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到了徐宏的办公室,望着明显晒黑,略显疲惫的丁大力和王勇,徐宏握着他们的手说:“太感谢你们了,等这件案子交上去了,我好好放你们几天假。”
王勇和丁大力咧着嘴笑了,徐宏又向大队的两名同志表示了感谢,这三名来自基层的民警,见到市局支队的一把手,显得有些拘谨。
徐宏示意他们都坐下,亲自给他们每个人把水倒上,大队的人想抢着倒水,都被他拒绝了。
坚持把水倒好后,徐宏跟他们坐在一起,推心置腹地说:“这个案子能破,首先要感谢你们特案处,感谢其它处的配合,特别是我们团山大队的支持,等案子了结了,我一定会给大家申请立功受奖。”
为了缓解两名基层民警的拘谨,丁大力说:“还是请大队同志向支队汇报一下我们追车的过程吧,主要的工作都是他们干的。”
徐宏点头同意,这三名民警徐宏比较随和,又是谈工作上的事情,慢慢地拘谨就没有了,他们把追车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这另外四辆车都已经卖到了外地,但由于修理厂都对车子的去向都有着记录,所以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这几辆车,目前修理车的老板和相关人员正关在团山县大队,做进一步调查。
案件得以圆满告破,徐宏从心里感谢陆良,想想以前高进在的时候,自己是四面楚歌,现在有了陆良,他不光把特案科打磨成了刑侦支队的一把利剑,更关键的是这把利剑是为已所用,他需要做的事情,陆良不光尽最大努力帮他做到,并且还能做得最好。陆良不但能力出众,还绝对忠诚于他,是他信得过,放得心的不可多得的身边人,想到这些,徐宏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当初没有选错人。
四十九、再遇周扬()
案子告一段落,陆良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虽然还有很多的疑问,比如那天到底是谁打电话让他们去的新厂镇,又到底是谁偷走了笔录,他已经无暇顾及。他觉察到自己身处一个非常复杂的圈子中,这里玄机四伏,暗流涌动,他不可能什么事都弄得清清楚楚,他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精力,只能抓住主要矛盾来解决。
这段时间由于忙案子,他很少陪肖菲,虽然肖菲从来没什么怨言,但陆良自己心中有愧。这个周末他终于可以有时间陪她了,周六一大早,他就拉着肖菲到到了临涧步行街,他决定好好陪她逛逛街,另外他们橄榄小区的房子也准备重新装修一下,正好今天借机可以看看家俱。
两人一边走,一边逛,想想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兴致都不错。到了中午的时候,两个人都学得有些累了,决定找个地方坐着吃点饭,休息一下。正当两人一边走一边寻找时,陆良突然看到前边一个人,背影很像周扬,正左顾右盼地游逛。说是游逛,是因为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却又没有明确的目标。自从从草海转来下来以后,他跟周扬一直没有联系过,只是后来听周杰说,他提了副科长。但毕竟两年多没见,他也不敢贸然上去相认,并且记忆中周扬虽然文弱一些,但总是生机勃勃,挺有活力的。而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背影很像,但走路慢吞吞的,似乎满腹心事,在思索着什么,同时头发又长又乱,衣服也打着皱子,周扬平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他虽然经济条件不是很好,但挺小资,穿衣服从来都是干净整洁,并且不是有名的牌子都不会穿。
尽管不能确定,陆良还是决定去看一看,他走到前面,回头一看,果然是周扬,周扬也认出了站在他前面的陆良,先是有些意外,接着就变得正常了,有些木讷地说:“是你啊。”
陆良笑着说:“我差点没认出来你,什么时候来的宁海,也不跟我联系一下。”
这时肖菲也走了过来,陆良把肖菲介绍给他:“这是周扬,我以前在部队时的好兄弟。”
听到好兄弟这三个字,周扬有些尴尬,肖菲不明白以前两人的事情,很热情地向周扬伸出了手,陆良说:“这是我老婆,对了,现在可以叫老婆,但也不全是,因为只是领了证,还没办酒。”
周扬也知道他在宁海找了对象,留在了宁海,看到肖菲清纯秀丽的脸庞,他伸出手来,跟她握了一下,说:“祝福你们。”
虽然没说太多的话,但陆良感觉到周扬有很大的变化,以前他的面容是阳光的,现在,眉宇间似乎总有一股淡淡的愁绪凝在那里,若有若无。
陆良看到周扬有些拘谨,就对肖菲说:“小菲,你先自己去逛一逛,我遇到了好朋友,陪他聊一聊。”
肖菲知道自己可能不太方便在场,就说:“你们先聊吧,我自己去看看衣服,你们好久不见,好好说说话。”
临走,又叮嘱陆良:“附近有很多吃饭的地方,到了吃饭时间,你们边吃边聊吧。”
说完,冲他们挥挥手,轻快地走了。
望着肖菲走远的背影,周扬说“不错,你老婆一看就是个不错的人。”
陆良笑着说:“有什么,小姑娘一个,不过人还好。”
陆良想起了朱爽爽,问:“你和朱爽爽怎么样,结婚了吧?”
