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儿太小了吧?”梨花说道,“你当蜘蛛是傻的啊?没事掉下来自杀吗?他们比我们忙,谁没事掉你脖子上呀?”
“别说了,”黄莺摸着脖子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再说我都不敢在这儿站了!这是什么破地方啊?也不弄弄,扫扫?”
“说得没错呢!”曹氏忽然在门口出现了,倚在门框上轻蔑地笑了笑说道,“这伙房是一年打扫一次,得等到年底儿了,才派几个人好好收整收整。这乡下地方比不得汴京城的好屋子,一尘不染,还弄了这香那香的熏着。人人手头上都有活儿干呢,哪儿能像城里那些小姐似的没事就摆弄自己闺房玩儿呢?既然你这么嫌弃,倒不如由你们三人好好打扫打扫,横竖今天我也没别的事派给你们了。”
“打扫这屋子?”梨花环视了一眼,心想拆了重建比较理想!
“没错!”曹氏用嘲弄的口吻说道,“你们不是嫌弃这儿脏那儿脏吗?你们倒是收整收整给叫我们瞧瞧,汴京城里的伙房是个什么样的!杵着干什么呢?一大家子人等着吃饭呢,还不忙活儿?误了点,小心骂得你祖宗十八代都翻不了身。乡下人,骂人可难听了,专带脏字儿,没你们汴京城里的公子哥那么斯文!哼!”她说完扬起头转身走了。
黄莺望着这乌黑脏乱的伙房,着急道:“这……这怎么打扫啊?就算拿皂角水擦十遍也干净不了呀!都怪你,秦梨花!”她转头把气往梨花身上撒去,“要不是你今天逼着她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她能这么整我们吗?你也是,给了你一个也就罢了,非得要两个,把她那脸气得跟烂了的冬瓜似的,你就这么护着你家那谢满庭啊?”
“黄莺,梨花也只是想给她家满庭好好补补。满庭受了伤,总得有点东西补补身子吧!鸡是盼不上的,可鸡蛋总归能要两个吧!”红菱忙劝道。“一个不就够了,还拿两个,那姓曹的一看就是吝啬婆!”
“你以为拿一个她就不记恨了?就算拿半个,她也会把这事记得清清楚楚的,”梨花一脸坦然地对黄莺说道,“横竖我该要的都会要,而且要得堂堂正正。今天只是两个鸡蛋而已,往后的事还多着呢。你要是怕被我秦梨花连累的话,往后我们划清界限,各自为边。”
☆、第十九章 争吵
黄莺不服气地回嘴道:“你只当我愿意跟你一堆儿呢?从前你没摔过脑袋之前傻傻笨笨的,倒也罢了,至少不会惹祸事。这下可好了,摔一回倒成人精儿了,什么事都敢惹了!”
“黄莺,”红菱忙走过来劝道,“你可别说这不和气的话。现下从汴京来这儿的姐妹也只剩下我们三人了,若不齐心些,必定是要吃亏的。”
“齐心?”黄莺不屑地看着梨花道,“跟她一块儿齐心逃跑,再齐心被抓回来,再齐心被罚吗?我就想得条命儿好好活下去,红菱你不是这样想的吗?你要跟着她惹这儿惹那儿,你小命儿有几条够她折腾的呢?”
“黄莺……”
“红菱你别说了,”梨花瞟了黄莺一眼道,“说再多,她也认为是我害了她。为什么呢?因为我们都没听她的,她总觉得自己是最对的,可又怕说出来担事儿,倒头来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就怪起别人来了。行,黄莺,横竖话都说到这儿,那就敞开了说。你要怎么过怎么想我管不着,可我照旧得按我自己的法子过日子,我可不想委委屈屈地保着这条命儿!今天要你帮忙就动手,不帮忙就闪一边去。”
“秦梨花,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呢?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黄莺冲梨花不客气地嚷道。
梨花把铁锅铲往锅里一扔,哐当一声吓得黄莺后退了两步,用略微胆怯的目光看着梨花问道:“你……你想打人呐?”
“你到底有完没完?心里不痛快就朝别人发火,别人是你的出气筒吗?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呢?还是当初在汴京城汪府上得宠的小妖精吗?三四个丫头伺候着你,五六个下人捧着你?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你冲我们俩嚷嚷算什么本事呢?有本事去管家娘跟前嚷嚷呗!”
