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之刺遍江湖- 第154部分

　　　　“真不错，冻了半天，现在暖和了。”

　　　　“哈哈，你错了，里面的吴元济，比你还暖和呢。”

　　　　“这一回，吴元济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了……”

　　　　……

　　　　慢慢地，城里的老百姓，看见官军“火烧将军府”，都自动起来，帮着运送柴禾，大家也和罗家军一起兴高采烈，纷纷叫道：“快把吴元济烧死吧，他再不死，老百姓都活不下去啦。”“你们终于打进来了，老百姓都盼着官军过来呢……”

　　　　烈火熊熊……

　　　　这时候，四周的部队，一批又一批，都往将军府的方向汇集。升腾的火焰，象是发出了召唤，把兵马都往此地聚集。

　　　　因为……别处的战斗，基本上都已经结束了。

　　　　李光颜的五六万忠武军，和三万罗家军，东西对进，分进合击，把城内的三四万仓促应战的淮西兵，很快合分割包围。

　　　　在大军压境，饥寒交迫之下，匆忙应战的淮西兵部队，没有壮志，很快便被庞大而精锐的官军给压垮了。

　　　　大批大批的淮西兵，投降了。

　　　　一群群的俘虏，被押送往指定地点，街上厚厚的积雪，都被数万大军给踏平了，踩实了，士兵们走在上面，不时地跌跤。

　　　　……

　　　　罗子骞和李愬，在亲兵的簇拥下，一起奔向火光熊熊的将军府。

　　　　大街上，到处都是押送俘虏的队伍，罗家军和忠武军，已经汇合到一起，大家欢呼着，庆祝着，举着兵器喊叫，欢天喜地。

　　　　这两只天下闻名的精锐之师，终于在蔡州会师了。

　　　　罗子骞和李愬，在亲兵举着火把护送下，步行前往将军府，沿途的士兵们，看见他们的“总指挥”和“前敌指挥”走过来，纷纷举着兵器欢呼，向李愬和罗子骞致敬。

　　　　罗子骞的脸上，冻得生痛，但是一直露着微笑，他很享受现在的时光。

　　　　漫天风雪的战场上，享受士兵们的致敬和欢呼，这对于一个战将来说，是最高的荣誉。

　　　　士兵们尊敬爱戴他，发自内心地朝自己欢呼，没有虚伪，没有做作，这是真正的战场上的最高礼节。让人既欣慰又陶醉。

　　　　这个风雪之夜，胜利之夜……将永生难忘。

　　　　……

　　　　将军府，仿佛变成了一个大火炉。

　　　　大火映红了内城，方圆几里内都红光耀眼。

　　　　府衙那扇厚重的大门，烧得通红，成了一堆木炭，终于，在毕毕剥剥的火焰里，轰然倒下，成为一堆灰烬。

　　　　此时，雪渐渐停了，但是风却未息，一阵阵旋风，将浓烟从烧穿的门洞，刮进府衙大院，把院里变成了一个烟雾弥漫的火云洞。

　　　　郭乐指挥着队伍，正准备一鼓作气冲进去，忽然发现有士兵从院内冒烟突火冲出来。

　　　　“投降……”淮西士兵一边跑，一边叫喊。

　　　　一群群地士兵，冒着浓军冲出大门，有的被烧着了衣服，一迭连声地惨叫着，好在外面尽是积雪，躺在雪里打个滚，便能灭火。

　　　　“投降……投降……”

　　　　越来越多的士兵，从着火的门洞里冲出来。

　　　　罗家军纷纷高声叫道：“投降免死……赶紧投降……”

　　　　已经用不着再战斗了，吴元济手下最后这些亲兵队伍，正在一队队地自动跑出浓烟滚滚的将军府，加入投降的队伍。

　　　　俘虏兵，一批批被罗家军押走，到指定地点集中。

　　　　将军府的大门外，成了一个“俘虏收容场”。

　　　　……

　　　　李愬和罗子骞，并肩站在火光熊熊的吴氏将军府大门外，纵声谈笑。两个人的心里，都是兴奋得不得了。

　　　　蔡州里的战斗，竟然如此顺利，几乎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斗，便已经结束了。这怎么不让人畅快？

