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云和欧阳看着孩子们闹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岚珏停下闲谈,踌躇了一会,低着头道:“姑姑,我想从军,可是额娘就是不同意……您跟阿玛和额娘说一说嘛,额娘最听姑姑的话了。”
芷云一愣,忍不住伸手弹了岚珏的脑门儿一下,继而笑道:“你这小子,竟然连姑姑都想算计?”
岚珏脸一红,咕哝道:“哪有,岚珏长大了,本来就应该建功立业……再说,岚珏又不喜欢读书,没办法像阿玛一样通过科举,入朝为官,总不能一辈子靠祖宗荫庇过日子吧,那岂不是太窝囊了。”
“姑姑才说一句,你就有这么多话来堵啊?”芷云失笑摇头,看着一脸坚决的少年,眼睛一眨,笑道,“也不是不行,这样吧,一会儿我给大哥大嫂去封信,你就暂时别回家了,跟着姑姑姑父住一阵,这段日子,姑父会看看你的本事,你要能过了你姑父这一关,那肯定给你安排一个你会很乐意的位置,至于你阿玛和额娘的问题,姑姑也会帮你解决,怎么样?”
“当真?”
岚珏看着自家姑姑笑眯眯地点头,眼睛一下子闪亮。
欧阳心里一乐,前几天才和芷云讨论过,岚珏年纪不小了,已经能出来谋事,因为这小子好武,又和很多武将的关系不错,可以说,京里数得着的几位实权将军,对他就跟对自家后辈一般,所以,欧阳本就准备先让他去西山新建的神机营。
当然,岚珏年纪还小,指望他能帮助欧阳不大现实,但是,培养起来作为弘昊的班底,就正合适了。
欧阳和芷云心里都清楚,将来真正能成为一名好皇上,坐好那个位置的,只有土生土长于这个朝代,经过这个时代的思想熏陶的人,经过这几年的考量,欧阳和芷云都觉得弘昊大概就是那个最好的选择,这孩子本人也有野心,有能力做那个位置。
这很好,本来要是弘昊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和想法,欧阳和芷云恐怕还会头疼。至于欧阳,你让他争夺一下皇位,这般斗智斗勇的事情,他还算有兴趣,但你要真让他几十年如一日地坐那个位置,那他能受得了才怪。
再说,魔法才是他们的一切,其它的都是为了这唯一一个目的服务。
所以,欧阳已经准备从现在开始,就要培养弘昊治理国家的能力了,毕竟,弘昊已经快到十岁,整个人也褪去了童稚,变得稳重成熟起来,在皇家,这样的年龄真真不能在被称为孩子,当年康熙可是八岁就登基为帝的。
不过,弘昊与自己不一样,弘昊的路,当然也不可能与他一样。自己魔法能力强大到逆天,这个世界上一切的阴谋诡计在他面前都起不了作用,这一切对于他,只是一场游戏,可对于弘昊,这大约就是未来的人生。
而且,弘昊这孩子就算是学习魔法,芷云和欧阳也只指望他借着这种力量,强身健体,延长寿命,并不打算让他过于依赖这样的力量,当然,也不可能空有这么奇妙本事,却偏偏一点儿不肯用。
像是一些护身警戒性质的魔法,探测恶意的魔法之类,芷云打算一点点地教导他,争取让他形成本能反应,可以不经过思考,第一时间察觉各种恶意,并且反击,光靠护身符,护身法阵等魔法道具之类的外物,万一有个疏忽,万一护身符失效,那岂不是很危险?还是自己学会并精通,才更保险。
当然,这不容易,学习魔法本来就是个很艰难的事情,尤其是像弘昊这样,不可能很专注的人,不过,芷云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教导,用不着太着急……至于现在嘛,还是要先兑现了欧阳给孩子们的承诺,他们要出去玩一阵子了。
此时已经过了四月,欧阳和芷云带着孩子们,乘坐着大得惊人的马车,平平稳稳地在郊野里前行,车窗是百叶窗,从里面能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致,而外面的人,却看不到车内的一丝一毫,圆圆小姑娘挪动着肉呼呼的身子,趴在窗户前,一脸的好奇。
车外皆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色,似乎绵绵春雨初过,外面的泥土翻新,花朵含苞绽放,霎时间,清新的芳香伴着清风吹入车内,引得孩子们精神大振。
芷云却是有些犯了春困的兆头,懒洋洋地靠在紫檀贴皮雕瑞兽花卉软榻上,一手支着额,半撑着身子,望着车顶天窗外,雨过天晴的清澈长空,听着凝聚的雨珠坠地的声响,打了呵欠,转了下身子,就看见欧阳手里捧着一叠资料,坐在小桌前,一边儿喝茶一边低笑道:“看来,那位皇帝陛下已经坐不住,是朝着忠顺王动手的时候了……”也对,最近几路逆贼已经被剿灭,那位皇帝陛下又是个有大志的,怎么会安心坐视野心勃勃的忠顺王爷安稳太久?嗯,他们要不要也有点儿动作,看看能从这里面掏些什么好处出来?
