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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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文魁- 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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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才到邺城城下,营垒还没立稳,是勋就下令罗元霸等人动手组装抛石车了,黄昏时分他过来视察的时候,主体基本上都已装配完成,木匠们都在忙着刨树干,做抛杆——这是最后一道也是最为繁琐的一道工序。据罗元霸估计,一晚上的时间,绝对能够完成所有三十条抛杆,于是当即拍胸脯,说长官你明天日出时可来验收,定不教你失望。

    是勋点点头,又问郭淮哪儿去了?从人回复说,郭先生一个多时辰以前就跑到城下去观察了,估计天黑前必能返回。是勋不住点头,心说郭伯济就是郭伯济,比我可勤快多啦。

    正打算转身离开,突然有名部曲跑过来单膝跪倒,禀报道:“游骑获一儒士,自称为侍中的故人,前来投奔。已命其于帐外等候。”是勋不禁皱眉,心说这是谁来了啊?难道是荀谌知道袁家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所以过来找我?不对,他要是投曹,应该先去找侄子荀攸……

    于是跟随这名部曲返回自己的寝帐,果然远远地就见到一人端立帐外,身量挺高,肯定超过了八尺(一米八四以上),穿一身纯素的儒袍,头上戴着小冠。这人原本面朝向帐门,背对着自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便缓缓转过头来。是勋定睛观看,对方年纪很轻,眉疏目朗,唇上只有淡淡的茸毛——还是个半大孩子啊,顶多也就比郭淮大个一两岁,瞧五官似乎有些眼熟,究竟是谁呢?

    是勋瞧见了那人,那人自然也瞧见了他,而且看上去,他是认得是勋的,当即笼起双手来,躬身行礼:“拜见侍中。”是勋几步走到对方面前:“卿是……”

    “建安元年,在下于襄阳学宫内曾聆侍中教诲——家兄诸葛瑾,在下单名一个亮字……”

    啊呦,竟然是“卧龙”来了!

    是勋这下真是喜出望外,一把就抓住了诸葛亮的胳膊:“孔明,吾盼卿久矣……令兄何如?”他话才出口就觉得自己未免太过于热情了,怕会吓着这小子,所以赶紧改口,打问起诸葛瑾的近况来。

    诸葛亮果然就吃了一惊,心说自家兄长回来,把这位是侍中吹得是世间少有,天人一般啊,而且说他们君臣相得,是侍中也曾经探问过他两个兄弟来着,可是自己终究跟是侍中只有一面之缘,而且那时候自己还未成年,是个小学生,怎么今日一见,是侍中竟然如此欢喜雀跃呢?老哥究竟在主公面前是怎么介绍自家兄弟的?

    好在是侍中接着就问自家大哥的近况,诸葛亮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老哥没有撒谎,看起来他果然很得主公的器重啊,所以是侍中见到自己,会以为自己哥哥也即将返回,这才难抑激动的心情。

    于是赶紧解释:“前日家叔物故,家兄携我等扶柩还乡,安葬家叔后,即结庐守丧,期以三岁……”

    诸葛瑾带着两个兄弟——诸葛亮、诸葛均——返回了琅邪郡阳都县老家,把诸葛玄安葬在家族墓地里,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守丧岁月。诸葛亮本就是个好静不好动的,反正在隆中隐居也是读书,在阳都守丧也是读书,压根儿就没什么不适应,但是诸葛均年纪还小,奈不住寂寞,见天儿往外跑。于是某一天,诸葛均回来就跟两位兄长说啊,听闻臧将军在郡内大点兵役,估计是又要攻打青州啦。

    诸葛瑾、诸葛亮兄弟两个判断,臧霸不可能独自一人去向袁家动刀,估计秋收以后,曹操将会亲率大军,以讨河北袁绍。袁绍前次在官渡吃了个大败仗,然后在林虑就打得捉襟见肘的,败相愈益明显,估计这回该是袁、曹之间最后的总决战啦。

    诸葛瑾说:“前日主公有信递来,云已自河东返都,参司空军事。有主公相辅,料邺城不日可下,河北不日即平。河北平则幽、并唾手可得,长江以北,行将底定。余者荆、扬、凉、益,所在偏远,不足与中国抗衡,汉室复兴,只在数年间矣。”