　　　　打了这么久的淮西战役，最终就在这样一个风雪之夜，胜利结束，从此，淮西地盘宣告收复。

　　　　……

　　　　忽然间，罗子骞大踏步走向前面。

　　　　他朝着一群正在投降的吴元济府里的士兵走过去。

　　　　火光，照亮了这些士兵，其中有一个身材稍胖的士兵，满脸都被烟火熏得黧黑，低垂着头，高举着手，和其它一群士兵，一起投降。

　　　　罗子骞大喝一声：“站住。”

　　　　那个士兵浑身一哆嗦，头低得更深了。

　　　　罗子骞将身一纵，飞身扑到那个士兵跟前，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啊——”那士兵惊叫一声，本能地起手反抗，右手一伸，从袍子下面突然扬起一把匕首，朝着罗子骞的胸口刺过来。

　　　　罗子骞斜身跨步，躲过这一刀，曲膝踢腿，直绊他的下三路。那人身子倒也灵活，“滴溜”一转，在避过罗子骞这一腿的同时，匕首再刺，划向罗子骞的手臂。

　　　　罗子骞大喝一声，闪电般的击出一拳，打在这个士兵的手臂上。

　　　　这一招既突然又迅捷，一下将士兵手里的匕首打落在地。

　　　　他与这个黑脸士兵的打斗，引得周围的罗家军官兵们，“呼啦”一下围过来。郭乐一个箭步窜过来，拿着手里的画戟逼到这个士兵的胸脯上，喝道：“你是谁？”

　　　　那士兵翻了翻眼睛，脸上现出一副绝望的神色，身子一软，瘫倒在雪地上。

第363章　这是如假包换的吴元济（）　
好几把刀、枪，同时逼在这个士兵的胸脯上。

　　　　那士兵索性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身子瘫倒在雪地上，胸脯微微喘气。

　　　　罗子骞哈哈一笑，“吴将军，你怎么装扮成士兵了？要投降，自可以光明正大嘛，何必躲躲闪闪？”

　　　　周围的罗家军官兵们，全都吃了一惊。

　　　　这个“士兵”是吴元济？

　　　　……

　　　　登时，将军府外面，一阵骚乱。

　　　　“吴元济……是吴元济，”“吴元济被捉住了。”“快来呀，吴元济出来了……”

　　　　无数的人，在喊叫，在往这边涌，直把府门前这一块地方，挤得水泄不通，郭乐不得不挥着画戟维持秩序，“别乱，战斗还没结束，赶紧收拾敌人残兵……”

　　　　李愬走过来，问道：“罗子骞，这是吴元济吗？”

　　　　罗子骞说道：“如假包换，这确确实实就是吴元济，他化装成士兵，妄想蒙混过关，真是好笑……李兄，你看，他脸上那个大鼻子，长得跟大象一样，还能错得了？”

　　　　“哈哈，”李愬大笑。

　　　　确实，吴元济这副特征，实在是……太显眼了。

　　　　化装都不好办。

　　　　当初，罗子骞曾经冒充“神医”，进过吴府，见过吴元济，当时对他那一副大鼻子，印象就特别深刻，如今一见这个脸上抹了黑烟的“士兵”，立刻起了疑心，上前一试身手，果然不错。

　　　　吴元济登时被拆穿了真面目，生擒活捉。

　　　　……

　　　　吴元济被擒，整个城里，顿时响起欢呼。

　　　　“吴元济被捉了——吴元济被捉了——”

　　　　罗家军、忠武军的士兵们，全都欢欣鼓舞，在雪夜里举着刀枪尽情欢呼，这是一个标志，标志着战斗的结束，标志着“讨吴战役”的彻底胜利，标志着进行对淮西的收复。

　　　　胜利了。

　　　　欢呼声，汇成了一片沸腾的海洋……

　　　　……

　　　　次日，天色放晴。

　　　　雪停了，风住了，一轮红日，照耀着蔡州的遍地积雪，天气寒冷刺骨，但是城里的人们，却是热热闹闹，一片欢腾，气氛无比热烈。

　　　　罗家军和忠武军的士兵们，自然不用说了，在长官的指挥下，依旧是忙不完的军务，查封敌军兵营、物资，搜索残敌，收容俘虏……大街小巷，遍处都是匆匆穿行的队伍，此起彼伏的军令。

