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全依言,在笔录的空白处把这些信息留下,然后在王勇的指点下,签好名,按好手印,就坐在那里,一根木雕一般,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多余的动作,更没有多余的话语。
四十九、老板()
胡志全离开后,王勇抖动了一下身子,说:“真他妈的冷!”
陆良摇摇头:“跟这种男人在一起生活,要是我,我也会偷人。”
王勇加了一句:“不光偷,还他妈会偷得饥不择食。”
陆良说:“两件事,第一,给机场打个电话,查查他有没有出差。第二,问一问交警支队,看看这两天他是不是真的被抓了。”
王勇应了一句,就去忙了。
陆良盯着那张女尸的照片,心里感叹:这真是一对悲情夫妻啊。
很快,交警支队就回过话来,的确,胡志全因为酒后驾车,被行政拘留五天,刚刚放出来,这一点,他没有说谎。
下午,航空公司传来的消息就不同了,胡志全的确买了机票,但并没有办理登机手续,也就是说,他没有坐飞机。
“他为什么没有坐飞机呢?”
王勇说:“那还用问,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妈的,这狗日的到底做了什么呢?”
王勇说:“我去组织警力,调全市的监控,看看他这几天到底做了什么!”
陆良点头同意。
由于时间有些久,王勇从案发前一天开始,自从胡志全离开家,一直跟着往下查。到了第二天,他给出了结果:“当天晚上,胡志全去过红船村附近,但有没有去过被拆的房子,因为那里周围没有监控,看不到。”
陆良有些失望,目前为止,胡志全是嫌疑最大的人,可是这能够证明他到过现场的最关键证据却找不到。
他望着王勇,觉得好久没跟他一起办案,他的水平又有了很大的提升。
王勇说:“我再调调他的手机。”
结果,调查的结果又是无果而获,这一条重大线索,突然断了。
两天后,鉴定结论出来,死者,跟他们推想的一样,就是洪高丽本人。
陆良决定围绕着洪高丽本人身边的一些人,展开调查。
专案组成立,开展工作一周之后,王功华召集局党委成员,加上两个专案组的成员,一起开了个碰头会,听取汇报。徐龙显那边也已经基本确定,死者中的一人,就是抢劫银行的人,但具体身份却没有确认下来。
党委成员对案件的进展,表示不满,要求一定加大工作力度,争取早日实现重大突破。
这天,陆良正坐在办公室里,他的脑子最近有些乱,这一堆堆看似不少的线索,却没有一条能直接解决问题的。他心里翻来覆去回响的一首歌就是:“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可是眼睛早就长在他脸上,谁也借不了,再说也没人愿意借。
尹杰突然走了进来,自从进入专案组,他再也没回过经侦支队,那里的事由曹德赟暂时负责着,他实在是管不过来。
看到尹杰,他才突然想起,怎么还是经侦支队的支队长。
在寒亭一案的前期侦察中,尹杰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陆良挺喜欢这个开朗机灵的小伙子。他招呼尹杰坐下,又给他倒上一杯水,尹杰赶快站起来把水杯接过来。
陆良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干什么?”
尹杰看到周围的每个人都在不停地忙着,他知道,陆良操心的事肯定很多,说:“支队长,好几天没见到你,我真想你,好几次都想偷偷跑过来看看你,都没机会”
陆良知道他话多,笑着打断他说:“好啦,别说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就讲有什么事吧。”
尹杰把手中的一沓纸交到他手里,说:“支队长,我是送这个的。这是今天银行送给我们的,举报金圆集团的老总刘汉亮涉嫌往海外转移资产。这是他们的异常资金活动记录。”
陆良接过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资金活动情况,他大概计算了一下,总金额大概有十个亿。
他说:“这是一只老鼠啊,难怪他最近失踪了,估计是逃到外面躲起来了吧。”
尹杰一脸正义,说:“是,这种卖国贼一定要查他。”
陆良笑了,指了指周围,说:“可是我现在真的是没有时间,这两个案子忙得我焦头烂额。”
尹杰说:“没事,可以往后放一放。”
说完,他一脸严肃地说:“支队长,不过我怎么感觉着这事会跟你的案子有关呢。你想,这块地是金圆集团的,听说死的又是金圆集团的人,抢的也是他的钱,你抽空看一看,说不定这事真的跟他有关。”
陆良点头,说:“好,谢谢你为我们的案子操心,我事我会考虑的。”
尹杰一听他这话里有送客的意思了,赶快站起来,说:“好,支队长,我不耽误你的时间,先走了。”
说完,冲着他笑了笑,说:“支队长,保重身体,我们还等着你早日破案,赶快回来呢。”
说完,就往外走。
陆良也笑了,他从心里喜欢这种机灵的年轻人,冲他挥挥手,也不远送。
陆良翻了翻手上的记录,觉得这件事真的有操作性,心里盘算着等这两起案子完了,再好好做做文章。
突然,他觉得既然洪高丽是金圆的人,那么说不定这几个死者其中也会有,售楼小姐认识的人毕竟有限,也许罗波会认识。反正现在也没有进展,有枣没枣,打两杆子再说。
想到这里,他打通了罗波的电话。
这罗波的头脑真的是够用,能爬到总经理的位子,绝非等闲之辈,他早就记下了陆良的电话,接通电话就说:“警察同志,你好,有什么指示。”
陆良说:“你赶快到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来一趟,就在公安局里面,我要找你帮我辨认几个人。”
罗波说:“好,我马上就到。”
不到半个小时,罗波就赶了过来,进门就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陆良招手把他叫了过来,罗波走过来,一直门着,不肯坐,陆良一瞪眼睛:“叫你会下就坐下。”
罗波这才一脸讪笑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陆良把几张相片放在他面前,他仔细看了看,突然,脸上的神情认真起来。
陆良注意到,罗波盯着看的并不是洪高丽的照片,而是另个一个人。这个是第一个被挖出来的尸体,上身穿着红色的夹克,下面是蓝色的裤子。
陆良问:“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罗波没有回答,继续全神贯注地盯着照片看,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突然,他手指放在照片上,叫了一声:“看这里!”
