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笑笑,说:“没事,我们是同行,是一家人,相互支持,应该的。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案子要办。”
蒋高雷说:“在这里吃饭吧。”
陆良跟他握了握手,说:“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到了宁海,打我电话,我们再好好聚聚。”
说完,跟蒋高雷挥别,上了车,离开了东海经侦。
出了镇海路,陆良并没有直接回宁海,面是一直往魏建华的家里开去。他还依稀记得他曾经住过的那栋别墅的位置,一路上一边找,一边问,终于到了魏建华的家门口。几年没来,别墅周围那片曾经停满了走私车的玉米地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别墅群,魏建华住的别墅当时还很新,现在已经被更新的同类挡了风头。
气派的大铁门紧闭着,陆良敲敲门,突然想起了前去探望牛金老婆时的情形,虽然这两家的居住条件差别巨大,但此情此景和此时的心情,与彼时何其相似,让陆良心里有了恍若隔世的错觉,他在心里苦叹:这世上,权力与富贵,哪里比得上自由与平安呢!
正在那里想着,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跟他年龄相信的女人探出头来,面容清秀,只是双眉间锁着几许愁绪。魏建华大学时的女朋友毕业后不久就跟他分手了,现在的老婆是到了东海后讨的本地人。她看到陆良,有些迟疑,陆良说:“是嫂子吧,我叫陆良,是魏建华的同学。”
魏建华老婆从魏建华那里听说过陆良的名字,赶快把他让进家里。
陆良打量了一下这个院落,跟他第一次来时变了不少,庭院里种起了花草与果树,也多了很多生活用具,以前这里像个宾馆,现在是家的味道,只是少了男主人,有些冷清。
陆良跟着魏建华老婆,走过碎石铺就的地面,迈上几级青石台阶,进入到房间里头。一楼是客厅,摆放着偌大的根雕茶几。上而摆着各色名茶,什么龙井、碧螺春、普洱、铁观音,一应俱全,一盏巨大的吊灯,透明的玻璃坠子一直从二楼的顶棚盘旋着垂到茶几上方,将房间装点得有些堂皇富气。墙边一条楼梯通向二楼,那里应该是生活区了。
陆良坐下来,看到对面的墙上,贴满了儿童的彩绘,色彩斑斓,构思纯朴,多是成人不了解的儿童世界。
魏建华老婆看陆良盯了那些画看,眼睛里流出泪来,抽泣着说:“是我女儿画的,这是她爸爸最骄傲的东西,一定要贴在最显眼的地方。”
陆良沉默了,看了看他老婆,只见她虽然满脸泪痕,但眉毛是精心修剪过了,嘴唇也是纹过的,脖子上挂着黄金的项链,手上也戴着钻石的戒指,可见日常是过着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
陆良叹了口气,他不知自己能为她们做些什么,魏建华在这个家的位置,是无人能代替的,牛金家里,他可以接济些钱财,但很明显,这里是不缺这些的。
陆良沉重地说:“等魏建华出来以后,再好好补偿你们吧。他不在的日子,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现在你们是他的全部,为了他,也要照顾好自己。”
魏建华老婆点了点头,抹了吧眼泪,说:“喝点水吧。”
陆良摆手制止了,说:“他这次把我叫来,就是要我照顾好你们,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们两人了。我答应了他,以后家里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困难,通知我一声,我会及时赶到。”
魏建华老婆又要掉眼泪,看来平时依赖魏建华惯了,现在一时没有了主心骨,有些六神俱乱。
魏建华老婆突然问:“他不会判死刑吧?”
陆良摇了摇头,说:“不会这么重,多则十几年,少则七八年应该就可以出来了。”
女人点点头,抽了一张纸巾抹鼻涕。
陆良坐着,只管拿轻松的话题来安慰她,坐了大约一个小时,看看时间,女人说:“在这里吃晚饭吧,你先坐一会儿,孩子要放学了,我去接她,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陆良站起来,说:“不用了,单位上还有事,我就先走了,我会常来看看,记住,有事一定告诉我一声。”
女人称谢,把陆良送出家门。
陆良上了车,冲站在门口眼巴巴望着的女人挥了挥手,向宁海驰去。
路上,陆良觉得心情格外压抑,他打开车窗,点上一根烟,突然,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肖菲的电话,肖菲正在医院,问:“什么事啊?”
陆良沉默着没说话,肖菲有些奇怪,问:“怎么了,你?”
陆良低沉着声音问:“如果有一天我被关进去,你会等我么?”
肖菲奇怪地问:“什么?关进去?关进哪里去?”
陆良说:“监狱啊。”
肖菲说:“你怎么了?”
陆良说:“别问,回答我的问题。”
肖菲没好气地说:“你关进监狱,说明你对我不负责任,对自己不负责任,对我们两个人不负责任,那么我为什么要等你?”
陆良说:“如果我只关进去几年呢?”