周扬没有说话,陆良看他神色有些黯淡,说:“走,我们找个地方,喝两杯,我自从转业下来,就再也没见过你。”
说实在的,陆良之所以半途从部队下来,主要原因就是跟周扬有关,当初的那些事情,当他供出自己和赵荣春的来往经过时,就好像被人剥光了衣服,在大庭广众之前游走,陆良想起来,到现还觉得是人生的很大的耻辱。就算他不是心胸狭窄、容易记仇的人,但对周扬,他心里还是有芥蒂。但他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这些事都已成过往,没有必要再跟过去过不去,如果自己始终耿耿于怀,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再说他也知道,周扬是迫不得已,本质上来说,他不算坏。
这些事情周扬心里也清楚,所以对陆良还是抱着深深的歉意。
二人一边往前走,一边寻找着适合吃饭的地方。陆良看到旁边有一家新疆饭店,周扬是西北人,于是就说:“走吧,我们去尝尝你老家的口味。”
两人走了进去,饭店的老板是新疆的汉族人,看到二人进来,操着新疆口音的普通话跟二人打招呼。陆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看着菜单,点了大盘鸡、手扒肉等特色菜。
点完菜,陆良问老板:“老板不是穆斯林吧,我们可以喝酒吧?”
老板笑着说:“没关系,我是汉人,可以喝的,你们喝白酒还是喝啤酒?”
陆良知道周扬酒量一般,平时都是喝啤酒,就说:“啤酒吧。”
没想到周扬说:“来白的,我现在喜欢喝白的。”
陆良感觉挺意外,说:“你什么时候习惯喝白酒了?”
周扬没有说话,陆良说:“好,我兄弟说要喝白的,那就来瓶白的。”
老板说:“好咧,就喝伊犁老窖吧,这酒在我们那里叫跳舞的酒,好喝不醉,别管你心情好,还是不好,喝了酒全部都是好心情,端着酒杯就想跳舞。”
这老板不愧是走南闯北,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来周扬心情不好。
陆良笑着说:“那你就等着看我们两个男人跳舞吧,来一瓶。”
老板痛快地答应了一声,哼着小曲走了。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大盘鸡端了上来,油汪汪的,上面撒了一层的辣椒,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接着酒也端了上来,陆良打开酒,给周扬倒上一杯,自己也倒上一杯。
周扬拿起杯子,说:“陆良,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希望你不要再怪我,怪我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说完,一仰头,一杯酒下肚。
陆良也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和周扬把酒倒上,周扬不太说话,默默地吃了几口菜。陆良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怎么会再去想,没意思,来,我们喝一下。”
周扬又喝了,然后又是沉默。
陆良发现周扬真的变了太多,以前他喝啤酒都会脸红,见了酒就躲,而现在,他喝酒就是两个节奏:沉默、喝酒、再沉默、再喝酒。
由于周扬的沉默,陆良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题跟他讲,两人就默默地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酒。突然,周扬放下酒杯,不说话,也不喝酒了,陆良奇怪地看着他,只见他咬着嘴唇,眼眶里含着泪水。陆良不明白他是怎么了,赶快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周扬一开始拼命地忍着,直到深身开始发抖,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陆良吓了一跳,他不明白周扬这是怎么了,赶快拉住他的胳膊问他。
周扬鼻涕眼泪齐下,一直哭了几分钟,突然一拳砸在桌子上,吼了一声:“为什么是我?”
他这一拳下去,力量着实不小,把桌子上的盘子震得叮当直响。老板听到动静,跑了过来,问:“怎么了?”
