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良说:“不是怕他们,这些人我了解,所谓无商不奸,他们这些都是一些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我们不能这么冒然行事。”
李传坤说:“不赔就砸厂子。”
陆良笑了笑,说:“这是太平世道,又不是黑社会,这么打打砸砸的不光要不到钱,反而会把自己送进号子。”
吕大峰说:“那你说怎么办?”
陆良说:“这样,你们两个先去探一下情况,看他们有什么反应,我毕竟是穿制服的人,就算我们是一伙的,也要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帮忙,你们先去。”
两人觉得有道理,出了门,向印染厂走去。
龙甲村离龙头村也就四五里路,走路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印染厂的规模还是不小,占地有几十亩,几排蓝顶白墙的钢构厂房整齐地排列着,水泥硬化过的地面干干净净,进门处立着三个旗杆,中间是面国旗,另外两面应该是厂旗了。旗杆后面是一排办公室。
门卫认识吕大峰和李传坤,看到他们满脸怒气地进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快迎了出来,笑着说:“哎哟,吕书记跟李村长都来了,贵客啊。”
吕大峰没跟他啰嗦,黑着脸说:“你们厂长呢,我要找他?”
门卫往厂里看了看,犹豫着说:“今天没有看到他,不知在不在。”
吕大峰带着李传义径直往里走,看到一间办公室的门上挂着“厂长”的牌子,一把把门推开。
里面几烟雾缭绕,几个人正在抽着烟,手里拿着笔记本,看来是在开会。
靠里面的一张办公桌上坐着一个又高又胖的男人,四十多岁,肚子跟怀了几个月的孕一样,一堆肉拱在那里。脸像猪头,小眼睛,大鼻子,头发黑得很假,一看就是染过色的,不知是不是掉进了自家的染缸里。
猪头认识吕、李二人,一看二人来者不善,心里大体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合上手中的笔记本,对在场的人说:“龙头村的村长书记都来了,是贵客啊,会先不开了,你们先回去。”
在场有几个是龙甲村的,与吕、李都认识,但并不招呼,铁青着脸,鱼贯着离开了办公室。
等人都走完了,猪头招呼二人坐下,笑着说:“什么风把龙头村的老大吹来了,快坐。”说完又是发烟又是倒水。
李传坤冷冷地说:“朱厂长,我是找你算账来了。”
此人竟然姓朱,这副长相真对得起这个姓。
朱厂长装作一愣,说:“李村长,我不差你们什么钱啊,算什么账?”
李传坤喝了一声:“少废话,我们村吕爱东从你们这里拉的废渣,是不是你给他钱让他拉的?”
朱厂长还在装糊涂,一脸的茫然:“没有啊,我们的废渣都是要沉淀做无毒处理的,怎么会让别人拉走啊。倒是有人要拉,我们没同意。”
吕大峰在旁边说:“我们没有功夫跟你装糊涂,我告诉你,吕爱东拿了你们的钱,从这里拉了几车废渣回去,污染了我们的水,昨天已经检查过了,水已经不能喝了,你要赔我们的损失。”
吕爱东拉废渣的事他哪能不知道,只是他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心里一惊,暗道糟了,要出事!
十二、围而不攻()
印染厂的保安正坐在办公室里喝水,大老远的看见一群人从龙头村的方向走来,觉得形势不妙,慌得连帽子都没来得及戴,跑到厂长办公室。
朱厂长正在那里打电话,看保安慌慌张张的样子,一脸的不悦,骂道:“什么事吓得跟丢了魂似的?”
保安说:“外边,从龙头村来了一群人,快到厂子了。”
厂长听了腾地站起来,撂掉电话就往外跑,边跑边问:“多少人?”
