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一一
☆、前兆
“茜茜，还洗衣服呢？你都七个月大的肚子了，就别来河边了，多危险啊！你婆婆人呢？就不能多照顾照顾你？看看咱们灵泉村，谁家媳妇像你这样，都大着肚子了还非得干活？曹家可真够心狠的！”蜿蜒流淌的小河边，谢雪不赞同的看着邹茜身边那一大木盆脏衣服，言语中尽是对邹茜婆家的不满。
“没事。在家闲着也是闲着。”面上带着温和的笑，邹茜摇摇头，语气轻松的说道。虽说怀着孕还要干活确实辛苦，可总好过被婆婆追着打骂不是？
“你啊，就是脾气太好了！跟你爸妈一样，都是受欺负的主！”看着邹茜好声好气的模样，谢雪怒其不争搓着手里的衣服，无奈的说道。
“家和万事兴嘛！彼此都退让一步，日子就舒坦了。”谁家没点糟心事？忍忍让让也就过去了。邹茜打小就是这样被爸妈教导的，一度甚是深以为然。嫁进曹家之后，邹茜偶尔也会心生抱怨，不过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从来没有发作过。
待邹茜洗完衣服回到曹家，就该开始做中饭了。将刚洗好的衣服晾在院子里，邹茜打算回屋换件衣服再进厨房。然而手刚推开房门，就被屋内的场景震住了。
难以置信的看着床上亲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邹茜倒抽一口凉气，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曹毅，邹茜的丈夫，此刻正抱着邹茜的堂妹邹欣……真脏，太恶心了！
望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邹茜，早有预料的邹欣非但没有丝毫的惊慌，也没有第一时间推开曹毅，只是神色得意的朝着邹茜笑了笑，示威似搂住了曹毅的脖子。
“邹茜，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欣欣不是……”邹欣不在意，曹毅却是吓得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栽了下来。这副模样着实狼狈，却也试图想要解释些什么。
“切！不玩了，回家！”随意扯了衣服套在身上，满脸冷笑的邹欣撇撇嘴，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猝不及防被邹欣大力推倒在地的那一刻，邹茜只觉肚子骤然间传来一阵可怕的剧痛，心底的惊恐怎么也掩盖不住。
艰难的爬起身，邹茜的面色惨白如纸，伸出手想要抓住推她的邹欣，却被胡乱穿好衣服的曹毅狠狠的一脚踹在了肚子上。
灭顶的眩晕和疼痛，邹茜满脸惊骇的用双手抱着圆鼓鼓的肚子。只一瞬间的功夫，淹没在了如影随形的不安之中……
恰在这时，隔壁屋的婆婆纪小兰听着动静不对，三两步跑了过来。站在门口探头一看，纪小兰当即面色大变，怒气冲冲的骂道：“晦气的东西！要生了也不消停！”
要生了？孩子不是还没足月……怎么可能？邹茜不是还有三个月才生吗？恍惚间想起他方才全力踹过去的那一脚，曹毅六神无主的站在那里，战战兢兢的不敢靠近邹茜。
“早产了，屁大一点事？”瞧着曹毅好似被吓坏了的模样，纪小兰恨铁不成钢的朝着曹毅的头扇了一巴掌，“别让她在床上生，脏死了！”
仅仅只丢下了这么一句话，纪小兰没好气的转身走开。曹毅和邹欣这档子事，本就是她默许的，当然不会管。至于邹茜，反正也没能耐抓住丈夫的心，活该！
“可……可是……”邹茜的情况好像很不对劲……曹毅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身后的邹欣用力拽了一下。
“好啦好啦！不就是生孩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死不了人的！”不屑的看了一眼不受曹家重视的邹茜，邹欣刁蛮的昂起了下巴。没有半分心虚和羞愧，娇声命令道，“不用管她，送我回家！”
“我……”吞吞吐吐的看了看神情痛苦的邹茜，再望望花容月貌的邹欣。好一番貌似艰难的抉择之后，曹毅轻轻点点头，顺应了心中的真实所想。
