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功华用手扶了扶眼镜,他知道徐龙显立功心切,不太可能把这个案子让人。
徐龙显一直认为王功华书卷气太浓,有些软,不像徐宏那么强硬,有手腕,所以,虽说在局里面,虽然王功华是局长,是一把手,但风头已经完全被徐宏这个常务副局长盖了下去。
由于跟王功华之间特殊的关系,徐龙显在他面前比较敢说话,听到他要把自己的案子送给经侦,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他跟机关枪一样地说:“就算送给别人,我也不送给经侦,经侦支队的陆良跟徐宏的关系全局哪个不知道,那是徐宏一手提拔起来的,白送个大礼给他,他好看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局长你要想一想,我这个刑侦支队长有没有成绩并不重要,关键你要考虑自己的面子啊?你不信的话,等他们接手了这个案子,破案后,又会在你面前跳上跳下。”
徐龙显的这些话正点了王功华的痛处。自到了宁海公安局以后,他每天也在感受着来自徐宏的压力,徐宏有很强的公安工作能力,最主要的是,他这个人强势,不光业务上的事情说了算,就连人事这一块,他都可以把自己想提的人提上来。陆良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其实当初他是不同意提拔年轻的陆良到经侦支队长这个重要的位子上的,但徐宏到省厅和省委组织部活动,再加上苏达钧的用力,绕过他,把陆良提了上来,这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又充满了挫败感,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局里面的威信根本抵不上他。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到这里来只是过渡一下,但在局长这个位子上坐一天,他心里就没有舒服过一天。
看着徐龙显满是焦虑的双眼,王功华心里翻江倒海一般,他问自己,是不是自己的软弱助长了徐宏的强横?
十四、阻力()
最后,他把眼镜往上使劲一推,说:“好,这起案子就交给你们,但你要保证,一定要把它办漂亮了。”
终于如愿以偿,徐龙显高兴地说:“局长,你早就应该这样子。你是厅里下来的干部,要关系有关系,要能力有能力,再说这边还有兄弟我呢,怕他做什么?你放心,我一定要把咱们古平人的面子挣回来。”
他特意提到古平,意在强调二人之间的特殊关系。
徐龙显一阵风似地走了,王功华靠在沙发上,手指按着太阳穴,心有些乱,这个冒险的决定不太符合他求稳保守的风格,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最后带来怎样的结果,但事情己定,只能希望徐龙显把这件事情办好。
回到办公室,徐龙显开始布置丁大力和王勇运用各种手段,全力调查案件。
再说陆良这边,得到走私车在寒亭出现的消息,赶快带着朱保福到徐宏的办公室进行汇报。
听了汇报,徐宏表情凝重,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事,比较复杂,我们需要向上级领导汇报,等一下你跟我去。”
陆良知道是要去苏达钧那里,他给朱保福使了个眼色,朱保福是聪明之人,赶快找个借口走了。
陆良帮徐宏提着包,二人下了楼,上车直奔市政府。
路上,徐宏问陆良:“你觉得这个事情最后的处理结果会是什么样?”
陆良想了想,说:“我觉得市领导可能会从社会稳定出发,低调处理吧。”
徐宏看着窗外说:“是毒瘤就要去除,不然,早晚都会是祸害。”
陆良说:“但领导可能考虑问题的角度跟我们不同。”他说得比较委婉。
徐宏没再说话,直到在办公室里见到苏达钧。
见到二人进来,苏达钧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同二人一起在沙发上坐下。
苏达钧特意看了一眼陆良,陆良躲避着他目光,因为苏季的原因,他总感觉苏达钧的目光有说不出的威严,尽管不知道苏达钧对二人之间的关系了解多少,但总是心虚。
听完徐宏的汇报,苏达钧靠在沙发上,把两条长腿交叉着放在一起,摆成舒服的二郎腿姿势。
他说:“从目前的调查来看,宁海市的走私车来自寒亭看来没错了。”
徐宏点头。
苏达钧又问:“那么参与走私的是些什么人,有多少人,规模有多大你们摸清了没有?”
陆良说:“目前我们有两路人在寒镇,从明处和暗处进行调查,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上来。”
苏达钧说:“寒亭的情况比较特殊,也比较敏感,不清楚规模,不好下结论如何处理。”
徐宏说:“可是那里总是一颗毒瘤,不能任由其存在发展啊,不然以后更加难以收拾。”
苏达钧没有说话。
徐宏问:“姜市长对此是什么态度?”
苏达钧还是不说话,徐宏知道自己问到了不该自己了解的内容,就不再问,但从苏达钧的态度他也能猜出几分实情。
徐宏说:“我觉得寒亭的多数老百姓是守法的,只是少数走私分子分布其中,让我们投鼠忌器,但我们可以发动群众,争取群众的支持,把影响降到最低,也许最后结果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坏。”
苏达钧说:“所以要求你们提供更准确的情报,到底有多少群众参与进去,市里才好做出精确评估”。
陆良说:“根据我的人反馈回来的信息,那里几乎家家住着小洋楼一样的房子,从走私犯罪中得利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但多少人参与走私,还需要进一步了解掌握。”
苏达钧说:“等你们进一步了解之后再说吧。”
徐宏还想说什么,苏达钧抬手阻止了他,徐宏只得不说。
苏达钧看了看陆良,问:“你们支队现在人员配备得怎么样了?”