　　　　更为兴奋的，似乎是蔡州的老百姓。

　　　　天一亮，满地的百姓，便全都奔走相告，“吴元济被捉了……淮西兵全军覆没了……”

　　　　几乎每个百姓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因为几年来吴元济的暴政，百姓生活苦不堪言，被逼得话不敢说，事不敢做，被官府压榨掠夺，生活没有自由，财产没有保障，毫无人生乐趣。

　　　　从此，淮西解放了。

　　　　老百姓如何不乐？

　　　　……

　　　　李愬下令：接管一切淮西政权及军队设施，但是绝不准随便滥杀一人，原有淮西官员，一律暂时负起原责，待查明情况后再做安排。同时，废除吴元济一切原有苛政条令，还百姓自由。

　　　　打开粮仓，救济城内百姓。

　　　　大幅布告，贴在大街小巷，众百姓更是一片欢腾。

　　　　……

　　　　过了几天。

　　　　罗子骞正在忙着安排接管淮西军政机构的事项，李愬和李光颜一起来了。

　　　　“罗郎，咱们一起去城外迎接裴相国。”

　　　　“裴度来了，”罗子骞说道：“咱们……还用到城外迎接吗？”

　　　　他心里有些奇怪。

　　　　裴度是个大度而随和的人，头脑敏锐，见识明白，平时和大家相处得很好，而且他也从来不讲究什么“威风”，更不摆架子，而是见面嘻嘻哈哈，称兄道弟。

　　　　如今大家都在忙，他来就来吧，有必要到城外去迎接他吗？

　　　　先前，他到前线来协调作战，大家也都很随便，怎么今天忽然这么对他讲起“礼貌”来了？

　　　　李愬呵呵一笑，“罗郎，咱们迎接裴度，这是做给百姓看的。”

　　　　“什么意思？”罗子骞仍然没弄明白。

　　　　“你想想，咱们攻取了蔡州，就等于宣布淮西地面，再也不是吴家地盘，已经被朝廷给收回了，那么百姓们以后要遵守王道，重建秩序，裴度乃是大唐之相，他亲至蔡州，理应得到应有的尊重，这才是大国礼仪。”

　　　　“哦……也对。”罗子骞这才恍然大悟。

　　　　李光颜补充道：“蔡州地面，被吴氏父子占据了几十年，老百姓只认识吴少阳，吴元济，对朝廷观念淡泊，咱们重礼迎接宰相，正是要向百姓宣布，以后要恢复国家之礼，重新明确尊卑上下，让黎民树立国家意识，去除地方观念，维护朝廷尊严。”

　　　　“好，”罗子骞点了点头，心道：“说起这个，我在你们二位面前，只能算是个小学生了。”

　　　　……

　　　　三位大将，一起携亲兵出城，敲锣打鼓，旌旗招展，出城迎接裴度。

　　　　和他们一起出城的，还有数千老百姓。

　　　　百姓们扶老携幼。就象迎接喜事一般，欢欢笑笑，涌出城外，去瞻仰“大唐宰相”风采，观看“迎接宰相入城”的场面，那情景，就象是去赶一场巨大的盛会。

　　　　说来也真让人感慨，几十年来，这块地盘上的最高统治者，便是吴氏父子。朝廷官员，从来都没涉足过蔡州，如今朝廷派大兵取了淮西，擒了吴元济，又有宰相亲临蔡州，官军又摆出了盛大的迎接仪式，百姓们怎么会不新奇？

　　　　熙熙攘攘，城外人头攒动。

　　　　罗子骞这才明白了李愬为什么要“隆重迎接”裴度了……

　　　　……

　　　　裴度的队伍接近了。

　　　　一只百人上下的卫队，护送着裴度。队伍虽小，但是旄旗节杖林立，各项装备齐全，前面五对马匹开道，后面曲柄伞盖分为蓝、白两色，枪十杆，刀十口，铜杖两对……

　　　　嘿，威风气势十足。

　　　　但是整个队伍都走得极慢。

　　　　这没办法，雪后的道路，还没清理出来，裴度只能沿着被士兵们踩出来的道路，艰难前行，而且马匹不断打滑。

　　　　队伍缓缓走向蔡州城。

　　　　城外，李愬、李光颜、罗子骞都下马站在道旁，恭恭敬敬地等候迎接。他们的身后，是排列整齐的士兵队伍，由郭乐、马少良等人统率，一行行，一列列，整整齐齐地排在白皑皑的雪地里。

