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是你来泡?”
丫鬟诚惶诚恐,答道:“美玉姐姐前日被大公子叫去伺候奉茶了。”
陈崇乐脸色一白,一掌拍在桌上,茶杯一跳,水泼了一桌子,太过浓郁的普洱茶汤洒在暗红色漆面的桌子上,蜿蜒成血迹的模样。
第五十九章 便宜师弟
陈崇乐道:“去请圆通先生来。”
丫鬟福了一福,快步去请圆通先生。
陈崇乐对秋荻道:“你也是大夫,不如也一道去看看,本想着让你好好休息上一天再去看我哥哥,但是。。。。。。”陈崇乐顿了顿,“但是我怕哥哥病情恶化。”
秋荻点点头,正有此意,她也想早点给陈崇云瞧完病早点离开侯府,总不能在这里等着喝慕容白和花盈的喜酒。
他们到东院的时候,那位神秘的圆通先生还没有来。
只见陈崇云坐在院子里的一棵老树下闭目养神,脸色苍白中带着青灰,好像终年不见阳光似的,黑眼圈也十分严重,睁眼看向秋荻的目光让她有些不寒而栗,整个脸色根本就不像活人。他坐在一把特制的轮椅上,身后立着一个婢女,畏畏缩缩的伺候着,正是前几日被他要过去的美玉。
美玉见了旧主,神色急切,却又不敢说话,只拿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含泪看着陈崇乐。
陈崇乐微微冲她点点头表示安慰。
陈崇云对秋荻倒是很礼貌,主动问好,“抱歉,我双腿不便,不能起身迎接秋姑娘。”
“大公子不用客气。”秋荻微微笑了笑,心中有些许怜悯,来的路上她已经听崇云详细介绍了他的病情,他在轮椅上已经坐了十年,而且近五年来,每到月圆之夜便痛不欲生,整个侯府都能听到他的哀号,那种痛苦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地狱传出来。而再过五天就是十五月圆,所以陈崇乐才又出去游荡了大半个月,想寻高人来治愈兄长这奇怪的病症。
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圆通先生来,陈崇乐有些着急了,“秋荻,不然你先给我哥哥看看,你的医术我是亲眼见着的,我信你。”
陈崇云配合的伸出左手给她。秋荻点点头,手指搭上他的脉,指尖触到的是冰冷的皮肤,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温度,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苍白无力的年轻人,脉搏却十分强健有力,根本看不出什么病症。
陈崇云脸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又一个庸医。
千呼万唤,那圆通先生终于露面,一个四十出头是矮胖中年人,一头浓密的黑发盖在头上好像戴了个大帽子。他站在门口看着正在把脉的秋荻,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清清嗓子,冲陈家兄妹作揖,“见过大公子,二小姐。”又轻蔑的看向秋荻,“这位是?”
陈崇乐明显看出他脸上的不悦,生怕这个花重金请来的大师不高兴,一甩袖子走了让兄长失去一个治愈的机会,忙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略通黄歧之术。”
圆通轻蔑的轻“哼”了一声,鼻孔对着秋荻道:“黄毛丫头略通岐黄便想来挑战这疑难杂症,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陈崇乐拉下脸来,秋荻忙冲她笑笑,轻轻摇头表示不要在意,对圆通谦虚道:“还请先生指点。”
圆通一脸不屑和高傲,走到陈崇云身边开始仔仔细细的望闻切问,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半晌后方神色凝重道:“大公子病情不妙啊。”
“哦?怎么个不妙?”陈崇云来了兴趣,崇乐找来的每个大夫替他把过脉之后都说他没病,只是缺乏运动。
陈崇乐也两眼放光,终于有人看出不妥来了么?
