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来与她牵扯不清,生怕再被人误会是什么,如今都已经不顾形势了,必定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要事吧。
“芸儿,你先坐。”黎尘拍了拍椅子,对着沈芸道,心中思量着如何能降低这件事情对沈芸的伤害。
沈芸见她如此庄重,心中也是一惊,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你们先下去吧。”侧首,黎尘对着宫中一干宫女道,待人都出去了,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做功精细的锦囊来,拉过沈芸的手放在她的掌心中。
“这……”
“芸儿,你可知这些日子京都多了些什么人?”黎尘也不顾沈芸是否会回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是楼兰的使者来了,代他们的太子求婚。芸儿,你应该明白这中间的利害关系……”
“够了!”沈芸“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脑子里一片混沌,父皇明明答应她不让她和亲的呵,如今又算是怎么回事?她这个最受宠的公主也不过如此罢了。看了一眼尴尬的黎尘,沈芸沮丧道:“姨娘回吧,让芸儿自己一个人想想。”
黎尘听见那一声“姨娘”,眼神闪了闪,伸出的手还是愣在了半空中,就算沈芸如今对自己示好又能怎样呢?自己又能帮得了她什么?什么都不行啊……
“那芸儿,你好好想想吧。”黎尘说完,静静地离开,在门口吩咐了一句,让所有的人不要进去打扰沈芸。
冷清的宫殿里,沈芸的泪不断地滑落,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的父皇怎么会这样对她?呜咽的声音细微,咬着的唇渗出了血丝,趴在桌上一遍又一遍的抽泣。
手中握着那锦囊,沈芸的心凉了半截,她以为她还有时间有机会可以去挽回那人的心,如今,她还剩下什么?她连一丝丝的希望都没有了吧……
思念着那个永远都不会思念着自己的人,沈芸哭得更加伤心了。
Chapter。6
脚步有些微乱,青宁听到沈芸哭了不止一炷香的时间以后心中一惊,逼问之下才知晓是因为黎尘劝说沈芸让她去楼兰和亲,未深思,便向昭阳殿去了。
虽然从未去过,但其实,椒房殿与昭阳殿并不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青宁行至一座巍峨宫宇前,正门前“昭阳殿”三个金铸大字明晃晃地色彩在日光下分外耀眼。仪门至正殿只一条两车宽的汉白玉道相接,两旁凿开池水清明如镜,满种白莲,此时新荷初绽,美不胜收。然而,此时的她却无心观赏,沈芸的事情一日不解决,她便一日不能安心。
“皇后娘娘到。”内监尖细的嗓子急促地递出,惊飞了盘旋在昭阳殿上空的鸽子,如同殿内的一样,一时间纷纷忙碌起来。
未等殿中有动静,青宁便急急地走了进去,沈芸是她一手养大的,她不可能袖手旁观,也许对待沈芸的母女之情早已超越了那种抱养的关系。不论如何,她不会让那个孩子受一点点的伤害。强按着怒气,在正殿的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坐下,青宁眼角眉梢都多了几分肃然,失了往日一贯的温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打上了沈芸的主意,那这昭阳殿的安宁日子也该停一停了。
且说黎尘,本在清闲着喝茶,突然听到那尖细的声音,微愣,直到新来的女官用手肘碰了碰自己才清醒过来。
连忙吩咐宫女把内殿的茶具撤下,黎尘略微整理了下仪容,踏着莲步从内殿走出,玉手掀起帘子,卷帘随之发出清脆的响声。
轻轻抬眸,黎尘便瞧见青宁略带怒气坐在正殿的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心中多多少少知道她的来意,也不敢怠慢,微微福身道:“皇后娘娘金安。皇后娘娘驾临昭阳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
见黎尘从内殿走出,青宁几乎就要站起,终是强压了下去,但发髻中斜簪的步摇微微颤动,还是昭示了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思。
冷冷盯着冷婕妤一眼,青宁随口道一声:“免了。”欲言又止,一众的宫女看的心烦,也不便说话,侧首冷冷吩咐道:“你们都下去。”见黎尘身边的女官不肯离开,气不过,几乎是吼的:“你也出去!”声音干脆不带情感,不容置疑。
看到青宁盛怒的样子,黎尘对着身旁的女官摆了摆手,让其下去。
顿时,殿内只剩二人,一时寂静无声,黎尘轻声道:“皇后娘娘似乎有些怒气,不知是否妹妹做错了什么,惹得姐姐不高兴了?”