红菱忙又劝梨花道:“黄莺向来就有些小脾气,梨花,你别跟她一般计较了。”
“我不是跟她计较,而是要跟她说清楚,别总觉得我和你欠着她什么似的,该有事没事就给她嚷两句出出气儿。你若不愿意跟我打堆儿做事,回头我跟管家娘说一声,保准往后不拖累你半点。”梨花说完转身捧着那堆土豆到院外打水去了。
黄莺被梨花说得愣住了,好久都没缓过神。红菱晃了她胳膊两下道:“你也是,跟梨花吵什么呀?自己人还先内讧上了?”
“那丫头中邪了吗?”黄莺一脸气愤地指着门外对红菱说,“从前动不动就哭,我嚷她两句她也不敢回嘴,现下却跟换了一个人儿似的,说起理儿来还一套一套的!我可告诉你红菱,你再跟她混一块儿,你也活不长了!没准她是什么鬼魂附身,专吸人阳气呢!”
“说哪儿去了?梨花要是鬼魂附身,能大白天地在太阳底下走动吗?真是瞎说呢!赶紧干活儿吧,时辰不早了。”
黄莺往院子里瞥了一眼,见梨花正蹲在井边洗土豆,冷冷地歪嘴说道:“哼,没准是个道行高的呢,早晚得现行,得意什么呀?”
“嘀咕什么呢?”红菱递了一个木盆子给她说道,“把米淘了去,得先把饭做下锅去。”黄莺望着刚才曹氏给的那个旧年南瓜和昨天摘的一堆四季豆抱怨道:“中午就吃这些?连块儿肉都没有!汪管事一走,她倒抠成这样儿了?闹不清楚那些乡下人怎么能在她手底下活这么久?”
“消停点吧,黄莺,”红菱劝道,“你抱怨也是一天,不抱怨也一天。再不赶紧,到了午时没饭菜端出去,那可真遭骂呢!”
☆、第二十章 给曹氏过个泼水节
黄莺翻了个白眼,极不情愿地拿起木勺舀水淘了米,然后丢下木勺对红菱说道:“我去趟茅房,你们先忙着吧!”
“那你得赶快回来才是,都忙着呢!”红菱一边撕着四季豆的筋一边说道。
黄莺瞪了她背影一下,心里嘀咕道:傻子才回来呢!你们不是本事吗?活儿都让有本事的人去干呗,哼!她大摇大摆地出了伙房门,朝自己房间走去。
梨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肯定是借故开溜不干活了,也懒得去理会她。有句话不是说吗?没有神一样的对手,只有猪一样的队友,像黄莺那样的队友不要也罢!
她正埋头清洗着,忽然听见伙房那儿传来了红菱的惨叫声。她忙放下手里的土豆,跑进了伙房一看,原来曹氏正拿了一根柴棍子扬起手打红菱!红菱那雪白的手肘上已经起了几条红色的痕印儿了。
“怎么了?”梨花赶紧跑过去护住红菱问曹氏,“管家娘,你打红菱做什么呀?”“我打她自然有她的理儿,你让开!”曹氏瞪着一双眼睛说道。
“那就把理儿说出来听听呗!”
“废话什么?不想挨打就给我滚一边去!这儿我说了算,有理没理还轮不到你来问我!滚开!”曹氏说完一手撩开了梨花,继续朝红菱打起,一边抽一边骂道:“不知道节约的东西!只当还是在汪府里过好日子呐?什么玩意儿啊?破鞋烂币还冲绣花枕头呢!不教你些规矩你只当老娘家没章法了!”
红菱的叫声早引来了院子里那些婆子媳妇。她们放下手里的红苕藤,立刻以每小时二百码的速度冲到了伙房门边看热闹。云阿婆腿脚慢些,跑到最后面,一个劲儿地往前挤着问:“打谁呢?打谁呢?”肖嫂子回头掩嘴笑道:“打那红菱小浪货呢!”
“让我瞧瞧!让我瞧瞧!”云阿婆着急得像自己没捡到便宜似的。
梨花给曹氏薅了一把,撞在了石水缸上,差点一头栽了进去,可见这妇人力道有多大。她稳住了脚跟,回头一看,曹氏还在打红菱,心想自己去肉搏怕是只有给再撩回来的命了,拿刀拼又太真枪实弹了一些。她忽然灵机一动,拿过旁边刚才淘米的木盆舀了一盆水,就朝曹氏头顶上泼去!
