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火狠命的摇着头,似乎是失望,又似乎是无可奈何。它回身望了望我。目光闪了闪,一躬身。消失在雾气里。
离盏叹了口气,嘴角掠上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只剩下我和你了。”
我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朝擒火消失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跟着它?”离盏问道。
“这家伙天生敏锐,跟着它总是没错的。”
“既然知道它的选择没错,为何还要做傻事?”离盏将女子背在背上,毫不费力的跟了过来。
我扭头看了看他,目光变的警惕和木然。他愣了愣,随即微微的笑了。“好大的胆子。”他低语着。我转过身去,目光却变的刀剑般冰冷。
我们在大雾里费力的行走,擒火没有抛弃我们,他走走停停,始终留下一条深黑的身影为我们指路,我和离盏则放慢了脚步。大雾在夕阳出现时以一种十分诡异的速度散去,此时,我们已经来到一个低洼的谷地,夕阳透过干瘪的树枝洒落下来,我和离盏被这忽如其来的光线刺的有些眩晕。这是个极深极窄的峡谷,两边的山坡陡峭高耸,若是植被茂密的季节,怕是说什么都不敢从这里经过的,那些高大的蒿草会将人淹没。脚下匍匐的藤条犹如一张大网贴住地面诡异的向前伸展。然而,就在不远处竟有一条光洁的小路,说光洁,只不过没有那么绵而厚的枯叶和藤网。离盏走过去,嘴角微微泛起笑意,“这里原来应该有一条小溪,冬季水位降低,才成了一条便道。”
我们沿着这条细窄的小路蜿蜒前行。夕阳渐渐落去,入夜后的风更加凄凉,在山谷里刮出嗖嗖的寒意。擒火的步子有些沉重,它粗重的呼吸在擦着夜的脊背,发出令人胆寒的低吼。离盏的黑衣与夜色融在一起,他白净面孔上的疑惑被放大了数十倍。
“我们在原地打转。”我停下来,沉声说道。
离盏仰起头,吐出一口气,白雾顿时从他的口鼻里升腾出去。头顶的月亮像纸糊的一样,惨淡的如白纸灯笼。“丧灯似的,这是真的月亮吗?”离盏有些不耐烦,他俯身将背上的女子平放在地上,那女子身上披着他的锦裘,如今正安然的睡着。
我环顾四周,却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离盏的眉头一直就没放松过,皱成川字还不算,眸子里的光也越来越冷。
“是障眼还是……”我轻声说道。
离盏转过身去,猛的跃到女子跟前,一抖手,将她从地上拎起来,女子被惊醒,瞪着一双突兀的眼白惊恐的看着他。
“干什么!”我冲上去拦住他。女子跌落在我的怀里,我的身子顿时一紧,分明是温暖过来了,可怎么还是这么凉。
离盏的眼迸射着怒意,见我对他摇头只能强压怒火。我找来干柴升起火,将随身带着的干粮放在火上烤了烤。当我把热乎乎的膜递到女子手里时,她的目光有些奇怪,她伸出来的那只手干瘦的,好像枯树枝捆成一扎。我没说什么,只将目光移向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深棕色的眼睛,虽然年轻却似没有生命力一般,目光低低的垂在地面上。
“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低声问道,说不上友好。
她默默的抬起头,枯糙的发在额头前凌乱成一片,“我也不知道……”她的声音极细小,好像风从地缝里刮上来,带着侵骨的寒意。
离盏扭过头来,与我对视片刻,方才叹了口气。女子也不看他,只将无神的眼对着我,“你不信我?”她有些瑟瑟发抖,苍白的脸孔好像白纸一般,与月色形成了一种诡秘的辉映,在我的心头掠过一丝不祥。我没有说话,只默默的转过身去,篝火熊熊燃烧,如今,我只知道这火是真实可靠的,因它来自我的身体。环顾思维,我希望借着明亮的火光勘破什么,可除了树影之外什么都没有,周围是一片笼罩在怪异月光下的死寂,连夜枭的声音都没有。
“好了,没必要这么紧张,你先睡一会。”离盏轻声说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的光是冷定的,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微微点头,我们总是能明白彼此的心意,不必明说。“或许,我们更适合做战友。”我微笑着将身子躺在一片荒草上,望着漆黑的夜空。离盏淡淡的笑,然后走到女子身边,那女孩子向后缩了缩身子,许是对离盏先前的态度仍旧忌惮,她不太愿意离他太近。