陆良盯住他手指放的地方,那里,是死者的额头,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比普通的痣大了一些。丁大力这照相技术确实是可以,相片拍的清晰不说,全身每个部位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陆良问:“怎么了,你认识这个人?”
罗波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脸上油滑的表情荡然无存,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怀疑这个就是我们的老板刘汉亮!”
又是一条重大线索,王勇也凑了过来。
陆良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罗波的眼睛始终没从照片移开,他喃喃地说:“难怪他的电话老是关机,我早就觉得不正常。”
陆良打断他,说:“问你呢,你怎么这么肯定?”
罗波这才回过神来,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手帕,在胖脸上抹了一把,说:“他这身衣服我经常见他穿,还有,你看这颗痣。最近一段时间,刘总脸上老是新生出一个个小痣来,他找医生看了,医生说这颗痣是母的,可以生,劝他用激光把它去了。刘总平时很信风水,找相面先生帮着看了看,先生说这颗痣主财,所以,他就没有去。这些事都是我陪着他去的,所以对这颗痣印象很深。应该没错,这应该是他。”
听罗波这么一说,陆良感觉这事应该错不了啦。
可是这集团的老总怎么会跟销售经理一起躲进出租房里?
他充满疑问地望了罗波一眼,罗波立马明白,赶快说:“我是听说,只是听说哈,刘总跟这个洪高丽关系挺好。”
陆良不耐烦地说:“说清楚点,这挺好是怎么个好法。”
罗波有些尴尬,结结巴巴地说:“就是就是有那个那个关系。”
陆良追问:“那为什么上次我去你那里,你跟我讲洪高丽生活作风正派?跟装修老板上床,又跟集团老总有一腿,这就是你眼中的作风正派么?”
罗波脸上的汗水又下来了,又开始掏手帕。
嘴里说:“我只是听说的,这事,我也拿不定。”
陆良没再问,现在四个人中确定了两个半,之所以说两个半,是因为那个抢劫犯的身份一直没有确定下来。
他又指着另外两张照片,问:“那么这两个人你认识么?”
罗波俯下身子,又仔细看了看,然后摇摇头,说:“这俩人看不出来,穿的衣服从来没见到过,应该不认识。”
陆良说:“这次你不要又跟我说谎。”
罗波赶快摇头,说:“不敢,这俩人我的确不认识。”
五十、折磨()
罗波走后,陆良觉得这案子更有意思了,一个老板,一个售楼经理,一个劫匪,老板跟经理有暧昧关系,劫匪抢的是老板的钱,结果一起全部被老板搞的拆迁砸在出租房里,这叫一个乱。
那么另外一个人是干什么的?