“可是……阿玛,我看这个皇帝对他的弟弟很宽容也很疼爱啊……”弘昊板着脸,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将自己手里的资料翻来覆去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您看看,他弟弟在领地让别人私底下称自己为九千岁,还有服饰府邸之类的多有逾制的地方,甚至大肆搜刮江南的财富,结交文武大臣,名门世家,又收拢了那么一大堆门人,可那位皇帝最多就是好言相劝,每一次有大臣们上书弹劾,皇帝还会给那忠顺王一大堆的赏赐作为安抚,这……”
说着说着,弘昊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儿了,声音渐低,蹙了眉头,仔细思索起来,但他毕竟年纪不大,又不是出身现代这样信息流通迅捷的社会,就是再聪明,这里面的道道,也不是他这样的孩子能摸清的,忍不住眨着一双闪亮的眼睛,抬头道,“阿玛?”
欧阳低头继续去翻阅那些文件,只随意地笑道:“弘昊,我记得你已经学过《左传》和《春秋》了,难道没仔细看过‘郑伯克段于鄢’?儿子,可不能死读书,只读不想啊。”
弘昊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啊,这个皇帝,他想学郑庄公?”
芷云闻言,拉过儿子胡噜了胡噜他的小脑袋,点点头:“咱们乐乐可是越来越聪明,没错,这位皇帝水凛,就是想学郑庄公,不过,郑庄公也不是那么好学的,他就算是个雄才大略的好皇帝,可最后学得成,学不成,那也得另说。”
这一回,弘昊是真懵了,他这么小的年纪,能想通这一点儿已经不易,欧阳和芷云对视一眼,推了孩子去和岚珏、弘昼他们玩,就算想要教导自家的宝贝成材,也用不着太着急。
芷云走过去,坐在欧阳身边,随手也拿了文件看了看,“水凛这一招用得不错,上皇还在,他待弟弟这么好,一来显示自己大度,善待兄弟,二来,也能仔细看看朝廷上下,什么人可信,什么人不可信,把那些魑魅魍魉找出来,三嘛,自然是为了将来能够师出有名……只是,不知道水凛到底有没有郑庄公的本事了。”
郑庄公可不是一般人,他能在那个最混乱的时代,小霸于天下,其智谋手段,显然高深莫测,水凛出生时,靖朝毕竟已经得天下百年,他是继任的君主,和那位通过各种手段,使得西周末年才立国的弱小郑国,在春秋初期便率先崛起的郑庄公,大约是不能比的。
把郑庄公的政治智慧和战略手段总结一下,三句话就能概括——遇事要忍,出手要狠,善后要稳,说来简单,又是放在千年后依然实用的,但做来并不大容易……
“没问题,水凛比不上郑庄公,那忠顺王,也差了叔段许多,既没有他那么大的领地,也没有他那么厉害的母亲帮衬,只要我们不插一手,哪怕出些纰漏,水凛大约也能轻轻松松地拿下。”
欧阳伸了伸腰,随意地把手里的文件扔到一边儿,搂着媳妇,拉开车帘,也开始欣赏起车外的美景来,对于这件事儿,由底下的人去负责就好,他只是把握一个大概的方向,并不想负责具体事务。
现在,他们的人中,有的已经打进了水凛的班底,有的则投靠了忠顺王,这两人之间的争斗,想来他们也可以影响一二分,这已经足够。
芷云点点头,勾了勾唇角,心里知道,康熙也好,欧阳也罢,大概不会让这场纷争结束得太早,那个水凛纵然最后可以取胜,大约也不会像他想象的那般容易。
第二卷 闺阁少女 第五十三章 偶遇
第五十三章 偶遇
