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穿过村子时,几个从田间回来的村民看到陆良,都争着跟他打招呼,一张张脸上流淌的,都是纯真的笑意。几人顺着山垭往山里走,大概走了四五公里的样子,村子已经远在身后了,鸡鸣犬吠声也听不到,只有附近山林里的鸟儿,啾啾声不绝于耳,更显环境清幽。
再往前走,山垭拐了个弯,旁边突然出现一条很浅的小溪,清可见底,水下是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其间有成群的小鱼小虾游过。
徐宏童心顿起,走到小溪边,蹲下身子,掬了一抔清水,洒向水面,鱼虾成片地散开。
徐宏问:“这水是哪里来的,可以喝么?”
李传义摇了摇头,说:“这水是从山底下流出来的,看着清,但不能喝,以前城里来过专家,研究了说是水里硫磺含量高,我们也打过水回去,普通的鱼放进去不久就死了,里面这些鱼虾很奇怪,在里面就是没事。”
徐宏洗了洗手,说:“可惜了,这么清的水如果可以喝就好了。”
众人继续往前走,陆良看徐宏有些累了,从旁边折了根树枝,交给他当作拐杖。
小溪依着山势,弯曲着往前延伸,几人顺着小溪的趋势往前走,小溪转过一个山头,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是一片开阔地。
徐宏观察了一下,精神一振,说,我们往上爬,到山头看一下。
山坡上没有路,吕大路走在最前头,用树枝把齐腰深的草扑倒了,徐宏走在后面,陆良走在他前面,不时回头照顾他一下。
好不容易到了山头,众人举目环眺四周,这座山头在周围所有山头中是最高的,有被群山簇拥的感觉,特别是左右各有一截山脉向前延伸,似两条伸出的胳膊,隔着山谷,环抱住这个山头。山坡的下方有一处平坦的缓冲地带,面南背北,背靠着这处山头,刚才那条小溪正从下面流过。
二十、风水宝地()
看罢,徐宏喘了口气,给每人散了一支烟,说:“我在部队的时候认识一位先生,看风水是相当有水平。当时我不信这些东西,但跟他交往越久,越感觉他说的东西有道理。”
讲罢,指了指四周,说:“风水上讲:山川有灵无主,尸骨有主无灵。若把有主无灵的尸骨葬到相当好的有灵无主的山川上去,则可使无灵的尸骨有了灵气,无主的山川有了主人。这在风水学上叫‘理气’。什么样的地方才叫有灵的风水宝地呢?理想风水宝地,是背靠主山,山环水绕。主山来龙深远,气贯隆盛,左右要有山脉环护,这样才能藏风养气。前面要有水相绕,水不宜急,天门要开,地户要闭。这样才能得水存气,这就是理想的风水模式。选好了大的环境,下一步就是选墓地了,首先,地贵平夷,平地是最好的风水宝地,历代古人建墓,都要求靠山,也就是在山中寻找阳位,但是找到的阳位,也是在平坦开阔的山地中,而不是建在悬崖上。所以,墓地选址要平。其次,环水寻真龙,好的墓地就要求有龙脉,所谓龙脉,也就是见光比较好的山头。在山地上寻找比较平坦的地势建墓,意思就是有山神镇压,野鬼不敢前来打扰。好的墓地,一定要有水,山位阳,水为阴,要做到阴阳调和。”
徐宏的这套理论,不光吕大峰这些人,就连陆良都觉得佩服,他没想到徐宏对风水还有这么深的研究,难怪苏达钧会让他来选址。不过想想也不奇怪,现在当官的都信这些,你不见寺庙上香,起得最早,最舍得捐献的都是非富即贵,有些单位搬家,甚至修个厕所都要请个风水师来看看么。
众人啧啧称赞时,徐宏抬手指指周围,说:“你们看看这周围的环境,山坡上这坡平地是不是符合这套理论。”
众人刚上来时,往四周一看,就觉得这块地方不错,首先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舒服,但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说不出来了。经徐宏这么一讲,再与实地一比较,才觉得果然与他这套理论相符。
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徐宏相当兴奋,连说:“这种地方,可遇不可求啊,他一定会满意的。”
吕大峰等人不知他口中的“他”是谁,但觉得一定是个大人物,但都不好想问。
徐宏说:“好,事情这么顺利,我们就回去吧,小陆,你可要记住这个地方,不要下次来的时候找不到了。”
陆良也高兴,说:“好,你放心吧支队长,我一定会记在心里。”
徐宏回头对大家说:“走,我们回去,早就过了吃饭时间,大家都饿了吧。”
吕大峰说:“肚子早就叫了,我家时焖的鸡怕是都从锅里跳出来,等着我们去吃呢。”
大家哈哈大笑,一起走上了回去的路途。
一路走来,大家跟徐宏的距离很近了,不再像他刚来时的生疏,加上了却了心事,徐宏心情也很好。回去的路上他旁征博引,给大家讲一些历史典故和奇闻轶事,他不但知识面广,口才也好,大家听得入胜,回去的路就感觉很短。徐宏不愧是部队上的政委,做群众工作,拉近与人的关系是得心应手,到了家时,吕大峰已经跟他称兄道弟了。
到了家里,陆良看到一辆拉水的车正好从吕大峰家门口走过,心里有些得意,那一车水拉进,就意味着又有收入存入他的帐户。
吕大峰手脚利索,把早已准备好的饭菜摆了出来,然后又搬出一桶自酿酒,一人倒了一大碗。
陆良偷偷看了看徐宏,见他似乎挺感兴趣,丝毫没有为难的表情。但他到底对徐宏的酒量没底,对吕大峰连使眼色,吕大峰装作没看见,把徐宏的酒倒满。农家人就是这样,一开始拘谨,是敬畏你的权利,给你拉开距离,可一旦把你当作自己人,那就是热情似火,这一点,陆良是领教过的,他真担心这些人会把徐宏喝翻,毕竟徐宏不同于自己。
落座后,吕大峰热情地说:“领导你尝一尝我们这里的鸡肉,保证你没有吃过这么好的味道。”
徐宏撕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嚼了嚼,味道果然不同,肉很嫩,有嚼头,吕大峰炒的时候又加了干辣椒和豆瓣酱,又香又辣,还没吃,一光闻味道,口水就要流下来,不由赞道:“好肉”。
得到徐宏的称赞,吕大峰有些得意,说:“领导知道这是什么鸡么?”
