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月份，y省影视城的布景又重新搭建完成，《大荒龙野》的补拍工作即将开始。
童铭就在这当口好死不活地患上了重感冒。萧焕忙着要去y省，却又不放心离开。童铭躺在床上蔫了吧唧地挤出个半死不活的微笑：“去吧，不用担心我，有陈棋呢。”
陈棋。
这小子在这半年里，不知不觉就忽然换了性子，变得稳重靠谱起来。他体内似乎开了个黑洞，之前嬉皮笑脸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格统统被吸了进去。
萧焕最后亲了亲童铭的额头：“别把自己搞太累。”
童铭配合地点头：“知道了，去吧。”
…
《大荒龙野》几乎算是回炉重造，这也有好处，演员们大多明白自己需要做些什么，如何表达，拍起来进度快了一倍。而方胥胜在一点就通，稍讲了几场戏，就和演员们达成一片的默契。
谢芒眼瞅着能提前完成进度，很是高兴，恰逢快到年末，就借着圣诞的由头让影视基地的大叔大妈们做上几桌给大伙开开荤。
一大早，剧组几个年轻力壮的助理都跟下山去采购了，萧焕穿了件背心，坐在一把放倒的凳子上“霍霍”地磨着菜刀。
大妈最喜欢这种身体好又勤快的长得又帅气的年轻人，一个劲表扬萧焕，还说：“去年也有个小伙子，长得和你可像了，磨出来的刀也那么快！”
萧焕无奈：“阿姐，去年那个就是我……”
大妈恍然大悟：“对对对！我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去年，我记得去年你弟弟也来了！那个……对对对就是他。”大妈冲萧焕身后一指。
萧焕顺势回头一看，恰好就看见了戴着灰色毛线帽子和口罩的童铭。
萧焕一时间忘了该做什么表情，好一阵惊讶过后，欣喜才少爷脾气似的姗姗来迟。
萧焕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童铭就扑过来捂住他的嘴。大妈在一旁可呵呵地点头：“你俩兄弟感情真好啊……”感慨着做自己事情去了。
萧焕四下看还没人注意到这里，急忙转了个身把童铭围在面前，皱眉道：“怎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被人拍到怎么办？”萧焕不是什么大明星，反而是公司艺人千里迢迢来探班，怎么都说不过去。
童铭明白萧焕的顾虑。小声道：“我知道，我悄悄来的，没人知道。”
童铭到了影视基地外的乡镇后就犯愁了，这条路去影视城，一天就那么几辆来去的车，又难打到的。正抓耳挠腮准备搭骡车了，忽然就看见影视城老乡开车皮卡呼啸而过。也就巧了，那辆皮卡上没什么艺人助理，就几个去年见过的老乡，认出了童铭。童铭乐坏了，也不在乎脏不脏就坐在后头的敞篷里和一堆鸡鸭鱼肉一起颠簸着上山了。
“走，先去我房间。”萧焕挡着童铭，冲他挥挥手，“就是去年那间。”
童铭摊手：“钥匙。”
萧焕又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给他。
童铭鬼鬼祟祟地四下看看，一溜烟儿地往平房里蹿。
萧焕从楼下看到他进门，这才放心坐下来磨刀。
大妈手里拿着俩刚洗的大白梨晃出来，张望半天，疑惑道：“你弟弟呢？”
萧焕脸不红心不跳：“刚坐刘叔他们车下山了。”
大妈不明白：“刚来就走。”
萧焕道：“对，他就是来给我送点东西。”
大妈遗憾地看了手里的梨一眼：“这孩子，也不吃了饭再走。”给萧焕手里塞了一个，摇头走了。
…
乐正宇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站了很久的平房侧。
手里一杯热水，捏得指节发白。
第八十五章（）
老乡们不太懂为什么这帮子城里人要过什么“圣诞节”，但就觉得人多就高兴。
