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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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未央- 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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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哪个?阿嫮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沈如兰。沈如兰微微笑道:“傻孩子,你连你外祖父也不认得吗?”还不待阿嫮回过神来,就看严勖脸上忽然变得铁青,眼角口鼻都冒出血来。阿嫮心上陡然一惊,情不自禁地看向沈如兰,沈如兰也已变了模样,他项上空空,将头颅捧在胸前,那头颅还在说话:“阿嫮,为父死得冤。”

    阿嫮这一惊那还了得,蹬蹬倒退了几步,不知怎地,脚下原本坚实的地面忽然塌陷,一脚踩空,就掉了下去。阿嫮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叫,正要挣扎,却叫人抱进了怀里,有只手在她背后轻拍:“乖孩子,做梦了吧,不怕,不怕,我在呢。”

    这声音,是了,是乾元帝,是刘熙。阿嫮想及方才的梦境,虽在乾元帝怀中,还是整个人瑟瑟发抖,直将乾元帝吓得厉害,以为她魇着了,忙叫宫人们将灯都点起,又催着宣御医。阿嫮听着乾元帝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响起,倒是慢慢地定下神来,松开抓着乾元帝衣襟的双手:“圣上,我有些口渴,叫她们斟茶来。”

    乾元帝听着玉娘说话,才松得一口气,忙吩咐下去,宫人们立时将备得的热茶送来,乾元帝亲自试了试,倒是不烫,这才喂玉娘喝了,看玉娘像是平静些的模样,方道:“你梦着甚了?脸上都是泪哩。”

    玉娘抬手在脸上一摸,脸上果然有些紧绷,还不待玉娘说甚,乾元帝又嗔道:“你这孩子,即想你父母了,如何不说呢?倒在梦中哭哩。”

    玉娘方从噩梦中惊觉,叫乾元帝以柔情相待,正是有些心软的时候,便细声细气地道:“您为着我们母子这样辛苦,我又怎么好拿这样的小事来啰嗦您呢?”不想乾元帝却道:“我待你还不好吗?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还这样疏远,实在伤人心。”玉娘听见“能给的都给了”这话,再想着严勖与沈如兰在梦着形貌,方才柔软的心肠又坚硬了几分,手上却是扯了乾元帝袖子道:“是我糊涂了,您看着我年轻糊涂的份上,宽待一二。”

    乾元帝叫玉娘这一扯,早就心软,就把心上些许不悦都抛了开去,抚着玉娘后背道:“我和你是夫妇,从来夫妇一体,你又年纪小,我替你们母子操心是应该的,这你都不懂么?”他这里越是柔情缱绻,玉娘这头越是愤恨,恨不能扯了乾元帝衣襟问一句:你即全心待我,你即已知道我爹爹是叫李源那老匹夫陷害的,如何不替他雪冤!这是你的能给的都给了吗?!

    只是玉娘到底神智尚在,听乾元帝这话,咬牙笑道:“那您带元哥儿批折子时,我也要来哩。”乾元帝失笑道:“你来做什么?磨墨么?”玉娘睇他一眼:“这话说得,倒像我没磨过一般。”乾元帝叫玉娘这一嗔,心上隐约松了口气般,在玉娘鼻子上轻轻一刮:“这样才好,弄得生疏了,有甚意思。”

    两人正说话,御医署值夜的御医已赶了来,玉娘说着无碍,无如乾元帝执意,只得宣了进来诊脉。御医见是半夜急召,自是以为病情要紧,待请了脉,却是无大碍,不由暗自庆幸,又开了张平安方来,方才告退。

    闹了这一场,已到丑末,因寅正乾元帝要上朝,显见得是不能睡了,索性就起了床,在殿外练了一通拳脚,回来沐浴后回来时小厨房已送了早膳来,玉娘陪乾元帝用了些,又亲自服侍着乾元帝换了朝服,送他至殿前,乾元帝上辇前回过身捻了捻玉娘素手:“你再回去歇回儿,午时我带了元哥儿来陪你用膳。”听着玉娘答应,这才上辇而去。