“你怕什么?”我听见离盏轻声说道。女孩没有说话。我缓缓闭上双眼,该来的总还是要来,没什么可怕的……
风虽然呼啸,可打在身上并不很冷,我竟渐渐睡着了。在采柳的几日来都没怎么休息,这一觉睡的十分深沉。耳畔的风声渐渐变得低沉,隐隐的,竟成了断断续续的歌声,徘徊在林子里像找不到尸身的魂。我的意识变为纤细的一条,沿着歌声迟钝而漫长的伸缩着。那是个深沉的男声,低沉却清澈,好像是雨水落在了泥土里,摔打出晶莹的花,和着泥土和水汽,在我的耳畔绽开又陨落。我情不自禁的跟随着那个声音,脑子里好像升起一面镜子,光滑的镜面照不到任何东西,它只是混沌一片。可我总觉得那里面有我曾熟悉的过往,拼命的张望过去。歌声如连绵的群山,横亘在眼前,骤然间变的悲戚,有飞旋的风从我的肩头掠过。意识的手臂催促我去拂拭那面镜子,我战栗的望着逐渐清晰的镜面。歌声与我的意识是交融的,我终于明白,不是歌声牵引着我,便是我的意识在引导那歌声。
“谁在唱歌?”我对着镜子发出疑问。镜子抖了抖,飞旋在上面的苍茫云雾终于散去,里面出现了一张男人的面孔,俊秀清澈的让我心头一惊。他微闭着眼眸,嘴角带着神秘的笑意,那笑既不冷酷也不亲切,好像隔世一般的苍白,幽幽的,几乎随时都会飘走。
“你是谁?”我立在镜子对面,手心里渗出冷汗。那人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那张脸一开始还在漾动,最后渐渐安定下来,如真实一般清晰。我恍然觉得,我和他之间只隔着一个镜框,实际上他就站在我的对面。
“是你在唱歌?”我再次问道。他仍旧微闭着眼睛,身上的浅蓝色衣裳被风吹开,露出苍白的胸膛。他不算魁梧,像个文弱的巫师。只是那头发却格外的长,在身后被风吹起来,犹如无边的黑夜,给人带来茫然若失的压迫感。
“你是巫师?”我望着他苍白的脸色和胸膛,有些唐突的问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Zei8。Com电子书)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采柳七十五
这次,他摇了摇头。他精致的脸庞似乎有一种魔力,当你望着他时便不愿再移开目光,湣鹉鞘且桓稣釉螅苋萌松钕萑葱母是樵浮N乙馐兜搅宋O眨虢凵褚瓶粗站孔霾坏健D侨说牧成嫌兄窒楹腿从挚樟榈拿栏校恢皇歉泄俚拿溃褂腥萌怂挡磺宓模ヒ话愕男爬蹈小
“你还是老样子。”他的声音破空而来,有着金石的质感,话里有着微微的笑意,那是我从未听过的好声音。
“你认识我?”我疑惑的上前一步,那男子并没有恶意,他只是出现在镜子里的人罢了。我这样告诉自己。
“我们是老朋友了,只可惜你总是忘记我。”他仍旧不慌不忙。
我不解的望着眼前的男人,怎么可能,这样俊秀的人,任谁都会过目不忘,我又怎么会总是忘记。
“你不信?”他饶有兴致的问道。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发问,我忙点了点头。他笑了笑,那笑犹如隔世的清风。我在记忆里搜寻,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不,绝对没有关于此人的任何记忆。
“你转过身去,看看身后是什么。”他忽然间说道。
我愣愣的看了他一会,他仍旧低垂着眼帘。耳畔的风声越发的大了,我转过身去,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我分明立足于一个时间的缝隙里,一边是黑夜的山谷,另一边则是满眼的黄沙,倦怠的日头在天上暗淡无光的垂着,风卷着沙粒向我扑来,我的脸如同被猫挠了一般的痛。我觑着眼,却见天边一骑白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披着华丽的大裘,背对着日光,看不见面目。
“怎么回事!”我扭过头去,却惊讶的发现镜子不见了,连同里面神秘的男子。
我的手心变的冰凉,就在这时。白马来到跟前。卷起的黄沙扑打在我的脸上,我只能挥舞手臂去挡。
“上马!”疾驰的骏马发出一连串的嘶鸣,扬起前蹄,砸在我眼前的沙地上。我听出那人语气里的沉定。茫然的抬起头。锦绣的裘皮里,我对上了一双明亮如水的眸子。我愣愣的盯着那张脸,仔细的辨认着。良久才颤抖着唇支吾道:“镜中人!”
