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皇逃出黄土岗“迷谷道”的淮西兵,一群一群,灰头土脸,朝着东南方向狼狈逃窜,现在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赶紧逃回到临颖城内。
黄土岗这一仗,把他们杀得魂飞魄散,再无斗志了。
骑兵、步兵,零零落落地沿着大路落荒而逃,但是……逃回临颖的希望,还是落空了。
因为,忠武军偏将年勇,率领一万精锐骑兵,已经切断了大路,设好了口袋阵,正在等着败退的敌人呢。
这里是荒野地带,没有黄土岗上那样的沟壑,骑兵便是王者,一万大军,对付这些刚刚黄土岗溃败出来的残兵败将,基本上是见一个抓一个,见一群抓一群,没费吹灰之力,便把逃出黄土岗的淮西兵,一堆堆的收拾了。
……
等到萧柔率领着两万步兵,从黄土岗里杀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景象:
年勇的手下骑兵,在纵马驰骋,大举追逐,象是狼群围捕逃散的兔子一样,将本来就是惊弓之鸟的淮西兵,一队队地围困住,消灭掉。
淮西兵的残兵败将,张皇失措地逃出了黄土岗,却一批批地被年勇给逮个正着,数里方圆的原野上,展开了一副大规模的捕杀场面。
反抗者,一群群地被年勇的骑兵象砍瓜切菜一般杀掉。
投降的,垂头丧气,排成了串,一队队地押走。被押到指定地点集中。
号令声、喊杀声此起彼伏,原野上,处处是尸体,处处是降兵……
淮西兵落花流水,几近全军覆没。
……
萧柔还遇到了几个奇怪的俘虏。
她正在督促士兵,和年勇共同合围淮西败兵的时候,一个小校跑过来,向萧柔报告:“将军,这里有几个可疑人。”
“可疑人?”
萧柔催马奔向一处土坡下,那里,好几个忠武军士兵,正看押着几个穿着便衣,百姓模样的人,这几个人,穿着讲究,服饰整齐,看样子象是富家子弟。
“我们是老百姓啊,是老百姓……”
一个穿着华贵绸缎圆领袍的公子,摊着手向士兵们求饶。
萧柔皱了皱眉头,对士兵们说道:“既然是老百姓,那就放了吧。”
“将军,他们身上带有淮西吴元济府里发的度谍文书。”
“嗯?”
古代若出远门,身上带有度谍文书,是必备的,也叫路引。以备关卡查验。就象是现在出门须带身份证,或是护照一样。
但是,普通人的路引、度谍,都是地方政府核发的,比如县衙、里长都有权颁发。
淮西吴元济的将军府,亲自发的度谍文书,那可不一般了,只有地位特殊的人,才能获此资格。
那么……
萧柔走到这几个人跟前,仔细一看……不禁勃然大怒。
心里一股怒火,“噌愣”一下升腾起来。因为……这个身着华丽的富家公子,原来自己认识。
他姓胡,是宋州人。
去年,萧柔跟罗子骞、吕岩一起去郓城侦察李师道的时候,路过宋州,夜晚去逛夜市,恰巧碰到一个流氓富家公子强抢民女,欺负街头卖艺的叶飞虹,被寇喜给暴打一顿。
就是这个胡公子。
哈哈,怎么今天在这里遇到了?
萧柔想了起来,没错,就是他,当时……好象听说,这个胡公子跟淮西吴少阳有亲戚。
嗯,那就对了。
真是冤家路窄。真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这个纨绔子弟。依着萧柔的脾气,真想一剑劈了这个仗势欺人的流氓恶棍。
但是……
她转念一想,不不不……
胡公子和吴家有亲戚……这事儿,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呢?嗯,有门儿,等回去和那个阴阳怪气的无阳子商量一下,那个鬼谋眼道的老道,一定会想出鬼主意来。
萧柔命令道:“把他们抓起来。”
“是。”
士兵们一拥而上,将胡公子和两个随从,不由分说,绳捆索绑,捆了起来。胡公子拼命大叫:“冤枉啊,我们又不是兵,是老百姓,老百姓……”
萧柔拨马便走,她还有的是军务,哪里有时间顾及这个胡公子?
……
周香玉陪着李光颜,从远处驰马赶来。
李光颜身子本来就虚弱,勉强硬挺着打了半天仗,已经快支持不住了,身子伏在马背上。
萧柔叫道:“李将军,你快回营休息去吧。”
“好,”李光颜抬起头来,朝着萧柔微笑,有气无力地说道:“妹子,你真让我高兴,这一仗,打得好啊,几乎全歼敌军,没想到,你指挥才能这么强。”
“李兄,是你安排得好。”
“萧柔,你累吗?”
