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乾元帝那话虽未当着众人说,奈何未央宫这样的地方最爱传闲话的,乾元帝对着哪个妃子说了些体贴温存话,又或者是训斥了几句,都要不胫而走,何况是这样的话“最尊贵的公主”这样的话。从来只有皇后所出的嫡公主才能称得上最尊贵,乾元帝竟是对着昭婕妤许下这样的话来,可见乾元帝偏心成什么样儿了。
是以原先知道玉娘这一胎是个公主,多少怀着些得意嘲讽的妃嫔们,一个个收起了嘲笑,格外将玉娘忌讳起来,倒是不比玉娘怀个儿子差多少。其中高贵妃听说,气得咬碎银牙,只同柳海与陈女官道:“我倒要瞧瞧,她有没有这个福气!那一胎生得下生不下尚且不能知道,便是叫她生下来了,也未必养得活!”
这日给李皇后请安时,高贵妃就同李皇后笑道“妾恭喜殿下又得一女。”李皇后也听着了宫中传说的乾元帝的话时,也气个声哽气咽,一个庶出公主,母亲份位还只是个婕妤,又不占着长,谈什么“尊贵”!无如她要维持母仪天下的风范,当着人不得不强笑道:“再算上景淳纳妃,倒是双喜临门了。”不等高贵妃说话,又看了眼殿中诸妃:“你们也别让昭婕妤专美在前,咱们皇家的孩子,总是不嫌多的。”
这话说得诸妃脸上的浅笑都挂不住,这孩子哪里是她们想生就能有的,乾元帝可总在合欢殿呆着呢。昭婕妤身子从来娇弱,怀相又不好,御医早说了严禁房事,又不见她抬举哪个宫娥伺候,偏乾元帝那样请热的一个人,竟能不挪地方,也不知昭婕妤那个妖精是怎么笼络住人的。偏李皇后的话又冠冕堂皇,只得齐声答应,又齐齐地不做声了。
高贵妃见李皇后几句话说得大家伙儿都不出声了,到底十几年的脾性,一时忍耐不住,想了想,又笑道:“妾想起昭阳殿里还有些事儿,妾先告退了。”不待李皇后出声,站起生来,对着李皇后屈了屈膝,不待李皇后出声就退了下去。
高贵妃这一走,窦充容便也站了起来,脸上带些笑:“殿下,三公主昨儿晚上没睡好,早起有些发热,妾不放心,想回去看看。”窦充容身边的三公主柔嘉,是从前的王婕妤所生,自王婕妤废为庶人后,三公主柔嘉就交给了窦充容带,这些日子来倒也有了些母女情谊。便是不太出椒房殿的李皇后也看见过两回窦充容带着柔嘉出来散心,且窦充容为人安静本分,又不得乾元帝喜欢,是以李皇后从前看着窦充容倒也不刺眼,这回听着窦充容说三公主柔嘉身上不大还,也就答应了,额外还道:“如今哪个看着脉呢?”窦充容就回道:“回殿下的话,是华简。”
华简在儿科上也算是御医署里第一人了,也替皇五子景宁请平安脉的,所以李皇后倒也放心,点头道:“是他也罢了,圣上即将柔嘉交了你养,你好生照应便是,待得日后长成,你多少也有个依靠。”说到这里,便想着养在她身边的皇五子景宁。虽收养景宁时李皇后是为着日后计,可养在身边这一年多了,到底有了些母子情分,一听这景宁奶声奶气地唤母后,李皇后便心软,这会子口角禁不住都带了些笑意。窦充容喏喏连声,敛袖退了出去。
陈淑妃坐在下头,将李皇后的脸色瞧得清清楚楚,故意笑道:“殿下真是一片慈母心肠,将皇子皇女们都看得自己亲生一般。”也是陈淑妃这些年来总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是以李皇后也没将陈淑妃看明白,听她这话,只笑道:“我这也是有了阿宁才知道当娘的少不了操心,窦充容也不容易。”
