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连城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半晌才低低的说:“我。。。。。。三日后要大婚。”
“太急了吧,我只是说考虑。。。。。。我。。。。。。”秋荻走进大门,入眼是铺天盖地的红,大红的喜字帖的到处都是。
血一般的红,刺的她眼睛生痛,痛的快要掉下泪来。
“是东方玉。。。。。。”江连城低低的说。
秋荻突然好想笑,觉得自己就像天底下最大的一个笑话,就在刚刚居然抱着别人的相公说要嫁给他,她此刻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光。
让你不清醒,让你贪这一点温柔贪这一点爱,让你不自量力,让你没心没肺,让你逆风持火炬。。。。。。烧到手了,怪谁呢?
秋荻勉强的冲他一笑,正要说恭喜。
江连城的手指抚上她的唇,带着恳求,“不要说恭喜,求你不要跟我说恭喜。”
秋荻推开他的手,凄然一笑,“我。。。。。。我去看看宁宁。”
江连城看着她的背影,长叹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要失去她了,其实在他答应东方玉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要失去她了,可笑自己还不甘心,还要做那无谓的垂死挣扎。
宁宁居住的院子里,几个丫鬟正在门外战战兢兢的听着房里的动静,想敲门又不敢,不敲门又怕她一个人闷在里面出事。丫鬟们见了秋荻好像见了救星一般,就差烧高香谢天地了,慌忙求她去好好劝劝郡主。
秋荻暗暗叹了口气,敲了敲门,“宁宁,我是秋荻。”
门很快打开了,丫鬟们终于松了口气。
“姐姐。。。。。。”宁宁拉着她的手,哭的嗓子都已经哑了,不停的抽着气,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姐姐。。。。。。。我。。。。。。”
秋荻替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别哭了,我知道,你想说你很难过。”
宁宁点点头,眼睛红红的,看着秋荻,抽抽搭搭的问,“你不难过不生气吗?”
“我难过,也生气,但是如果我要哭,我也要站到田里去哭。”秋荻说。
“为什么?”宁宁终于止住了哭泣。
“因为眼泪也是水,浪费了可惜,掉到田里还能浇地,流在被子上一点用处都没有。”秋荻淡淡的回答,给她倒了一杯水,“他。。。。。。也是不得已吧,那种状况下如果请不来救兵,我们恐怕此时已经是死人了。”
宁宁咕咚咕咚喝光了整杯水,戚戚然道:“总会有别的办法的,除了娶那个女人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讨厌他了,我讨厌他了。”
秋荻看着还带着小孩子脾气的宁宁,幽幽叹了口气,“你难过,其实,他可能比你还难过。”
宁宁翻翻白眼,“他有什么好难过的,上次就见他同那个东方玉眉来眼去,他心里欢喜着呢。”宁宁深深看了一眼秋荻,“我宁愿是你,我宁愿表哥娶的人是你,也好过娶一个陌生的女人回来。”
秋荻爱怜的正了正她的发髻,“别说傻话了,以后你要同嫂嫂和睦相处。这个世界很大,人很多,你还会遇见很多人,比表哥优秀的人。”
宁宁低着头没有说话,心里却哀叹,再优秀的人也不是表哥,是别人了,在这天底下,只有表哥是她心中唯一的。
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姐姐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犯傻,我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只有真正成熟成长才能有资格跟表哥比肩而立,和他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躲在他背后,他永远都看不到我。”
“痴儿。”秋荻低低叹了口气。
江连城大婚当日,秋荻留了一封书信给他,牵了一匹马准备离开幽州城。
府里所有人都在欢天喜地迎新娘子,送行的只有没有前去参加婚礼的宁宁和江云水。
“就送到这儿吧。”十里长亭里,秋荻说。
“表小姐,你真的要走吗?”江云水还想挽留,是江连城特意吩咐他不必来观礼,但是他终是无法留住主子心尖上的这个人。
“姐姐,你打算去哪里?”尽管不舍,宁宁却也知道,除了离开,她似乎别无选择。
“先四处走走,如果风声不紧我就回家看看,再去洛安看看我长大的地方,看望一下我的街坊邻居。”秋荻翻身上马,扭头对江云水说,“拜托你,好好照顾我妹妹,别。。。。。。别让她欺负她。”