其实徐宏早就吃过陆良带给他的野鸡,一听这个味道,就知道了底细,但不想讲出来,就装糊涂:“不知道。”
吕大峰一指门外的群山,说:“这是我们山里的野鸡,一般只有贵客才能吃得到。”
陆良跟着说:“特别是书记的手艺,一般不出手的。”
徐宏听了,哈哈一笑,端起碗说:“好,今天感谢大家的热心帮助,也感谢小陆在这里工作时大家对他的关心,来,喝一口。”
吕大峰笑了,说:“不是我们帮助他,是他帮助我们。”
说完,一指门外的水龙头:“要不是兄弟,我们村子还在喝着地下水呢。”
对于陆良引水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但今天看到百姓对他的热情,知道他是真正得到了龙头村村民的心。
徐宏说:“我们的工作,就需要陆良这样的人,他把部队的优良作风带到了公安,但没有你们的帮助,他是做不成事的。”
大家还以为他客气,其实陆良知道,这是因为徐宏对部队的感情,比对公安的深。
吕大峰举着碗说:“支队长一看就是个好领导,有水平,希望你对小陆兄弟能好好重用,来,我代表龙头村的百姓再敬你一个。”
徐宏平时不怎么喝酒的,但考虑到苏达钧夫人的墓以后可能要建在这里,这些村民不能得罪,不然,哪个人不顺心,使点坏,后果就严重了,所以刻意要和他们搞好关系。刚才硬羊皮喝了一大口,才发现这农村的自酿酒,其实比城里的瓶装酒更冲,嗓子眼到胃里,仿佛火烧一般。他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现在吕大峰才要喝,他有些犹豫了。但他反应很快,举起碗说:“我好多年没喝酒了,以前喝酒落下了毛病,这样吧,我敬大家一口,尽我最大努力去喝,大家随意。然后呢,以后大家去宁海,或者有什么事需要我,就告诉我一声,如果觉得不方便,那就告诉陆良,他办不了的事,由我来办,好吧,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说完,屏住呼吸,使劲喝了一大口,这一大口酒下肚,胃里是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吕大峰见他说得真诚,也没强求他,说:“领导能这样说,是看得起我们这些乡下人,来,我们兄弟干了。”
说完,也李传义、吕大路一起,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徐宏是领导,他们不好意思硬劝,就把矛头对准了陆良。本来这么长时间没见,大家早就想跟他喝酒了,徐宏不好,正好有了借口让他喝。
陆良也怕他们再劝徐宏,拿出了**成的酒量,陪着他们喝了一碗又一碗。陆良的酒量让徐宏吃惊,自己喝了半碗,就受不住了,这陆良真不知是怎么喝下去的。这一下,他更明白了陆良与这些村民能打成一片的原因,他没有农村工作经验,但知道在农村,跟农村人打交道要说得了话、喝得了酒、办得了事。农村人佩服能讲道理的人,喜欢喝酒豪爽的人,当然这些都是前提,农村人是最现实的,只有能真正为他们解决得了困难,实实在在带来好处的人,他们才最佩服。
二十一、苏达钧讲的故事()
吕大峰他们喝得差不多了,说话有些打绊子的时候,陆良也打住了,死活不再喝了,因为他要开车,要保证徐宏回去的安全,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举起装有半碗酒的碗,说:“多谢大家了,今天,我还要开车回去,就不陪你们尽兴了,喝了这最后半碗酒,谁也不能再倒,是兄弟,就说到做到。”
说罢,一饮而尽,把空碗交待给大家看。吕大路喝高兴了,还要倒酒,陆良把他提酒桶的手死死拦住,说:“大哥,真不能再喝了,放下。”
吕大路看他说得坚决,悻悻地放下酒桶,说:“喝得不尽兴,不尽兴。”
李传义是见过场面的人,知道这种情况下也绝不能让陆良喝多,就说:“算了,这次就到这里,下一次,单独让你和陆良分出个高低。”
吕大路有些醉了,嘟囔着说:“高低早就分出来了,我喝不过他,但我就是喜欢跟他喝,喝得高兴。”
徐宏看时间不再,回去还有四五个小时的路程,晚了怕陆良喝了酒不安全,就站起来,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天就到这里了,真的很高兴认识了大家,我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当兵在连队的年代,这感觉,太让我感动了,欢迎大家到宁海找我。”
陆良也站起来,吕大峰拉着徐宏的手说:“领导,你要常下来啊,我们是一家人。”
陆良看他们都有些醉了,怕说起来没完,拉过吕大峰的手,解放了徐宏,说:“村长,我们先走了,过几天,我一定再来看你。”
几人把他们送到车上,临走,还隔着车窗招呼徐宏下次再来。
车子走到路上,徐宏问:“你喝了这么多酒,没事吧?”