“婕妤一向聪敏,本宫也不和你兜圈子,芸儿只是个孩子,担不起那么多责任,本宫不希望,你再以这件事找她。”听其声音婉转温柔,青宁不得不承认,这样出色的美人是谁见了都忍不住要怜惜的,但此刻,她懒得寒暄,难得的傲气,眉毛一扬,停了停又道,“今日芸儿见了你之后,便一直哭个不停,就算她自己苦着自己不想让人知道,有些消息还是会传出来的。你也为人母亲,何苦为难孩子?”
黎尘暗叹,原来是为了沈芸和亲的事情而来,只是可惜,那件事情也并非自己所愿呵。
想罢,黎尘盈盈笑道:“原来姐姐是为了芸儿和亲的事情呀。此事,可不是我对芸儿说说就可以的。和亲如此大的事情,作为朝政,妹妹身为后宫妃子,怎可参加决议? ”
“你不必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敷衍本宫,后宫里如何,本宫看的清,平素里如何也懒得管。但是,事关芸儿,本宫就不会再沉默。”青宁双目微阖,又猛然张开,嘴角扬起一丝泠然的弧度,那是她的女儿,她不会就这么放弃的。她负气般地漠然一笑,继而淡淡道:“陛下那边,本宫自有分说,只是,你不要再找上芸儿。”
“姐姐既然认为妹妹的话冠冕堂皇,那么何必来找妹妹?姐姐既然有把握能够说服皇上,那么何必来找妹妹?”黎尘冷漠笑道,步步逼近丝毫不退让地说道。
黎尘少有这样大幅度波动的情绪,只是思及她的儿子烬丞,她心中的委屈又要与谁去说?她待沈芸也不薄了,若她只是一般的皇女,她倒也不必如此费心去劝说。
经这么一折腾,狂怒的心思反而沉静下来,青宁雍容万端地一笑,漫不经心地拨动着凤尾步摇道:“你以为,本宫找你,是为了经你去求陛下?若是如此,本宫也就不会一直在椒房殿了。”
“姐姐说的是,但,芸儿那里,我也不愿去,若不是皇上口谕,姐姐认为我会去干这种既招人误解,又不得好处的事情吗?”
“婕妤自然是极聪明的,所以才会去找芸儿,不是么?吃力,误解,不过是借口罢了,你要的,是君心。”面对黎尘的反问,青宁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含了一缕单薄的意味,叹息如秋雨般凉薄,话语中渐渐带了一丝清冷,凌厉,“怎么,还要本宫说的再明白些么?”
“姐姐怕是多想了,以姐姐皇后的身份自然不需要妹妹做媒介。若是,姐姐不愿意芸儿去和亲的话,下道懿旨便可。”黎尘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缓步退了回去,远远遥望未央宫又道,“妹妹可不比姐姐,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即便在朝堂上,也有人支撑着。妹妹能够依靠的也只有皇上的宠爱了,但是,姐姐若是以为,我让芸儿远嫁楼兰就可以得到皇上的爱,那姐姐便错了。皇上早就有意让芸儿和亲,就算此事不是我去说,那么后宫之中又会有多少妃子会自愿去说服芸儿?我倒情愿让芸儿以为,此事是我的错,让她恨我,也不愿意让芸儿带着对她父皇或是母后的恨去和亲,娘娘说,是这个理不是?”