陆良说:“基本上到齐了,局里也很支持,保障也到位了,现在已经全体进入正常工作状态。”
看到苏达钧避此而言他,徐宏明白他是不想在寒亭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讨论,无奈,只得在询问了他的身体状况之后,告辞带着陆良走出了市政府的大楼。
回去的路上,陆良说:“看来让市里下决心解决寒亭的问题还是有难度。”
徐宏说:“这要看我们的工作力度了。”
把徐宏送回后,陆良铁青着脸回到自己办公室。朱保福听说他回来了,赶快过来探听消息,进入陆良办公室,看到他的脸色,心里已经明白了**成。他试探着问:“怎么,市里不同意?”
陆良叹了一口气,说:“线索就在眼前,可市里的领导就是不同意彻底解决寒亭的问题。”
朱保福问:“那怎么办?”
陆良说:“怎么办,总不能放弃吧?继续查下去,告诉曹德赟,让他们赶快查找汽车的具体下落,让尹杰调查到底有多少人参与走私,带头的是些什么人。”
看到陆良少有的情绪低落,朱保福识趣地走了出去,打电话去了。
陆良这边继续对寒亭镇的调查的同时,丁大力和王勇他们对军用枪支的调查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接受任务后,他们两个出于私人感情的考虑,本想把这件事告诉陆良,但由于徐龙显要求保密,所以,他们也不敢把消息透露出来。
最后调查出来,这两支枪的去向就是寒亭镇。作为从事刑侦工作多年的二人来说,对寒亭镇的情况也是有不少了解,他们也感觉这里的事情比较复杂,本想向徐龙显汇报,与经侦这边进行一下沟通,但都被徐龙显拒绝了。
这天,徐龙显正在特案处的办公室里和丁大力他们一起研究案情,突然门口的保安领着两个人进来。来人穿着便衣,向他们出示了工作证,他们是邻省四平省迴龙市刑侦支队的。徐龙显请他们坐下,问:“不知四平的同行到我们这里有何贵干?”
两个人三十出头,都挺精干,一看就是单位的骨干。由于长期奔波,二人脸色黝黑,面容削瘦。
二人就把来意向徐龙显他们做了个说明,原来他们迴龙市支队正在查一件枪击案件,案件已经告破,在追查枪支来源的时候,发现涉案枪支来自寒亭镇,所以,他们前来宁海支队寻求工作援助,希望徐龙显能派人协助他们进入寒亭镇进行调查。
徐龙显追查着两支军用步枪,线索也指向了寒亭镇,看来这个地方很可能有个地下武器黑市。想到这里,徐龙显也感觉到案情有些严重,但他觉得四平这两个刑警来得正是时候,正好借协助他们为名,进入到寒亭镇里去探探情况,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二人的请求,要求丁大力、王勇、郑显奇三人,与二人一起进山入镇调查。
在寒亭的尹杰沿着曹德赟指的路找了下去,车轮痕迹在经过一片连绵起伏的草甸后,没有了踪影。尹杰举目向四周望了望,周围都是一个接一个的山头,并且相互之间极其相似,都是两个山脚相交处是草甸,山坡上是浓密高大的树木。尹杰又怕被人发现,爬上一个较高的山坡四面远眺,并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仔细听了听,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间或几声清脆的鸟鸣,并没有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尹杰感觉奇怪,莫不是这些汽车插上翅膀飞走了?搜寻无果,他只得重又回到镇子上。
这天清晨,他又来到十字路口的油饼摊上,这几天,他几乎一日三餐都在这里吃,吃完了都要跟老人聊一聊以前的事情。老人吧,也到了怀旧的年龄,很乐意把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拿出来跟他一起回味,一来二去,二人似乎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当尹杰两次来到摊位前,他要了两个饼,一碗酸辣汤,一盘小菜。由于工作没有进展,心情不好,尹杰没有像往日一样跟老人乱侃一气。
老人感觉出他的异常,问:“爷们,怎么了?”
当地人喜欢把比自己小的人叫做爷们,这个词跟称呼男人的那个爷们不同,有点亲切,又点明了二者年龄上的差别,描绘的是一种隔代关系。
尹杰无精打采地吃着饼,说:“没什么,可能过两天就要走了,心里有些不舍。”
老人慈眉善目地笑了,说:“没什么嘛,想回来时再回来,又没人拦着不让你来。”
尹杰说:“说的也是,就是心里不情愿,如果能常在这里住下来,该多好啊。”
老人说:“要不你就搬回来住,你看这附近的寨子里,住的楼不比你们城里差吧。”
尹杰说:“是啊,我也奇怪,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全市像这里这么富的寨子怕也只有这里,早知道这样,我以前也不用拼命读书了,倒还不如在这里日子过得舒服。”
老人不说话了。
尹杰主动问:“他们是不是做什么生意?”
