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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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界- 第2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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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车,周扬一扫喜色,躺靠在后排座椅上,望着车顶出神。

    陆良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想那个洪高丽了?你买房不是为她吧?”

    周扬骂了一句:“操,跟她有半毛钱的关系!”

    陆良问:“那为什么你这么着急上火地买房,跟买不着似的,告诉你,她说的那些都是吓唬你的,哪里还愁买不到房子。”

    周扬沉默了,过了一阵子,缓缓地说:“哥们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套房子么?”

    陆良如实说:“我还真不知道?”

    周扬陷入了沉思,说:“我是看上了它的前后环境,后面有个儿童乐园,有滑梯,有秋千,有蹦床,我没事从厂里回来,有空就可以带着女儿在那里玩。前面有个水塘,我父亲喜欢撒网,小时候家里穷,吃不上什么好菜,当时最盼望的就是父亲从河里撒网捞上鱼来,我妈把它们收拾干净,有时候炒,有时候炸,等端上桌,一屋子的香味,肚子早就耐不住了,嘴里口水也差不多要流出来了。但谁都不先动筷子,父母总把最大的给我们,我们又让给父母,最后还是我们吃大的,父母呢,只是相片性地动两下筷子,就说:吃饱了,剩下的你们全吃完”

    说到这里,周扬突然停住了,后视镜里,陆良看到两行眼泪正从他的面颊缓缓流下,望着那张又黑又黄的脸,陆良感觉这段时间他变老了好多,以前部队时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正逐渐远去。是啊,这段时间,他经历了太多,又背负了太多的压力,陆良觉得有些歉意,自己光忙于自己的事情,把他给忽略了,关心也少了。

    陆良把右手伸到椅子背后,在他的膝盖上拍了两个,什么都没说。

    周扬继续说:“我一定要买三个房间的房子,一个属于我,一个属于父母,一个属于女儿”

    说到女儿,他又停住了,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眼泪的流动突然加快了。

    陆良叹了口气,说:“有时间多看看孩子吧!”

    突然,陆良似乎明白了他如此急迫地想买房的原因,扭过头来,说:“要么我们去看看爽爽她们?”

    周扬擦了擦眼泪,说:“算了,暂且不去吧,等交了房,我装修起来,再带着她们来看看,至少让他们明白,我一直没有放弃,也证明我已经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了,可以为这个家庭做些事情了。”

    陆良点点头,在他膝盖上又拍了两下。他明白,周扬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其实对原来的那个家庭仍怀有深深的感情,两人分手,并非不再爱,而是心态出了问题,陆良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的结局。

    时近中午,二人找了个小饭馆,要了几个小菜,叫了一件啤酒,连喝边聊。说起房子,周扬端起杯子,口齿不清地说:“为了这个房子,我是倾其所有,不光投进了全部的钱,还有我对家庭重圆的梦想啊。”

    陆良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凝重,打趣着说:“看来你这几年没少攒了钱啊,这么快就攒够了一套房子。”

    周扬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说:“怎么,你怀疑我,我告诉你,我可没拿厂子里的半分钱,不信你去查我,这钱,是我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啊。”

    陆良笑了,跟他碰了一下杯,说:“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说完,看了看他的一身打扮,说:“你这一身行头就说明了一切,我说,你也别光顾着省钱,给自己整件像样的衣服,钱不是省出来的。”

    周扬垂下头去,说:“你不了解我啊,这钱,对我来说花在自己身上没有一点的意义,明白么?”

    陆良看他喝得差不多了,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啥都不用说,我全明白。”

    说完起身付了账,把他扶上车,直接送到了红船村他的出租房。

    陆良知道这套房子,对周扬来说意义重大,所以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一直对此非常关注,没事就打个电话,问问他交房了没有。而每次问,周扬都回答说没交。一开始,周扬的态度还挺乐观,每次问起,都轻松地说:“快了,马上!”

    到后来,他的有些担心:“还没交,这他妈怎么回事?我明天去问问那洪高丽。”

    再往后,他开始变得焦虑:“再他妈不交,我这房子就不要了,实在不行,我堵他门口去闹。”

    到最后,他焦虑变失望,再由失望变狂躁,最后一次陆良问他时,他变得都有些歇斯底里了,语气激动地说:“下次再不交,我就提把刀把那个卖我房子的娘们儿给宰了!”

    陆良觉得这事不太妙,这套房子,快要把他折腾疯了,让一向温文尔雅的周扬先是学会了骂人,最后竟然扬言要杀人。

    陆良开导他也不成,只能警告他:“你可不要到处吵嚷着要杀要宰的,小心哪一天这个女人真的出了事儿,你撇不清关系。”

    已经急了眼的周扬并不听他的劝阻,只是把牙齿磨得吱吱响,让陆良每次都感觉像是听到了霍霍的磨刀声。

三十八、要账() 
陆良觉得周扬这房子迟迟不交房,肯定有问题,他决定自己去了解一下情况。

    为了不太引人注意,他换上了便装,打了一辆车前往。几个月过去,世纪华庭的状况还是没有多大改变,除了有更多的楼建起来,小区里的人并不比周扬前来买房时多多少。

    刚下车,陆良就看到一个人匆匆向售楼走去。此人四十出头,身材不高,但挺强壮,穿了一身淡青色的工作装,上面沾满了各种颜色的油漆,头上戴着桔黄色的安全帽。

    陆良跟着他一起走进售楼处,进去一看,他觉得挺奇怪,明明这么长时间交不了房,还有不少人在围在楼盘前,几个售楼小姐正给他们讲解着。

    陆良上前就问:“请问小姐,我前期在你们这里买了房,为什么合同规定的交房日期已经过了几个月,我还拿不到房?”