萧焕借口身体不太舒服，去厨房打了点菜。拖着三个盘子手里夹着两个碗牙咬了一双筷子，一转身就看到乐正宇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背后，不由蹙眉。自从来到y省，乐正宇就越发接着各种由头和自己接近。萧焕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下意识担心乐正宇认出自己，因而总是刻意避开他。
乐正宇道：“我来盛点汤。”
萧焕侧身让他过去。
乐正宇没动：“拿得过么？要不要帮忙？”
萧焕口齿不清道：“拿得过，谢谢宇哥。”
转身走了。
…
童铭换了外套，套了件萧焕的毛衣睡裤，显得有点大。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
萧焕把菜布开，童铭嗷了一声目标直指红三剁。
萧焕笑：“去年还没把你辣傻？好了伤疤忘了疼。”
童铭眼睛通红，吸着气道：“……没，没办法，好吃啊……嘶……”
萧焕给他倒了杯雪碧，童铭喝了一大口，又被碳酸刺激得眯起眼，打了个嗝。
萧焕苦笑不得：“你这多久没吃东西了……”
童铭辣得涕泗横流，吸鼻子：“早上下了飞机就没吃了。”
萧焕心疼地揉了揉他刘海：“赶这么早的飞机？和谁一起来的？”
“陈棋，我助理辞职了，olivia让陈棋先跟着我。”童铭埋头扒饭，又忽然抬头看萧焕，“你咋不吃啊？”
“我吃过了，”萧焕只拿了一双筷子上来，看他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也不忍心跟他抢，“过去不放心陈棋，现在放心了。他人呢？没和你上来？”
童铭怨念：“丫居然怕羽毛，死活不肯跟我搭便车上来。”
萧焕刚对陈棋放心，现在又放心不下了。
童铭道：“上次拍那个《极限之星》，制作组让我们抓鸡，中途休息的时候我身上鸡毛没弄掉，陈棋本来给我拿水来，结果一看见我跟见鬼似的，泼了我一身水自己跑了……”
萧焕又开始对陈棋表示深深的担忧：“回去再给你配一个助理。”
童铭摇头：“不用，陈棋挺好的。”
吃得差不多了，童铭打着饱嗝放下筷子，舒服地揉肚子：“三百年没吃人肉，总算又尝到了。”
萧焕：“……”
萧焕道：“我把碗筷拿到楼下去。”
厨房摄影组的一个副组长恰好盛了饭出来，撞见萧焕一叠的空碗筷目瞪口呆：“我靠，梁朕，你身体不舒服还那么能吃。”
萧焕：“……”
副组长摇头叹息着走了：“啧啧啧，练家子就是不一样。”
萧焕没吃饭，放下碗筷，从蒸笼里拿了个馒头啃，刚开咬那副组长又进来了，见萧焕吃馒头，绿豆眼顿时瞪得像铜铃，随后一脸我什么都没看见你继续吃不要管我：“那个…………我，我就是来……盛个汤……”
路过萧焕，脚步一顿，伸手拍拍萧焕肩膀，眼神里写满同情：“兄弟……平时剧组真的……委屈你了……下次我和后勤说，再多订几个盒饭……”
萧焕：“……”
…
工作组在小院里搭了个露天电影，搞得跟十多年前似的。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地，也不怕冷，搬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看起电影。
童铭拉开窗帘，小心露出个眼睛：“诶，他们开始看电影了。”
萧焕漫不经心地铺被子：“看什么电影？”
童铭眯着眼认了半天，惊叹道：“好像是《风起》啊！”
萧焕铺好了被子，也走到窗边：“对，是《风起》。”
童铭还在感慨：“第一次看《风起》，也是在y省啊……我还记得那次我和你还有宇哥一起……”
童铭说着说着就没声了，萧焕刚从背后靠上来，他还没察觉，时间一长就感觉到萧焕发热的身体，还有吐在耳边灼热的鼻息。
萧焕冲童铭耳朵恶意吹了口气，满意地看着童铭耳根火似的一下子蹿红了：“两个人时候，就别提别人了……”