江云水点点头,知道秋荻口中的她是指他的新主母,世子妃,东方玉
秋荻扬鞭策马向前,在官道上漫无目的地逛着。
蓟城被江连城纳入囊中,接下来他便能渡过黄河天险一路挥师北上了。
秋荻环顾四周,天下之大竟是无处可去,看着渐渐西沉的日头,一扯缰绳调转马头,一路向西。
从小只听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虽然向往却从未见识过,大燕此时烽烟四起,不如去到那羌胡看一看,感受一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畅快。
已经过了中秋,越往西北走,天气越冷。
走走停停,一个月后才到玉门关,才九月天,竟然下起雪来。
洛安也下雪,可像这么纷纷扬扬鹅毛般的大雪,秋荻却是头一次见。雪天不宜赶路,于是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住下来,虽然临行江云水给了她不少银子,可是也怕坐吃山空,所以都很节省着花。
雪足足下了三天才停,走出门去那积雪都淹没了膝盖。
秋荻冷的脚趾头都要掉下来了,向掌柜的打听了哪里有卖靴子的铺子,花了五两巨资买了一双顶好的小牛皮靴,穿着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让她想起小时候下雪天在自家小院子里和爹和成大器一起堆雪人,她穿着爹爹亲手做的粗笨的猪皮靴,踩在雪地上也是这样咯吱响。
然而所有的过往,得到或是失去,相聚或别离,都被这大雪掩埋,最终会随着消融,寂灭。她唯一欣慰的是,时间能治愈一切,能将尖锐的疼痛打磨得粗钝直至消弭,而她始终鲜活。一切终会随着时间过去,就像生离死别,就像无处可去,就像无人可依,都会过去。
街上的乞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往街的尽头跑,呼朋引伴,奔走相告,说慕容公子发御寒的棉衣了。
秋荻像被惊醒了一般,慕容公子;怎么忘记了镇守玉门关的正是定远侯。
第五十五章 一尸三命
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吧,让自己心疼让自己牵挂的老朋友。
秋荻看着乞丐们,脚步不由得往那个方向迈去。
远远的,秋荻看见一身白衣的他,在白皑皑的雪地里和天地融为一起,他微笑着亲手把棉衣拿给乞丐和穷人,周身散发的温暖似乎要将这雪都融化了。
秋荻悄悄的靠近,谪仙一般的男子,却戴着同他身份极其不相称的劣质玉冠,那枚五两银子的俗货看起来已经陈旧不堪,似乎它的主人时常拿来把玩,这枚熟悉的俗货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他不记得她了,既然选择了忘记,为什么不忘记的彻底一些呢?
静默许久,在人潮退去之前,秋荻赶紧转身离开,脚下的雪地上留下一副拙劣的画作,旁边留了四个字:要好好的。
一声再见,终究是被雪覆盖,就像当初那句被门挡住的誓言。
慕容白发完手上最后一件棉衣,望着秋荻离去的背影突然莫名心痛,鬼使神差的追了过去,却再也不见她的踪影,低头看见地上画着一个咧着嘴大笑的猪头,旁边还有一只在拱白菜的小肥猪,一句“要好好的”让他心中波澜涌动。
“怎么了公子?”花盈跑过来问。
慕容白立刻用脚擦去雪地上的字和画,淡淡笑道:“没什么。”
“我们回去吧,外面太冷了。”花盈拿了一件大氅细心的给他披上,挽着他的手往回走。
秋荻没有回头,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艰难的走着,她想赶紧出玉门关,立刻马上,一刻也不要停。
回客栈立刻结了帐,不顾店小二的好心提醒,坚持牵了马出门。
她低着头走的很慢,身边是一支出殡的队伍,凄厉的唢呐声在耳边尖锐的响着,盖住了几个女眷低低的压抑的哭声。
秋荻抬头看了一眼,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抬着一具上好的柏木十三圆棺材,看起来是匆匆忙忙制备下的,连漆都未干,浓浓的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看样子是个富裕人家,可是送葬的人却少的可怜,除了三四个丫鬟小厮,就是一左一右扶着棺材的中年妇人和年轻男子。
那衣着颇为光鲜的中年妇人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由两个丫鬟搀着,却是怎么也不肯离开那棺木半步,口里一直喊着,“乖孙孙儿,心肝肉肉。”
秋荻同情的叹了口气,低头继续走着,心中莫名凄楚,竟然也掉下眼泪来。
脚下却有点点猩红蔓延,在苍白的雪地上像盛开的红梅,十分刺眼。
是血,刚刚滴下来的血!