    他不说这话还则罢了,说起这话,诸葛亮就觉得心里发痒——决定天下大势的决战即将展开,自己无缘得见,更帮不上忙,真是太遗憾啦。诸葛瑾回来以后,在他面前吹嘘是勋如何足智多谋,曹军如何能征惯战,诸葛亮就已经下定了将来去投奔是勋的心思了,可是想着,等这仗打完,剩下的就是征讨些偏远地区,是侍中身份贵重,未必还会再上战场,自己就算去投靠他,也就学学经、作作文,安享太平而已。自己的人生,不该这么平淡度过吧……

    《出师表》里写:“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但这未必就是诸葛亮年轻时候的真实心理,否则他便不会在朋友面前自比管仲、乐毅了。他自有宏图大志,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只是蜗居隆中,瞧刘表就一望不似人君,投曹操又无进身之阶,哥哥虽在江东,那地方却只有割据之力,无法恃之以安天下,所以才被迫隐忍。直到刘备跑来三顾茅庐,他才见着了一线曙光——以刘豫州之声望、能力,再配上荆襄八郡,便足以摇撼天下了!

    可惜在这条时间线上,诸葛亮就不可能对刘备抱有任何幻想,但因为哥哥曾经做过是勋的门客,投曹的道路倒是顺利打开了。只是,若等中原底定了自己再去投曹,那还有什么意义啊?还不如去跟郡守打好关系,等着举孝廉或者茂才哪。

    诸葛亮有点儿神思不属,诸葛瑾一眼就瞧出来了,于是笑着对兄弟说:“大战将至,本欲归还主公幕下,以报知遇之恩,奈何吾为长子,不可不为叔父守丧也。弟可愿代吾一行?”守丧三年那是孝道,但父死从兄更是孝道,倘若诸葛瑾发了话,让诸葛亮暂停守丧,那是与礼法不悖的。

    就这样,青年诸葛亮怀抱着一腔热血,袖揣着诸葛瑾的荐书,就千里迢迢跑邺城下找是勋来了。是勋真是喜出望外啊,心说哪怕这回打不下邺城呢,我能够收了孔明,这趟就不算白跑!

    当下诸葛亮递上兄长的书信,然后表示说愿意拜在侍中门下为客。是勋捋须微笑道:“吾门下客已满矣,恐无以再容足下……”

    诸葛亮闻言,不禁大是尴尬。(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初攻邺城

    诸葛亮想要给是勋当门客,但是勋却说我门客数够了,不想再添加了。诸葛亮听了这话,就不禁满面通红,心说难道我这回来错了不成吗?

    正在万分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却听是勋缓缓地又说:“然吾近日欲开课授徒……”诸葛亮的反应很快,赶紧就拜倒在地:“不才亮,愿从先生而学!”

    是勋早就有收几个学生的想法,只是自己对经学的研究还不够透彻……更准确点儿说,“是氏伪经学”的体系还不够完备,所以只敢去太学或者河东郡校上散课,不敢跟郑玄似的,正经收徒弟。可是今天诸葛亮来投,是勋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心说我不如收了“卧龙”做徒弟吧——师生关系,那可比主客关系更要紧密得多啊!

    至于自己能教诸葛亮什么……管他呢,先收下来再说。

    诸葛亮跪下磕头,是勋赶紧双手搀扶,跟他说:“军中无以成礼,先明师徒之份,待战胜返许,再行礼不迟。”咱们先定下名分来,等回去以后再大开香堂……啊不对,再正式举办收徒的仪式。

    诸葛亮磕足了三个头,然后在是勋的虚扶之中站起身来。是勋把他扯进帐篷,在席上坐下,随口问了几句,突然想到一件事儿——“孔明可曾娶妻否?”诸葛亮老实回答:“已聘襄阳黄承彦之女,约定三年丧满后即往迎娶。”是勋心说果然,你这漂亮小伙儿终究还是要娶那黑面黄毛的丫头啊……也不知道后来诸葛瞻长得象谁,是老爹的基因赢了呢。还是老娘的基因赢了?