陆良说:“没事,喝得有点多,你先去忙你的,我来照顾他。”
老板还是有些不放心,关切地说:“没事吧,不行就少喝点,可能是想到不开心的事了。”
陆良不想他了解太多,挥挥手示意,让他走了。
陆良觉得老板的话有道理,周扬是个平时不喝酒的人,酒量也不行,看情况是喝多了。他问周扬:“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你如果觉得我还信得过,可以讲给我听。”
周扬这才稳住情绪,把他跟朱爽爽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经过周扬这一番倾诉,陆良听出了端倪。
原来,陆良转业后,周扬没有了竞争对手,当上了副科长,年底也与朱爽爽结了婚,并且第二年很快有了个女儿。女儿出生后,朱爽爽就不想他在草海呆着了,在她的一再要求下,第二年,周扬也打了转业报告,在岳父朱正昌的一手安排下,进了宁海下白区区委宣传部。二人在一起生活后,随着接触的增加,婚姻中的问题接踵而来。作为北方人,周扬骨子里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无奈家庭条件不好,婚后住在朱爽爽买的房子里。周扬是个孝子,他当初选择与朱爽爽结婚是有自己的私心打算的,就是能尽快让受了大半辈子苦的父母早日过上舒服的日子,同时也能帮一下弟弟。女儿出生后,他把母亲接了过来,一方面照顾一下孩子,另一方面也从农村的家里出来,体会另一种生活。但周扬的母亲来了之后,由于生活习惯及性格方面的原因,与朱爽爽相处得并不愉快,让周扬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很为难,也让夫妻之间的关系变得疙疙瘩瘩。一次因为琐事,周扬与朱爽爽吵了嘴,朱爽爽给他算了一些经济账,让本就敏感的周扬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两人动了手。老太太护着儿子,觉得自己儿子受了委屈,一气之下,收拾东西,回了老家,一去不回。随后周扬几次邀请她再回来,老太太都拒绝了,并说,除非他自己买了房子,否则住在别人的房子,老是有人在屋檐下的感觉。此一事件,让周扬的一片孝心和良好愿望彻底成了泡影。同时,朱爽爽是个很自立自强的人,有自己的事业,对事情有自己的看法,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对周扬并非言听计从,而由于从小受传统思想的影响,周扬更喜欢小家碧玉型的女人,时间长了,自然觉得很没有面子。在经济上,朱爽爽认为作为周扬的母亲,给予一定的帮助是子女的义务,两人处不好,只是习惯与理念不同,但对于周扬的弟弟,已经是成年人了,有他自己的生活,应该对自己负责,所以坚决不同意给予任何的经济补助。周扬认为家里的钱,就应该一起用,随着朱爽爽工作表现越来越出色,留给家庭的时间与精力也越来越少,在她获得更多收入的时候,她对钱的这些看法,让周扬觉得自己虽然为家庭付出了,但朱爽爽挣再多的钱,都是与自己无关,自己用不了这些钱,帮不了自己想帮的家人,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所以,逐渐变得不愿意再为朱爽爽付出,也很少关心她,夫妻感情越来越淡,终于在去年,二人办理了离婚手续。
五十、虎落平阳()
周扬作为外地人,在宁海也是人地生疏,平时接触的就是单位上的那些同事,但同事之间,他也不好讲自己的这些私事,平时这些情绪压在他的心里,让他感觉快有爆炸了,今天遇到陆良,一通的倾诉,心情如经过疏通的管道,畅快了许多。
看到周扬心情有些好转,陆良劝他:“快吃些东西吧,不然胃里会很难受。”
二人胡乱扒了些东西,陆良看时间已经不早了,问:“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周扬说:“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找你老婆去吧。”
说完站了起来,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陆良赶快扶住他。
陆良扶着周扬走到柜台前,把钱付了,然后走到门外,拦了辆出租车,把周扬扶上车,问:“你住哪里?”
周扬还算清醒,说:“红船村。”
红船村是宁海有名的城中村,车子在红船村停下时,陆良感觉进了迷宫。这里本来是农村,后来由于城市的扩张,逐渐把这个村子围在了中间。村子里大多数都是四五层的简易楼房,一家的墙挨着另一家的墙,只留极小的缝隙。由于没有规划,通过的路最窄处只有几尺宽,楼房如犬牙般交错,走在里面,陆良联想到地道战里让日本鬼子闻风丧胆的地道。这里房租便宜,成了外来打工者理想的住处,并且人数众多。由于缺少公共卫生设施,到处是污水和垃圾,越往里走,空气中的难闻的味道越浓,陆良的胃有些翻动,只好强忍着扶着周扬,小心地越过一片片的脏水汪子和腐烂的垃圾,挑干净的地方下脚,艰难地往里走。
七拐八拐,终于在一处房子前,周扬说:“停下吧。”
陆良仔细看了看这幢房子,一共五层,外面贴着白色的瓷砖,门前立着一根电线杆,上面像蜘蛛网一样挂满了各种电线。
红色的铁门没有锁,陆良打开门,进门就是楼梯,黑乎乎的,楼梯又陡又窄,仅容两人勉强通过。陆良扶着周扬,艰难地爬上了楼梯,这么陡的楼梯竟然连扶手都没有,随时都有一不小心掉下去的危险,陆良心里捏了汗,等二人上到了周扬住的三楼,陆良脸上已经全都是汗了。
在门前周扬摸索着打开门,这是一个只有二十多个平方的小房间,靠墙的地方摆了一张床,占去了一大半的地方,床的对面是一个布质的简易衣柜,衣柜的旁边是一张小小的书桌,书桌直抵到门口,门后边放着一些锅碗飘盆。
这个小小的房间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狭促的空间,显示着周扬的生活捉襟见肘。望着这简陋的环境,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陆良绝对不会想到他竟然会落魄到这种地步。
可能是感觉到陆良的想法,周扬从书桌上捡起一包烟,丢给他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而在陆良的记忆中,周扬是不抽烟的。
周扬深深地抽了口烟,望着房顶说:“你是在心里嘲笑我吧。”
陆良赶快笑着说:“怎么可能,你现在是虎落平川,人生总有不得意的时候,但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周扬吐了口烟,有点玩世不恭地说:“好起来?我都不抱希望了。别看听起来好听,我在区委宣传部工作,是公务员,可是你是知道,公务员的工资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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