陆良说:“放心吧支队长,我没敢多喝。”
徐宏好奇地问:“那你要是放开了喝,能喝多少?”
陆良笑了,说:“我不知道,反正跟他们在一起喝酒,我很少喝醉。”
由于怕徐宏担心,陆良尽量把车子开得稳一些,徐宏酒意上来,半路上就睡着了,陆良一直他送到家里。徐宏的爱人康馨也在家里,正担心呢,陆良把他送回来,看到有些醉意的徐宏,抱怨着说:“十天倒有九天醉,你这工作干得也太累了。”
又有些歉意地对陆良说:“你是小陆吧,真的是麻烦你了,要照顾他,以后出去,尽量别让他喝酒。”
徐宏说:“你少啰嗦,没事,放心吧。”当过兵的男人,在家里都是这种品性,不自觉地把部队中那中命令式的作风带到了家里,好在康馨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也不跟他一般见识。
等徐宏进了门,陆良就退了出来,开着车,回到家里。
几天后,徐宏打电话给陆良:“小陆,昨天我给苏副市长把龙头村的选址讲了,他也看了现场的一些相片,非常满意,就定在那里了。他请人看过了日子,后天,适合入葬,墓碑等用品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到时与骨灰一起拉着去。后天你陪着我,还有苏副市长,一起去。你提前联系吕大峰他们,找几个村民,带着铁锹等工具,帮着下葬,我们早些出发,你五点钟到我这里来,接着我,然后再去接苏副市长,我们要十点以前下葬。”
最后徐宏又特意叮嘱:“苏副市长可能会看龙头村的情况,有些事情你要做好准备。”他虽然知道陆良在龙头村的群众基础不错,但难保部分个人对他有意见,如果关键时候讲上一两句坏话,那对他来说可是来顶之灾。
对此提醒,陆良还是很有自信,还是从心里感激徐宏的提醒。
到了第三天,陆良早早起来,考虑到今天的特殊气氛,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浑身上下都是素打扮,又在镜子前仔细检察了一下,确认没有破绽,才出门去接徐宏。
人在官场,可以不拘小节,但不能不注意细节,特别是在大领导面前。人常说伴君如伴虎,说得就是这样,作为领导身边的人,也许一个细节问题,就会在领导面前造成无可挽回的影响。
陆良先到绿园接着了徐宏,他也是一身深色调的打扮,上车后,他同样注意到陆良的穿着,但没有说什么,车子开到市政府。
徐宏先给苏达钧打了个电话:“苏市长,我们已经到了市府大院,车上只有我们两人,就是小陆开车,我们是不是要把车子开到您门口,还是停在办公楼前?”
苏达钧说:“开车我门前。”
徐宏说:“好的,明白。”
别看徐宏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自从高进走了以后,平时在刑侦支队有说一不二的权威,与苏达钧又有着世交的私人关系,但在苏达钧面前,表现得像个普通干部一样,每一处细节都考虑得周到,这就是领导与下级关系的体现。这些细节,陆良都记在心里,他明白,自己的上级如何对待他的上级,他就希望自己的下级如何对待自己。
挂掉电话,徐宏对陆良说:“开到苏副市长家门口等他。”
车子在苏达钧家门口停下,徐宏让陆良把车子保持发动状态,然后静静地倾听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他赶快下车,走到大门口,苏达钧正好推门进来,徐宏接过他手中的包,等他锁好门后,走在他前面,来到车前,替他打开陆良背后的车门,小心地招呼他上车,关上门后,快步走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坐进来。
徐宏出去迎接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下去得早了,不知会在门口站多长时间,此间有可能会被别的人看到,有些风声就会传出去。而等领导出门了还没有下车,就有可能被认为是怠慢。都说领导身边的人吃香的喝辣的,谁又能体会得到伺侯领导的辛苦呢,处处用心,其实是挺累人的差事。
苏达钧魁梧的身躯坐上车后,陆良觉得背后像有股莫名的压力透过椅子背传递过来,他小心地把车子倒车、调头,然后朝市政府门外开去。
徐宏扭过头去,对苏达钧说:“苏市长,这个是我们支队的陆良,前两天就是他带着我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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