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
因为这件事,我跟李雯几乎都不说话了。苏米黄还偷偷地问过我,“你跟她怎么了?”
那天她叫我出办公室的事儿,除了正副科长去开会,所有人都看见了。
“没什么。”这事儿一提,势必就扯到胤禛和金启胜,我现在是连金黄色的东西都不想看到。
老天爷也没留给科里的人八卦的时间。春节刚过,就遇上新型流感大爆发,化验科加班加点地出结果,每个人都忙的脚不点地。
我还要兼顾麻醉剂的实用情况监测,所以更是忙上加忙,几乎都很少呆在办公室里。
“八层死了一个病人!”苏米黄推开实验室的门,“科长叫大家都下去!”
八层是这回收治的流感病人集中观察室所在的楼层,他这样一说,大家都紧张了起来。
到了办公室里,科长却不在。副科长戴了口罩,向我们宣布,“刚刚去世的那位病人,体内的病原体变异了,为了安全起见,整个八层都要隔离。现在还不知道感染了多少人,科长已经留在上面了,你们有谁愿意上去?”
他这几句话,弄得整个办公室都嗡嗡起来。
在场的都是大夫,不用说,就明白现在我们面临的状况。虽然不至于像没有医学知识的群众一样恐慌,但是担心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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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S,甲流,几乎都是菌种变异引起的,现在八层已经死了一个病人……
“我上去。”李雯首先表态。
“我也去。”苏米黄是科长的徒弟,他也义不容辞。
我不是医院的正式编制,不用在这个时候跟其他人抢表现的机会,再说我还有麻醉剂的事儿要负责呢!
“李雯留下,八层以外的化验还得有人管。苏米黄你和刘东,赵林芳,袁康先上八层盯第一轮的班。”副科长在瞬时间就做出了安排,“其余人嘴巴紧一点儿,别给我到处乱传这事儿,知道吗?”
大家都应了声,然后分头去忙。
少了四个人,化验科的人手不够,我也进实验室帮忙去了。
下班前,八层传来消息,又一位病人没坚持住。全科的人正在惋惜,科长打电话来问,能不能把药厂的新麻醉剂用在八层的病人身上。我赶紧打电话到厂里找负责人申请,得到肯定的答复,立刻坐着救护车从医院出发,直接去厂里取药。
这么一折腾,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
第二天,八层的情况继续恶化,又有四位病人出现了前期的感染症状,除此之外还有七位刚入院的病人也表现出了相同的症状,因此被暂时送到了八层。
下午,警车呼啸而至,在医院门口拉起了黄线,医院里的群众马上就开始骚动,副科长脸上乌云密布,“都别再愣着了!”
他还要再说什么,楼里已经响起了广播的声音,“……本市已发布传染病应急预案,请市民近期减少户外活动……”
大家都看副科长,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不只是咱们这里,其他医院也是一样。都先给家里打电话,准备在这里盯着吧。”
我父母不在帝都,所以只是给莹莹打了电话,告诉她我这一阵子都在医院里面忙,暂时抽不出时间来。
莹莹比我自己还着急,“我刚才看见电视上的公告了!你不会也进什么隔离区吧?”
“没事儿,我去也是做化验,不会直接接触到病人。你就按照公告,尽量少在外面活动,上次我给你的消毒水和口罩找出来,该用就用。”反而是我安慰她,“宋剑我就不给他电话了,你跟他说吧。”
莹莹仍旧担心,“你自己可千万小心啊!遇上那种发疯的病人可千万别往前凑!”
挂了电话,我又拨给远在老家的妈妈,跟同为医生的父母交流起来就更没障碍了,我一说这边的情况,我妈就说,“好好消毒,认真做化验。”
我爸也在旁边说,“控制住了传染源就没事儿了。”
“您二老也注意着点儿,我们这边还没开始疑似病例和密切接触史的排查呢!”我反而更担心他们俩。他们管着一家医院呢,要是老家那边也被波及,那他们肯定得直接进隔离区。
电话打完,继续工作。我因为年轻,被指派了送化验结果的活,在医院的楼里上上下下,一趟趟来回地跑。
此后的将近半个月时间,我每天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
八层的隔离区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不断有病人出现这种新型流感的变种症状,高烧一旦开始,物理降温和抗生素双管齐下都不管用。还有本身就体质不好,或是有其他慢性病的病人,更是有不少因为高热而引发了急性内脏病变。据苏米黄等在上面轮过一次班的人说,八层手术室的灯一亮就是一天,压根儿就没灭过。
“今天又收了两个,一个粥样硬化,一个有搭桥病史。”苏米黄眼睛底下是一片青黑,站着都要摇晃了,“咱们院长是不是得罪了上头啊?怎么净往咱们这儿塞这种重病号呢?”
我塞给他一个冰袋,“你是不是也烧糊涂了?”这话他都敢说,“麻醉剂的量化表呢?”
苏米黄拿着冰袋敷着额头,神情呆滞,半晌才回答,“啊,还在八层的临时实验室……现在给病人做化验都来不及了,哪有工夫填它啊!”