    椒房殿半夜召了御医,自然惊动了未央宫中诸人,因乾元帝常年与皇后同食同宿,是以诸人虽心中怀念,到底不敢使人打听,待得清晨听得乾元帝依靠时上朝,方知道皇后病了。

    说来未央宫中诸妃嫔早歇了与玉娘争驰的心思,且太子景晟储位稳固,更是争先恐后地献殷勤,唯恐得罪了玉娘,待得太子即位后自家要吃苦头。是以听着皇后召了御医,早早地赶过去奉承。待得高贵妃与窦淑妃两个过来时,看得宫中数得上名号的嫔妃们已齐聚在门前,而椒房殿依旧是大门紧闭。

    高贵妃与窦淑妃两个互瞧了眼,不由暗自摇头,明知皇后身上不爽利,还都涌了来,这是献殷勤呢还是讨晦气?怨不得皇后不肯开门叫她们进去哩。

    从前高贵妃与窦淑妃两个,一个有宠有子的宠妃,连着皇后也不在她眼中;一个是无宠无子却身居九嫔之一,彼此多少有些儿瞧不顺眼,就是口舌交锋也有不少。可待得高贵妃失势,从前奉承高贵妃的那些嫔妃中就有冷颜相待的,倒是窦淑妃,倒对高贵妃和缓了些,更从未口出讥讽之言,倒叫高贵妃对她另眼相看。待得玉娘怀景晟时,两个共同协理宫务,彼此有商有量,慢慢地倒是有些了交情。这时看着玉娘不喜欢,两个只得上前将嫔妃们驱散,自家也不敢向前,一块儿往高贵妃的昭阳殿去了。

    这两人才走,椒房殿的门开了一扇,却是珊瑚走了出来将两个背影瞧了眼,正要进去回话,却看着殿前的白石长路上来了个身形纤细的少年,身着淡青色皇子常服,却是赵王景宁。

第357章 嘲讽() 
景宁素来孝顺,又未领实差,是以一听着玉娘昨儿半夜宣了御医自是挂念,好容易忍过上午便与博士告了假,往椒房殿来探疾。

    因玉娘待景宁素来关切,比之景琰也不差什么,是以珊瑚便不敢拿对那些妃嫔的面目来对景宁,亲自走下台阶来接了,脸上带笑与景宁请安:“奴婢请赵王殿下安。”

    景宁将珊瑚扶住:“孤听着母后宣了御医,御医说可要紧不要紧?这会子怎么样了?”珊瑚道:“回赵王殿下,殿下是魇着了,御医开了安神方与殿下用了,并无大碍。”景宁听说,把眉头轻轻皱起:“好好地怎么就魇着了。”说着又往椒房殿瞧了眼,椒房殿的殿门半开着,哪里瞧得见殿中情形。

    “还请姑姑传报声,孤想与母后问安。”从前景宁年小时,直把玉娘当做亲娘,常自家跑了来见,又爱挨着玉娘撒娇,待得年岁渐长,知道嫡母庶子间到底不比亲生,再来与玉娘请安问好时,总是请宫人们通报一声,得着玉娘首肯方才进殿。因他这样知礼守份,椒房殿诸人倒也敬重,是以珊瑚笑道:“殿下稍候。”说了转身回殿,片刻就出来了:“赵王殿下,殿下请您进去。”

    景宁客客气气地与珊瑚道了谢,这才轻轻走入殿中,就看玉娘在凤座下手坐着,想是不打算见人,是以也不曾装扮,只松松挽了个螺髻,髻上只插一支菊花簪,黄玉为瓣珍珠为蕊,晃眼看去象是才从枝头摘下一般;脸上一丝脂粉颜色也没有,身上也是家常装扮,倒显得清水出芙蓉。

    景宁屏息走在玉娘面前,推金山倒玉柱地跪倒:“儿子给娘请安。听闻娘宣了御医,儿子中心惶惶,看着娘无大碍,儿子不胜欢喜。”

    玉娘笑道:“我无事,我来请安也就罢了,作甚行此大礼。”又叫金盛过去将景宁扶起。看着景宁起身站稳,玉娘便递了个折子与景宁:“这是内府局才送了来的,你婚仪时王府的布置,你自家瞧瞧,有甚不足的,你告诉我,能补的都给你补了,也不枉你叫我一声娘。”

    景宁探手接过玉娘递来的折子,却不打开,脸上慢慢地红了,垂了眼睫道:“娘做主就是了。”玉娘撑了头笑:“是你成婚,你的王府,我做甚主。”景宁听说,抬眼盯着玉娘道:“娘是孩儿的母后,娘觉着好的自然就是好的。”玉娘见景宁这样讲,倒也不好相强,只得罢了,又赐景宁坐。景宁听说,方小心翼翼地在玉娘下手坐了,偏将背挺得笔直,一点子不敢歪。