“哼！”骄傲的冷哼一声，邹欣不无得意的挽住曹毅的胳膊，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肚子越来越痛，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流……邹茜知道，是孩子要出来了。她很努力的压下心头的绝望和害怕，试图放松了情绪仰面躺在地上。使劲、再使劲……
不行，还是不行！不甘心的眼泪滑落，邹茜的身子不管是怀孕前还是怀孕后，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精心的照顾。没有足够的营养和力气，此时此刻单凭她一个人，根本就没办法……
秋天的地面清凉如水，丝丝冷意沁入邹茜的骨子，慢慢蔓延至全身。漫无边际的黑暗降临的前一刻，整个灵泉村都听到了曹家传出的那声饱含了绝望和不甘的凄厉叫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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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梦
迷迷糊糊之间，邹茜看见神情不耐烦的纪小兰操起棍子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棍子是惯常用来责打邹茜的，平日里但凡纪小兰稍有不顺心，二话不说举起棍子就往邹茜身上抽打。
在纪小兰看来，她自己就是如此这般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没道理让邹茜这个儿媳妇在曹家过上好日子！不过此情此景，纪小兰手中的棍子却是怎么也挥不下来了。满地的血，刺眼的红……邹茜，死了？
怎么可能？不过是生个孩子而已，哪家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还能真要了人命？纪小兰慌了，彻底慌了：“孩子他爹，快来啊！出人命了……”
曹昆来的很快，实在是邹茜的那声叫喊太过吓人，着实毛骨悚然！闷着头奔进屋内一看，上前就要去背不省人事的邹茜：“赶紧送医院！”
“你要背她？疯了吗你？公公背儿媳妇，曹昆你还要不要脸？滚开！”虎着脸一手推开曹昆，纪小兰咬牙切齿的吼道，“去把曹毅叫回来啊！”
曹昆欲言又止的站在那里，好一会后，无奈的长叹一声气，转身跑了出去。
场景一换，邹茜看到了正拉拉扯扯的曹毅和邹欣。两人就站在距离曹家不远的一个道场上，听见邹茜惨叫的曹毅不放心的想要回家，而邹欣却不依不饶的拉着曹毅不肯放手。
“欣欣，别闹了！邹茜好像不对劲，我就回去看一眼，马上就出来找你还不成？”再怎么样也是他老婆，肚子里还怀着他们曹家的孩子，曹毅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回家瞅瞅再说。
“看什么看？她有什么好看的？有我漂亮吗？”邹欣不高兴的撅起嘴，见曹毅似乎没什么心情哄她，随即又放软了语调，“曹毅，我姐可是正在生孩子耶！你想想，多脏啊！难不成你还要进那屋里守着？你愿意，你妈也不愿意啊！”
听着邹欣这么一说，曹毅沉默了。好半天后，拉着邹欣继续朝前走去，再也没再坚持回曹家。
“曹毅！邹茜出事了！马上跟我回家！”曹昆追上曹毅的时候，邹茜的爸妈，邹平和彭桂香也正火急火燎的往曹家赶。几人迎面碰上，乍听这话，更是心慌的难受。
“茜茜，妈的茜茜啊……”邹平和彭桂香只有邹茜这么一个闺女，虽说自家日子过得艰苦，却也将邹茜疼之若宝，哪想到……彭桂香泪如雨下，踉跄着脚步差点晕厥过去。
“你们曹家到底在干什么？立刻送茜茜去医院啊！”邹平是灵泉村公认的老好人，这么些年不管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哪怕吃了亏也不在意。可就在今天，他怒青了脸，对亲家咆哮上了。
“吼什么吼？谁说不送她去医院了？这不是等着曹毅回来背她嘛！难不成还要曹昆这个公公背她去医院？你们邹家不要脸，我们曹家还要见人呢！”纪小兰可不会心虚，不甘示弱的叫嚣道。
“邹平，先送茜茜去医院，先送茜茜去医院啊！”彭桂香哪里听得进去纪小兰的话，一门心思只想着马上送邹茜去医院。她就茜茜这么一个女儿，茜茜不能有事的！
“嗯。”邹平也不想跟纪小兰吵架，此刻更不是争吵的时候。不寄望站在一旁动也不动的曹毅去背邹茜，邹平冷声道，“曹毅，去骑自行车！”
