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您和母亲都进京去了,若是妹妹同姻伯母闹起来,如何收场?反叫人说咱们家得意猖狂倒是累了娘娘清名。倒不如您带着妹妹进京,有您看着,妹妹也闹不出什么事来。”
谢逢春听了这些这才答应,亲自同齐伯年说了,齐伯年见谢逢春开口也不好回绝,只能答应,月娘看着不同顾氏打别,自是欢喜,不想进京后,堵心的事儿也不比在阳古城少,第一桩便是要进宫叩见昭贤妃。
第128章 王妃()
要说乾元帝赏了爵位同宅子与谢逢春,与冯氏来说虽她在外头行走,人都高看她眼,可也有桩坏处,那便是婆婆马氏也要一同进京。马氏来也罢了,做人媳妇的总要伺候婆母,且马氏为人虽势利心胸狭隘,却也是知道好歹的,倒是不怕。可从阳谷城来的信上说月娘也要一块儿来,冯氏不禁犯愁起来。月娘性最直,眼皮子又浅,在京都这个地方举目都是富贵人的地方,只怕一张口就得罪了人去,自己还不知道。
待得谢显荣晚间从衙门回来,冯氏先请问了谢显荣用过晚饭没有,谢显荣道是在外头吃过了,冯氏又叫上茶,看着谢显荣吃了盏茶,这才将信与他瞧了,又道:“旁的也罢了,二妹妹那性子老爷也是知道的,她可不似京中这些女眷,一句话总要转几个弯,她哪里是人家的对手,旁的也罢了,只怕平白地给贤妃惹祸。”谢显荣也有些头疼,只不好当着冯氏的面儿埋怨自家父母,便道:“左右她才进京哪个也不认识,也不会有人递帖子请她,若是她要跟了你出去,你只叫她来问我。”
冯氏听着这话虽还是不放心,却也无话可说,只得到时再做打算了,就搁在了一旁,又就将儿子谢骥拿出来讲:“都会背‘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了,还说要背给爹爹听,无如撑不住就去睡了,还请您明儿早些回来罢。”谢显荣一笑道:“只看衙门里事多不多。”冯氏又问:“小殿下将满月了,圣上恩典,许妾进宫坐宴,你看给小殿下备什么礼好?”
听着冯氏问起宝康公主满月宴,谢显荣脸上才有了些笑模样:“凭什么是宫里不能有的,贤妃也不是个会挑理,你自己瞧着办就是了,只别送吃的。”冯氏答应,又笑叹道:“不是妾这里多嘴,都是一个爹生的,二妹妹与娘娘性子也差太远了,一个但凡说话就叫人替她愁;一个就太小心了,看着便叫人心疼,两个均均也就好了。”谢显荣轻哼了声,道是:“糊涂,这也是均得的?”一时看着已交亥时因谢显荣明儿还要上朝,就叫了热水来,夫妇俩梳洗了上床安歇不提。
转眼便是宝康公主满月,也是玉娘受封昭贤妃后头一回在如人前露脸。因玉娘这个贤妃前还有个封号:昭,是以看着是贵淑贤,实则这个贤妃比之贵妃也不差什么,是以一个满月宴,宫中内外命妇齐聚,其中齐王妃施氏也在人群中。
这位从前曾风光无限,众星捧月般的齐王妃,因着乾元帝不喜齐王的缘故,贺喜的命妇们中内命妇们少有人与她说话,便是外命妇们,也不过同她打声招呼便走开了。只齐王妃比齐王能忍耐些,任凭身边人来人往,只端坐在自己座次上。若是有人与她说话,齐王妃一样笑着回应,若是无人理她,她就只管慢慢地吃着自己面前的茶,脸上也瞧不出不耐烦来,倒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模样。
正吃第二盏茶时,就看着殿门前太监宫女们人影晃动,先是四个宫女手持长柄销金香炉走了进来,而后又是捧着拂尘、绣帕等物的太监们鱼贯而入,再后便是李皇后叫左右宫娥扶持着进来,虽是一身庄重,脸上却是不辩喜怒,身后一左一后落后三步跟了两个宫妃,左手那个年纪与李皇后仿佛,云髻高挽,长眉描画入鬓,琼鼻丰唇,体态风流,正是高贵妃。