秋荻心中一动,想起刚刚擦身而过的出殡队伍,慌忙将马随手栓在石桩上追了过去。
“等等,你们等一下!”秋荻拦在了棺木前面。
抬棺木的大汉脚步未停,见秋荻一身粗布旧衣十分落魄的样子,怒目圆睁,斥道:“你这是哪里来的小叫花儿,好不识相,居然拦起路来?!”
“血,有血!”秋荻看向那满面哀伤的中年妇人,“夫人,棺木里的人还没死,还在流血!”
中年妇人收了眼泪,往棺木底下一摸,果然手上沾了血迹,慌忙喊道:“快,快,快,快放下来,把我的乖孙儿放下来。”
年轻男子却阻止了她,凄然道:“娘,兰儿已经和孩子一起去了,我知道您舍不得,就让他们母子俩儿安心去吧,别再折腾了。”
中年妇人一听,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雪地里,拍着大腿呼天抢地起来。
秋荻冲上前一把揪住那年轻男子的衣襟,“血还是热的,说明人还没死,人还没死你就下葬,这是谋杀!”
年轻男子眼泪婆娑,轻轻抚摸着棺木像是在抚慰躁动不安的恋人,“这位姑娘,我自然是希望她活着,只要她活着,我替她去死都行,可是已经三天三夜了,她受了三天三夜的罪,孩子始终生不下来。兰儿最喜欢雪天,我只是。。。。。。只是。。。。。。”他伏在棺木上泣不成声。
秋荻一把推开他,吼道:“你他娘的再哭哭啼啼再不把棺材打开,一会儿人憋死在里面,就算是小娘出手都救不活她。滚开!”
年轻人一听这话立刻两眼放光,忙命令那几个抬棺的大汉把棺木放下,又急吼吼的去找起棺钉的工具。
“等你们这些人来黄花菜都凉了。”秋荻看着那手忙脚乱的年轻人直摇头,手起刀落就将那棺木的一角削掉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飘了出来,甚至隐约听到棺木里的人长长吸了口气。
幸好这棺木做的匆忙并不是那么密闭,那个叫兰儿的产妇总算没有被活活憋死在里面。等他们找到起钉的羊角锤把棺木撬开,秋荻探手进去一摸,人还是温的,腹部高高的像一座小山,棺材里全是血。
“快搭把手把她抱出来!”秋荻看向那年轻人。
年轻人正要上前,那中年妇人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道:“男人沾惹那些,晦气。”
秋荻眼神一冷,嘴角抽了抽,刚才哭的那么起劲这会儿人还能救却嫌晦气,她手冷冷一指她,“那你来,你来帮我抬。”
中年妇人看看身上光鲜的新裁衣裳,面露难色。
“她肚子里的是双胞胎,而且是龙凤胎,娘的,你就不怕晚上他们娘仨来找你聊天么?”秋荻真想把那假面妇人丢进这棺材。
年轻人看着一脸没商量神色的母亲,哀求道:“娘,兰儿走了,孩儿也不想独活的。”说罢挣脱了母亲的束缚,冲了过去,帮着秋荻把人抬出来。
天色已近黄昏,加之是大雪天,街上行人并不多,但是眼见着这么一出热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秋荻看旁边不远就有一家医馆,“把人抬到医馆。”
医馆的大夫却把他们拦在了门口,“不行不行,我们这儿只收病人不收死人。”
“她还没死,我能救活她!”秋荻笃定的说。
大夫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嗤之以鼻,“你能救活你上别的地儿救去,总之别来我的医馆,既然能救就抬回家去救。”
秋荻急的简直想杀人,自己若是随身带着救人的药材和器具还犯得着这么麻烦,把人抬回去根本就来不及,孩子在产妇的肚子里多待一秒就多一分生命危险。
中年妇人“扑通”一声跪下来了,“求求你了,大夫,就让孩子进去吧。”
秋荻看了她一眼,神色稍缓,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心疼儿媳妇。