谁知,那男子竟不言不语,只歪头笑了笑。那笑容确与镜子里时一模一样。
“还好,这次忘的没那么快。”说罢,他朝我伸出手来。我警惕的望着他和他递上来的手掌。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然后狡黠的笑了,“我带你去看一段往事。”
那是一只好看的左手,修长有力,虽然不很粗壮却仍很像个男人的样子。我点点头。却没有去拉他的手。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喉咙里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声。“我的马是匹性子急的快马,若不抓紧了可有性命之危!”
我望着这个陌生的身影,虽然仍旧疑惑,却也觉得他不似有恶意的人。想了想,还是伸手环住他的腰,调整好坐礀。
他没有骗我,那匹马的确飞快,长风贯耳之时,我不得不将身子贴在他的背上。
“你是什么人?”
“镜中人。”
“为什么带我去看过去的事?”
“因为你应该知道。”
“知道了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知道了,才知道如何选择。”
“我需要选择吗?”
“需要。”
“什么时候?”
“早晚的事。”
“你是谁?”
“镜中人。”
“我是说名字。”
“说了也会被你忘记。”
“再试一次。”我忽然间伸手拉住马缰,他措手不及,白马凌空颤抖着双蹄,嘶鸣声如雷贯耳。
他回过头来,眸子清澈如水,“我和你都是试图对抗时间的人,记住我们共同的目的,其余的,都不重要。”他夺过我手里的缰绳,一抖手拍在马臀上,白马朝黄沙深处奔去。
不多时,风沙停息,白马的步子也渐渐缓了下来,沿途出现了一些埋在沙土里的断壁,用白色石头堆砌而成,湣鹁苏秸蛘呤亲匀辉趾Γ苤丫倩荡。涣粝轮Ю肫扑榈牟兄欢谡馕奕说幕哪雷苑⒊霭Ш俊7绱荡蛟谑飞希て鸩悴闵澄碛嫦蛭颐瞧础
我翻身下马,脚踩在沙地上,一下子便陷进去寸许。脚边的沙土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我?p》蛳氯グ浅黾父鎏胀耄厦婊啪赖匿鑫形疲瑴‘佛水波荡漾。我还发现了一个铜质的灯台,做成了树型,足有九条枝桠,每个枝头都有盛放灯油的小小托盘,完全是我没见过的华丽。
“这里曾经有高度的文明。”我沉目四顾,缓缓站起身来。
男子身上的大裘一直垂到地面,因他身材高挑,显得十分雍容,他的头发竖起在头顶,盘成一个髻,用铜簪固定住。风吹不落那些黑亮的发丝,只能在他的脸侧徒劳的流过。他默默的走到一截断墙跟前,伸手抚摸着残损的墙面。目光流溢出复杂的情愫。
“不错,这里曾经是牢的领地。”
“什么是牢?”这是我从未听说过的,“是人?还是兽?”
他默默的提了提嘴角,“问的好,他们是人还是兽呢?”