    他也就是随口一问。对黄家那小丫头还真没啥兴趣。诸葛亮是因为喜欢还是为了傍上荆州大族才定下这门亲事。跟他无关,而且他不相信黄月英(倘若真叫这个名字的话)是民间传说中比诸葛亮还高明的发明家,顶多也就成功男士背后一贤内助而已。

    师徒二人聊着聊着,话题自然就转向了当前的战争,是勋告诉诸葛亮,你来得正巧,明日便要发起初次进攻,你可以大开眼界了。诸葛亮就奇怪啊:“弟子听闻王师今日才始立营。明日即攻,未知器械如何齐备?”是勋心说果然不是读死书的腐儒——这种知识,普通书本儿上就根本学不到——初出茅庐有这般见识,那就很了不起啦,然而:“吾自有妙计,孔明且拭目以待可也,哈哈哈哈~~”

    二人一直谈到月上中天,表面上似乎挺投机。是勋按照史书上所记载的诸葛亮的性情——忠诚、勤勉、谨慎、多虑、胸怀大志、自诩正义……近乎完美地引导着话题。他知道,这种强人见了自己就下拜,很大因素是自己的地位、名望。而不是自己真正的素质使其折服,不假以时日。不小心应对,是很难真正将他收服的。

    翌日天才亮便即起身,他带着诸葛亮见了自己的门客郭淮、董蒙、秦谊等辈,郭淮、董蒙听说诸葛亮已经拜在了是勋门下为徒,都不禁流露出一丝艳羡之色。是勋心里掂量掂量,董蒙就算了,等返回许都,正式举办拜师仪式的时候,干脆把郭伯济也算上吧,小家伙值得自己器重。

    然后就去见罗元霸,只见三十架抛石车果然已经彻底完工了,每车由二十名久经训练的兵卒簇拥,只待令下,便推出寨门,前去攻打邺城。诸葛亮见了这些抛石车,不禁啧啧称奇,是勋干脆关照郭淮:“伯济与孔明年齿相仿,可多亲近,礮车之事,可细为孔明解之。”

    他自己则前往大帐去见曹操。此时正当卯时,军中鼓响,诸将会聚,才进帐门,曹操便问:“礮可齐备乎?”是勋躬身答道:“俱已齐备,弹丸亦足,候主公令下,即可前挫敌垒。”

    曹操说好,今日于城东试攻,左右望望,手指曹洪道:“子廉为先。”曹洪大喜,拱手应诺。

    把主攻方向定在邺城东面,是为了拉开与袁绍所据污城的距离。是勋领令急忙跑回抛石车所在,招呼郭淮过来,通知他这个消息。郭淮说:“淮昨日即出营勘踏,城南、城东,皆已定位,主公勿忧。”是勋就是怕郭淮才查看了城南地区,不及城东,听得此言,才始放心。

    当下指挥众人将抛石车推出大营,直向城东而去——每具抛石车后面还跟着五辆马车,装载各种类型的弹药,由四百部曲和千余步卒卫护。所行不远,曹洪也领兵赶过来了,就马上问是勋道:“未知午前可能设置停放么?”是勋笑道:“顷刻即办,子廉稍待即可。”

    原来郭淮事先勘察了地形,目测了距离,早就已经在适合抛石车安放的位置做下了记号。想当初是勋在作坊中初见抛石车,看那谢徵先拿眼睛瞄了半天,然后又在地上划了半天,最后才设置,花费的时间真是不少,最终还打不准,瞧着不老靠谱的。他可惜自己不是学理的,不但对于什么力学啊、抛物线的计算完全不成,就连最普通的算术知识,也都基本上还给小学老师了,干着急却帮不上忙啊。

    转念再一想,我不会总有人会啊,这年月的数学虽然并不发达,但找几个顶尖人物出来研究一下弹道问题,应该不会太难吧——反正抛石车的精度就摆在那儿呢,哪怕算得再清楚,误差率仍然小不了,能够比谢徵这废物算得精准一点儿都是胜利。

    那么,上哪儿去找数学强人呢?好在眼前就有一位,郑玄郑康成在这年月算是众所周知的尖子人物,据说他曾经帮助马融演算过浑天问题——具体那浑天说的是什么,是勋自然不明白,但想也知道,不会是纯粹的占卜、巫术。而必有数学夹杂在内啊。于是是勋就主动登门。趁着恳求郑玄给水师拨付点儿物资的机会。小心翼翼地讨教了一番。