保安跟在后面说:“一百多号吧。”
厂长带着保安跑到门口,一看,好家伙,跑上浩浩荡荡走来一群人,足足有一百多号,心里慌了,连连对保安说:“关门,快关门。”
保安赶快按了电动门的按键,大铁门门缓缓地关上了。
这时,龙头村的老人孩子已经到了外边,一边敲门,一边喊:“开门,黑心厂长,快赔我们的水。”
叫了十多分钟,有人还挺有才情,编了段顺口溜:印刷厂老板真黑心,污染水源断子孙;印刷厂老板不要脸,做了坏事不赔钱。
其余的人觉得不错,都跟着念,一百多喝人齐声合力,声势逼人。念了半天不见印染厂有人出来,几个脾气燥的老娘们和老头耐不住了,一齐用脚来踹铁门,踹得咣咣响。
厂长吓得跟中了枪的狍子一样跑回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说:“快,昨天来的那一车人哪,什么,在睡觉,睡什么睡,老子花钱叫他们来是叫他们来睡觉的啊,出事了,叫他们都出来,到大门口来。”
不一会儿,从厂子里走出来三四十号人来,都是一些彪形大汉,有的光着头,有的赤着背,其中几个脸上还有伤疤,**的上身带着龙啊、虎啊等猛兽图案的纹身,一看都不是善荐。
原来猪头厂长怕村民来闹事,昨天就找人在城里花钱请了些收保护费、看场子的混混,然后一卡车拉来,以壮声势。
这些人有的提着尺把长的钢刀,有的握着木棍,一副拼命的架势。
为首的光头对保安说:“开门,等我们收拾了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保安犹豫着望了望站在旁边的厂长,厂长阴狠地点了点头,保安按下了按钮,门缓缓打开,这些壮汉提了家伙冲了出去。
第九十七章等门完全打开,看清楚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时,这些壮汉全愣住了,外面站着的竟然是一群老人及孩子。这伙人面面相觑,再狠也不能对过些老弱病残下手吧?他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他们一愣神的功夫,外面的一百多号人潮水般地涌了进来,这群壮汉像水流中的木头,被冲得七零八落。这些老人孩子进来后,并没有再外里走,而是在门口放下手中的凳子、椅子,有的甚至带来了席子,就在大门口的地上坐了下来。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猪头厂长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以为来的会是些青壮年,会到厂子里打砸,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这样一群人。
壮汉们拿眼睛看着厂长,厂长冷静下来,对这些壮汉说:“把他们拖走。”
于是这些人像虎入狼群般冲进老人孩子中间,开始扯着老人的胳膊,抱着孩子往外赶。有的孩子被惊住了,哇哇大哭,有的老人被扯得双脚离地,拖住了往外拉。
突然一个壮汉大叫一声,抛下正在拖住的妇女,捂住了手指,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流出。原来被拖住的妇女奋力抵抗,情急之下张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被咬的壮汉恼羞成怒,抡起巴掌就要往妇女脸上扇,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住手,我看你敢打女人。”
壮汉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只见外面吕大峰、李传坤带着四五十个壮年人,手中提着铁锹、扁担、粪叉等家伙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
这些年轻人经过常年的劳作,也是一身的腱子肉,精装威武,再加上急红了眼,像一群要咬人的狼。朱厂长请来的这些人有些心虚,毕竟他们是为了钱,犯不上拼命。
吕大峰带着这些人拦在老人与孩子的前头,指着朱厂长说:“姓朱的,你要看清楚,如果你要敢对这些老人娃娃动手,就不要怪我们龙头村的人不客气了。”
言罢冷冷地扫了一眼壮汉们,说:“不要说你们这些人,就算是你把全宁海的混混都拉过来,我们也不怕,大不了大家拼命。”
朱厂长风势不好,一招手,带着三十多个壮汉退回到厂房里。
这三十多个人已经没有刚才的嚣张,与流氓混混打个群架、争个地盘什么的他们还行,但要与一个村子里的人拼命,他们怕是有些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了。
朱厂长也明白这一点,一时急得在厂房里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
旁边一个厂子里的人说:“不是听说沙嘴派出所已经在这里成立了警务室么,我们还是请警察来帮着处理这件事吧。”
一句话点醒了朱厂长,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毕竟这是法制社会,不是水泊梁山,什么事还得靠官府。
赶快拿出电话,打了个报警电话。
陆良正在村公所坐着,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沙嘴所打来的,他就明白是什么事了。
果然,电话是李木斗打来的,拿起电话,李木斗就在那边发飚了:“你在龙头村么?”
陆良平静地说:“当然了,所长派我到这里来我还敢不在啊,不在怎么接你的电话啊。”
李木斗没好气地说:“既然在,龙头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
陆良装糊涂:“什么事啊?”
李木斗说:“龙头村的人包围了印染厂,你赶快去处理一下,这事一定不能闹大了,要注意社会影响,快去,处理结果第一时间给我报上来。”
陆良放下电话,骂了一句:妈的,这么远还来指挥老子,屁大的所长,官威不小。
起身锁上房门,不紧不慢地向印染厂走去。
刚走近厂子,就听到里面整齐的顺口溜,陆良乐了,没想到龙头村的百姓文艺细胞这么丰富,真的是艺术来自生活。
陆良走进大门,吕大峰看到了他,冲着他笑了笑,用嘴冲着厂长办公室撇了撇,陆良不动声色地走了进去。
朱厂长正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看到穿着一身警服的陆良进来,像见到了救命的稻草,走过去紧紧握住陆良的手,说:“警官你好,你可来了。”
陆良一皱眉头:“怎么,你的意思是我来晚了?”