肖菲说了声:“神经病!”挂了电话。
肖菲很少这样冲他发脾气,可能这个问题真的激怒了她,或者她认为自己问这个问题太无聊了,反正最后一个问题他没得到确切的答案,正如他对这个问题一直不敢确定答案一样。
陆良的心有些乱,胡思乱想一番,最后猛加一脚油门,轮胎摩擦路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叫声,车子箭一般向宁海驰去。
回到办公室,陆良找了一张白纸,把魏建华暗示给他的几个字写了下来,放在桌子上,反复琢磨。
魏建华把妻女托付给自己,一定是想有所回报,那么这几个字就是他送给自己的回报了。自己正在打走私,而魏建华是因走私而获刑,这个名字肯定跟宁海的走私有关系。可为什么他只写了这个名字,没有更多的内容,是他还不及写,还是根本就只知道这么多?这些问题,陆良当时不能问他,现在更没有机会去问,只能靠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曹德赟带着申浩二人在寒亭镇后面的山野里已经呆了两三天了,他们晚上就在可以俯瞰寒亭的一个山头上过夜,在这里,寒亭镇包括周围几个村子可以一览无余,尽收眼底,到了晚上只要有汽车出去,就能看得见。几天过去了,仍然一无所获,春夏之交的山野,到了夜晚寒气还是逼人,加上山的另一侧就是辽阔的海面,海风加着特有的咸腥味吹向山来,令三人又累又倦,个个连胡子都顾不上刮,跟野人差不多了。
申浩说:“大队长,我们是不是离得太远了,如果他们灭了灯把车开出去我们也发现不了啊,又听不到声音。”
曹德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说:“好,今晚我们就下去,在路边等候。”
到了晚上,三人开始从山头上往下走,刚下了一半,突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三人又赶快爬到山头往下看,寒亭镇里一片漆黑,仍然看不到半点移动的光亮。
曹德赟正感奇怪,申浩人年轻,反应快,一指山下黑越越的海面,说:“声音来自这个方向。”
三人又往海面望去,依然难见灯火,但由于离海太近,反而看不到近处的海岸,三人赶快往下面跑。
十三、枪案()
等来到山下,曹德赟突然看到眼前一亮,一艘货船正缓缓地靠向岸边,刚才的声音正是这艘船发出来的。由于离船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曹德赟目测了一下,它大约有三十多米,属于比较小的船。就在岸边,借山势修了一条简易码头,又向海面伸出去十多米,成左旋放倒的“l”型。
三人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借着微弱的亮光仔细观看。只见这艘船靠到岸边,船头正好对准突出去的部分。船头有一块铁板,缓缓放下,搭在突出部分上,形成一个跳板,同时船头也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口子,紧接着,让三人心跳不止的一幕出现了:从船身里慢慢开出一辆车,打着雪亮的灯光,从铁板上开上岸来,停在岸边,接着,又一辆尾随着开上来。
三人难掩心头喜悦,在黑暗中对视了一下,继续观察。船上不断有车开上来,三人数了一下,一共有二十五辆。等到没有车子再出现时,那块铁板又缓缓拉起,船又恢复原状。岸上有人松开固定着船的缆绳,船又离开码头,慢慢远去了。
整个过程说着简单,其实都是缓慢进行的,等船开远后,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在船离岸的过程中,岸上的人已经开始转移车子,由于船是向他们这个方向离开的,三人怕被船上的人发现,一直伏在石头后面,不敢起身,直到船走远了,三人才悄悄地隐蔽着爬向山顶,观察着车子的去向。
这些车子分批前行,转过他们所在的这个山头,沿着山下的小路,转了一个弯之后,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之外。
苦候了三天,终于有了收获,三人难掩喜悦,将这一重大发现电话报告了陆良。
陆良也在苦等着他们的消息,听到发现了车子,并且是从海上来的,他大喜过望,让他们留下来,继续寻找车子的去向,同时也把这一发现告知了尹杰。听到消息,尹杰赶快从旅馆里出来,按照曹德赟所说的方向寻去。由于他这里到达发现码头的海边还有几座山,等他终于到达那个码头时,只发现一地的车轮印迹,还有滴落的机油,并不见半辆车的影子。
他正在失望地在周围寻找,突然,身后跃出一个人影,一把将他拖进旁边的一处灌木丛。尹杰身体失去控制,心内大惊,等他准备反抗时,耳边却传来轻笑声。
他回头一看,抱住他的正是申浩,他全身松懈下来,摸了摸心脏位置,说:“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被走私分子发现了,正准备英勇搏击,好当英雄呢。”
申浩说:“英雄不是这么好当的,跟我来。”
尹杰跟着申浩,顺着山脊,以密林为掩护,爬了上去,在山头上,看到几棵树后面,曹德赟二人正坐在那里,胡子拉碴的,头上顶着用树枝编的帽子,眼睛里都是血丝。
尹杰说:“大队长,你们辛苦了。”
曹德赟说:“没什么,幸好有了发现,不然,这种日子不知多久才能结束。”
尹杰说:“支队长已经告诉我消息了。”
曹德赟一指山下那条路,说:“汽车就是从这条路上走的,过了那座山,我们就看不到了。我们身上这样子,走下去怕被人发现,所以白天没敢下山,你先去看看情况,如果有发现最好,没有发现的话,我们从山上越过去,等晚上下山查看。”
尹杰说:“好,我这就去。你们辛苦了,要不要我送些吃的上来?”