    郑玄倒是对这个问题挺感兴趣,当即取出算筹来,在是勋面前摆了一回。是勋满面钦慕地……有看没有懂,所以转头就把郭淮给推了出去。郭淮跟郑玄学了好几天,回来跟是勋说,这个问题啊……瞧着简单,算起来复杂,郑先生也刚摸着点门儿而已——是勋不知道。这相关三角函数问题,得明朝才正式传入中国,中国人以前不是没有研究过,但零零散散的完全不成体系。

    是勋琢磨了一会儿,说没问题,摸着门儿就成,我不信郑老师还算不过谢道士。咱们计算跟试验辅助着来,排开抛石车,瞄着一个目标来回打,完了按照不同的距离。配合不同的配重,列出一张表格来。再在抛石车上做了记号,肯定精度能够大大提升。

    所以昨天晚上,郭淮出营去勘测地形,就顺便目测了一下距离,计算了一番参数。等到正式进攻的时候,一溜三十具抛石车排开,郭淮又蘸点儿口水,举起手指来,大致测了一番风速,翻开表格,当即报出一连串数字来。

    诸葛亮在旁边见了,不禁双眼放光。是勋在旁边瞧见了,心说孔明果然有当发明家的潜质啊,看起来这玩意儿很对他胃口嘛。

    这会儿功夫,曹操也到了,当然啦,他不会亲临第一线,只是携着十二岁的次子曹丕登上了身后百步外的一座箭橹。曹操这回出征,没有带长子曹昂,而带上了曹丕,曹昂被任命为五官中郎将,留守许都——是勋明白,这就等于半正式地确定了曹昂的继承人地位。

    眼看一切就续,是勋遣董蒙快马传报曹操。时候不大,就听得身后鼓声震天般响起,是勋当即挥旗下令:“射!”

    在此之前,按照郭淮的计算,士卒们已经都把石弹和配重准备好了,小旗一挥,快刀斩下,割断绑缚抛杆长端的皮索,短杆配重飞速下坠,于是三十枚五十斤重石弹便划着一道道弧线,直向城下飞去。

    是勋手搭凉蓬,定睛观瞧,嘿,你还别说,郭淮计算得挺准,这要是瞄的城墙,估计起码能中一半儿。然而问题目标并不是城墙,而是城壕内侧的羊马墙,或名羊马垣。象邺城这种大城,不可能光守城墙,而先得垒羊马墙在城外守御,争取极大杀伤攻城之敌。审配确实设置了多处羊马墙,基本上封堵了曹军逾壕之路。

    羊马墙也就一人高,目标比城墙要小得太多了,所以这一轮抛石,虽然左右偏的不多,但或近或远,或者堕入城壕,激起高高的水花来,或者直接逾垣而过,几乎就砸在城墙上,最终只有四枚中的。

    但这就已经挺够的了,羊马墙都是临时以土垒城,夯得并不结实,一枚石弹砸到,就是一个大豁口,至于豁口后面的袁兵,估计直接连尸体都碎了。曹洪所部就护卫在抛石车左右,见状全都举臂欢呼。是勋唇边也不禁露出了微笑,干脆把手中指挥小旗递给郭淮,鼓励道:“甚好,且再投四轮者。”

    郭淮躬身接过小旗,然后再测一遍风速,调整了一些参数,又是连续四轮石弹发出。几乎每轮都有四、五枚石弹中的,前后五轮一百五十枚石弹扫过,邺城东城门南侧长达二十丈的一段羊马墙,就几乎给砸得跟被狗啃过的麦饼似的,基本上起不到什么防御作用啦。

    眼见得大群袁兵被迫从羊马墙后撤出来,部分绕到城门附近,城门拉开一条小缝,放他们进入,部分直接就抓着城上放下的绳索,手脚并用爬了上去。曹洪见状大喜,就待下令:“负土,填壕!”却被是勋给拦住了。是勋说且慢啊,尚有一物须破,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死伤。

    他瞄上了城墙上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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