圆通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念完一段才道:“公子气血不通,脉象不定,病已入膏肓。”
“那可有救治之法?”陈崇乐紧张的问。
陈崇云却面色平静,他自己的病他自己清楚,若不是拗不过这个宝贝妹妹,他会直接把这些庸医统统赶出家门,可是谁让自己几年前发病时不小心被崇乐撞见,这戏只能月复月年复年的演下去,直到一切大功告成。
秋荻眼角余光偷偷观察着陈崇云,脑袋里迅速的回想着别云师父的医经,他的样子太蹊跷了,严格说起来根本不是病,而是——走火入魔,而且邪门的很。
那厢,圆通摆足了高姿态,吊足了陈崇乐的胃口,问了陈崇乐的生辰八字,满意的点点头,终于提笔写了药方,并嘱咐道:“小姐这生辰八字刚好吻合,这几天还请小姐辛苦,帮我熬药。”
秋荻一旁听着,心中十分疑惑,什么样的药还要挑熬药人的生辰八字?于是往陈崇乐手里的药方瞟了几眼,都是些温补的药,对病情无益,吃下去也不会死人还强身健体,还有几味就非常奇怪了,要没下过蛋的芦花母鸡尾巴上最长的毛、壁虎的眼泪、用过十年以上的芦花笤帚。。。。。。七八种怪怪的东西,闻所未闻,让秋荻大开眼界,就是她那以怪著称的师父都开不出这么独一无二的药方。
圆通见秋荻看着药方面露疑色,面上带着十足的高傲,“小丫头,你学过几天医?”
“五天半。”秋荻老老实实的回答。
圆通一听,脸上的轻蔑之色更盛,“那就怪不得你不懂了,我身为神医别云的入门弟子,得恩师悉心教导,颇得真传,恩师用药从来剑走偏锋,岂是你这学了几天医术的能看懂的。”
“你?是别云的徒弟?”秋荻简直不敢相信,别老头儿什么时候给自己弄了个这么大年纪的师弟?还教了这么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他。想想一向行事怪异的师父,秋荻只能无奈摇头,打定主意不和这眼高于顶的师弟相认。
陈崇乐心中直呼菩萨保佑,这神医别云的徒弟就是不一样,只要治好哥哥的病,美玉这条命就能保住了,心中守了五年的秘密也终于能放下。
五年的煎熬,五年的纠结,终于能尘埃落定。
美玉见众人离去,东院的大门被重新关上,浑身开始像筛糠一样发抖,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大公子。。。。。。美玉。。。。。。。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什么都没。。。。。。”
陈崇云看着她,云淡风轻一笑,“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只要泡好你的茶,伺候好我这个瘫子就好了,难道你不愿意?”
美玉看着他的笑容,吓的脸色更苍白,那一夜她看见的就是这种笑容,这样温和深情的对着她的好姐妹玉兰笑,然后一口咬在她雪白的颈子上。
第六十章 壁虎的眼泪
眼看着月亮一天天圆起来,时间越来越紧迫,陈崇乐翻天覆地,把整个侯府上下弄的鸡飞狗跳,终于将圆通先生方子上那八味药材凑齐了七味,剩下最后一味壁虎的眼泪。
陈崇乐看着小厮们抬过来的竹编篓子里爬来爬去的各种大小不一的壁虎,头皮直发麻,腿也打颤,“快拿走快拿走,你们守着,等壁虎哭了就把眼泪弄过来。”
小厮哭丧着脸道:“小姐,怎么才能让壁虎流眼泪啊,小的已经用尽办法了,都拿辣椒面熏过一回了,没有用呢,倒是把小的自己熏出了眼泪。”
陈崇乐看向秋荻,秋荻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她只好再去求教圆通先生。
圆通在屋子里喝着茶,半晌才慢悠悠冒出一句,“这要靠机缘。”
陈崇乐一听这话简直要吐血,却只能耐着性子恳求,“先生,可有其他药材代替?或者把整只壁虎丢进去?”