    恰珊瑚亲自送茶来,也笑道:“赵王殿外到我们殿下身边时才三岁,就这么一点点高呢,抱了我们殿下的腿儿喊母妃,一晃眼都要娶王妃了,奴婢恭贺殿下了。”

    景宁原就局促,叫珊瑚这几句一说,脸上红得仿佛滴得出血一般,玉娘瞧他这模样,不禁掩口而笑,又与珊瑚道:“他小呢,你莫笑他。”珊瑚唯唯连声,一面与景宁赔罪,一面偷笑:赵王又斯文又腼腆,半点子皇子的傲气也无有,那位赵王妃倒真是有些儿福气。

    珊瑚退下后,景宁脸上红晕也渐渐地散了,方请问了玉娘近日饮食,又劝道:“每日摄入的食物是人精气所在,您吃的那样少,精力上不继,可不要魇着了,总要多用些才好。一时吃不下,多走动走动,也会好些。”

    玉娘笑叹:“你们一个个小学究一般,我不过偶尔做个噩梦,哪里就值得你们这样了。”原是景晟听着玉娘惊梦,他是玉娘亲子,素来为帝后宠爱,哪个能拦住他,是以今日并未跟着乾元帝上早朝而是跑了来椒房殿,先摆出储君威风来将椒房殿中诸人才金盛珊瑚而下都训教了番才罢,倒真通身的气派,也不辜负乾元帝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那时玉娘将将起身,被景晟堵在早膳桌前,盯着用了早膳才罢。

    景晟前脚才走,景琰也过来了回,问过玉娘无事,也苦口婆心地说了请玉娘好生保养,不要太过操心,宫里那些嫔妃们,横竖不短了她们供奉便罢,何苦理她们云云,又道是:“您就是不看着我们这几个孩子,你也要看着爹爹哩。”玉娘直叫景琰训得哑口无言:“你扯你爹爹作甚哩。”

    景琰微微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道:“人都道爹爹待你好呢,民间夫妇间也少见你。”玉娘叫景琰说得一怔,待要问是哪个在景琰面前扯这些,又叫景琰缠着要出宫去,这一回却不是去瞧她那对侄子侄女,而是要往顾府去瞧顾鹊。玉娘叫景琰缠得无奈,只得答应。

    是以玉娘不叫来请安的诸嫔妃们进殿,倒不是烦了她们献勤儿,而是才叫人啰嗦了两场,哪里有心思瞧他们演戏。只景宁过来请安,因知道这孩子素来纯孝,倒是不好不见,果然也叫景宁叮嘱了一回。

    景宁听着景晟与景琰都来了,微微红着脸道:“儿子来得晚了。”玉娘却道:“元哥儿任性着呢,阿琰又是无事的,你不要同他们比。你知道上了学再来,我很是欢喜。”得着玉娘这几句夸奖,景宁脸上依旧虽有些红晕,口角却带了些笑容。

    只说因婚姻总是一辈子的事,玉娘又将景宁看做半个孩子,总希望他日后与王妃顾氏能和睦,也不枉她抚养他一场。趁着景琰明日往顾府去寻顾鹊说话,因此问句景宁,因道:“你妹妹要去寻顾氏说话,你可有甚要说的?”若是婚前能通一通音讯,彼此有几分了解,总不是坏事。

    景宁听说脸上立时又布满红晕,轻声道:“娘,这于礼不合哩。”玉娘见景宁这般腼腆,也是无奈,只得罢了,又问了景宁起居,景宁恭敬回答了,脸上红晕也慢慢地散了开去。

    因景宁是要在赵王府纳妃的,在婚前要将王府配置齐全,房屋楼台布置,花木鸟鱼养育等总有规制还好办些,只看着赵王是皇后抚养过的,内府局与工部也不敢克扣他。啰嗦的倒是服侍的人手也要配齐,虽内府局会得安排,到底也要景宁自家心中有数才好。

    景淳婚前,玉娘是全盘交与高贵妃的,自是得着高贵妃母子们感激,景宁却是她抚养长大的,说不得操心一二。是以玉娘亲自与景宁解说一番,说得几句略有口干,景宁已奉上茶来,玉娘接过喝了半盏,顺手搁在一旁,又问景宁道:“你府中长史、典军关系到你身家性命哩,若是有个二心,你就有许多麻烦,是以自家仔细挑选了信得过的,报上名来,我与你父皇说去。倒是内侍宫人还罢了,总是内府局送了来的,只消我还没死,总没人敢与你捣鬼。”