我戴上口罩,“那我自己上去拿吧。”
八层说是整体隔离,实际上还是有个过渡的半隔离区在的。我走上楼的时候,李雯正在临时化验室门外,她把防护服的上身脱了,正在靠窗口的地方打电话呢。
“辛苦了。”虽然还是不想理她,但我还是跟她点了个头,她也在楼上待了好几天了,看样子十分憔悴。
白衣天使不是白叫的啊!遇到这种事情,我们不冲在前面谁冲在前面呢?
我进了实验室,拿化验单,科长的双眼都充血了,在厚厚的护目镜和防护服武装下,跟我打招呼,“贝妙!正好,你把那几个活体切片给病理科带下去!”
我端起东西就要走,李雯这时候从门外进来,经过我身边后,叫我,“贝妙翕。”
“嗯?”我一回身。
“嘭!”
“李雯!”科长怒吼一声,“你作死是不是?!贝妙翕,站在原地别动!”
我只是觉得我回身的时候撞到了什么东西,却不知道为什么科长会发这么大的火,往地上一看,我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地面上,躺着试管的残骸。试管上的标签,明明白白地写着“病原体菌群”。
李雯站在原地,声音从防护服里透出来,显得十分无力而可怜,“我不是故意的……”
科长对我伸出手,“贝妙翕,戴上!把切片给我!”他把刚才抄起来的防菌面罩小心翼翼地递给我。
这种新型流感,是空气传播,我只带了一层口罩。装满了病原体的试管,又是在我面前这么近的距离被打破。
我屏住呼吸,迅速将防菌面罩戴上,“科长,这实验室不能用了,赶快叫人来处理吧!”
科长打了电话给突发事件处理小组,很快他们就来人了。事发当时,整个临时实验室的五个人,全部都被暂时隔离。
其他四个人都是隔离实验室的标准配备,防护服穿了不只一层,只有我,戴的是普通的口罩,而且身上还是白大褂。
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隔离时间的过去,如果我被传染的话……
医院领导通过电话安慰我,“我们已经问过了,李雯当时操作的试管,是准备给疫苗研制用的试管,已经降过一次毒了,你也不一定被感染。”
我心乱如麻,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我暴露在污染源前的时间,大概是不到五秒,我努力地回想自己在这五秒钟之内是否呼吸过了,可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吸气。
现在对于这种新型流感,治疗方法是有的,也有治愈的案例。可是没有疫苗,也没有特效药,能不能抗得过高烧,全凭个人的运气。
我拿着手机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打给莹莹,“喂?”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害怕,“莹莹,你听我说。我可能传染了新型流感了。”
“什么?!”莹莹一听就急了。
“我现在还在隔离观察,不一定是真的被传染了,如果我真的被隔离,你就帮我告诉我爸妈,说医院人手不足,我进隔离区去帮忙了。”我略过了感染的原因,直接让莹莹帮我安抚住我爸妈。
他们两位虽然都是大夫,但也是上了年纪了的人,万一我真的病倒,他们一着急再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希希,你没事,你一定没被感染!”莹莹难得地慌神了,“我马上到你们医院去!”
“你来了也见不到我。莹莹,你放心,我这是在自己工作的地方,就算真的感染,也会得到最好的照顾的。”其实我也很慌,攥着手机的手指抠得紧紧的,“我要去测体温了,你记着啊!我让你跟我爸妈说的话!”
挂了莹莹的电话,我拿起体温枪在脑门上一扫。
体温略有升高,这可不是好现象啊……
“体温升高了。”我对来巡房的护士说,这种时候实话实说是最好的选择,早发现早治疗,要比隐瞒病情要好。
又过了几个小时,我真的开始发烧了,苏米黄亲自过来给我抽血,“我都听说了,是李雯故意拿着试管去撞你的!”
“嗯……”我的头已经昏昏沉沉的了,即使听见他说话,也作不出什么反应来。
痛,我全身都好痛……
我抱着枕头,在病床上缩成一团。
高烧的症状越来越明显,我开始呼吸困难,被套上了氧气罩,身下垫了冰垫,胳膊上也扎上了点滴。
我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的白色的天花板,不断地给自己打气:不能睡过去!不能睡过去啊!
可是我全身都好痛,好累……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医学的部分,如果我有写错了的地方,请各位指正~李雯这么做是有理由的,至于理由是什么,后面问文章会揭晓。嗯……正文已经快要接近尾声咯~来做个投票好了,有要看番外的么?有的话,具体想看什么呢?在评论里面告诉我就可以了~如果某个内容想看的人多的话,我就去写~嗯~求收求评求包养~
☆、脱胎换骨
再次醒来的瞬间,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睁开双眼之后,起码有十秒钟的时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只能盯着眼前白色的天花板发呆。
“醒了!醒了!”狂喜的声音在我四周响起。
“贝妙翕!你能听见我说话么?”科长的脸出现在改装成监视器的壁挂电视上,我费力地扭了
一下头看过去,这才明白我不是穿越了,而是仍然留在了现代。
“嗯……”我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话暂时还说不了,只好用力哼哼了一声。
“你醒了就好!”科长的表情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你将近昏迷了快四天了,再醒不过来我们就准备把你送去隔离医院了。醒了就好,我马上叫护士过去给你测体温!”