    按陆良的想法,他这么一问,旁边那几个看房的人肯定会炸了锅,没想到人家跟没事一样,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看一个外星人,又低头自顾比比划划地去挑房了。

    售楼小姐微微一笑,说:“先生是这样,这件事我看你是有些着急了。我们所有的房子目前都没有交房,这并不是我们开发商的问题,而是上面的政策的原因。这块地,我们当初拿下来的时候是一个价格,可现在,上面制定了新的价格政策,要求我们补交买地款。这笔钱我们正在跟上面协商解决,相信很快就会有个结果,房子你买了,合同摆在那里,绝对不会作废,相反,现在正是买房的好时机,这么一闹,我们的价格长得没有那么快,等政策下来,问题解决了,就绝不止这个价格了。”

    陆良一听,心头火起,又是他妈的买房好时机,老子真幸运,啥时候来,啥时候都是好时机。

    看到陆良似乎未被说服,售楼小姐继续说:“本市类似于这种情况的并不只我们一个楼盘,你可以去打听一下,整个宁海,至少有十个以上的楼盘交不了房。再说了,牵扯到这么多人的事情,上面会不重视么?这事肯定会有个说法,不然就会影响到社会稳定,所以,请先生不要担心,你看,你还要不要再看一下,再挑套房子买了?”

    陆良听罢,真想上去扇她俩嘴巴子,还买?还买老子就是二次上当。

    看着那些脸色平静,准备买房的人,陆良不由得哀叹:中国人啊,真不愧是这个地球上最具赌性的民族,不想着怎么干干净净挣钱,勤劳致富,总想着投机!哪怕再大的风险,也敢于去博!

    又一想,这也是中国的现状,政府政策造成很多问题,最后只能妥协,说不定这事,最后真的会像售楼小姐说的那样解决,到时房价一涨,老实人又会吃亏,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这句话屡试不爽啊。

    发完这通感慨,他感觉有些内急,双眼四处逡巡着寻找解决问题的地方,一楼的展厅除了沙盘就是柜台,连个小房间都没有。正急切间,突然看到刚才那位安全帽从旁边的楼道口走了进去,这说明上面还有空间,说不定有卫生间,毫不犹豫就跟了上去。

    刚走两步,就有售楼小姐急上前阻拦:“对不起先生,二楼是我们的行政办公区,顾客谢绝进入!”

    行政办公区?陆良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他脑筋一转,指着楼道,说:“刚刚进去的那个是给我干活的,我们是一起的?”

    小姐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你快去快回。”

    陆良撇下一句:“你想留我在这里住我也不干呐!”便风一般地追了上去。

    刚到二楼,就看到安全帽的身影闪进了一间办公室,他跟了上去,在门口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安全帽一进去,就冲里面办公桌后面坐着挂领带的人说:“罗总!”

    被叫作罗总的人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子,又斜靠在老板椅上,爱理不理地问:“陈京胜,你怎么又来了?”

    陈京胜局促地搓了搓后,佝偻起身子,小心地说:“罗总,我包的那几栋楼差不多快装修完了,我这是全额垫款啊,我小本生意,前几年挣的那几个钱全垫去了,材料费、人工费,前前后后三百万,我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兄弟们这个月的工资都没着落,他们嗷嗷叫着要歇活,你能不能先付我一点,我周转一下?”

    罗总听罢,干脆把两只脚抬到桌面上,两只磨秃了后掌的鞋底正冲着陈京胜的脸。左手抠着右手的指甲盖,耷拉着眼皮,抠得那叫一个认真,仿佛陈京胜那三百万都不如他指甲缝里的那些黑泥重要,一边抠,一边说:“老陈啊,我罗波虽说挂着总经理的名头,但有句话你应该听说过吧,总经理,就是总是经常挨修理,我说了不算啊。大老板那边得点头,我才敢发你的钱啊。这样吧,大老板现在美国考察,我给他拨个电话,听听他的意思。”

    陈京胜连连点头,可罗波连拿电话的意思都没有。陈京胜也不走,干巴巴地站着,罗波瞪了他几眼,他还是不走。他心里早就盘算好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要回点钱来,不然,自己可真的活不下去了。为此,他还做好了打算,你如果再不给钱,老子今后就住你这里了,吃喝拉撒全在里面,看你给不给。

    罗波看他在那里装傻,伸手拿起了电话,陈京胜正暗自高兴自己的招数奏效呢,罗波说话了:“好晨么?我这里有个人,赖在这里不走,你带几个兄弟过来帮我送送客。”

    陈京胜一下子呆住了,但他还是不甘心就这么回去,还在坚持着。

    门外的陆良赶快走到楼道的另一头,正好有个厕所,转身钻了进去,赶快解决自己的问题,他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他这边刚解决问题,就听到外面走廊里传来乱沓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叫:“是谁在这里捣乱?”