童铭咵嚓跳开一步：“梁先生请自重！天都还没黑透呢！”
萧焕脱掉上衣，露出结实的上身，哭笑不得：“我又不是蝙蝠，不需要等晚上……”
童铭：“……”
萧焕亲了亲童铭嘴唇，也许是太久不曾亲密接触，童铭伸出舌头小心翼翼的回应，迅速就把萧焕这根干柴点燃了。
一个吻持续了几分钟才难舍难分地分开，童铭压低声音喘息，湿润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焕，萧焕温柔亲了亲他的眼睛：“我……”
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忽然就有敲门声。
房间气氛顿时就冷下来了，两人眼前迅速出现“捉奸在床”四个大字。
萧焕看了童铭一眼，童铭紧张地点头，蹑手蹑脚地钻进卫生间。
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萧焕箭在弦上，被强行逼了回去，内心不爽，迅速套了件外套去开门。一开门，冷风蜂拥而入。萧焕飞快冷静下来，但看到来人是谁，顿时更郁闷了，又是乐正宇。
萧焕努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没那么生气：“宇哥，有事儿么？”
乐正宇察觉到萧焕不爽的口气，长睫微垂，不和萧焕对视：“没……就是楼下在放电影，问你去不去看？”
萧焕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也许是被乐正宇阴魂不散折腾烦了，就或者是对捉摸不透对方葫芦里卖的药感到抗拒，硬邦邦道：“宇哥不是不习惯人多的地方么？”
乐正宇忽然抬头，琥珀色眸子里写满惊讶。
萧焕自知失言：“我不舒服就不去了，宇哥晚安。”
这便下了逐客令。
乐正宇眼神的神采一点点灭掉，道了句“晚安”，转身走了。
萧焕关上房门，背对着门站了很久。
童铭从卫生间探出一个脑袋：“走了么？”
萧焕点头。
童铭一咕噜钻进被窝，埋怨道：“冻死我了。”
萧焕被他逗笑了，方才的不愉快一扫而光：“我给你暖暖。”
…
乐正宇没走远，在暗了等的楼道里，静静地站了很久。
方胥上楼，一开楼道灯，被乐正宇背影吓了一跳，迅速平静下来。
乐正宇面无表情地站在中央，仿佛变成了一尊谁路过这里我就吓死谁的雕塑。
“宇哥？”方胥客套地问，“怎么不去下面一起看电影？”
乐正宇没回头，声音答非所问地在冷清的楼道里里反弹出一道道不确定的回音。
“你说，人能死而复生么？”
空气中毫无轨迹地的尘埃，在幽暗的灯光里静谧地穿梭。
方胥没答话，看着乐正宇背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乐正宇才回过头，琥珀色的瞳孔一如平日淡漠，静静地扫了眼方胥：“不看了，我回房间。”说着往楼上走去。
方胥晦暗不明地看着乐正宇离开背影，隔了许久才迈上楼梯。
…
萧焕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童铭的脸：“被睡着了，洗个澡再睡。”
几个小时下来，童铭感觉自己快散架了，外加早上起了个大早赶飞机，这时候困得不行，闭着眼睛耍赖。
萧焕哭笑不得，说理不通，又心疼他一天都没睡好，只能蛮力解决，直接把童铭抱到浴室。
洗了澡童铭反而清醒了，枕在萧焕胳膊上说悄悄话，说自己最近拍的综艺赶的通告接的戏。听上去简直忙得脚不沾地，萧焕本想说太累的话就推掉一点，但听见童铭语气中呼之欲出的兴奋，又不忍心开口。
童铭说了半天总算累了，萧焕开口问：“这次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童铭道：“明天中午的飞机。”