萧柔一听,李光颜这是话里有话啊,她赶紧说道:“我不累,李兄,你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便是。”
第298章 一战下临颖()
其实,萧柔刚刚打完了黄土岗这一仗,还真是又累又乏。
尤其是,上午漫天的北风,黄沙,把人给刮得浑身尘土,浑身上下灰头土脸,每一根头发都变成了土黄色,对于她这样的年轻姑娘来说,觉得分外不舒服。
但是,萧柔毕竟是个战将。
她跟随罗子骞打了很多仗,知道“战机不可失”的道理,精兵,其中一条重要的素质便是“连续作战”能力,在冀州,罗家军曾经以顽强的“连续作战”,取得辉煌胜利。
现在……
即使自己再狼狈,也要再上战场。
“李兄,”萧柔毫不犹豫地说:“我不累,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了。”
“很好,”李光颜冲着萧柔一伸大姆指,“妹子刚毅果敢,为女中丈夫……是这样,咱们在黄土岗与敌激战,此战尚未结束,若出一只奇兵,长驱袭击南颖,必然出敌意料……”
“袭击南颖?”
“对,南颖城池虽然不大,守敌也不多,但地理位置相当重要,若是夺了南颖,将对蔡州形成包围之势,大大威胁吴元济。”
“好,”萧柔豪爽地拍拍马背,“李兄,给我一只人马,我即刻袭击南颖。”
“呵呵,我早就给你准备下了,两万铁甲精骑,已经做出好征准备。”
铁甲精骑,那就是古代作战的“王牌军”,最能打的部队,李光颜把铁甲精骑留在此时使用,显然是深谋远略,早就计划好了的。
他真是运筹帷幄。
萧柔心里一阵高兴,这人真是个难得的大将之才,跟随他作战,真是能学到不少韬略,她灵机一动,对李光颜说:“李兄,我先派一只先头部队,化装成临颖败退人马,驰入南颖,将城门夺下,然后大军再入城……”
李光颜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已经虚弱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萧柔见状,赶紧停下话头,对士兵们吩咐道:“赶紧把李将军送回大营去。”
同时,她在心里感慨,李光颜这人,不但韬略惊人,而且意志顽强,自己都快爬不起来了,仍然骑马随军作战,此种精神,尤其难得。就和武元衡、裴度一样,都是国家中流砥柱啊。
让萧柔感到骄傲的是,罗子骞和自己,也是此辈中人。
同时国家栋梁,以身报国,纵马杀贼,何其荣耀……
……
当下,萧柔和周香玉一起,顾不得洗去黄土岗战斗中的征尘,率了两万铁甲骑兵,匆匆奔向南颖。
黄土岗一役,俘虏了大量临颖的士兵,周香玉和一千余名士兵,都换上了临颖淮西兵的衣甲旗号,走在队伍最前面,冒充是黄土岗上“败退”下来的临颖士兵。
大队人马,沿着荒凉寂静的原野,滚滚向前驰去……
……
且说李光颜部下马少良,率一万军马绕道攻打临颖城,远没有黄土岗战斗这样复杂。
临颖的淮西兵马,倾巢出动,都去黄土岗作战了,临颖几乎就成了一座空城。
马少良依据无阳子的策略,先选了若干名精细的士兵,悄悄潜入城内,作为内应,然后,大军直趋城下。
当马少良驰马赶到临颖城下的时候,不禁哈哈大笑。
远远望去,临颖城头,只在北城门附近的城墙上,聚集了部分守军,其余地段,旗帜稀疏,兵马廖廖,防守力量显然薄弱得很。
这样的空城,怎么能经得住攻打?
“叫城,让他们投降。”马少良命令道。
士兵们纵马奔到城下,高声大叫劝降,守兵倒是沉得住气,既不回话,也不吱声,城门紧闭,不理不睬,就象是聋了一样。
大概,他们在等着前往黄土岗的部队,回来增援呢。
可能城里的淮西兵做梦也想不到,去黄土岗的队伍已经全军覆没,再也回不来了。
“填河,攻城。”马少良毫不犹豫地命令。
城外,有宽阔的护城河,里面有水,此时深秋,入水冰冷刺骨,不能徒涉及,因此填河的办法虽然笨,却最稳妥,忠武军备有铁锹等物,听马少良一声令下,士兵们立刻蜂拥上前,挖开护城河,将水引到旁边空旷地带,然后挖土填沟。
人多力量大,不大功夫,宽阔的护城河,便被填上数条通道,战马可以一冲而运。
“咚咚咚——”攻城的战鼓敲起来。
马少良将大刀一举,“开始攻城。”
大队人马,分成数路,抬着简易云梯,冲到临颖城下。
因为是远道而来,还来不及制作专用的攻城云梯,因此只能临时砍伐树木,绑扎数架简易梯子,就是用两根长木杆,中间绑上一些横档。
但是,对付一座空城,这就足够了。
城上的守军,开始往下射箭,扔石头,城下的攻城部队,向上射箭反击,一时间,箭矢如雨,双方开始激烈接战。
就在这时候,城里起火了。
事先潜入城内的小股兵力,听到城外的鼓声、呐喊声,立刻四处放起火来,这一来,局势一下子便混乱起来。
此时秋高气燥,随便在哪里点起火来,都能立刻引发一片火灾,旧时不但街上尽有草堆柴垛,而且房屋栅栏之类,尽是容易引火之物,秋风一吹,火热蔓延,片刻功夫,城里便处处火光熊熊。
“破城啦——破城啦——”
杂乱的叫喊声,更加重了恐慌气氛。
火光,叫喊,战鼓……将一座临颖城搞得乱乱哄哄。实际上,混入城内的忠武军士兵,最多也不过二三十人,他们只是“趁火打劫”而已,并不难对付。
但是……城里没多少守军啊。他们光顾着城外大军围攻,还来不及,哪里还能分兵来对付“捣乱”者?