    在屋里的陈京胜回头一看,来了四个彪形大汉,为首一位豹眼方脸,正值壮年,一脸的胡子荐,心里先是怯了几分。

    罗波姿势未变,继续抠着他的手指甲,要说他这指甲可真经抠,半小时了都快,他还在那儿用功呢,要么就是指甲实在太脏,要么就是装逼,陈京胜觉得后者更靠谱。

    但没办法,人家有装逼的资本。

    罗波轻声地说:“老陈呐,你看,我这里又来了几个兄弟,房间太小,你是先回去呢,还是继续留下来听我们谈事儿呢?”

    陈京胜的脑子快速地转动着,要放弃么?他肯定不甘心,自己来时已经下了决心,再说自己也是个男人,怎么轻易变怂。再说下面还有人在看房,他就不信这个罗波会不顾公司形象,打他一顿。

    所以,他强作镇静,说:“罗总,我还是在这里等着你打电话吧,我回去实在交不了差。”

    话刚说完,罗波冲豹眼使了个眼色,那人上前,抡圆了胳膊,冲着陈京胜的右脸就甩了过去,只听“叭”的一声脆响,陈京胜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陈京胜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转,赶快用手捂住被打的脸。

    豹眼指着他的鼻子,瞪起了眼珠子:“就是你妈在这里耍赖啊,你走还是不走,你痛快点,给句话?”

    陈京胜抽空看了看他的眼,白眼睛多,黑眼珠少,这典型是杀人放火的主儿,当即心虚起来,把自己的决心早丢了九宵云外,忙不迭地说:“好,好,我先回去商量一下。”

    转向赶快往外跑,跑得太快,右肩膀又撞在门框上,发出“咣”地一声巨响,豹眼张口就骂:“妈啦戈壁,撞坏了门明天找你赔。”

    陆良在厕所里听到这些动静,心里也是一哆嗦,心里暗骂:“这他妈是开发商啊,还是黑社会?”

    他觉得这个开发商问题很大,决心回去查一查,看来,周扬这事有点麻烦。

    陆良觉得就这个情况,自己就算找那个姓罗的去问,也问不出个门道来,也不好亮明身份,所以,在厕所里等那几个壮汉离去之后,才走了出来,悄悄地下楼。

    沙盘前,几个人还在看着房子,对上面的事一无所知

三十九、幻梦() 
装修包工头陈京胜捂着被打的脸,低头一路疾走,脸上火辣辣的疼让他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委屈:“他妈的这是什么社会,都说欠钱的是大爷,要钱的是孙子,还没见过这么霸道的大爷,动手打手,太他妈不讲理了。”

    回到自己正在装修着的一栋楼里,一到二十层,都有自己的人在里面干活,楼道里大包小包地堆满了水泥、沙子和双飞粉。

    一个小工推着独轮车,装满了沙子,正准备往房间里推,看到他过来,问:“老板,钱要到了么?”

    陈京胜怕人看到脸上的红印子,不好意思抬头,低着头摇了摇头,骂了句:“要他奶奶个熊,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说完,匆匆钻进了自己做办公室的房间。

    这个房间完全是个毛坯访,他把窗户全部堵上,又简单安上门,摆了个桌子,算是自己办公的地方。

    他反身关上门,摘下头上的安全帽,甩手丢在角落里,塑料的帽子落到水泥的地上,发出“当”的一轻脆响。

    他在条凳上坐下,抽出一根烟点上,这么多天来自己的命运跟世纪华庭的交集点点滴滴跟眼前飘散的青烟一般,浮现开来。

    在接到这个单之前,他已经好久没有活了,装修这个行业,刚起步还好干,随着房子越来越多,越来越漂亮,对装修,要求也是越来越高,他手下的那些个人,都是自己从老家的山沟沟里带出来的,只能做些简单的拆拆建建,涂涂抹抹,再提高的要求,他们就做不到了。自己呢,也想来个升级换代,他有种预感,如果自己再不转变思路,就要面临着淘汰。可是这些人跟了自己多年,一起吃了那么多的苦,把希望也全都寄托在自己身上。这些人当初之所以决心离开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是冲着对他的信任,抱着跟着他过好日子的信念出来的,如今自己挣了些钱,却要把他们撇开,都是乡里乡亲的,自己面子上过不去,心里也不忍。

    面对一起领头出来的人干得越来越好,他也下过决心,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所以,这一直也是压在他心头的石头。

    正当他左右徘徊的时候,世纪华庭这个全市最大的楼盘却向他伸来了橄榄枝,他欣喜之余,也跟这些人讲明,干完这一个项目,大家各奔前程,他希望在分开之前,让大家的钱袋子再鼓一鼓,也算是尽最后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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