我缓缓跟了过去,此时,他好像有些倦怠了,垂下头去,缓缓闭上眼睛。“你还是忘记了。”
我越发的疑惑,刚要再次发问,他已经挥了挥手,“牢是一种古老的人类,人们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力量造就了他们,但他们的确在很多方面超越了人。”
“这么说,牢也是人?”
他点了点头,“当然。只是他们有太多超越人类的特质而显得有些怪异。实际上,牢和不死族都是人族的近亲,相较于鲛人和弇还有织梦者。都要与我们更近一层。”
我默默的听着他的话,然后凝神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们?你的意思是,你也是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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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聪明,只是记性太差。”他的声音变的冷厉,我的手已经探入怀中却没有摸到石斧,这让我顿时一凛。
“武器不适合这样的气氛。原谅我自作主张。”他微笑着转过身来。
“不对,我见过你!”我忽然间一惊。日头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因背对着阳光而陷入黑暗。那微微垂着头的礀势,让我想起采柳空桑山林中迷路时的一幕。“樵夫,你是那个为我指路的樵夫!”
我的话令他很吃惊。他抬眼来看我,眸子里有些讶异,然后浮起的笑意好像顽皮的孩子伸手捅破了一层纱帐。那忽然爆发的,清朗如风的笑让我想起另一个人。
“采柳部月下听我唱歌的男子!”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湣鸨蛔约旱募且湎诺健
他越发的起了兴致,竟拍起手来,“终于想起来了。只可惜,我不是第一个向你提出野合的男人。”
没错。他一直在跟踪我,从我来到采柳便一直在我身边。“我知道你是谁。”我退后两步,双臂一挺,交叉在眼前,掌心里现出三尺来高的火焰。
他歪了歪头,示意我说下去。
“你是鬼王。”我的声音极低,可这话一出口,顿时觉得一股寒气袭来。对面的男人分明没有动,可我掌心里的火焰却莫名其妙的矮了半分。
他望着我的眼仍旧充满笑意,“我的名字可不叫鬼王。”说着,他将放在左手之下的那只手缓缓伸了出来,只有四根手指。
“裘兰。”我再次运气,拔高火焰,熊熊的烈火淹没了天空的日头,那日头恹恹的,湣鹩行┪肪澹阍诹嗽撇愫竺妗
“为何不记得我?庭堂湖畔你和芒明明看见了我和子切的情死。”他轻笑着舒展开双臂,湣鹨恢币刈庞沂秩盟谋郯蚝懿皇娣3し缤腹男靥牛灯鸱敝氐慕豸茫龅拿ぴ诨鸸庀路鹤诺渡奈⒐狻
“我对情死不敢兴趣。”我渐渐沉下身子,回忆与鬼王的一切记忆,以寻找能制敌的方法,可惜的是,我们没有一次正面交锋的经历。
他似乎并不在乎我的战备状态,而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怕是你只想着要救那女人,我们男人在你的眼里不那么重要,是么?”
我狠狠的摇头,“绝不是。”
他饶有兴致的转过头来,凝神注视着我的面孔,“人王能平等的看待男女?裘兰闻所未闻。”
“你根本不是人,所以不明白人性的复杂。人族为何优待女人,你可知道?”我缓缓收了掌心里的烈焰。我是人王的继承人,如今面对的是鬼宗的王者,本应有相应的礼节,而不该是盲目的战斗。
见我平静下来,他也略欠了欠身,“让我们进行一次王者的对话吧,在这梦境之中。”说着,他将手一摊,做出了个开诚布公的礀势。“依我看,人族重视繁衍,因亲眼目睹子嗣由女人诞生,所以早年的巫师造了生育女神以供大家膜拜,渐渐将女性地位提高,直至成为家族里的尊者和城邦里的主人。”
我点了点头,“虽然不错,却并不是根由。”
“根由?”鬼王的眉峰一挑,目光变得冷厉,“你说的根由,可是神族。”
我淡然道:“你为一宗之王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浅浅的笑了,“你可知,我最讨厌的就是神族。是啊!对人族而言,那是创造他们的力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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