青宁闻言,微愣,她不得不承认,黎尘如谪仙一般的气质,如果不是在未央宫,她会真的相信她如婴儿一般纯洁,不沾俗物……
“本宫为的是皇室的尊严,若是真下了懿旨,岂不让天下人耻笑,让蛮夷轻视。”青宁心底缓缓纠起,暗道:我一生不会做蠢事,只是,为了儿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复抬首望着黎尘深远眼神,惊觉其中也有点点落寞,然道她真的有难言之隐,或许她说的是真的?想着,青宁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起,旋即又放开了,叹息如秋雨般簌簌凉薄:“婕妤妄自菲薄了,冷相在朝中如日中天,不又怎会只依靠陛下的宠爱?不过,本宫但愿,你说的是真的。只是,家国兴亡,又岂能寄托于小女子身上?更何况,芸儿还是一个在所有人的安抚中长大的孩子。无论如何,本宫都会阻止。”
抬手不经意地扶了扶首,黎尘眼中闪过一道无奈,轻声道:“姐姐能懂妹妹之心便可,但友军总比敌军好。若是出了战事,受伤的不是这皇宫深院中的人,是那些平民百姓啊!倒是这宫中,女子也甚多,实在没有必要让一个皇女去和亲。姐姐实在舍不得的话,妹妹倒是认为,若是可以在宫中选出一位貌美的家人子送去和亲,也未尝不可。”
“如此想来,是本宫错怪妹妹了。和亲之举,本宫绝不反对,既然妹妹也认为可择家人子,那么就如此吧。”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青宁不由得缓和了一口气,起身,悬于心头的利剑终于解脱,无比畅快,也暗暗心惊,何时自己竟也有如此的凌厉了?
微微点头,青宁侧首对着黎尘浅笑道:“本宫不便久留,就此别过。”
“恭送皇后娘娘。”黎尘看着那道背影,心服口服。
沈芸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从未央宫出来了,每日请安的习惯不会打破,但刘恒的笑容和慈爱在她眼里看起来却更加刺眼了,心中久久没有平静过。知道青宁去找过黎尘,知道无果,知道此次非要远嫁,沈芸的心中反而有着千斤重的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楼兰,那个只在书上、奏章上看到过的字眼,以后就是我的家了吗?沈芸自问着,忽然忆起当日在上林苑中楚慕决裂的眼神,心下猝然一紧。或许这也不失为是一个好归宿,至少报答了父皇的生养之恩,也守护了国家……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心底终究还是不舍,有些东西依旧放不下,与青宁道了声,便出了皇宫径自走去了三皇子府上。为什么到这儿呢?沈芸也不明白,或许只是想看一眼,至于要看什么,她的心还是一片茫然。
璃醉眯着眼睛,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温和,不经意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淡淡一笑问道:“芸儿,你怎的来了?”许久未见她,倒是愈加标致了呢,璃醉起身,不用细看,便发现那眉宇间的怅然,心下疑惑,沈芸一向受宠,一般人也动不了她,今天这是怎么了?璃醉心下不忍看她这样子,开口问道:“芸儿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和三嫂说。”
“没什么,突然觉得长大了也不是件好事。”沈芸本欲出口的话被那阵关切的眼神逼了回去,心底的敌意褪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淡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向四周打量一番,又问道,“三哥没在吗?”
璃醉闻言笑容僵了一僵,心底暗道:夏天啊夏天,有些事情终究瞒不过,就算有我给你做幌子,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说是有事要处理,刚被同僚唤出去了。”或许是人间世故看得多了,璃醉话题轻轻一转,道,“倒是芸儿,确实是个稀客。”
Chapter。7
看沈芸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璃醉也不急问,将她拉至身边的石凳坐了下来,喊了身旁的丫鬟上了些茶水点心便让她们都退了下去。
“芸儿尝尝,都是些你爱吃的。”璃醉淡淡一笑,将那食物堆到了沈芸的面前。
琳琅满目的点心都是素日的最爱,只是,如今她哪里还吃得下这些?沈芸只是轻轻一瞥,就低下头去,掩饰道:“刚刚在温室殿吃过了,并不是很饿。”
看她食欲不振的样子璃醉更加疑惑,到底是吃过了还是不想吃?亲自斟了杯茶递到她面前,又道:“那就喝些茶吧,菊花的,清火。”
“芸儿不渴,不想喝水。”沈芸轻轻推开面前的茶杯,淡淡地说着,手心依旧握着黎尘给的香囊,深吸了一口气,才忐忑不安地开口问道,“三嫂,有些事情想请教你。方便吗?”