　　　　两旁，站满了蔡州城里出来“看热闹”的老百姓，拥拥挤挤，笑语喧哗。

　　　　整个一大片雪地，都被踏平了。

第364章　万众拥入城（）　
裴度的队伍，顶着刺骨的寒风，缓缓走到城外。

　　　　他看见的，是一幅令人惊讶而兴奋的景象。

　　　　城外黑压压的一片，军民人众，夹道欢迎，军队行列整齐，旗甲鲜明，民众拥拥挤挤，热热闹闹，虽然天气寒冷，但让人心里却是热血沸腾。

　　　　人山人海，好壮观啊。

　　　　蔡州，几十年来都是吴氏父子当权，民众只知吴家，不知朝廷，如今，他作为一国宰相，来到蔡州了，这不但是淮西盛事，更是国家的盛事。

　　　　……

　　　　裴度骑马昂然前行。

　　　　马队，到了城下，李愬、李光颜、罗子骞三个人，前趋数步，在路旁跪倒。

　　　　紧接着，他们身后的军队，由郭乐率领，一齐跪倒在雪地上。

　　　　“恭迎相国……”

　　　　千余人马，跪倒一片，那是一副让人动容的场面。

　　　　接着，成千上万的老百姓，也纷纷随着军队一起，乱哄哄地跪倒在地上。

　　　　“恭迎相国……”

　　　　……

　　　　这一刻，裴度心里象大海一样起波澜。

　　　　他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是此时此刻，也难免激动变色，这样的场面，万人一起跪倒迎接，这几乎是天下最高礼仪了。

　　　　按理说，李愬等人，鞠个躬来迎接自己，就已经很好了，毕竟，自己是宰相，而不是皇帝。

　　　　但是裴度心里明白，李愬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他既然摆出这么一副“大礼”来迎接自己，是做给天下百姓看的，他要让人们看看，大国礼仪，应该怎么做，尊卑长幼之序，应该怎么守。

　　　　大唐宰相，就应该享受这样的礼遇。

　　　　他拜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国重臣应有的尊严……

　　　　……

　　　　裴度跳下马来。

　　　　他朝着跪满一地的军民人众，缓缓转头，看了一眼。

　　　　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裴度，站在风寒雪冷的积雪地面上，面色平静，不露喜怒，神情一片洋洋大气。

　　　　他现在代表的是朝廷。

　　　　这一种沉稳大气之色，登时便气压全场。

　　　　人的气场，是由内在素质决定的，裴度是个胸有丘壑之人，矮小的身材往起一站，自有一种镇定威武之气。

　　　　全场军民，登时一片鸦雀无声……

　　　　……

　　　　这一刻，令跪倒在地上的罗子骞，不禁心潮澎湃，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

　　　　他想起了武元衡……

　　　　为了平定叛乱，为了国家一统，为了大唐江山，献出了生命的一代贤明宰相武元衡……他没有见到今天这样的场面。

　　　　当初武元衡一手策划了对淮西的讨伐计划，却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歹徒给刺杀身亡。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啊。

　　　　现在，讨伐淮西的战役，经过千万将士的浴血奋战，终于……胜利了。

　　　　蔡州收复了，百姓在欢呼，在庆祝，在欢迎宰相的到来……

　　　　罗子骞想起了武元衡那高大的躯体，威武的身姿，他若是能够出现今天的欢迎盛会上，那该有多好啊，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壮观气势啊……可惜，长眠于地下的武元衡，他再也见不到了……

　　　　……

　　　　裴度朝着四周拱手。

　　　　“诸位请起。”

　　　　这一拱手，既对着军，又对着民，不疾不徐，泰然自若。他举手投足间，身如凝岳，声如洪钟，让全场充满着一种庄严大气。

　　　　身材矮小，貌不惊人的裴度，让全场军民见识到的，是一个大国宰相的气度风范。

　　　　罗子骞、李愬、李光颜等人，都禁不住心如潮涌。

　　　　这是在蔡州久违了的大唐威仪啊。

　　　　这是一个象征，这是一个开始，从此以后，中原腹地将彻底恢复朝廷统治，大唐中兴，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