圆通摇摇头,“这味药是重中之重,若是没有,其他的药材就都成了废物了。”
陈崇乐垂头丧气,“我再想想办法,多谢先生。”
陈崇乐一走,圆通立刻把门关紧,搂过一旁伺候的清秀小丫鬟,直接放在腿上,上下其手肆意抚弄着。
那小丫鬟眼神呆滞,在圆通熟练的抚弄下发出轻微的嘤咛,呼吸变的急促,脸上红晕层层蔓延开,一副十分迷醉的样子,双手竟然主动勾抱起圆通的脖子,往他身上蹭。圆通立刻把她抱到内堂,很快里面便传来吟吟哦哦的声音,有些陈旧的木桌有节奏的咯吱咯吱响着。
吃干抹净,圆通心满意足的走出来继续喝着茶,回味着方才的激烈战事,那小丫鬟已经整理好衣衫发髻走了出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给他泡着茶。
圆通捏起她白皙的下巴笑道:“这几日大爷被你伺候的十分舒坦,如果再把你们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也弄过来玩一回,真是牡丹花下死啊,啧啧。”圆通砸吧着嘴,脑子里全是陈崇乐明眸皓齿的样子,“她身边那个小辣椒也是极品,姿色够九分了,一并弄来,嘿嘿。”
小丫鬟没有说话,仍然像木头人一样机械的往茶壶里续着水。
圆通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打开后在她鼻子底下晃了晃。
小丫鬟眼神立刻恢复清明,对圆通万福道:“先生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如玉就下去了。”
“去吧。”圆通恢复一副高深莫测的大师模样。
如玉轻轻迈动着腿,只感觉身子一阵酸软,说不出来的累,她不明白这几日是怎么了,只是临时被指派来伺候小姐请来的高人,却每天累的倒头就睡,而且身下也隐隐有些怪异的感觉。
那边,陈崇乐和秋荻正对着那一篓子壁虎唉声叹气,看见慕容白过来,立刻两眼放光,“白哥哥,快来帮我们想想办法,我和秋荻愁的头发都掉一堆了。”
慕容白指着那一篓子爬来爬去的壁虎,满脸惊恐的看着秋荻,“这。。。。。。也能吃?”
“不是我们要吃,是大公子要吃。”秋荻心中默默翻白眼,这两天侯府里这么大动静他居然一点都不知情,在温柔乡里找不着北了吧。
慕容白满脸嫌恶,和那一篓子爬虫拉开距离。
“是眼泪,是要壁虎的眼泪。”陈崇乐解释,“可是壁虎要怎么样才会流眼泪啊。”
“要壁虎的眼泪?”慕容白很惊奇,“这么奇怪的药引子还是头一次听说,据我所知壁虎是不会流眼泪的。”
“真的吗?”陈崇乐问。
慕容白点点头,认真的说:“是真的,我从前有个朋友养了一只很大的绿色沙漠壁虎,他说只有沙里的这种壁虎才会流眼泪,因为生活在炎热的沙漠里,身上又不能排汗,都只能化作泪水流出来,那种会流眼泪的壁虎叫蜥蜴。”
陈崇乐恍然大悟,对慕容白的话深信不疑,先帝除了爱剑还喜欢奇珍异兽,宫里养只什么沙漠壁虎并不足为奇,对了,城里开羊肉馆的胡人颇黎就有一只大蜥蜴。
“你们帮我处理这些壁虎,我去找羊肉馆老板借蜥蜴去。”陈崇乐话来没说完就冲出去,留下两人看着那一篓子爬行动物风中凌乱。
“怎么办?”秋荻问。
“让人拿出去放生吧。”慕容白说。
秋荻半闭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拿起篓子,口中念念有词,“乖啦,不要咬我哦,我是好人,我不是蚊子。。。。。。我不是蚊子。。。。。。”
慕容白看她缩手缩脚的样子不禁好笑,“你这么怕它们,让小厮拿去放就好了。”
秋荻摇摇头,“小厮要是偷懒把它们随处一扔,会吓到人的。”
慕容白一愣,脸上露出一抹暖暖的笑,接过她手里的篓子,“我来吧,把它们拿到侯府后面的山上去,回归山林。”
往前走了几步见秋荻站在原地不动,不禁伸出一只手来,“一起去啊?”
秋荻看着他伸出的手一愣,尴尬的笑了笑,快步跟上却没有牵他的手。
慕容白尴尬的收回手,略带歉意,“我。。。。。。刚刚。。。。。。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想拉她的手?他分明就是想拉着她走。
秋荻对于彼此之间的疏离也很不习惯,打了个哈哈,“没事,公子大约是同花盈小姐在一起久了,习惯了。”言语中竟有一丝酸味。
“不是不是。”慕容白有点着急的解释,“不是因为同她。。。。。。因为。。。。。。因为。。。。。。”慕容白结结巴巴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说了出来,“因为觉得你很熟悉,你身上有我很熟悉的味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你熟悉,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秋荻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是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几天前?是在这侯府?”