老人四下看了看,见无人,伏在他耳朵边,小声说:“可不敢跟外人说,他们是干犯法的事?”
尹杰心里一动,问:“什么事?”
老人赶紧摇头,说:“不能告诉你,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就没法在这里干下去了,我是跟你聊得来,也感谢你照顾我的生意,我才说给你听,你哪里听哪里了,千万别到外处去说。”
尹杰故作轻松地说:“那是,我怎么可能到处去说,我可没这个胆子。”
老人呵呵笑了。
尹杰又问:“这住好房子的人都是干那个的么?这么说干这一行的人还不少啊?”
老人说:“差不多都是干这个的吧,但也有些是家里人赚了钱,帮他们一并盖好了房子的也有。”
尹杰问:“他们不怕政府来抓啊?”
老人笑了,说:“多少年了,你看有人来抓么?他们看准了政府不愿意惹他们,所以不担心。”
尹杰问:“为什么政府不愿意惹他们。”
老人说:“我们是少数民族啊,你想一想,**在位的时候都尊重我们,他们现在这些新主席还敢不照着做。”
他按山里的旧俗,把**也看成跟旧时皇帝一般的人,在任称为在位。
尹杰觉得他看到问题的一部分,但并不真正了解政府不愿意惹他们的原因,也就不多问这个问题。
他凑过去,小声问:“大爷,这里干这一行最厉害的是哪个?”
老人抬头看了看四周,说:“就是那一家人了。”
十五、意外()
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尹杰看了过去。只见在镇子旁边的一个山坡上,一百多米的距离内,建着三处洋楼。这几处楼从外面看去,看不清到底有几层,墙皮上全包着厚厚的水泥,楼顶上还留着几个黑洞洞的瞭望孔,远远看去,这哪里是民居,分明是三座碉堡耸立在那里。
尹杰说:“他们建这样的房子做什么,是不是准备打仗啊?”
老人不以为然,说:“我们这里自古以来就是不太平的地方,打仗的时候闹兵乱,不打仗时有匪灾,所以老祖宗盖房子都是这个样子,要能保护住自己,还要打得成仗。”
老人又指了指房子上的洞口,说:“以前我们的老祖宗就是站在房顶上,从洞口里往外射箭,外面的人根本靠不上去。”
尹杰说:“现在又不打仗,也不闹匪,他们干嘛还要建这样的房子?”
老人摇了摇头,说:“小心使得万年船,难说哪一天又打起仗来,反正洞留在那里又没什么影响。”
尹杰问:“这家主人叫什么?”
老人说:“姓马,叫马金玉,是我们这里的大姓人家,这条镇子上多半人都姓马,还有附近几个寨子,都有姓马的人。马金玉有三个儿子,那是三只老虎啊,那三处房子就是他两个儿子盖的。”
尹杰问:“那么老三呢,怎么没建房子?”
老人说:“听说是在城里边,平时很少回来,就没有在这里盖房子。”
尹杰待要问三个儿子的名字,几个当地人走过来买饼,老人便闭口不说了。
山林里的曹德赟三人继续寻找着汽车的下落,由于不敢下山,他们就在山林里,跟着那条路的走势,一路寻下来。跟尹杰一样,眼看着山下那条路延伸进镇子,也没有找到可疑的地方。太阳从东方升得越来越高,山林密得没有一丝风可以穿过,三人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贴在背上,粘粘的。
申浩把上衣脱下来,用手拧了拧,竟然有几滴水掉了下来,申浩说:“尹杰这小子不知道在山下搞什么,害得我们在这深山里找,他怕是躲在哪个地方睡大觉吧。”
曹德赟打开扣子,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不可能,他虽然话多,还不是这种偷懒耍滑的人。”
申浩说:“那你说车子跑到哪里去了,尹杰说那天晚上他没有听到声音,如果从镇子上经过,那么多车,他应该听得到,这说明车子并没有开到镇子里去。”
曹德赟看了看四处连绵的山头,有些犯愁,在这大山里头,不要说二十五辆车,就是二百五十辆,也跟鱼入大海,鸟进老林一样能以寻觅,但他是领导,不能说泄气的话,只得说:“走,我们再往前找找看,等一下太阳升高,我们就休息。”
申浩无奈,穿上衣服继续走。
这几天,他们就靠吃身上背的压缩饼干来补充体力,到现在吃得他们看到饼干就想吐。吃了这东西还要喝水,水早就喝完了,只能在山里找些干净的泉水来喝,申浩抵抗力不行,有些拉肚子。刚走了不一会儿,他的肚子就一阵咕噜噜响,接着就是刀绞一般的痛。申浩闹肚子有个特点,来得快,痛得凶,但只要一泡稀屎拉出来,立马就好。
他捂着肚子说:“大队长,又来了,我要赶快去解决问题。”
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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