曹德赟说:“不用了,怕人发现,再说你也难找我们,要不是凑巧碰上了,这大山里面,还真的难见面。”
尹杰说:“好吧,我就在下面多替你们吃点好吃的。”
申浩说:“你他妈的到现在还不忘贫嘴,快走,早点发现情况,救我们早些脱离苦海。”
尹杰告别三人,下山来,看左右无人,扑打干净身上的尘土,沿着那条路一路走了下去。
就在曹德赟他们发现汽车的当夜,宁海市出了一场交通事故,这并非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
当晚,一辆挂着军牌的轿车大开着前灯,快速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此时红灯刚刚亮起,司机稍微踩了一下刹车,四下看了看,见没有车辆经过,特权思想作祟,又继续加大油门,准备向前冲。
突然右面杀出一辆轿车,看到前面的绿灯开始闪烁,准备抢这最后几秒的时间,司机只顾盯着信号灯看,全然未注意到左侧冲来的军车,两辆高速冲刺的轿车在十字路口中心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轿车撞在军车的副驾驶位置,发出震天的声响,把军车撞出十几米,翻倒在路边,车上的两人当场死亡。而轿车上的安全气囊弹出,司机被击打得晕死过去,勉强保住了一条性命。
由于事发时正值午夜,并无多少人围观,等交警赶到时,见惯了各种车祸现场的他们,被眼前惨烈的景象惊呆了。只见满地都是碎玻璃和飞出的零件,汽油的味道刺鼻,两辆车里都有鲜血流出。
交警扯起隔离带,放置减速警示标示,准备对现场进行取证调查,当他们来到军车旁边时,看到的东西再次让他们惊住了。在翻倒的军车旁,躺着一支八一式军用步枪,包住步枪的油纸已经擦破,显然是车祸发生时,由于强烈的撞击,步枪飞了出来。
交警进一步检查,在一名死者的身下,又发现了一支同样的步枪。
在车祸中发现枪支,还是第一次,两个交警对视一眼,问:“怎么办?”
一名老一点的交警比较有经验,他觉得这事有些不寻常,说:“打刑侦的电话,让他们来调查吧。”
情况很快传到刑侦支队新任支队长徐龙显的耳朵里,交警出身的他来到新岗位上,正急于在工作上有所表现,听到消息,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瞪着一双环眼,挺着光秃秃的圆脑袋,带着特案科的丁大力和王勇,亲自赶到了现场。
丁大力和王勇办案经验丰富,按部就班地拍照取证,忙活了大个小时。
徐龙显问:“你们怎么看这起案子?”
他是省城古平人,一口浓重的古平话。
丁大力说:“这事有些异常,这两个人深夜带着枪到宁海干什么,还穿着便装,我觉得应该好好查一下。”
听了丁大力的判断,徐龙显更兴奋了,他很有大将风度地说:“好,一查到底!”
带着现场获取的所有有用信息,刑侦支队开始了对案子的深入调查。丁大力和王勇去了一趟省军区宁海警备处,通过车牌,查得车子来自宁海与东海之间的某驻军。在与该部联系后,两名部队的干部来到刑侦支队了解情况。
下午,从部队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车上二人系私自外出,车上所带枪支也不是部队正常装备运送,二人涉嫌走私枪支,但枪支的下一步去向不明。
听到这个消息,徐龙显坐不住了,他赶快去了市局,径直来到局长王功华的办公室。
王功华看到一脸兴奋的徐龙显,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如此的激动,二人是同乡,也是隔了几届的高中校友,有多年交往,他了解徐龙显一贯是大大咧咧、粗放型的人,但如此有些失态的表现,还是第一次看到。
此次徐龙显能从交警支队副支队长的位子调到刑侦支队干支队长,除了交警支队财大气粗,更是靠的王功华的暗中协调,所以在徐龙显尽管带着省城人的心理优势,目空一切,但对王功华却是保持着绝对的尊重。
徐龙显把枪的事情向王功华做了汇报,王功华毕竟是从省厅下来的干部,见多识广,他感觉到这件事情可能比较严重,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老徐,我觉得这个事情比较复杂,搞不好可能会比较棘手,现在不是在搞打击走私专项活动么,我建议你把这起案子交给经侦一起办理算了,毕竟这也跟走私靠得上边。”
徐龙显听了眼睛瞪得老大,大着嗓门说:“局长,你说什么啊,这可是我们刑侦出风头的好机会啊,这马上就要到手的功劳怎么能拱手让人,再说了,这明显就是我们刑侦的案子嘛。”
王功华用手扶了扶眼镜,他知道徐龙显立功心切,不太可能把这个案子让人。
徐龙显一直认为王功华书卷气太浓,有些软,不像徐宏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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