见她手中握着什么,也没看清,便听得她开口询问,璃醉眼角的笑意愈浓,说道:“芸儿有何事问便是,嫂子必定知无不言。”
将手心的香囊握得更紧,沈芸抬首看着璃醉平静的眼神,轻声说道:“三嫂,我很羡慕你,也很想有一个人能像三哥呵护你那样保护我。只是,如果当初三嫂若是错过了三哥,你会怎么样?”说着说着头就低了下去,又觉得有些不妥,急急忙忙地补了一句,“芸儿只是打个比方,没别的意思的。”
错过?错过倒是好了,谁会用威逼利诱这一套?心里虽然想着,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看她的情绪也不是一点点的消极,璃醉叹道:“芸儿若是有事,直说罢。”心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唇角弯了弯,不顾她的表情,手摸着温热的茶杯,淡淡道:“芸儿可是有喜欢的人了?若是皇家可以接受的,那便追求去吧。感情还是自己的,他人摆布不来。”
沈芸看着璃醉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心道:难道三嫂和三哥并不相爱吗?心里虽这样想,却也不愿意说出口,毕竟这事也不好说出口。
“有是有,不过再怎样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听得璃醉含着浅笑的追问,沈芸脸上依旧不自在地升起红晕,不再掩饰眼底的幽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沈芸将手上的荷包被死死地拽着,像是要把它撕碎一般,呢喃道,“三嫂也许不知道,皇宫里的生活虽然富硕,衣食无忧,但皇宫本就是一个不容真情存在的地方。”
“芸儿,东西弄坏了可不好,有什么事儿只管和嫂子说。说不准,嫂子可以给你出主意呢?”听她说到有了心上人,又提及皇宫,璃醉便也知道她有难事,瞥见她手中攥着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如若真的是不被接受的事情,怕是要费些精力了。
直截了当地把锦囊放在石桌上,上面原本精美的图案已是面目全非,沈芸心内五味杂陈,欲诉还休,心下打量璃醉是个守口如瓶的人,方才决定开口,只是话未到嘴边,泪已簌簌而下。
见沈芸忽然哭泣,璃醉有些慌乱,急忙递了帕子轻轻擦拭着她眼角流出的泪水,一边道:“芸儿哭什么?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三嫂,父皇要我去楼兰。”
“楼兰?去楼兰做什么?”手顿了一顿,璃醉疑惑地问道,还没等到沈芸回答,心中已然有了答案,里还盛着震惊,“莫非……不会的,皇上那么疼你。怎么可能让你去……”
“父皇最喜欢我又怎么样?最合适的是我,父皇自然就会叫你去。”沈芸夺过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心底的凉意自胸口蔓延到指尖,整个人都浸在厚厚的伤情之中。想起刘恒让黎尘来跟自己说教,心底越发寒战,眼底已然升起恨意,又哭道:“这样还不算,那日三嫂也在,父皇答应过我的事情嫂子也该听到了才是。如今,他做到了,他不亲自跟你提,但却要你知道有这事,然后让你自己去和他说:‘我要去’,这就是帝王的疼爱呵……”说着,沈芸心中愈加觉得苦闷,哭声也更大了。
“芸儿只会这么哭?”璃醉见沈芸如此模样,恨铁不成钢啊,轻笑,带了些讽刺道,“既然不喜欢就说清楚,每个人都有反抗的方式。追求你最喜欢的便是。”
听着璃醉犀利的言语,沈芸不由一怔。哭,的确是解决不了问题,但如今自己连哭的权利也没了吗?想着,哭声也渐隐了下来。
见她渐渐冷静下来,眼中带着的不可思议,璃醉也无意再逗弄她,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不能太过,继而淡淡道:“这就要看你父皇到底有多疼你了。若是真心对你好,自然尊重你的意见。若是让你勿一意孤行,离开吧,那本不就不适合你。当初我在云斋遇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