陈淑妃抬袖掩口笑道:“原来三公主是借着五殿下的福气了。”有意无意地将五殿下几个字咬得清清楚楚,正是有意引着李皇后多说景宁。李皇后哪知道陈淑妃的意思,她如今当娘倒是当出了些意思,就笑道:“从前孩子们虽叫着我母后,到底没养在我跟前,我哪里知道教养个孩子的辛苦,如今倒是知道了。这少吃一口便叫人心焦,长高了些便叫人欢喜。”诸如此类,说了不少。
陈淑妃又不着痕迹地奉承了李皇后几句,直说李皇后同皇五子如亲生母子一般,椒房殿中未退出的诸妃们也跟着陈淑妃夸赞了皇五子几句,又奉承了李皇后的国母嫡母风范,却不晓得,这话传在别人耳中,却是个往心上扎的钉子。
却说自高贵妃解了禁足,徐氏进宫探望,又将京中适龄闺秀都分析与了高贵妃知道。其中额外提了兵部尚书梁丑奴之女梁青容。徐氏因是女眷,倒是见过梁青容本人的。梁丑奴固然丰神俊美,他妻子秦氏也是个端丽的佳人,梁青容的容貌自然也出色,更别提高鸿说过的娶了梁青容的那些好处。直叫高贵妃听得心火眼热,自然将梁青容摘出候选闺秀名册的李皇后怨恨不已。
若是她还得宠,说不得要在乾元帝跟前哭一哭,说些李皇后只偏心自己养子,将别的皇子看轻的委屈。可自昭婕妤叫不知哪个黑心肠的养的猫扑了,自家又糊涂莽撞地误会了是自己盐引事发,在乾元帝跟前认了那个罪名之后,乾元帝待她就大不如前。虽这回放了她出来,却是再没进过昭阳殿,高贵妃叫乾元帝那日的暴怒吓伤了,是以虽知道李皇后替景淳择定的皇子妃人选里头大有问题,也只得咬牙暗恨,只是没法子。
不想这会子听着李皇后将皇五子看得亲子一般,是个慈母的传言,先是气得眼中出火一般,转头忽然欢喜了起来,得意道:“她既是个贤后慈母,我们景淳又是皇长子,择妃一事总要她多费心才是。”就叫陈女官替她写了个谢恩折。
那谢恩折先将李皇后奉承了回,又说李皇后拟办的赏花宴,为了免得有遗珠之憾,遍请京中适龄闺女,实在是“淑仪素著、鞠育众子、备极恩勤。”她高氏从前昏聩糊涂,屡屡冒撞,李皇后竟是以德报怨,高氏感恩涕谢云云。。
第110章 祸起()
(上接作者有话说)
景和那般聪明俊秀的一个孩子,又乖巧又懂事,博士们就没不夸他的,他景淳是个什么东西?好个男风还罢了,竟不知羞耻地白日宣yin,凭什么和她的景和相提并论。到底陈淑妃是个沉得气的,虽是暗自咬牙,脸上却只是笑笑:“总是皇帝爱长子。”高贵妃听着这话自然喜欢,不免觉得陈淑妃近来更懂事了。
椒房殿里高贵妃辛苦演的这一出,在合欢殿中养胎的玉娘也听着金盛过来说了,只微叹道:“殿下辛苦。”金盛听了玉娘这话,抬眼瞧了她眼,见她眼波如雾,粉面上带些微笑,却是难辨喜怒。
他跟了昭婕妤这几个月,也明白了昭婕妤为人,知道她下头必然有话,是以也不接口,只垂了眼听着,果然,玉娘又说:“殿下可择定日子了?”金盛这才回道:“择了九月二十。”玉娘听说,嫣然笑道:“倒是秋高气爽的。”金盛又弯下了些腰,又等了回,却是不闻玉娘再开口,抬头看去,却见玉娘微阖着眼像是睡着了,正要退出去,不防备听玉娘道:“若我想去散散心,你瞧着如何?”