全城大乱。
等马少良带着士兵,爬上临颖城头的时候,发现城墙上的淮西守军,已经跑光了。
旗帜乱扔在墙头上,一个守军的影子也没了。
打开城门,大家蜂拥入城。
马少良站在城墙上,不禁手拄着大刀,哈哈大笑,没想到,攻取这座吴元济地盘上的重镇,竟然如此容易,简直就象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这全是“黄土岗”战斗的功劳啊。
临颖一破,就将直面蔡州,取得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立足点,在战略上,取得了非常重要的位置。
全线战局,将由此改观。
第299章 一巴掌拍下来()
原野上,万马奔腾,状如海潮。
萧柔率领两万精锐铁甲骑兵,直逼南颖。
此处地面,俱是中原腹地,是淮西军统治多年的地盘,吴少诚、吴少阳兄弟俩,便是此地的土皇帝,几年来,外地军马,从来没有踏入过这方地面。
萧柔大军,路过一些村镇的时候,看见有地方官吏,里正、保长之类,带着保丁村民,在路口抬着大筐,迎接大军。
大筐里,装着热乎乎的蒸饼,旁边还有大桶的菜汤。
嗯?
怎么回事?
有士兵上前询问,那些里正保长之类的地方官员说道:“长官辛苦了,我们接到上司指令,今天或有吴将军派大军前往南颖增援,因此命我等沿途百姓,箪食壶浆,迎接大军。”
哇……他们是迎接吴元济的部队的。
士兵们把情况报告给萧柔。
萧柔一听,心里便着急起来,原来……吴元济知道南颖必然危急,已经要派大军来援了。
这个吴元济,也蛮厉害的。
胸中有韬略。
看起来,军情紧急呀,幸亏李光颜料敌机先,派自己率大军驰攻南颖,若是来晚一步,敌军援兵一到,再攻南颖,可就不太容易啃了。
幸亏先行了一步啊……
萧柔立刻下令:“他们既然来劳军,那就不用客气,使劲吃,使劲拿,吃完了就走人,不用多废话。”
好,士兵们就等这句话呢。
大军蜂拥上前,拿起饭食就吃,说实话,大家匆匆赶路,早就又饿又渴,长途急行军,最耽误不起的是时间,如今不用埋锅造饭,人家拿现成的饭食来“犒劳”,真是让人喜出望外。
士兵们毫不客气,大吃大喝,一边吃喝一边跟地方官员、百姓们聊天,“谢谢了,你们辛苦了。”
“长官辛苦。”
谁知道,一说话,可就露馅了,忠武军是北方调来的,跟当地口音,完全不对路啊。
百姓们都有些傻眼。
“请问,长官,你们是……哪路人马?”
“哈哈哈,哪路人马,你们还猜不到吗?问那么多干吗?”
“你们劳军的任务,完成就行了,哈哈……谢谢老乡,你们这蒸的大饼真好吃……”
有些机灵的百姓,看出来是“误会”了,可是,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
大军一路前行,不断有沿途村镇,百姓抬着饭食出来送水送饭,犒劳队伍。忠武军人马毫不客气,连吃带喝,反正以后淮西这块地盘,早晚朝廷要收回,百姓出来劳军,也没什么不对路的。
“快,快……”萧柔不住催促军队,加速前进。
一定要抢在淮西大军的增援队伍之前,拿下南颖。
可以想象,吴元济知道李光颜的大军,突然到达临颖城下,并在黄土岗展开激战之后,一定敏锐地意识到了南颖的重要,他急了。
现在,就看谁先到达南颖了,一定要抢时间……
……
萧柔的两万铁甲精骑,风尘仆仆,到达南颖城下。
远远望去,南颖一片平静,百姓在田里劳作,没有任何异常迹象。
严格说来,南颖,并不是一座城,它只是一个较大的镇子,聚集人口较多。
甚至,它的城墙只有一丈多高,又矮又薄,城外也没有护城河,城墙上,插着淮西兵的旗号,放眼望去,城内城负,一个士兵影子也看不见,城门大开。
真是太妙了。
萧柔真是喜出望外,敌人,尚且没有丝毫的防守准备,大概,他们还在盼望着吴元济派来的援兵吧……
周香玉驰马跑上来,“萧柔姐,就这么个小城,一巴掌就能拍下来,太好了。”
萧柔笑了笑,“香玉,一巴掌就能拍下来,真的好么?”
“啊?”
周香玉愣了一下,随即脑子一转,明白了萧柔话里的含义。
“哦……倒也是,咱们能一巴掌拍下来,那等咱们占了城,吴元济来攻的时候,也能一巴掌拍下来……”
“对,此城,不易防守,对咱们其实并没好处,吴元济的增援大兵,已经在路上了。”
“咳,先不管那个,攻下来再说。”周香玉说。
这话,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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