    景宁听玉娘说出那个“死”字,已是跪倒在地,双手按在玉娘膝上,仰头看着玉娘,恳求道:“娘,您慎言,这样不吉利的话万万不要再说。您便是不为着您自家,也要为我们几个孩子想一想,没了您,我们几个可怎么办呢。”唯恐玉娘不将他看重,又把景琰景晟比出来,苦苦相劝。

    玉娘自决定进宫,早就不将生死放在心上,是以随口就说了那话,不想景宁倒是急起来,脸上都白了,倒不似作假,再叫他往膝上一搭,拿乌黑的眼睛一看,仿佛就是景宁才到她身边那些日子。那时景宁还极小,想是怕她再将他送回广明殿去,所以粘人得很,时常抱了她的腿,张了湿漉漉的大眼与自家说话,恍惚就是如今这样。想起这些,玉娘心上不禁一软,探手在景宁头上摸了摸:“傻孩子,哪个能不死呢。罢了,我日后不说便是。”

    景宁听着玉娘答应,这才起身,也不坐回去,只说博士布置了功课,躬身告退,待得出了椒房殿,带了贴身的内侍匆匆往广明殿赶,走了不久便抬手将眼角的泪痕抹去。

    宫中诸皇子公主,景宁最是与众不同,旁的皇子公主自有母妃,更别说景琰与景晟,中宫嫡出,骄傲尊贵过与诸兄长姐姐。唯独他,虽说是中宫养子,可这一个养字,一个亲字,便是差之千里,更别说景宁幼时吃过些苦头,更是敏感些儿,早觉出虽说自家父皇除着母后的椒房殿,哪个嫔妃那里也不去,未央宫中皇后说话远比乾元帝说话有用些,便是这样母后依旧不太欢喜。只是这样的想头,他也不敢与人说去,只悄悄地在一旁看,看着便是景琰景晟两个将玉娘围着,玉娘的欢喜也少。

    今日也是,说着他的王府呢,忽然就冒了个死字出来,直吓得景宁魂飞魄散,苦苦劝了,方叫玉娘改了口,可景宁到底年少,心上依旧过不去,唯恐在椒房殿哭出来,只得匆匆告退,一泡眼泪忍到殿外,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玉娘哪里知道,看着温柔腼腆,学习上平平的景宁发觉了她的异常,每日里往宣政殿、温室殿与乾元帝、景晟两个送些茶点,看回他父子二人批阅奏章之余依旧听着内府局、宗正寺、礼部关于赵王府的布置,赵王赵王妃的礼服冠帽筹备等,日子倒也平稳。

    御医董明河曾与乾元帝道,乾元帝这病症到得冬日,受寒气逼迫,会得加重些,倒是应证了乾元帝自家感受,是以对董明河更信任些,将自家身子都交托在了董明河手上。说来董明河仿佛真是个仁心仁术的,自他独立为乾元帝调理身子,几乎是住在了御医署,每日三回诊脉,药方子两三日就要换一回,又亲自熬药,不许小太监们沾手。

    御医署那些御医太医们看着董明河后来者居上,能得着乾元帝这样信任倚重,不免呷醋,私下议论,都说董明河媚上,不想叫董明河听着了。

    若是那些有名的良医们,看着御医署中人嫉妒他,看在共事份上说不得忍下这口气去。不想这董明河是才从吴江乡来的,哪里懂这些相处之道竟是叫他当面啐了回来,道是:“你们也配做医生吗?你们先生没教你们吗?病家情况,自身变化结合了天地五行,可说是瞬息万变,是以药方要因时制宜,万不能一方到底,你们做是甚?!这还罢了,你们哪个学医时不是从煎药学起?这火候里也有讲究,莫非你们忘了吗?我真是为你们先生羞愧!哈!哈!哈!”三声“哈”直叫御医署众人连头也抬不起来。

    这样的事,自是有人传了与乾元帝知道,乾元帝好笑之余,倒是对董明河更多几分倚重。

第358章 起疑() 
董明河却是玉娘在一知道乾元帝有头疾后就伏下的钉子,那已是远在景琰出生前的事了。

    董明河原叫董大有,其父董勇是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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