春天到了,林黛玉倚在窗口,遥遥望着园子里的几束兰草,嘴角勾着,脸上隐约露出一丝笑意,纤纤玉指间拿着的带着清香的纸笺,随着微风作响,王嬷嬷坐在门前做着针线活,偶尔抬头,见自家姑娘气色不错,心里也不觉宽慰许多。
她们家姑娘身子弱,往年一入冬,便止不了咳嗽,这一回居然一整个冬天都没犯病,可让跟着伺候的奴才们长出了口气。
“嬷嬷,快到端阳了吧。”
林黛玉把手里的信笺收起来,搁进床头的百宝箱里,软木夹层中已经塞了厚厚的一叠同样的信纸,再增加的话,已经快要塞不进去了,可是,因为这信里的文字实在有趣且贴心的很,黛玉根本舍不得丢,只好叹了口气,想着过一阵子再找人打一个百宝箱。
现在这口玳瑁的箱子,是林如海去之前,亲手送给黛玉的,里面装的全是贾敏生前最爱的首饰,当然,这些首饰大部分都是贾敏嫁到林家之后,林如海给她置办的,至于未嫁时的那些,已经全作为贾敏的嫁妆,送回贾府去了。
“我的好姑娘,离端阳还有多半个月呢,您也别太着急了。”
这时起了风,王嬷嬷一边笑言,一边拿了件斗篷给自家姑娘披上,虽然已经入春,可风还是凉的,黛玉的身子刚好了些,王嬷嬷是万万不敢由着她折腾,“二奶奶,昭玉小姐,还有艾老爷、艾夫人都是守信的人,既然说了端阳之前必到京城,小姐就安心候着,一准儿晚不了。”
黛玉脸一红,眉宇间到底还是带出来几分高兴,按说,论起亲疏远近,贾府虽然只是她的外家,可老太太毕竟是亲外祖母,表姐妹们和她也算得上亲近,但是,与贾府的人交往,不知道怎么的,比较起来,她还是觉得和昭玉妹妹,和二婶儿,还有艾夫人处在一起,更自在些,也更痛快些。
不是说她觉得外祖母对她不好,事实上,老太太待她,当然远远比不上宝玉,可比起探春,迎春,惜春三个姐妹,甚至还是要亲厚一点儿的,可说到底,她林黛玉还是姓林,在贾府,永远只是个客人而不是主人……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小丫头们黄莺般的嬉笑声,打断了黛玉的思绪,最近因为贾府的大姑娘元春,加封了贤德妃,府里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热闹得很,几乎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可黛玉身上还戴着孝,没到除服的时候,这种热闹场合,她是不大好去的……
“姑娘,牛乳已经煮好了。”紫鹃轻轻地走进屋,把一只白瓷小碗搁在黛玉的手边儿,黛玉只点点头,端起来喝了一口。
一开始喝牛乳的时候,黛玉确实觉得不大习惯,虽然用杏仁儿去过腥,可她还是总觉得有股子怪味儿,可艾夫人命清居的人日日送来,还千叮咛万嘱咐地交代她一定要喝,黛玉不好不给这位她极为敬重的长辈面子,只能硬着头皮用了,这用了一段儿日子,到慢慢喜欢起来,现在一日不喝,就觉得不对劲儿。
林黛玉林妹妹棋盘着几位长辈早日来京城,却不知道,贾府里王夫人因为老太太让她的两个玉儿凑一起的心思越来越明显,早早就一封长信送出去,催着自己的妹子带着儿子女儿早日来京城。
要说,薛家是紫薇舍人之后,现在领着内府帑银行商,曾经也是极富极贵的,但自从老爷去了之后,孤儿寡母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因为薛家并不是只他们这一房,其它的七房,每个人的眼珠子都盯着皇商这个名号呢,薛老爷在自然无碍,薛老爷一去,他们想不打皇商的主意都难。
