的家伙已经公布了三条一手消息,厅堂中大部分人开始解腰包。

    小蝶对此毫无兴趣,出门时正好遇上小风。他一拉妹妹的胳膊,兴趣盎然地问:“小蝶,刚才我发现一处隐蔽的点心铺——它既然不怕巷子深,必能做出好点心!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尝尝?”

    点钱的“顺风耳”很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停下手中的活计,瞪大了眼睛指着小蝶:“你、你你你、你就是任绯晴和易天的女儿?!”

    厅堂中忽然静了下来,仿佛每个人都中了魔咒,静静地盯着小蝶。甚至那个很推崇兰夫人的少年,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从她身上找到什么。

13 交手

    “到底是谁把这事情说出去?”小蝶紧闭了房门,把木地板跺得“空空”直响,“怪不得我娘一直不肯说出这个秘密——一旦让三个人知道,全天下的人马上都知道了!”

    “你这样说,好像是我们三个把这件事说出去似的。”他哼了一声,有些委屈:“妹妹,你应该相信我的为人。”

    “我相信你清醒时的为人,但我对你的酒量没信心!”小蝶跺着脚大喝:“说,是不是你什么时候喝醉了酒后胡言乱语?”

    小风涨红了脸,理直气壮地反驳:“自从我花光你的私房钱,在你自私歹毒的打击报复之下,还有喝酒的可能吗?”

    此话确实不假——自他花钱的大手笔让小蝶的积蓄一泻千里,小蝶不得不在生活起居上省吃俭用。头一笔大幅度削减的开销就是小风的酒钱。

    “也许是……”小风压低声音,才说了三个字,立刻被小蝶挥手打断:“不可能。”她微微垂下眼睑,轻声说:“不可能是师姐。”

    “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只有你想不到的事。”小风凑到小蝶身边,推心置腹地分析:“你爹当年结仇不少。让我们想想,如果你被你爹的旧仇人杀死,谁会得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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