高贵妃右侧那位妃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体态娇柔,顾盼之间流眄生姿。身上粗看不过是件妃子常服,也不见大打扮,可在座的哪个不是锦绣堆里出来的,只看她衣裳用料便晓得,这可是熟手工匠一日只好织一寸的云锦,再看她位次便晓得,必是今日的正主儿昭贤妃。
齐王妃这是头一回见着昭贤妃,不免多看了几眼,玉娘见有人瞧她,一样转眼过去,将齐王妃看了。说来若是真玉娘泰半不识得齐王妃,而沈昭华却是见过齐王妃几回的,倒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口角边掠过一丝笑影,又若无其事地将脸转了过去。
一时满殿的外命妇们齐齐起身,对着李皇后拜了下去,李皇后身侧的黄女官谕曰:“免礼。”而后李皇后升座,高贵妃与昭贤妃在她左右分坐了,外命妇们这才落座。
李皇后瞧了瞧昭贤妃,嘴角一动,听着玉娘生了个公主,李皇后自是庆幸,虽乾元帝将这四公主百般偏爱又如何,到日后不过是汤沐邑封得肥美广大些,难不成还立她为皇太女不成。而后她听着母亲唐氏这两回进宫,说着朝中有几位亲贵大臣因看乾元帝太过宠爱昭贤妃,只怕将来昭贤妃生个皇子出来,引得后宫长幼失序,兄弟阋墙,已有意请乾元帝立皇五子景宁为太子。只消乾元帝这会将太子立准,便是日后叫昭贤妃生个皇子出来,想谋大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只看乾元帝与齐王便知道。是以李皇后这些日子对玉娘倒是不如何气恨,当着内外命妇的面,愈发地端出副母仪天下的风范来,缓声道:“今儿是你们母女好日子,你只管放开些,很不用拘礼。”
玉娘微微笑道:“是,妾谢殿下慈爱关切。”李皇后缓缓点了点头,又转向下头的内外命妇们笑道:“可惜公主睡了,不然就抱出来叫你们瞧瞧,那孩子可是会生,面目像圣上,偏又和圣上一日诞辰,也怨不得圣上疼她,连我都忍不住多疼她些。”
李皇后这番话只说着“公主”,有意无意间将封号宝康两字略去,又说着公主像圣上和同圣上一天诞辰的时,叫人听着倒象宝康公主之所以得宠,全是为着这两桩的缘故,倒是将昭贤妃略去了,大有皇后体统,一时内外命妇们纷纷称诺。
虽高贵妃嫉恨玉娘夺了她的宠爱,可相对于乾元帝的宠爱,更叫高贵妃刺心的是徐氏椒房探视时告诉她知道的事,愈发心痛景淳平白遭李皇后护国公夫人陷害了,不然一个已长成的皇长子也未必抗衡不过才二三岁的皇后养子。是以听着李皇后这番话,忍不下气来,脸上强笑道:“是呢,圣上也说宝康公主生得巧。”
李皇后听着高贵妃咬着牙说“宝康公主”,自然不喜欢,就道:“好了,今儿是你贤妃妹妹的好日子,你多喝几杯罢。”高贵妃手上扯着帕子,脸上强笑道:“是,妾也是替贤妃妹妹喜欢。”说了将桌上的那杯梨花白一口喝尽了,心中愈发将李皇后恨得切齿。
上首皇后与贵妃间这一场小小的纷争片刻即散,莫说内外命妇们没留意,便是留意了也不敢露出痕迹来,倒是风波不兴地过去了。陈淑妃坐在玉娘下手倒是瞧个明白笑盈盈地喝了口酒。