胡志全从刑侦支队出来以后,一直平静地走出公安局的大门,等拐过一条街,把公安局的大院完全挡在身后,他突然发足狂奔。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要跃出胸腔,刚才的强作镇静,让他背了太大的压力,特别是问他话的那个年轻的警察,胡志全觉得他的眼睛像两盏探照灯,可以把他心里的每个角落照得一览无余。虽然他相信自己表现得天衣无缝,但他知道,那个精明的警察,绝对不会就此放弃对他的怀疑。
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不知为何这个人跑得这么亡命,又没有人追,前面也没有人在逃。他觉得只有这样拼命的奔跑,才能把心里的压抑与紧张完全排泄出来,不然,他会被压迫得崩溃。他的压抑太重了,每次回到家里,一看到洪高丽那张脸,他就觉得说不出的难受。他挺奇怪,这个当初让他无比心动的漂亮脸庞,为何现在竟然成了邪恶的符号。
二人的恋爱,是他追的洪高丽,当时她刚来外贸公司,他比她早到一年,苏江平把她安排到他的手下,跟着他学业务。
当时这个安排,招致了多少的嫉妒啊,他能感觉得到,身边那些年轻同事的眼睛,看到他透露的都是羡慕与恨意。可是他不怕,他天生就不怕别人的眼光。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有本事,自己去争取。
他不掩饰,自己也喜欢上这个美丽又稳重的女孩子,并且已经决定对她展开追逐。情场如战场,他不可能轻易放弃到手的机会,有本事,大家来一场公开的竞争。
怀有美好感情的女人是最动人的,男人也不例外,自从洪高丽到了他的身旁,他不光从外表上注意起形象,而且言行举止,接人待物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努力把自己最好,最优秀的一面展现出来。
在业务上,他不厌其烦,手把手地交她外贸业务的所有流程,带着他接单,跑工厂,甚至把自己的客户让给她,帮着她很快就拿到了到公司的第一笔订单,对于新人,在竞争日趋激烈的外贸行业,这实属不易。
生活上他也是处处关心,关怀备至,细致入微,用一颗细腻的心,让她被一团温暖紧紧包围。
一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拥得美人归。
为了这不易得的幸福,他在外面拼命工作,就是为了能让她过上好的生活,减少生活带给她的重压。而她,对她亦是百依百顺,温柔体贴,他觉得,自己就是生活在糖水里,如果没有意外,他愿意为她全心付出,将这份幸福与温暖持续到终老。
可是,洪高丽却并非如她外表那样容易知足,时间一长,她开始要寻找自己的生活,要体现自身的价值。
这一点,胡志全完全不能理解,女人,就是应当被呵护的,干什么要出去抛头露面,去经风历雨。
二人刚开始还是相互交流,后来,胡志全看难以说服洪高丽,大男子主义就表现出来。他以命令的方式告诉洪高丽,老老实实在单位干着,如果出去另找工作,你自己想好了。为此,夫妻二人有了自认识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胡志全觉得自己以前对洪高丽的认识完全错了,他感觉自己对妻子的控制力逐步变弱,她,并不是自己轻易能够驾驭得了的。
经过无数次的争吵,洪高现还是成功跳槽。看着她每天拼命的工作,胡志全的心一天天的变冷,回到家里,再也感受不到以往的那种温暖。
既然控制不了,那么我干脆直接放手不管,他外表平时看着冷静,其实是一个容易走极端的人。
面对他的冷淡,洪高丽一开始还试图挽回,后来逐渐失望,夫妻二人,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冷战。
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心眼太小,心肠太硬,可是当他准备做一些缓和时,却发现,二人的关系就像不断前行的火车,已然起步,就很难止住,因为惯性太大。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为二人的关系雪上加霜,再无重新复合的可能。
一天,胡志全下班回到家里,洪高丽加班没有回来,初冬的天气,房间里异常的冷。面对着空荡荡的四壁,一直向往家庭温暖的胡志全,感觉心里像放进去一把锯子,不停地来回扯动。
他恨恨地骂了一句:“这他妈还是家么?”
他百无聊赖,万念俱灰,走到书房里,准备找本书来看。
他最近喜欢上了那本厚厚的百年孤独,百年孤独,孤独百年,这太符合他的心境了。所以,这本别人一打开来不会头错欲睡的大部头,却意外地成了他的手畔书,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拿来翻一翻。而这种办法效果却并不是很好,看着书的时候,拿小说的情节对照自己的现实,他痛苦,放下书,心无所寄,他更加痛苦,反正,看与不看都是痛苦,看书,只是一种消遣时光的方式。
他从书架上把书抽下来,他没有把书看完后随手放回书架上的习惯,都是洪高丽替他收好,所以,这本书在书架上的位置,永远都是不固定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书架上的书很多,他寻找着那熟悉的暗红**脊,最后,在最上面一排找到,把他取下来。
书取下后,在书架上留下很大一个空隙,这本书还是有些厚度的。他不经意地瞄了一眼那个空隙,突然,发现一个红色的笔记本从空隙处露出一部分,这本笔记本原来是藏在这排书的后面,取书后的空隙,让他有机会发现了它。
胡志全重新站过去,踮着脚,搬开挡着笔记本的其它书本,把它从后面拿了出来。
这是一本现已经很少用了的笔记本,封面上还印着前任国家领导人的头像,应该是有些年代了。纸张也已经很厚,经过不知多少次的翻看,变得有些发黑。他打开封面,上面写着:一九八三年。
字迹是洪高丽的,一九八三年,胡志全算了算,当时她正好十八岁,那个时候的她,生活在跟他完全没有交集的世界里。
这么多年来,洪高丽一直珍藏着它,看来,这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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