四天?我昏迷了四天?
全副武装的护士进了屋,我才想起了昏迷之前的全部事情。为了拿实验报告,我去了八层的临时实验室,李雯叫了我的名字,撞了我一下。装着病原体的试管打破了,我接触了污染源,然后就病了。
“护士姐姐,我的手机在哪儿?”我一张口,纯氧灌入了嘴里,反而呛着了。
护士姐姐急忙把我扶起来,帮我拍了拍背,“在这儿呢。”她拉开床头柜上的抽屉,把我的手机递给我,“体温已经下去一点点了,心率还是得检测着,手机在这里不能用哦!”
我把手机又给了她,“麻烦你,帮我发个短信给这个人,告诉她,我已经清醒过来了。”我指着手机上莹莹的名字,对她说。
护士姐姐看了一下手机,收拾了体温枪等用具,“这位不是你家属么?他们几个人就在底下,都等了好几天了,你一醒,我们马上就让人去通知他们了呀!”
“啊?”莹莹现在在楼下?
还没等我再问什么,护士姐姐就推门出去了。只是跟她说这几句话,我都累得直喘,看来这次的新型流感还真是可怕。
既然有人去通知了,那我也可以放心了。
我的眼皮又一次沉重起来……
再度醒来的时候,苏米黄正在给我采血,“喂,别趁着我睡着就跑来吸血啊!”睡饱了一觉,又看到了熟人,我的心情好了不少,虽然身体还是感觉很累,全身都在酸痛。
苏米黄在防护服的武装下只露出两只眼睛,就这样他还不忘了对我翻白眼,“你呀!真是福大命大!这都让你挺过来了!”
“呵呵……”我听了他的话,才有了劫后重生的真实感觉。
“还傻笑?体温下降到三十七点五以下连续十二个小时,确定没有传染性了,你才可以从隔离区转到康复区去。”苏米黄作为医生还是挺认真负责的,“刚才护士来查,说是三十八度一,照我估计,你还得在这里躺个三天左右。”
“哦。”我指了指氧气罩,“这个什么时候能摘?”我算明白胤禛那时候为什么非要摘掉它不可了,戴着确实是影响呼吸,说话也得把音量放大几倍才能让人听见。
“你前两天都快烧到四十度了!”苏米黄毫不客气地拿手里的病历敲我的头,“好好戴着!退烧之前敢摘下来,病好了我就连排你一个月的大夜班!”
“嗷!你欺负病人!”我捂住头,左闪右躲。好在苏米黄穿着防护服动作不便,才没真的让他得逞。
三十八度一,我说为什么还是觉得这么无力呢,原来还在发烧啊……
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电视改成监控了,我也没法看,手机也不能用,要是谁能给我带两本书让我打发时间就好了。
隔天我跟来看我的副科长一提,就遭到了强烈反对,“你现在可是病人,多吃多睡还来不及呢,没事儿耗什么精神头啊!”
于是我只好吃完就睡,睡完再吃,纯把病房人生过成猪圈人生。
好在烧退得倒是很快,醒过来的第三天晚上,我就顺利地进入了传染排除期,护士姐姐两个小时要来检测我的带毒性,我趁机问她,“现在八层还有多少人啊?”
“病房全满,你早点儿好了,这间房好腾给其他人住。”护士姐姐回答,“不过整体疫情算是控制住了,特效药现在已经全面地开用了,你们药厂现在好像正在研究疫苗呢。”
有了特效药,病情就可控了,再研究出疫苗来,这次的变种病原体也就不可怕了。
我放下心来,继续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熬过了第六次检查,我终于可以摘掉氧气罩,并且从八层转移到五层了。本来我是很高兴地准备自己推着输液架就下去的,可是被科长瞪回了病床上,最后还是由苏米黄等化验科的同事把我推下去的。
电梯一开门,我就看见了莹莹,她瞧见我,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吓死我了你!”她抹着眼泪,狠狠地瞪我,“死丫头!”
莹莹十五岁就去了异国,这么多年都没因为想家哭过,现在却因为看见了我出现在她面前,而掉了眼泪,足见姐妹之情有多深了。
我歉意地对她笑笑,“对不起嘛……”虽然我也不是故意要被传染的,但是让至亲好友替我担心,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莹莹吸了吸鼻子,代替了刘东,护送着我的病床进了病房,我一看就觉得不对,“哎?这可是单人豪华间啊!”就算我是半个医院员工,也没有这种优待吧?
苏米黄冲莹莹一努嘴,“是你朋友。”
我刚要跟莹莹说话,却又被她一瞪,“闭嘴!病好之前你就给我好好在这里养着!”她拿纸巾擦着眼泪,声音还带着哭腔,但是威胁起我来却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苏米黄看我吃瘪,哈哈一笑,就去还移动病床了。莹莹扶着我在房间的病床上躺好,“钱是叔叔阿姨给的,我只是跑腿的而已。”
“你怎么告诉我爸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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