“让他们进去吧。”一旁围观的一个女子出声道,她披着暗红色的大氅,兜帽上一圈白色的狐狸毛遮住了容颜,声音柔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骄傲。
“凭什么?!你算老几?”那大夫仍是不屑。
“凭我是陈崇乐。”兜帽女子不疾不徐的吐出一句话。
第五十六章 蒲苇韧如丝
那大夫一听陈崇乐三个字,立刻换上了笑脸,也顾不得产妇浑身血污弄脏他衣裳沾晦气,帮着把人抬到了内堂。
秋荻回过头,冲她感激的一点头。
陈崇乐也跟着进了内堂,身后丫鬟紧紧跟随。
秋荻一番诊断后,迅速提笔写下药方交给那医馆的大夫,“照这个方子配药,没有的麻烦去别的药店调配,要快,先把艾叶拿来。”
大夫点点头,看了一眼药方,大惊失色,“这。。。。。。这。。。。。。这都是虎狼之药,怕是不妥吧?”
秋荻一挥手,“无妨,请陈小姐在场做个见证,这药方是我所开,和张大夫无关,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若是还在幽州那时,她不敢夸这个海口,但是这一路走来,她一有空就研究别云的医经,一路上免费替人问诊开药积累了不少经验。只能说,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便宜师傅真的很神很神,得到那本医经的人绝对能成为神医第二。
陈崇乐点点头,摘了兜帽,露出清丽脱俗的一张俏脸,对那张大夫说:“你店里有的只管拿来,没有的,去门口叫我的人快马去取来。”
“是。”张大夫恭恭敬敬行礼,快速去办。
有了陈崇乐的帮助,很快就抓齐了药,秋荻不敢耽搁半分,马上开火煎药,再找来一只漏斗,生生撬开产妇的牙齿,插上漏斗,直接灌进喉咙。
张大夫一旁看的心惊胆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简单粗暴的行医方式,而且眼前这大夫不仅仅是个年轻姑娘还是个一把杀猪刀不离身的姑娘,真替那病人和家属捏了一把汗。
“醒了醒了。”临时找来的稳婆欣喜的跟大家宣布。
“好啦,那就没我什么事了。”秋荻拍拍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看向陈崇乐“真要谢谢你,我这可是从阎王手里抢人,没有你帮忙还真是不行。”
陈崇乐微微一笑,全部精力的都放在产房。
“这位。。。。。。小姐”中年妇人小心翼翼的挪过步子来,看都不敢看秋荻的眼睛,“您不用再去里面看着?”
秋荻瞥了她一眼,粗声粗气道:“我又不会接生,小娘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陈崇乐被她的一脸人畜无害和无辜逗的“扑哧”一声笑开了。屋子里传来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接生婆带来的小丫头探出投来高兴的大喊:“生啦,生啦,是个小公子。”
接着又一阵哭声,小丫头又探了个头出来,满脸不可思议,“又生了,是个千金小姐,大人也平安,秋大夫真是神医啊,算的好准。”
家属们激动的忙跪在地上给秋荻磕了三个大头,张大夫和陈崇乐在一旁也啧啧称奇。
秋荻撇撇嘴,“我这是诊断出来的,不是算的,好哇?我又不是算命先生。”
众人被她这么一插科打诨,一扫紧张情绪,都开心的哈哈哈大笑起来。
“好啦,助人为乐到此结束,告辞了。”秋荻看着稳婆抱出来的两个粉粉的皱皱的小娃儿满意的点点,抬脚就要走。
“恩人。”年轻人接过稳婆手里的两个孩子快步追上去拦住她,“在下姓赵名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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