“不行！她身上那么脏，晦气的要死！弄脏了咱家的自行车，谁赔？”先曹毅一步出声，纪小兰再度阻拦道。
“我赔！我们邹家赔！行了吧？”能将邹平逼到神情凶狠的地步，纪小兰着实有本事，能耐不小。
“切！你们邹家是有了不起？不就是五兄弟吗？怎么？仗着人多欺负咱们曹家是不是？邹平，老娘告诉你，老娘不怕你们邹家！大不了豁出命，老娘跟你死磕到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纪小兰才不怕邹平五兄弟。就算强势泼辣的邹奶奶亲自站在她面前，纪小兰也敢呛声。
“邹平！不用他们曹家的自行车！我们自己背茜茜去医院！”颤抖着手抱住地上的邹茜，彭桂香红着眼，哽咽的嗓音透着无尽的恨意。
“好！”邹平握紧的拳头差一点就招呼上纪小兰的脸，然而看着地上的邹茜，他忍住了。蹲下/身子在彭桂香的帮助下将邹茜背起来，再也不敢耽误片刻的冲出了曹家。
灵泉村没有医生，赤脚大夫的义诊时间更是不固定。邹平想也没想的跑向村口，背着邹茜往城里赶。骑自行车也要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他情愿用双腿跑！他能感觉得到，茜茜没时间了！不能耽误，不敢耽误……分分秒秒都是茜茜的命！
去城里的路那么那么远，渐渐的，邹平的额上开始沁出汗珠，呼吸也开始吃力。一路的地上不断的滴着血，邹平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上沾染的湿意越来越重，心下不自禁的涌起极大的惶恐：“茜茜醒醒，不要睡，爸爸这就带你去医院……”
而陪在一旁跑的彭桂香，亦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彭桂香咬咬牙，转身跑回灵泉村，以着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到了邹奶奶家里：“妈！茜茜出事了，要赶紧送去医院！借您家的自行车用用，行吗？”
“彭桂香，你是找死吗？听欣欣说，邹茜是要生了？她身上沾着那么污秽的东西，你居然还有脸来借我家的自行车？没门！”邹奶奶不喜欢邹茜这个孙女，或者说，她不喜欢三儿子邹平一家三口！邹平没出息，彭桂香没本事，邹茜更是个赔钱货！
“妈！媳妇求您了！您就行行好，帮帮我们这一次！以后我跟邹平肯定赔您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彭桂香知道婆婆不喜欢她，连带也不喜欢茜茜。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来婆婆家自讨没趣。可她没办法，她是真的被逼到绝境了！
“废话少说！你身上的血是不是打邹茜那沾上的？赶紧走！晦气死了！”根本不容彭桂香多说，邹奶奶举起大扫帚，嫌恶的把彭桂香往大门外赶。
“妈！媳妇求您了，媳妇给您磕头……”被赶出大门外的彭桂香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大力磕起头来。
“滚滚滚！你就算磕到死也没用！”大门无情的关上，邹奶奶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边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背着她艰辛往前跑的爸爸，一边是不顾尊严为了救她当众向奶奶下跪磕头的妈妈，邹茜的双眼噙满了泪水，挥舞着手拼命挣扎起来：“爸爸！妈妈！”
“茜茜，茜茜？做恶梦了？不怕不怕，有妈妈在。”轻柔的呵护声在耳边响起，那么的熟悉，那么的动听……邹茜紧绷的身体缓慢的放松下来，轻轻睁开了眼睛。
“茜茜，热不热？妈妈去给你倒杯冰冰凉的井水好不好？”炎热的夏季，古老的灵泉村里迄今还没有出现过电扇这种奢侈的电器用品。彭桂香唯一能想到为女儿解暑的法子，即是自家院子里的那口水井。
“妈妈？”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年轻了十几岁的彭桂香，邹茜伸出手想要确定彭桂香的真实性，却忽然发现……她的手竟然也变小了？
“茜茜要是不想喝水，妈妈去给你切块西瓜。”没有等来邹茜的回应，彭桂香说着就欲起身。