这等酒宴,李皇后不过略坐了会就起了身,又向玉娘要起身送她,还关照了几句,只说是:“今儿是你的好日子,你只管松快松快,不用拘礼。”玉娘这才答应,依旧恭立着目送李皇后出去,这才依旧坐下,因见齐王妃又看了自家一眼,心上一动,便向身后的珊瑚道:“扶我去更衣。”珊瑚答应,同辛夷两个一起过来将玉娘扶起,到殿后更了衣,出来时就推着有酒,要在外头散散,才走了没几步,果然见着齐王妃带了侍女也走了过来,见着玉娘倒是先站下脚:“昭贤妃。”玉娘微微颌首:“齐王妃。”
齐王妃便道:“我今日进宫,一来是给宝康公主贺喜,二来也是探望探望万贵太妃。时辰不早,想来万贵太妃也等急了,就先去了,昭贤妃勿怪。”说了领着侍女们从玉娘身侧扬长而过。
玉娘因问:“万贵太妃不是在礼佛吗?如何齐王妃好去见她?”珊瑚闻言便笑道:“娘娘有所不知。这是咱们圣上仁慈,因万贵太妃一心为先皇礼佛祈福,怕齐王挂念,故此准齐王妃一年探视两回。”玉娘听说,回头又瞧了眼齐王妃,见她身影纤薄瘦弱,亲王妃服饰压在她身上,倒有些不堪重负的模样,心上忽然一动。
又说谢逢春一家算是迁入京都居住,阳谷城的谢府中除着搬不动的都封存了,余下的金银玩物细软都装了车,又将大半的家仆也带了上路,是以车队也是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东安州的知州也是个懂事的,只怕谢逢春这支车队打眼,倒是遣了百十来人的一支卫队护送。
谢逢春不是头一回上京,这回因有承恩候的名头,走的官道住的驿站。虽他是因裙带得来的爵位,小官小吏们固然十分奉承,而正经从科举上出身的不太瞧得起他。可只要不是糊涂透顶、莫名其妙要挣个清名的迂儒,也不会来故意为难他,面子情尽到也就罢了。饶是这样,也比谢逢春从前行商进京时倒也便宜许多。
。天明赶路,黄昏投驿倒也便宜安静,不过形程慢些,路上足足花了月余才到京都。
谢显荣带着谢怀德、齐瑱都在城外长亭等候,看着浩浩荡荡的车列过来,前头的引路牌上写着:承恩候谢,知道是自家人到了,忙迎上去,先给谢逢春马氏叩首问好。
谢显荣在京做得这俩年官,养移体居移气,早养出了一身的气派,谢逢春看着大儿子这般出息体面,早堆了一脸的笑,双手拉着,满口说着好。又看次子谢怀德同在家时一般的面目俊秀,举止潇洒,也喜得伸手去拉,再看女婿齐瑱,虽一样是个俊秀少年,可一想着他同自家女儿相见生厌,偏月娘还在身后的车上,就觉着头痛,可又不好不理,只得也伸出手去要将齐瑱扶起,却听得月娘的声音道:“爹爹,娘,可是大哥哥来接我们了。”
齐瑱听着月娘的声音,脸上的笑就淡了些,当着谢逢春的面儿也只装听不着,只请安道:“岳父岳母一路辛苦。”他这一开口就叫车后的月娘听着了。
月娘听着齐瑱的声音,起先有些喜欢,就要掀帘子,转念想着齐瑱待自己十分冷淡,从前两家门当户对自己尚且不受他的气,难不成如今做了侯府千金倒要奉承起他来了?便又坐下了,只等着齐瑱过来见她。不想片刻之后,车队又缓缓前行,只不见齐瑱过来,月娘自气得咬牙。
待得看见承恩候府钉有拳头大铜钉的朱漆兽头大门,门上更高悬匾额,上书五个金漆大字:“敕造承恩候府”时,月娘脸色才和缓了下来。
第129章 侯府()
(上接作者有话说)
片刻到了一所庭院前,明三暗五,粉墙青瓦,福字窗格,便是马氏正房了。一时轿子停稳,冯氏先过来将马氏扶下轿子。
因知道马氏今日到,房里早烧了地龙,又摆有火盆,马氏一进房就觉得暖意融融,又将屋子看了回。因是新布置,屋子不免空了些。好在冯氏知道马氏脾气,一应摆设都朝热闹里布置,是以看着也不冷清,马氏脸上有了些笑,在铺着锦褥的罗汉榻上坐了,就问冯氏:“你妹妹府屋子你收拾好了吗?”