慕容白一脸无辜的点点头。
“你可曾去过蓟城?”秋荻问,终于意识到慕容白不认识自己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慕容白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又脑补了一句“一定是崇乐跟你说的。”
秋荻盯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正常,又把了把他的脉搏,也正常,那是怎么回事?
“我也去过蓟城,东方城主生辰我还特意做了菜给他吃。”秋荻说,“你救了宁宁,我和。。。。。。我朋友去接回她的时候我们见过的,那时你在马车里,记得吗?”
慕容白摇摇头,想起东方城主寿宴上吃的那几道心思精巧绝伦,饱含思念之情的菜肴,看向秋荻的眼神更深了,“想不到那几道菜竟然出自姑娘之手,真是绝妙。只是,我真的不记得在出蓟城之前有见过你,你说的我都记得,唯独不记得见过你。”
秋荻意识到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没有理由他什么都记得独独忘记了自己,为防止打草惊蛇,她也不追问下去,只是说:“那日里我是同我家公子一起去接宁宁小姐的,想来慕容公子是没注意到我。”
慕容白点点,深以为然,又问道:“姑娘现在寻到你的心上人了吗?”
“什么?”秋荻一惊。
第六十一章 花和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慕容白说,“你做的那四道菜,我都吃过了,心思细腻精巧,让人终生难忘。”
秋荻看着他,微微一笑,心中掠过丝丝甜蜜和苦涩,他都懂,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所等所想所念,就是他。
“他。。。。。。走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秋荻摇摇头,把那一丝苦从心中赶走,“罢了,不提他,我们还是赶紧把壁虎放这儿吧。”
慕容白点点头,把篓子倒了干净,壁虎们立刻四处逃窜。
秋荻接过空篓子,指着旁边那一片竹林,“想不到这侯府后面居然有这么一处好地方,那里冬笋长刚刚冒芽,再等几天拿锄头来挖了做成笋干炖肉吃。”
“嗯,笋干炖肉最好吃,鲜笋煮汤也好。”慕容白接口道,心中还想着那句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带着烟火气息的姑娘,突然很想要把她娶回家,看她每天在灶台忙碌。
自己心中丢失的那一块仿佛因为她的到来,都回来了,而心心念念的江山皇位突然变的很轻很轻。
“崇乐说,你懂医术?”慕容白没话找话说。
“学过一些。”秋荻说,“我刚看过你的脉,身体比从前结实多了。”
“从前?”
秋荻知道自己失言,忙掩饰道:“我是说比蓟城时见着你的时候结实。”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你今天说,蜥蜴流眼泪是因为太热它没地方排汗?”
慕容白点点头,“家父从前酷爱奇珍异兽,他很宝贝一只大蜥蜴,我曾替他照顾过好一阵,所以十分了解。”
秋荻若有所思,“壁虎根本不会有眼泪,蜥蜴流出来的眼泪其实是汗水,汗水的主要成分是盐。。。。。。为什么师父不直接说放盐。。。。。。”秋荻一路嘀嘀咕咕往回走,正碰上陈崇乐回来,手里十分宝贝的拿着一只白色小瓶子,里面装着她千辛万苦找来的眼泪。
几个人便一道去找圆通。
圆通看着那瓷瓶里的水滴,又看着陈崇乐笃定的眼神,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满意的点点头,“恭喜小姐,是机缘到了,大公子有福啊。”
“那我们今天就开始熬药吧?”陈崇乐迫不及待,再过两天就是月圆,哥哥病就会发作,一旦发作必须吸干一个妙龄少女的血才能消除痛苦,那么美玉就可能没命了。
五年前的那天,哥哥病情再次发作,她实在心疼便偷偷跑去看望,看到的却是哥哥抓着一个丫鬟,伏在她脖子上吸血,唇齿上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