恶梦，井水，西瓜……邹茜使劲的闭上眼睛，又飞快的睁开。反复了好几次后，邹茜含着泪水坐起身来，扑进彭桂香的怀中：“妈妈，我做恶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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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伊始
恍若隔世的感觉，就好像她没有亲眼瞧见丈夫曹毅和堂妹邹欣抱在一起，又好像早产和死亡……都不曾发生在她的身上。然而邹茜却清清楚楚的知道，不是梦呢！
苦笑着摇摇头，邹茜垂下眼睑，努力平复着心底源源不断涌起的复杂情绪。
“茜茜，爸爸妈妈要去田里，你待会自己去奶奶家行吗？”看着坐在门槛上发呆的邹茜，扛着锄头的邹平笑了笑，粗糙的大手摸上了邹茜的小脑袋。
“爸爸，我不去奶奶家，就留在咱家！”用力摇摇头，邹茜昂起脸，态度坚决的说道。
奶奶这两个字，于邹茜而言，从来都只是一个徒有其名的称呼。重男轻女的邹奶奶不喜欢邹茜，甚至堪称厌恶。这件事在灵泉村不是什么秘密，街坊四邻都知晓。
“可是你一个小孩子……”邹平知道自家女儿懂事，可再懂事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他实在不放心留邹茜一个人在家里。
“爸爸，我已经长大了，一个人也可以的！我不会出去乱跑，就乖乖呆在家里等爸爸妈妈回来！”与其去奶奶家惹人嫌，邹茜宁愿独自窝在自家小破院里。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家的狗窝。奶奶家的宽敞大院子，她实在无福享受！
“把茜茜送到素素那里去吧！这两天素素的身体不大好，柏赫一个小孩子天天守在床边照顾，早晚得累坏了。茜茜过去了，多的忙帮不上，搭把手还是可以的。”只当女儿在婆婆那里受了委屈，收拾好碗筷的彭桂香轻叹一口气，开了口。
“那茜茜，就送你去唐奶奶家，行吗？”女儿的不情愿，老婆的无奈叹气，邹平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也没多说其他，径自问着邹茜。
毕竟是自己的亲妈，就算邹奶奶真有不是，邹平也只会闷在心里想想。这么些年，习惯了！
素素、柏赫、唐奶奶……久违的称呼，邹茜的神色不自觉的恍惚起来。稍显迟钝的点了点头，默默的跟着邹平和彭桂香去了唐家。
唐素素，彭桂香打小一块长大的好姐妹。韦柏赫，邹茜曾经的小竹马。唐奶奶，灵泉村最是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一言不发的走在路上，邹茜静静的在心中整理着跟韦柏赫一家的关系。
“茜茜来了啊！柏赫在屋里写作业呢！茜茜自个找柏赫玩去！”唐家距离邹茜家不远，见到邹茜的身影，唐奶奶笑眯眯的说道。
找韦柏赫玩？尚未整理好心情的邹茜乍听这话，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还记得韦柏赫十岁那年的离开，还记得韦柏赫二十岁那年的归来，还记得……二十岁的韦柏赫在找到她之后问出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话：“茜茜，现在的你，幸福吗？”
那是邹茜嫁给曹毅的第三个年头。彼时的邹茜，闷着头红着脸，迟疑了近十分钟，还是小小声的回了两个字：“幸福……”
真的幸福吗？望着韦柏赫转身离去的背影，邹茜久久没有动。等到她回过神来，早已泪流满面。
自那之后，邹茜再也没有见过韦柏赫。就如同韦柏赫突如其来的回归，挥一挥衣袖，行云流水间便带走了两人之间所有的回忆。
“茜茜？想什么呢？小小年纪发什么愣？赶紧找柏赫玩去啊！”奇怪的看着自家女儿一脸深沉的纠结神情，彭桂香轻轻推了推邹茜，指着韦柏赫的屋子催促道。
“哦！”下意识的点点头，邹茜迈开腿，跑向了彭桂香手指的屋子。
“唐奶奶，茜茜就搁您家了。本来想送茜茜奶奶家去的，可是茜茜自己不乐意去，所以……”彭桂香是唐奶奶看着长大的，情分向来浓厚。故而很多自家不便为外人道的事，倒也不介意跟老人家说说。
“没事没事，就把茜茜搁咱家！还能跟柏赫做个伴。不是我说你们两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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