萧焕轻叹口气：“睡吧，明天我送你下山。”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萧焕童铭便起床了。走到楼下院子，昨晚电影的大屏幕还没收，七零八落地散着一堆凳子。
大妈在蒸包子，见萧焕下来意外道：“起得那么早啊？”
萧焕道：“一会儿下趟山，阿姐有东西要带么？”
大妈道：“啥也不缺，给你揣几个包子走。”
大妈给萧焕塞了满满一袋肉包还装了几个火腿粑粑，神神秘秘道：“那个小张都和我说了，你……哎，你这孩子，不够吃和姐讲，别不好意思……年轻人嘛，多吃点应该的！”
萧焕：“……”
…
童铭舒服地坐上副驾驶：“总算不用和鸡啊鸭啊挤一块儿了。”
萧焕把包子扔给他：“早饭。回去也要记得吃，别工作太忙就不吃早饭。”
童铭嚼着包子，满口答应。
…
陈棋确认童铭身上没沾鸡毛鸭毛，才放心把童铭接过去，诚恳道：“梁老师，您放心去吧，铭铭交给我了。”
萧焕道：“下次你再把他一个人丢下，我就把你塞进装了鸡毛的麻袋里，或者把你绑起来，让特技班的人二十四小时轮流在你眼前花式踢鸡毛毽子。”
陈棋光想象一下，鸡皮疙瘩就抖了一地。
萧焕开车送两个人去机场：“一会儿我就不下去了。”
童铭点头，又问：“你什么时候回b市？”
萧焕道：“还要一个月吧。”
童铭黯然道：“我一月底收到邀请去米兰时装周，恐怕之前是见不到了。”
陈棋在后排哼小曲儿：“我为甚么懒上车儿内，来时甚急，去后何迟？”
萧焕白了他一眼，陈棋乖乖闭嘴。
…
飞机上童铭往窗外看，看着郁郁葱葱的山林梯田越来越小，与江海河流汇成一片，又被云雾逐渐遮挡住了。
陈棋道：“你看着时间慢啊，其实一眨眼就过去了，到时候回过眼想一想，就恨自己没把之前的事情好好过。”
童铭诧异：“你怎么忽然那么有感触。”
陈棋一耸肩：“没办法，可能这就是成熟吧。”
童铭：“……”
第八十六章（）
就像陈棋说的，时间一旦用心跑起来，就走得飞快，十二月的尾巴一晃而过，就是新年了。
一月底，《大荒龙野》在y省的拍摄进程总算彻底结束，谢芒最后喊出“杀青”两个字的时候，众人都是一阵轻松，互相击掌庆贺。
这部电视剧拍得太过多舛，从换导演到换演员到一切从头开始，剧组一直人心惶惶地担心着也许哪天这部戏再也拍不成了，而这次的杀青，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以后这一片影视基地会变成收费景点，同时出租给其他剧的拍摄，袁少是个生意人，敢投资敢花钱，才赚得了钱。”谢芒和萧焕站在山林边，谢芒看着眼前一片天高云阔群峦绵连，远处山峦顶端覆上了白皑皑的雪，巍峨高耸，气势威严。谢芒深吸了口气，一不留神被凉风刺激，开始咳嗽。
萧焕替他拍背。
谢芒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不知道下回来是什么时候咯！”
这些日子过去，他们默契地绝口不提至今还在医院躺着没醒的王勍，更不提至今还在国外当舒服散人，却更像是逃避的宁远修，只当一切都还是从前那样，但彼此都知道，已经回不去过去的关系了。
谢芒看了一会儿山川大地，叹口气：“回去了。晚上让老乡准备了酒菜，大家庆祝一下。你什么时候走？”
萧焕道：“明天晚上飞机，公司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
谢芒道：“好好好。”
…
晚上喝酒，男人们都直接用海碗装了喝酒，女人们也不再矜持，杀青的日子大家都心里高兴，暂时将日常的明争暗斗搁到一旁，痛痛快快喝酒聊天划拳吹牛，尤其是几个垂涎萧焕已久的女演员，变着法子给萧焕灌酒，萧焕推脱不过只能一一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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