金盛听说,飞快地看了玉娘一眼,只不信昭婕妤自家不知道,且不说到时她月份已深,正是要小心的时候。便是李皇后为人虽方正些,不会小巧手段,奈何她母亲唐氏不是个和善省事的;高贵妃更是爱生事儿,那场赏花宴,怕也是个鸿门宴,以昭婕妤的聪明,原不该去凑这个热闹。只玉娘既问了,他倒也不好不答,想了想方才小心地道:“奴婢倒是以为,便是为着小公主,婕妤也该避忌些。”
玉娘这才张眼将金盛看了看,点头道“话虽如此,我只好奇得很。”金盛见玉娘意仿甚决便道:“若是婕妤请了圣意,圣上答允,也就好些。”玉娘轻轻叹息:“圣上不能答应的。”谋划了这些时候,不能亲眼瞧着乾元帝大丢颜面,不免有些不甘心罢了。金盛见玉娘自己歇了心思,也不再劝,依旧敛袖屏息退了出去。
倒是一旁的夜茴看着玉娘脸上略有失望之色,倒是有意奉承,只是碍着金盛在,不敢开口,到底趁着服侍玉娘去更衣之际,悄悄地说了个主意,倒是叫玉娘瞧上了那场好戏,这是后话。
不说宫里预备着赏花宴,只说自高贵妃叫乾元帝放了出来,又有乾元帝要替皇长子景淳择妃的传言,虽景淳是庶出,奈何占着长,李皇后又无子,怎么瞧,都是皇长子离着那大位近些。便是如今昭婕妤专宠,奈何她进宫实在太晚,便是她这一胎就是个儿子,非嫡非长的,也占不了便宜。除非乾元帝废了李皇后,立她为后,可李皇后身后又有护国公府,素来又无过犯,哪里是说废就能废的,是以高鸿这里忽然就门庭热闹了起来。
只是上高鸿这里奉承的,偏是高鸿瞧不上的那些,总是门第差些,手上权柄不足。可高鸿瞧得上的那些,偏不肯到高鸿跟前走动,梁丑奴便是其中一个。高鸿也是个拉得下脸面的,梁丑奴不来就他,他倒是肯去搭讪。
梁丑奴与妻子秦氏只有一子一女,都是秦氏嫡出,长女青容已一十六了,以大殷朝女孩子年纪,十四五岁就该说亲了,只那青容也是叫父母纵容惯的,定要才貌双全的儿郎才肯匹配。可才貌双全又没定亲的儿郎也不是说有就有的,这一耽搁就到了今日,倒叫高家盯上了。
说来梁丑奴为人,外圆内方,是个有成算的。自景淳到六部历练,梁丑奴早冷眼旁观了,知道景淳虽有些小聪明,却远不是个有胸襟智力的,正好说志大才疏。便是叫他侥幸立为太子,也未必压得住,何况还有护国公府在,有五成可能不能如愿。便是叫他一时如愿了,日后若是被废,自己性命不保还罢了,八成带累着妻族一块儿遭殃。是以在高鸿几回来笼络时,总是淡淡的,不肯应承。高鸿倒也不急,梁家自己不肯应承又如何?只消宫中赐婚旨意下来,由不得梁丑奴说个不字。
梁丑奴又如何不知高鸿盘算,不过是瞧上了自家手上有些权柄,且恰好可以牵制护国公,就动了联姻的心思,虽有些恼怒,倒也不急,乾元帝虽有些猜忌寡恩,却不是个糊涂的;便是当真要赐婚,总也要来问过他这个当父亲的,女儿可许配人家不曾,绝不能无端地就降下一纸诏书来,只不想后头叫谢显荣找了过去,同他说了一番话,梁丑奴冲冲大怒。
原是谢显荣看着高鸿一回回与梁丑奴攀谈,平心而论,梁丑奴这个世伯待着他这个半路世侄倒也不差,颇肯提点,这是其一;玉娘揭发皇长子好男风之后,便要请立皇五子为太子,总要有人在朝中串联,他一新晋,背后又有人说他是裙带官儿,自然不好自己出面,这位梁兵部,久在朝中,为人又长袖善舞,倒是由他出面的好,是以想买个人情与梁丑奴,这是其二;更有,若是他这会子不说,等着皇长子事发,那梁小姐没被选上还罢了,真若是选上了,只怕梁丑奴不能信自家一些儿不知道,必会怪着自家不早些报信,只怕就要结仇了。
有这三桩在,谢显荣瞅着梁丑奴得空之际,便将景淳有异这事悄悄与他透露了,倒也不敢直说景淳好男风,只在推杯换盏间说了些耐人寻味的话:“小侄的内人听着婕妤说,大殿下对女孩子们尤其严厉些。”谢显荣知道梁丑奴为人颇为奸滑,轻易不肯得罪人,便是不信,也不会往外说去,只他手上一无凭证,是以话也说得含混。