“呀!”伙房外的围观群众全都惊叫了起来,好像那盆水泼在自己身上似的。她们惶恐不安地看着曹氏,都往后退了两步,作势要拔腿就逃的样子,可眼珠子还不肯撤,巴巴地想看一回大热闹!
曹氏完全愣住了,高举起来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从头到脚地淌着水珠,活像一个被淋了雨的乡村版自由女神像,外形糙了点,也意境是到了的。
梨花见此情形,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赶紧上前把红菱从曹氏跟前拽了过来。
“秦——梨——花!”曹氏忽然转身冲梨花一声狮子吼,不仅震得梨花耳朵都快聋了,还吓得门口那几个纷乱逃窜,如临大敌!梨花终于见识到了,哦,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河东狮吼啊!果真不是讹传,吼起来真有人命呢!
红菱早已全身抖得像筛糠似的,紧紧地抓着梨花的胳膊,声音颤抖地问道:“怎……怎么办啊?她……她好像要吃人……人似的!”
☆、第二十一章 追得鸡飞狗跳
“呵呵呵……”梨花干笑了两声,身子微微后倾地说道,“这个嘛……三十六计——跑啊!”
“秦梨花!”曹氏暴跳如雷,顾不得浑身是水,拽着棍子就追出来嚷道,“你给老娘站住!今天不抖散你一身皮儿,你还不知道老娘姓什么!站住!”院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偏偏刚才负责喂鸡的东三婶才把那七八只母鸡放出笼子来,活动活动筋骨,正好就赶上这场热闹了。一时间,鸡飞狗跳,曹氏举着根棍子满院地追着梨花骂。
黄莺听见声音好奇地跑出来瞧了一眼,掩嘴偷笑道:“活该!看你还嘴硬不嘴硬?要了两鸡蛋,还不活活把你打死,得意什么呀?”
红菱听见她那话,忍不住说了她一句:“这还不都是你害的!”
“哟,红菱姐,你倒怪上我了?”黄莺不服气地翻了个眼皮说道,“我刚才根本就不在伙房里!”
“那米终归是你淘洗的吧?你淘个米跟撒米有什么分别?管家娘来瞧见水缸底有那么些米粒儿,就骂我不知节俭,还动手打我,幸亏梨花拦着,要不然你也跑不掉!”
“哼!”黄莺不满地别了别嘴,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算你们倒霉呗,我又不是故意的!
红菱想去帮梨花,却被龚氏和云阿婆拦下了。龚氏劝她道:“你瞧瞧,管家娘连个汗毛都没碰着梨花的,就跟在屁股后面追一通,累了也就骂一顿算了事。你要再去凑个热闹,反倒添了一身的伤,叫她出了气了!”红菱急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跺脚道:“可也不能让管家娘这么一直追着梨花啊!梨花不累吗?”
云阿婆小声地说道:“那丫头腿脚利索着呢,打不着的!我们这管家娘油荤沾多了,搁一身都是那肥肉,跟赘了千斤铁似的,跑不快的!”
话音刚落,旁边几个妇人都窃笑了起来。就在这时,梨花忽然绊着一根散放在院子的红苕藤,往前摔了一跤,正好重重地压在了一只腿脚慢了点的母鸡身上。只听见一声悲惨的鸡叫声,整个院子忽然安静了下来!
曹氏被气愤冲昏了脑袋,满脑子都是狠狠收拾梨花的念头,这时候哪儿顾得上一只鸡呢?她见梨花摔倒了,自以为捡着大便宜了,赶紧上前举起棍子就要打下去!
“住手!”满庭那低沉的声音忽然从二院门那儿传来。大家回头一看,只见他扶着门框慢慢地走了出来,面色不太好,还带着一点白,走路的姿势也微微往左倾。
云阿婆忙走过去扶着满庭说道:“你这孩子起来做什么啊?还伤着呢,可不能绷了伤口呀!管家娘替你教训媳妇呢,你不用出来,打不死的。”
“云阿婆!”曹氏看见满庭时,不知为什么竟有点畏惧的样子,手放了下来喝了云阿婆一句道,“我说了要打死她吗?你这老人家的嘴怎么这么会掰扯呢?我只是教教她这庄上的规矩罢了!谢满庭,你瞧瞧我这一身水,都是给你这媳妇泼的!我好赖是个管家娘,有她这么胡闹的吗?上哪本书上找这样的理儿去?你说说!”