冯氏将月娘瞥了眼,见月娘侧身坐在马氏身边,微抬着下颌,背挺得笔直,脸上露些矜持,就微笑道:“收拾好了,在后头的留芳院,风景是极好的,待会儿媳妇亲自引妹妹去。”马氏听着月娘的屋子风景极好,先是喜欢,转而想着,即在园子深处,倒是不大好叫女婿齐瑱同住了,不然传出去不太好听,一时踌躇起来。
不待马氏说话,门帘子一动,冯氏的丫头进来,先给马氏与月娘见礼,又过来与冯氏道:“太太,牙婆来了。在花厅候着呢。”
冯氏听说,就转向马氏:“母亲,媳妇想着如今咱们家地方大了,家里带来的人怕不够使,所以叫牙婆领了些小丫头来,母亲过去掌掌眼可好?”马氏听说也就点了头,端出个老太太的气派道:“你年轻不经事儿,挑丫头,顶要紧是个眉眼干净,这等眼滑的头一个不能要,轻则不肯老实干活,挑轻怕重的,重则勾搭爷们儿,咱们过去看看吧。”
众人一时出了门,由冯氏领着向西一转,经过一道月亮门,过了石桥,又见一座倒座庭院,院子里站了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身上穿着酱色长袄,梳着溜光的低髻,插着银钗,眉目和顺,身后齐刷刷站着二十个十来岁模样的小丫头。
妇人见着冯氏扶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生得一张方脸,论起眉目来也端正,只嘴唇儿抿得紧,她是惯走高门大户的,一见马氏这个模样,就知道是个不好相于的,忙过来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候夫人了,果然是一身的气派。奴钟氏给夫人请安。”一面说着就福了福身。
马氏听着这牙婆一口就叫出自己身份,眼角就露了些笑意,口中却道:“你这等口乖的人,我也见多了,若是带来的人好也就罢了,若是不好,少不得打回去。”钟氏笑容满面,又道:“您放心,若是不好的也不敢往您眼前带,不然不是污您的眼么?”随着马氏进房时又见扶着马氏的月娘,看她眉目与马氏有几分相像,便知道这位必是侯府千金了,可又是妇人装扮,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自家爹爹做得侯爷,可不要回娘家来沾回光,她倒是个十分乖觉的,又笑道:“这位定是贵府上的千金了,这身气派可不和夫人一样么?”这话说得月娘也有了些笑容。
冯氏轻轻咳了声,向钟氏道:“将人带进来罢。”钟氏答应了转身出去,片刻就将小丫头们四个一批四个一批领过来与马氏瞧。
马氏将女孩子们看过,虽然又高又矮,有胖又瘦,倒都是些面目端正的,又随意问了几句,也是口齿清晰,倒是有些喜欢,又问月娘:“你喜欢哪个?”月娘依在马氏身边,随手点了两个,马氏也选了四个,这才同冯氏道:“你也挑两个罢。”冯氏就笑说:“媳妇人很够使了,等着日后不够使再说罢。”就叫丫头带着钟氏到外头与侯府长史立文书结算身价。
月娘看着事毕,正要叫冯氏带着她去留芳院,就听着外头脚步响,片刻之后就有个七八岁的小厮脚步匆匆地进来,进得门来双膝跪倒:“夫人,大太太,贤妃娘娘赏了东西下来,内侍已到了厚德堂,侯爷请您们快过去呢。”
冯氏听说忙道:“知道了。”又同马氏道:“母亲,我们快过去罢。内侍面前,不好轻忽的。”马氏听着内侍两个字,倒也来心生警惕,忙道:“是。是。”按着冯氏的手随着小厮就出了门,月娘看着马氏冯氏两个着忙,心上不忿,原想呆在屋子里等着马氏回来,到底想知道玉娘送的什么,也就跟了上来。
到得厚德堂,见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内侍持着拂尘站在堂上,谢逢春等人皆垂手肃立。冯氏忙扶着马氏过去。
原是冯氏接着谢逢春与马氏来京的信儿就请见了玉娘,将谢逢春何时到京,来了多少人都告诉了玉娘知道,是以谢逢春等人到家不久,玉娘的赏赐跟着到了。
一时看着人到齐,金盛一甩拂尘,从袖中抽出一折子来,在手上展开,念道:“昭贤妃赏承恩候:酱色貂皮袍一件、青缎灰狐皮袍一件、银执壶一对,每件重二十一两、银痰盒二件,每件重两八钱、紫檀座、青玉瓶一件、画嫦娥奔月五扇云母屏风一座。”待得念完,又笑盈盈地道,“娘娘说了,这屏风请侯爷细细赏玩。”他念一样就有个小太监将东西捧进来与谢逢春瞧,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