果然梁丑奴倒也不大肯信,到底谢显荣的妹子昭婕妤也在宫中,如今身怀六甲,若是生下个皇子来,身有圣宠,还能不想着大位吗?若要染指大位,皇长子自然是拦路着的了。
只梁丑奴此人皮里秋阳,聪明奸滑,不然也不能在延平年间的夺嫡乱局中毫发不伤,听着谢显荣的话,虽有疑问,却也不敢大意,且他从来不看好景淳,索性就当个真情。回到家中见着秦氏,只叫她多留意适龄儿郎,莫再要纵容女儿挑剔。秦氏虽是出身高贵,倒是个柔顺的,听着丈夫说话,也不问缘由,笑着答应,又说:“妾这里倒是别无意见,只怕阿容自己不肯。老爷也知道阿容的性子,颇为执拗。到时还请老爷出面与阿容分说分说。”梁丑奴自然答应,想了想,到底又吩咐了句:“休要惊动了人。”秦氏见梁丑奴慎重,哪敢不警惕。
又说谢显荣这里知会了梁丑奴,又过得几日,便在吏部告了两日假,原是谢怀德与齐瑱两个到了,谢显荣身为长兄,大舅哥儿总要替他们接风洗尘。
要说谢怀德与齐瑱两个,年纪即相若,脾气又相投,原先倒是好友。可自从齐瑱娶了月娘为妻之后,同谢怀德之间虽不至于反目,却也有些疏远了。
这事说来,两个都没什么大错。在齐瑱,他怪着谢怀德同他是好友,却眼睁睁看着他会错意,娶错人却不加提点,不免不够朋友。可在谢怀德这里,固然月娘不敬丈夫是错,便是对着公婆也少了孝顺之心,的确有许多不是,可齐瑱这里对着月娘竟是没半分耐心,竟是教也不肯教她,焉知不是不肯死心的缘故。
是以两个人还打过一架,之后的交情便不如从前,若不是齐瑱之父齐伯年到谢家托付,许齐瑱还不肯同谢怀德一块儿进京。
齐伯年同妻子顾氏两个虽不喜欢月娘,奈何他们只得齐瑱一个儿子,齐瑱不喜月娘却又不肯纳妾,只在书房住着,长此以往,哪里来的孙子,如何不急?可说也说过,骂也骂过,齐瑱只我行我素。顾氏急得不行,竟是起了将月娘休回去的念头,好再给儿子寻个称心满意的戏份,齐伯年虽觉不妥,却也没不答应。
不想玉娘竟是得了圣宠,连带着谢家在阳古城也风生水起起来,齐家因与谢家是姻亲,自然也有奉承的。齐伯年便不肯得罪谢家,压着顾氏不许为难月娘,原以为齐瑱那边不好说话,不想齐瑱倒是无可无不可,齐伯年这才放心。又看儿子已中了举,总要进京会试的,倒不如同谢家二舅爷一块儿走,他俩原先是好友,许还能劝动齐瑱,故此亲自往谢家见着谢怀德,放下姻伯父的架子,只叫谢怀德好生劝导齐瑱,总要夫妻和睦为上。
谢怀德自是希望月娘同齐瑱两个能夫妻和睦的,自是一口答应,又亲去寻了齐瑱,只齐瑱的心思却是不能也不好点破的,只得把齐伯年的苦衷说了回,又问齐瑱:“便是月娘有许多不是,你教也不肯教她,就将她抛在一旁不理,可谓不教而诛,累得姻伯父姻伯母偌大年纪,只为着你操心,你于心何安?”
齐瑱将谢怀德看了一会,竟是答应了同他一块儿进京赴考,到得日后谢显荣谢怀德兄弟俩俱都后悔不迭。
第111章 许诺()
(上接作者有话说)
听着玉娘这一问,冯氏脸上就有些红,说来谢逢春与马氏从来觉得谢怀德人才出色,总要挑拣个家世人才都出色的媳妇才不委屈他,先就耽搁了两年,而后玉娘进宫得宠,谢怀德自己又中了举,谢逢春同马氏的眼光就更高了些:若是谢怀德争气些,中个进士,只怕还能求个高门闺秀,嫡女够不着,庶出的还没有吗?故此莫说是亲事,连看好的人家也没有。
玉娘听着谢怀德还未定亲,心上忽然一动,转着秋水将冯氏看了看,轻声道:“嫂子回去同大哥哥说一声,二哥的亲事且放一放。”冯氏听说,不禁抬头将玉娘看了看,低声答应了,又轻声道:“婕妤可是有了主意?”玉娘浅浅笑道:“我能有什么主意,不过是想替二哥哥瞧瞧罢了。”
若以沈昭华而言,虽没个亲娘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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