朱厂长回过神来,赶快说:“不是,不是,我是急啊,你看外边那么多人围着,他们要砸我的厂子。”
说完给陆良递来一支烟,又点上火,陆良抽了一口烟,在沙发上坐下,漠然地说:“哦,砸了没有,我没看到有砸过的东西。”
朱厂没想到盼了半天,来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警察,但没办法,这大山里只有这么一位能念经的和尚,得罪不起。
只得赔着笑说:“没有,他们正准备砸呢,我说我要叫警察,他们就不敢动了。”
陆良点点头说:“看来他们还是怕警察的,听说警察要来就不砸了。”
朱厂长拍他的马屁,说:“是啊,现在是法治社会,想干违法的事还是要掂量掂量。”
陆良突然扭头问:“朱厂长,那么我问一句,把印染厂未经处理的废渣出去算不算违法。”
朱厂长愣住了,在陆良逼视的眼光下不知如何回答。
十三、谈判()
陆良看到猪头厂长示弱,不想逼得太急,收回眼光,说:“这件事其实我了解过啦,是因为你们厂子里给龙头村的村民钱,让他拉废渣出来。村民不知道厉害,图小便宜,就拉了,没想到污染了水源,我看厂子里的确是有责任啊。出了这种事,根据我国法律,你这个厂子不光要赔损失,还要停业整顿,当然了,整顿是轻的,也可以关门走人。”
这几句话陆良说得轻描淡写,但对于朱厂长来说却不亚于五雷轰顶。
朱厂长连忙说:“警官可要帮忙啊,这厂子可关不得,我拿了股东的资金,到现在还没收回成本,要是关了门,我没法交待,以后也不要在宁海混了。”
陆良说:“这就是你的事了。”
朱厂长起身给陆良倒了杯水,走进了时间屋子,不一会儿,拿了个信封出来,信封里鼓鼓的。
朱厂长走到陆良面前,小声说:“警官贵姓?”
陆良看了看他手中的信封,说:“姓陆。”
朱厂长把信封往陆良手中塞,说:“陆警官,这事还要多麻烦你啊,这是厂子里的一点心意,你收着。”
陆良手一抬,说:“哎――干什么,行贿啊,好,信封我收着,不过,要再加你一个罪名:贿赂国家工作人员。”
说往接过信封,起身要走。
朱厂长赶快拉住他,说:“陆警官,这可不是贿赂,是心意,你还要帮着化解一下这事啊。”
陆良转过身,重新坐下来,说:“听你的意思,你真觉得我这个小警察有用,愿意听我的?”
朱厂长连连点头,说:“愿意。”
陆良把信封放下,侧着耳朵听了听,指了指外面对朱厂长说:“他们在唱什么你听到了吧?”
朱厂长有些尴尬,说:“听到了,听到了。”
陆良问:“那么他们唱得对不对?”
朱厂长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
陆良说:“龙头村的水他们已经送去市质检站检测了,结果是已被污染,不宜久饮。污染源就是他们位去的废渣,他们也取了样,检验结果是印染厂流出的。这附近方圆几十里没有别的印染厂,你说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朱厂长以前耍赖那是欺负吕大峰、李传坤是山里人,在陆良面前他就不敢耍同样的花招了。
知道陆良证据确凿,他讪笑着说:“我承认,是厂子管理不善,上次吕支书他们来过,当时我不知道有这件事。他们走后我调查了一下,的确是下边的人私下里找人拉的,我已经处理了他们,以后再也不能出类似的问题了。”
陆良也不点破他,点点头说:“嗯,你的态度还是不错的,那我就出去给你说说?”
看到陆良愿意出马做村民的工作,朱厂长是求之不得,赶快说:“好,好,有劳陆警官。”
陆良站起来,朱厂长拿起桌子上的信封,又往陆良手中塞。陆良接过了,在手中掂了掂,又放在桌子上,凑近朱厂长的耳朵,低声说:“你坏了龙头村的水,又想来坏我的前程啊。”
说完,扔下一脸难堪的朱厂长,走了出去。
走到吕大峰和李传义身前,陆良小声说:“狗日的,又想害我,给我塞红包,让我训了一顿,慌了阵脚。”
吕大峰说:“下一步怎么办?”
陆良看了下有些安静的老人和孩子,说:“继续闹,闹得他心焦。”
陆良掏出一包烟,全都给周围的老人发了,伸手向吕大峰要了一支,抽完烟,把烟屁股丢在地下,用脚辗灭了,又近折转回朱厂长的办公室。
朱厂长看他来了,赶快站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期盼,问:“怎么样?”
陆良说:“口水都快说干了,我给他们讲明了利害关系,他们已经同意不砸东西了,但人家喝水的问题总归要解决吧?”
朱厂长喜出望外,说:“钱我同意赔,但是赔的钱我要承受得了啊。”
陆良接着施压,说:“他们要把这事捅到环保局。”
朱厂长赶快说:“千万不要,这事还是我们自己消化掉吧。”
陆良听罢,看了他一眼,说:“那好吧,他们开出的条件是”
说完伸出三个手指头。
朱厂长喜出望外,说:“三万,好,我出。”
陆良摇了摇头,说:“再加个零。”
朱厂长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手一抖,杯子里的水洒了一半出来:“三十万,我一年营业额不过三十万,除去开销,还要交税,一半的利润都没有啊。”
陆良冷冷地说:“这个我管不了,你去跟他们谈吧,他们的意思是一分不少。”
朱厂长想了想,咬着牙说:“好,我同意,但要与他们立个协议,这三十万算是对他们的一次性赔偿,以后的事厂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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