满庭轻轻地推开了云阿婆的手,道了声谢谢,然后忍着痛缓步往台阶下走去。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候,梨花还死死地贴地趴着,因为她很清楚自己身子下面正压着一只肥肥的母鸡,虽然顶得她胃很不舒服,可仔细想想——就算救起来也是粉碎性骨折外加终身残废了,倒不如索性送它一程吧,嘿嘿……这样的话,谢满庭也能有口鸡汤喝呢!
满庭吃力地走到了梨花跟前,想弯腰却弯不下去,只好伸出手来对她说道:“起来。”
☆、第二十二章 给鸡水葬
“谢满庭,你没听见我说话吗?你这媳妇太没规矩了,弄得我从头湿到脚,人没个人样儿,有她这么胡来的吗?你倒一声不吭,连训都不训一句?”曹氏的语气分明有些着急了,与其说她想找满庭算账,倒不如说她是在跟满庭告状。
满庭没理会曹氏,低头看着梨花问道:“舍不得起来了?”
梨花眼珠子转了一下,估摸着这鸡应该没动静了吧?她这才搭着满庭的手,一骨碌趴了起来,顺带低头看了看那只鸡,已经一动不动了,ok,歼计得逞!
“鸡!我的鸡!”曹氏这才想起梨花刚才还压着一只鸡呢!她忙拽着鸡翅膀提起来晃了晃,早就到阎罗王那儿排队等投胎了!她气得上下牙齿打架,恨不得一拳送了梨花去见如来佛祖。她冲着梨花嚷嚷道:“你是故意的!你压着这么大只鸡都不知道吗?也不觉得心口搁得慌!”
梨花躲到了满庭身后,可怜巴巴地说:“人家摔地上……摔得头晕眼花的,哪儿顾得上身下还压着什么呀?要不是你紧着追我,我也不会摔倒压住它呀!要不然……我给它做个心肺复苏?”
“复苏你个头啊!死都已经死了!”曹氏气得真想把她拽出来丢外面堰塘去,可满庭面无表情地挡在梨花前面,曹氏到底是有些害怕的。
“横竖都死了,难不成还要我给它陪葬?它这只能算是意外身亡吧,大不了我给它好好安葬一回,立个碑什么的,总行了吧?”
“呵!”曹氏叉着腰,涨得满面通红地对肖嫂子她们说道,“你们听听,都是些什么胡话?给一只鸡安葬,是她们汴京城新玩法吗?可笑不可笑?”
“你得听我把话说完吧,那安葬一只鸡还不容易吗?拿几块黄姜,几瓣蒜,一根葱,一锅子水把它水葬了不就完了吗?再添几把柴火,咕噜咕噜地就送佛祖那儿去了,多简单呀!单是我们汴京城有这安葬法吗?你们这儿没有?”
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妇人们眼巴巴地盯着那鸡,各自早在心里把那炖鸡的过程幻想一遍,恨不得立马从曹氏手里把鸡抢过来。听了梨花这话,她们真差点拍手叫起好来!可当着曹氏的面,她们想笑也只能暂时憋在腮帮子里“说白了你就是嘴馋想吃鸡!”曹氏数落道。
“这叫我嘴馋想吃鸡吗?你什么缘由都不说就拿根棍子打人,你打,我还就站那儿让你打吗?我不得跑啊!一跑可不就出事了吗?只能算不小心追尾了!”
“追……追尾?追你个头……”
“行了,”马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大院门口,反背着手一脸严肃地说道,“不就死只鸡吗?闹得都不干活儿了!满庭还伤着呢,你就好意思叫他站在那儿了?”
曹氏气鼓鼓地对马六说道:“你也得瞧瞧我呀!我这叫秦梨花给淋成什么样儿了!”
“都淋成这样儿了还不去换身衣裳,光顾着骂人了?赶紧去!鸡给我丢下,死了还拽着,打算土葬还是火葬啊?要不要烧两纸钱祭祭它?交给肖嫂子拿去中午炖了,只当给大家打打牙祭了。”
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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