而薛家唯一的儿子薛蟠,又不是个上进的,为人蠢笨,不会读书也罢,偏偏还是个不拿钱当钱的主儿,薛老爷去世没多久,家产就让他给败了大半,眼看着皇商的招牌都有可能让他给败了去,而且,吃喝嫖赌,欺男霸女,什么好事儿都不干,还有个诨号叫什么‘呆霸王’,偏偏薛家又只他这么一个独子,薛姨妈疼爱入骨,纵然知道不妥,可是还是越来越放纵得厉害。
这一放纵不要紧,却是惹下了大祸,前几日,薛姨妈刚接到姐姐的信,心里便盘算着上京去,本来只是择定了日子,并不准备走得太急,却不曾想,他那个宝贝儿子为了和别人争夺一女婢,竟然打死了人,薛姨妈登时被气个倒仰,干脆急急地收拾了细软,以及馈送亲友各色土物人情,便带着儿子女儿启程了。
薛家众人是紧赶慢赶,终于在四月末的时候,到达了京城。
这靖朝百年盛世,京城自然是繁华之地,官道上车如水马如龙,周围的酒肆茶楼,个顶个地或精雅或奢华,看得薛蟠两眼发愣。
就在他一个劲儿地欣赏京城胜景的时候,忽一抬头,见迎面奔来数匹快马,快马上是身量笔直,全是石青色劲装的少年郎,还有一辆看起来并不豪奢,只是极大的马车,无论是赶车的马,还是几个少年骑着的马,全部通体雪白,身形高大矫健,一眼看去,哪怕不识货的,也知道这一定是良驹宝马。
赶车的是一双十六七岁的少年,都着锦衣华服,面红齿白,生得灵秀,挥舞着的也是闪着流光溢彩的马鞭,将车赶得又快又稳,显然这两个都是好把式。
这时,那马车的车帘忽然被一只柔荑掀起,那洁白的柔荑捧着一只酒葫芦递了出来,等那赶车的少年接过,才又落下了。
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薛蟠便忍不住狂吞了好几口口水,他从八九岁开始,就没少在花街柳巷接流连,自以为见过的美人儿已经是数不胜数,但此时这惊鸿一瞥,只看到了葱白如玉,柔若无骨的手指,他这一颗心,就开始砰砰的乱跳。
京城的街面其实很大,虽然薛家的车马不少,对面来的也是一辆极大的车,可是,对方只稍微变动了一下阵型儿,连速度都没有减,眼瞅着就能平平顺顺地驶过去了。
但薛蟠却犯起浑来,他骑在马上,眼珠子狠狠地盯着那马车,似乎像将车壁看破一个洞似的,开口大声调笑道:“真不愧是京城,男女美人儿是应有尽有,车里的美人,别躲着了,赶紧出来给本公子瞧上一瞧,要是,合眼的话,本公子带你回去吃香喝辣……”
其实,薛蟠也只是口花花而已,就算他真有这个心思,在大街上碰上疾驰的骏马,他想动手也没那个能耐,可是,他这一开口,对面当先骑马的一个少年,就冷眉一挑,和薛蟠交错的工夫,随手就一巴掌打了过去,就这一巴掌,薛蟠被打得横飞出两米远,哐当一下摔在地上,顿时头破血流,那少年居然还不依不饶,马蹄一抬,就想踏在那薛蟠身上,这马蹄子要真给踹个正着,估计薛蟠有两条命也不够丢的,幸好车里的人咳嗽了声,响起一个不高不低的男音:“罢了,和个傻子计较什么。”
一听这话,那少年马鞭扬起,卷着薛蟠像扔垃圾一样甩到一边儿,一行人再也不曾看他半眼,迅速无声地就驰了过去。
一直到马车都走得没了人影,呆愣住的薛家仆从才回过神,哭喊着冲过去,又有人去后面报信儿,薛姨妈和薛宝钗一听,顿时吓得面无血色,更是顾不得别的,齐齐奔下轿子。
等奔到薛蟠身前,一见儿子头破血流,不知死活,薛姨妈眼前一黑,身体就软倒在薛蟠身上,大哭道:“儿,我的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娘怎么活啊,哪个杀千刀的,这般狠心,这是要要了我们娘俩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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